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在家裡,吃了馬嬸做的早餐後,單腳立在自行車上,右腳輕點地面,車子瞬間往前滑行,右腿一擡跨過自行車,身子穩穩坐在坐椅上。
快到大興日雜店時,路承周看到路邊有人向自己打招呼。
路承周看了那人一眼,並不認識,只是他右胸插着兩支鋼筆,路承周將車子停到他面前。
“路警官,抽菸。”
“是你啊。”路承週一愣,這才注意到,此人的眼睛很有靈性,胸*部也微微鼓起,手和頸部也是白皙光滑。
當然,最重要的是聲音,哪怕她刻意壓着嗓子,但路承周還是聽出來了,這是曾紫蓮的聲音。
“你託我辦的事,我可是辦妥了。”曾紫蓮白了路承週一眼,她一個女性扮成男人,自然很多破綻。
路承周這才注意到,曾紫蓮遞過來的煙大學問,煙上還卷着一張白紙。
不注意看的話,就算拿在手上,也未必會注意到。
“辛苦了。”路承周微笑着說。
他所說的辛苦,除了指曾紫蓮與劉井華接觸外,還是因爲昨天晚上,曾紫蓮陪馬玉珍來家裡吃晚飯。
路承周將煙夾在耳朵後,依然將車停在大興日雜店門口。
“路先生,您的煙。”今天是趙賓在店裡,看到路承周進來,馬上遞過來包老刀牌香菸。
“嗯。”路承周將煙拿上,轉身走了出去。
推開車子,順利地坐上去後,路承周將耳邊的煙拿了下來,放在嘴裡叼着。
拿煙的右手,在放煙時,已經將包着煙的紙拿到了手上。
拿出火柴後,路承周突然鬆開雙手,自行車並沒有因爲他鬆開手而傾斜,而是穩當地前進着。
點上火後,路承周才伸出右手,抓着自行車把,眼睛迅速瞥了一眼左手手掌中的紙條。
到警務處辦公室後,路承周又點了根菸,將手掌中的紙條包着,獨處在辦公室抽。
劉井華的轉變,讓路承周很欣慰,他有三位同學來海沽,何賀和裴福海,一個叛變被殺,一個壯烈殉國。
劉井華能幡然悔悟,不僅給海沽站增添了一名干將,同時也在憲兵分隊埋下了一條重要的內線。
雖然日軍的機密,未必會靠電臺傳遞,但劉井華的重要性,未必會低於路承周。
曾紫蓮還與劉井華約好,今天晚上見個面。
劉井華重回軍統,這是大事,負責海沽站工作的火柴,當然親自接見。
路承周晚上,一般十點就走了,但劉井華至少要十一點以後才能走。
路承週迴去後,馬嬸已經睡下了,他從後門進,拿上化裝的東西后,又出去了。
安孟博這幾天不在海沽,路承周可以隨意在五十一號路26號化裝。
同時,他又給總部發了電報:原華北區電臺監督長劉井華,有志於抗戰,願意繼續效忠黨國,擬安排擔任海沽站之特別情報員,同時獎金一千元,望批准。
總部和劉井華,同時收到了路承周的電報。
劉井華很欣慰,海沽站的態度還是很誠懇的。
他重回軍統,最重要的,就是軍統對他的態度。
如果軍統表面上,同意他回去,暗地裡卻又懷疑他,他反而難下決心。
他還沒回去,海沽站就向總部申請,給他一個特務情報員,還要申請一千元的獎勵,說實話,劉井華非常感動。
作爲一名背叛者,他還能有這樣的待遇,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而軍統總部,收到路承周的電報後,則有些意外。
劉井華願意回來,這是好事。
讓劉井華擔任特別情報員,也沒有問題。
但是,給劉井華髮一千獎金,這就讓毛善炎看不懂了。
路承周這段時間,伸手也伸得太頻繁了。
如果說,之前向總部要獎金,還情有可原的話,那這筆錢,就真沒道理。
就算海沽站想獎勵劉井華,也不必向總部請示吧。
毛善炎原本不想向戴立彙報此事,但想來想去,還是拿着這份電報去找了戴立。
“前面一封電報,說的也是劉井華的事吧?”戴立突然問。
“不錯,前天晚上,火焰發來電報,想重新吸收劉井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成效。”毛善炎馬上說。
“先同意吧。”戴立蹙起了眉頭,他覺得,這是路承周太想立功。
劉井華能重回軍統,確實是好事。
可是,路承周的行動,則太過急迫。
但不管如何,路承周能把劉井華拉回來,確實是立了一功。
“這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先生,要不要派個人去海沽?”毛善炎問。
“去一個倒一個?誰還敢去?再說了,他剛擔任代理站長,這個時候也不適宜派人去,再等段時間吧。”戴立緩緩地說。
軍統總部的回電,路承周收到了,劉井華也同樣收到了。
看到總部的回電,劉井華更加篤定。
自己的事,被軍統總部知道,以後就不用再擔心被人懷疑的問題。
收到軍統回電後,劉井華當即處理好所有的電稿。
劉井華抄寫的電稿,除了本頁之後,下面的空白頁,也會一併撕下。
他系統學過特工技巧,只要別人得到下面那頁,很容易知道他撕掉的這一頁,寫的是什麼內容。
同時,他會將電臺的波長和頻繁調亂,讓人無法知道,他之前偵聽的波段。
做好這一切後,他才準備下班。
他是電訊室的副主任,每天晚上都這麼早,算得上是非常敬業了。
劉井華走後沒多久,電訊室一位日本報務員,突然走到他的電臺前,將第三頁電稿紙撕下。
這張空白的電稿紙,很快送到了電訊室主任松本昌弘的辦公桌上。
“岡奇敏夫,這是什麼?”松本昌弘看到這張空白的稿紙,拿起來朝着電燈照了照,又斜着看了看,並沒有發現有何不同之處。
“松本先生,這是劉井華抄過電碼後,留下來的。這幾天,他經常抄電碼,抄完後不留檔,也不報告,總是銷燬了事。”岡奇敏夫不僅是電訊室的報務員,同時負責暗中監視其他中國人。
“哦。”松本昌弘從桌上的筆筒裡,拿出一支鉛筆,將筆斜着,在稿紙上迅速划着。
只是,上面的痕跡實在太淺,將整張紙寫滿後,也沒有任何發現。
“松本先生,我覺得,可以將這張紙,送到憲兵隊檢查。”岡奇敏夫因爲與劉井華在同一間辦公室,他可以近距離觀察劉井華的行爲。
“不必,明天直接問他就是。”松本昌弘搖了搖頭。
他一直認爲,中國人的能力低下。
可劉井華在電訊方面展示的天賦,讓他很意外。
劉井華之前向他彙報過,不但要找到軍統的電臺,還要破了他們的密碼。
從康伯南道20號出來後,剛走到大街上,袁慶元拉着人力車,又跑了過來。
劉井華今天晚上,要與軍統海沽站的最高負責人見面,當然要謹慎。
還在原來那棟民宅,劉井華走進去後,不但見到了曾紫蓮,同時還有位男子在等着他。
房間的燈光比較暗,他只能勉強看清對方的臉,很普通,約五十歲左右。
“劉先生,這位就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長火柴先生。”曾紫蓮介紹着說。
“歡迎劉先生重新加入我們,我相信,有劉先生的加入,我們能取得更大的勝利。”路承周特意壓着嗓子。
他將房間的燈光,刷了層灰,就是不想讓光線太亮。
又壓着嗓子,也是不想讓劉井華看出破綻。
“能再爲黨國效力,鄙人深感榮幸。”劉井華自然沒想到,海沽站的負責人,竟然是路承周。
“劉先生,我已經向總部申請,從今天開始,你就擔任本站之特別情報員。以後,你由我直接聯繫,曾組長是你的聯絡員。”路承周微笑着說。
“我知道,我還知道火先生,給我申請了一千元的獎金。”劉井華沉吟着說。
“什麼?劉先生是怎麼的?”路承周“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劉井華剛見面,就表達了誠意。
“因爲,我已經破了你們的密碼。”劉井華篤定地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曾紫蓮在旁邊也很意外,要知道,路承周經常與總部通過電臺聯繫,一旦密碼被破,整個海沽站隨時可能完蛋。
“應該是五天前吧,你們的電臺,我其實一個月前就找到了。”劉井華臉上露出自得之色。
他是華北區電臺督察長,對軍統的密碼非常熟悉。
陳樹公叛變後,軍統雖然改了密碼,可是,並沒有難倒劉井華。
“幸好劉先生大義,否則我們要再遭劫難。”路承周感慨着說。
“火先生,我建議,以後定期更改密碼和波長。這世上,就沒有不能破解的密碼。最好的辦法,就是頻繁更換,沒有規律可尋,自然也就無從破解。”劉井華提議道。
“既然劉先生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急了。”路承周微笑着說。
“不行,必須馬上更換,否則我怕瞞不住。因爲破解之事,我告訴了路承周,如果他報告了日本人,那就完蛋了。”劉井華擔憂的說。
“那你就提前一步,先向日本人報告。”路承周忍住笑意,正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