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的話,讓吳之成的眼睛突然瞪大。
“王少白”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說起了。
能說出這個名字的,一般都是自己的同志。
而路承周,會是他的同志麼?
吳之成知道路承周的身份,英租界憲兵分隊情報一室主任,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管是誰勸我,都不用……考慮。”吳之成堅定地說。
“劉先生讓我轉告你,家裡希望你回去。”路承周掏出煙,趁點火的時候,突然說道。
他所說的“劉先生”,是馬玉珍在死信箱告訴他的。
這個人是誰,與吳之成是什麼關係,路承週一概不知。
既然上面讓自己提到“劉先生”,顯然這是對吳之成很重要的一個人。
路承周估計,“劉先生”如果不是吳之成的入黨介紹人,就一定是他的上級。
果然,吳之成聽到“劉先生”後,臉色爲之一變。
他重新打量了路承週一眼,路承周知道“王少白”這個化名,並不算什麼。
但又知道“劉先生”,就很不簡單了。
“你認識劉先生?”吳之成驚詫地說。
“不錯。另外,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不得告訴任何人。”路承周叮囑着說。
“你難道以爲我是剛參加工作麼?”吳之成難得地笑了笑,他也是搞過地下工作了,路承周的身份,除非是見到劉先生,否則他不會跟任何人說起。
“我當然想回家,但不想以這種方式回家。”吳之成終於說道。
“不管哪種方式,只要回家了就是好事。對了,吳先生,你發燒咳嗽有多長時間了?”路承周問。
“那有一段時間了,估計快一個月了。”吳之成笑了笑,不以爲然地說。
“吳先生,你很有可能是傷寒,必須馬上接受治療。如果你能暫時答應,馬上能接受最好的治療。不管怎麼樣,先把身體養好最重要。”路承周提醒着說。
“這個……”吳之成說話的時候,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驀然,他猛地吐出口膿啖,整個人急促地呼吸着。
“不用再考慮了,我馬上向川崎弘報告。”路承周站起來,不能再任由吳之成猶豫了。
“不行,你轉告劉先生,我寧死不彎腰。”吳之成喘息着說。
“你的病必須馬上治療,否則隨時會死。你是一名黨員,要服從上級命令。我答應你,只要你的病好了,馬上送你回老家。”路承周正色地說。
就算此時吳之成回到根據地,他的傷寒也很難治好。
就算在海沽,也必須洋人的醫院,纔有機會治癒。
傷寒的死亡率,一直以來都很高,西醫沒來之前,只有那些名中醫,纔有機會治好傷寒病人。
“這件事,我不能服從命令。”吳之成堅定地搖了搖頭。
從路承周關心的話語和說話的語氣,他相信路承周真的是自己的同志。
以前他也聽說過,有些同志會潛伏在敵人那邊。
一直以來,他認爲這都是傳說,沒想到今天卻見到了,還是一個自己根本沒想到的人。
如果不是路承周主動說起,誰能想到,憲兵分隊堂堂情報一室主任路承周,會是**的人呢?
“不行,我給你作主了,如果失去你,是我黨多大的損失?”路承周急道。
他曾經暗中參與過轉移人才計劃,像吳之成這樣的人物,可不能以人才相稱,而應該是人物,吳之成在知識界、教育界、經濟界都稱得上大人物。
“我的身體我知道,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在死前,再辱沒名節呢?”吳之成急道,他相信路承周是爲自己好,但他的身體,自己也更清楚。
看着上氣不接下氣,呼吸都發生困難的吳之成,路承周內心很掙扎。
然而,他還是下定決心,不管如何,生命最重要。
然而,路承周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吳之成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吳先生!”路承周連忙扶起吳之成,驚叫着說。
然而,吳之成已經陷入昏迷。
路承周將他放倒在地上,吳之成依然一動不動。
“怎麼樣,處理好了嗎?”川崎弘看到路承周進來,隨口問。
“是的。”路承周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覺得還是應該按照自己的設想來。
“趕緊把屍體運到城外埋掉。”川崎弘叮囑着說。
“埋掉?”路承周很意外,一般犯人死了,扔到城外的亂墳崗就算完事了。
“吳之成得了傷寒,如果不埋掉,很有可能成爲傳染源。”川崎弘叮囑着說。
如果讓已經死掉的吳之成,成爲海沽的禍根,那他就太失職了。
有了川崎弘的命令,路承周可以光明正大的運着吳之成的“屍體”離開。
路承周知道,吳之成只是昏迷,並沒有死掉。
當然,他傷寒發作,如果不及時治療,很有可能會真的死掉。
路承周開着車子,先去了第二區,在城外繞了一圈後,繞到了法租界,將吳之成放到軍統的安全屋後,纔開着車子回了憲兵分隊。
原本路承周想向川崎弘彙報,但他到川崎弘的辦公室後,卻發現川崎弘去了花園憲兵隊。
不僅如此,寺田清藏也不在。
“石田君,今天真是多謝你的提醒,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吳之成竟然得了傷寒。”路承周只好變相向石田秋夫彙報了。
吳之成是傷寒而亡,自然沒人想驗屍。
況且,這種事情,路承周做過很多次,早就是信得過單位。
在憲兵分隊露了一面後,路承周纔有機會通知馬玉珍,讓她迅速帶擅長治傷寒的醫生去吳之成的住處。
傍晚,下班後,路承周急着去了紅牆道11號,他想知道吳之成的近況。
能救出吳之成,純屬運氣。
吳之成傷寒發作,加上路承周的急智,以及川崎弘對他的信任,纔有可能將吳之成送到法租界。
“站長,吳先生病故了。”安孟博看到路承周後,一臉痛惜地說。
“什麼?這麼快?”路承周詫異地說。
他知道吳之成傷寒很重了,今天突然昏迷,肯定是病發,需要緊急治療。
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