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試探

路承周趕到花園憲兵隊的時候,陶階已經沒對嚴成用刑了。

嚴成堅決不承認,與軍統內應外合殺害嚴樹勳,受刑期間幾次昏了過去。

陶階拿他沒辦法,只好將他投入憲兵隊的水牢。

所謂的水牢,其實是一間半人高的地下室,地面有一尺來深的水,渾濁無比,走進去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

門關上後,裡面的人身子站不直。

人泡在水裡,不用多久,皮膚很快就會潰爛。

像嚴成這種身上已經有了傷口了,更是熬不了多久。

“陶主任,野崎隊長讓我來看一下,嚴成有沒有交代。”路承周看了一眼嚴成後,暗暗嘆息一聲。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碰到陶階這樣的人,普通老百姓被他一口吞掉,連渣子都不會有。

“這個嚴成肯定是軍統的人,嘴特別緊,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人,根本不可能熬得住。”陶階馬上說。

他也很想拿下嚴成,然而,看上去瘦弱的嚴成,意志竟然這麼堅強。

嚴成的堅強不屈,打亂了陶階的計劃。

原本他以爲,嚴成肯定受刑不過,會按照他的要求供述。

這樣,陶階就能將嚴家的關鍵人物,全部抓起來,將嚴家的家產充公。

此案由陶階負責,他就能上下其手,將嚴家的家產據爲己有。

“野崎隊長很關心此案,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路承周提醒着說。

“放心,嚴成絕對逃不出我的手心。”陶階信誓旦旦地說。

“野崎隊長髮話了,不得再對嚴成用刑。”路承周緩緩地說。

“不用刑?”陶階詫異地說。

他沒有明白野崎的意思,難道說,日本人知道了自己的用意?

“這是野崎隊長親口說的。”路承周說。

野崎之所以不讓陶階再用刑,是因爲知道,嚴成之所以如此堅強,是他對嚴樹勳的忠誠。

嚴樹勳原本就是日本人的走狗,如果嚴成被誣陷爲軍統,會讓人覺得兔盡狗烹。

像陶階這種行爲,很容易讓人看出端倪。

就算日本人在海沽能一手摭天,但他們不想寒了其他漢奸的心。

路承周並不會與陶階分析,陶階用一千多元,加一輛小車,只能換到於錦世的屍體。

路承週迴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騎着自行車,迎着凜冽的寒風,感覺沒穿衣服似的。

如刀割般的寒風,從領子、袖口灌進來,整個人都麻木了。

“路君。”

在英租界的路口,路承周向日本憲兵出示自己的證件時,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

聽到聲音,路承周就知道是中山良一。

“中山先生。”路承周連忙下車,將自行車架起來後,跺了跺腳,朝着中山良一小跑過去。

“天氣越來越冷了,還在外面工作?”中山良一坐在路邊臨時搭起的屋內,身前放着一個燒得很旺的火盆。

“沒辦法,野崎隊長吩咐,去了趟憲兵隊。”路承周朝中山良一敬了個禮後,搓着手,蹲到了火盆邊。

“真是辛苦了。”中山良一點了點頭。

大半夜的,路承周突然從外面回到英租界,他還真有點懷疑。

“爲了大東亞聖戰,再辛苦也值得。”路承周謙遜地說。

雖然這些話,日本人都不相信,但就像皇帝的新裝,誰都不會點破。

“憲兵分隊與軍統交手,總不能佔上風,你覺得有什麼原因嗎?”中山良一突然問。

金惕明向他彙報後,他也開始反思自己在憲兵分隊的工作。

球組三號、二號、一號,真的存在嗎?

當時調查球組時,路承周、陶階和胡然蔚都參與過。

中山良一與路承周認識快六年了,他對路承周的忠誠,還是相信的。

而胡然蔚和陶階,似乎也看不出毛病。

他懷疑所有人,但所有人似乎都沒有嫌疑。

“關明鵬之前帶回一個消息,憲兵分隊有軍統內線。如果真有這個人,我們的行動,必然會失敗。”路承周緩緩地說。

回答中山良一時,路承週一直在腦海裡斟酌着詞語,要怎麼樣回答,纔會讓中山良一滿意。

“根據事後的調查,關明鵬當時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或許,這又是軍統的一個新的陰謀。”中山良一輕輕搖了搖頭。

“軍統的火柴,確實心思慎密,基本上不打無把握之仗。”路承周嘆息着說。

當着中山良一的面,表揚自己,路承周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火柴確實是個很難纏的對手,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抓到他!”中山良一鄭重其事地說。

“我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路承周附和着說。

“如果憲兵分隊有軍統內線,你覺得誰最有可能?”中山良一突然問。

路承周、陶階和胡然蔚,這三人當中,他最信任路承周。

憲兵分隊的很多行動,路承周都沒參與,他泄密的可能性也最小。

“這個怎麼好說呢。”路承周爲難地說。

他很奇怪,中山良一問這樣的問題,似乎是懷疑憲兵分隊有軍統內線。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倒很想把陶階推出來。

只是,以陶階目前的行爲,就算誣陷,也很難成功。

要想坐實陶階“軍統內線”,必須有鐵一般的證據。

至少,要讓日本人深信不疑。

只要日本人相信陶階是軍統內線,陶階就必須是軍統的人。

“我們就當是朋友之間的一次私下談話,出了這個門,這些話就不承認的。”中山良一安撫着說。

讓路承周評價其他人,確實有些爲難。

路承周對日本再忠誠,在有些事情上,也是不便評論的。

“如果有憲兵分隊還有軍統內線的話,此人一定隱藏得很深,說不定,那個最不像軍統內線的,就是真正的軍統內線。”路承周掏出煙,遞給中山良一一根後,沉吟着說。

“真正的內奸,一定很擅長僞裝。”中山良一深以爲然。

“按照這個邏輯,我倒是覺得,我自己很像是軍統內線。”路承周給中山良一點上火後,突然笑着說。

“呵呵,路君,這個笑話很好聽。”中山良一吸了口煙後,哈哈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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