看到呂慕韓奪門而出,楊玉珊沒有再追出去。
呂慕韓這種無恥之徒,竟然敢來站長家偷盜,實在該死。
等站長回來後,自然會收拾他。
將陳世光家收拾好後,楊玉珊猛然想起,陳世光的住所,海沽站知道的人不多,呂慕韓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難道是呂恩普告訴他的?
或許,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呂慕韓從達克拉道25號逃離後,惶恐不安,他低着頭,慌不擇路的沿着達克拉道一路狂奔。
原本以呂慕韓的身手,不可能楊玉珊進來都還不知道。
實在是他天天服用戒菸丸,感知比正常人都差太多了。
等呂慕韓跑得脫力時,他才發現,自己又到了日租界廣濟堂門口。
望着廣濟堂,呂慕韓眼裡全是渴望。
但他囊中羞澀,只能站在外面,再也不敢進去。
呂慕韓靠着牆壁,他現在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驀然,他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朋友,是不是身上不方便?”
呂慕韓睜開眼睛一看,是個滿臉橫肉的傢伙,這種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專門放高利貸的。
“是啊,能借點麼?”呂慕韓有氣無力的說。
抽大煙的時候,就算沒錢,也能咬牙堅持。
可這戒菸丸,幾個小時不吃,他的眼淚鼻涕就都出來了,骨頭裡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啃似的,簡直是生不如死。
現在不要說高利貸,哪怕就是讓他去殺人,只要能給戒菸丸,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有什麼抵押?”
“抵押我自己行不?”呂慕韓閉着眼睛,輕聲說。
但凡有一點辦法,他會去呂恩普家找錢?更加不敢去陳世光的住處偷盜。
此事一旦被陳世光知道,他在軍統也就完蛋了。
那人一聽,沒再理會呂慕韓。
放高利貸的都很清楚,吸毒之人,不把家裡吸得傾家蕩產,是不會罷休的。
“我身上的衣服你要麼?”呂慕韓突然說。
“一毛錢。”那人回頭看了呂慕韓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給了一個合適的價錢。
“能不能給一塊?”呂慕韓哀求着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現在只需要一塊錢就可以了。
“做夢!”那人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呂慕韓絕望了,身體靠着牆壁慢慢滑下,坐在了街上。
“如果給你一塊錢,能給我做什麼事?”
就在呂慕韓的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只要給我戒菸丸,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把命交給你都行。”呂慕韓輕聲說,聲音細得就像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
呂慕韓嘴裡,被塞進一粒戒菸丸。
口水將戒菸丸化掉,很快流得食道,沒過一會,呂慕韓感覺四肢百骸像是注入了一股能量,就像一條在岸邊的魚,突然躍回水裡似的,全身迅速充滿了力量。
呂慕韓覺得自己,突然從地獄,一下子升到了天堂。
人世間,再沒有什麼事,令他如此舒服了。
“怎麼樣,好點了吧?”旁邊的聲音再次響起。
呂慕韓這才注意到,這是瘦小的男子,穿着得體,臉上掛着和善的微笑。
“多謝先生仗義出手,呂某沒齒難忘。”呂慕韓迅速站了起來,朝此人作了個揖,感激的說。
一粒戒菸丸,就改變了他的命運。
“剛纔你的承諾,還有效吧?”
“當然。”呂慕韓鄭重其事的說,他現在極度需要戒菸丸,如果呂恩普不回來,他絕對撐不到明天。
而且,他在陳世光家行竊,遇到了楊玉珊,此事必須馬上解決。
呂慕韓已經決定,要找到楊玉珊,好好跟她談一談。
如果她能裝作不知道,那自己就算欠她一個人情。
如果楊玉珊一定要將此事報告上去,他就只有一個辦法:除掉楊玉珊。
呂慕韓就是個極度自私之人,爲了自己能活着,他絕對不會在乎別人生命。
“那好,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說話。”
呂慕韓點了點頭,他身無分文,只能跟在陌生男子後面。
男子對日租界似乎很熟,帶着呂慕韓,七拐七拐,走了兩條街道後,到了一棟僻靜的院子。
“這是我的住處。”男子將呂慕韓讓進了家門。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呂慕韓進去後,恭敬的問。
“在下姓馮,名明德。不知兄弟姓甚名誰?”馮明德微笑着說。
原本他以爲,呂慕韓只有一個普通的吸毒者,可是聽呂慕韓的語氣,似乎還是讀了點書的。
“鄙人呂慕韓。”呂慕韓謙遜的說。
“不知呂兄弟,能爲我做點什麼事呢?”馮明德拿起桌上的杯子,給呂慕韓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問。
“我這個人粗魯,只能給馮先生乾點賣力氣的活。”呂慕韓說。
雖然他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但在軍統這麼長時間,耳濡目染,不會隨便將自己的事情透露。
“我看不像吧,呂兄弟從事什麼工作呢?”馮明德緩緩的說。
“我在一家洋行跑腿打雜。”呂慕韓說,這也是他的掩護身份。
“哪家洋行呢?”馮明德又問。
“這個……”呂慕韓猶豫了一下。
呂慕韓服用了戒菸丸後,特別有精神,發揮出了軍統特務應有的水平。
可是,馮明德也不差,他原本只是想找一個給自己打探消息的,可是呂慕韓的表現,讓他覺得,呂慕韓身上,應該有秘密。
馮明德買了一包戒菸丸,但只給呂慕韓服用了一粒,等到呂慕韓再次毒癮發作時,就是馮明德全面掌握主動之時。
“馮先生,那戒菸丸,能否再給我一粒?”呂慕韓不停的打着哈吹,他感覺,自己又得服用戒菸丸才行了。
“呂兄弟對我有所隱瞞,戒菸丸怕是不好給了。”馮明德搖了搖頭,一臉戲謔的望着呂慕韓。
吸毒者犯毒癮時,是最難受,但也是最容易控制的時候。
剛纔馮明德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呂慕韓聊着天,就是等着呂慕韓再次毒癮發作。
“我都是實話實說,馮先生怎麼不信呢?”呂慕韓尷尬的笑了笑。
“說出你的真實身份!”馮明德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