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路承周去警務處的路上,收到了劉有軍回覆的情報。
軍統會派人提醒譚天君,同時,劉有軍告訴路承周,明天早上,將在楊玉珊去昌隆盛的路上,將之除掉。
收到劉有軍的回覆,路承周暗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不用與楊玉珊同住一處了。
每天晚上,只要想着樓下住着的楊玉珊,路承周總是睡得不踏實。
到目前爲止,路承周也沒問起,她是爲何要叛逃軍統。
作爲一名情報人員,如果與楊玉珊沒有特別的關係,不會輕易問起。
就算路承周是楊玉珊的上司,可她是中山良一直接聯繫的。
楊玉珊看似是情報一室的內勤,可實際上,經常向中山良一直接彙報工作。
路承周相信,楊玉珊還肩負着其他任務。
不管如何,明天這一切就結束了。
路承周先到警務處,換上警服後,向劉立峰請示。
路承週上面,雖然有一個正巡官斯塔克利,但那是英國人。
所有的華人巡官,還是習慣向劉立峰彙報工作。
斯塔克利也很少干預巡官的工作,只要下面不出事,他樂得每天不幹事。
劉立峰告訴路承周,警務處收到消息,日本人慾對譚天君不利,讓他注意憲兵分隊的動向。
“處座,日本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在英租界公然殺人吧。”路承週一臉的吃驚。
“日本人什麼幹不出來?”劉立峰冷笑着說。
其他洋人,做事總有底線。
只有日本人,禽獸不如,他真的擔心譚天君的安全。
而日本英租界憲兵分隊,就在路承周的轄區,如果日本人有行動,路承周應該會聽到風聲。
“我會注意憲兵分隊的。”路承周鄭重其事的說。
“警務處已經給譚先生配了一輛車和一名警務,負責接送他上下班。”劉立峰滿是憂慮。
作爲警務處的副處長,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譚天君對日本人的態度,確實令人叫好。
可是,他要承受的災難,也能看得見。
或許,譚天君會因爲這兩次的拒絕,招來殺身之禍。
“我會派人,加強對日本憲兵分隊的監視。”路承周堅定的說。
從內心講,他當然不想讓譚天君出事。
“一定要嚴密監視。”劉立峰看了路承週一眼,緩緩的說。
憲兵分隊就在康伯南道,而那又是路承周的轄區,他很擔心,日本人想在英租界立足,會不會賄賂拉攏路承周呢?
“請處座放心,這幾天,我會安排其他街道的巡捕過來幫忙。”路承周馬上說。
他一下子想到了二十四號路,明天可是軍統行動的日子,將二十四號路的人,調幾個到康伯南道22號周圍,必然有利於軍統的行動。
回到辦公室後,路承周與賈明開個碰頭會。
佈置一天的工作後,才準備外出巡視。
不管是當副巡官,還是巡官,路承周在巡視方面,都沒放鬆過。
因爲明天軍統會有行動,路承周特別交待了二十四號路的巡長韓福山,以及康伯南道的王斯廣,從今天開始,在加強康伯南道22號的監視。
“巡座,監視昌隆盛,有我就可以了,何必勞煩韓巡長呢?”王斯廣不滿的說。
他手下有十二名巡捕,完全可以把昌隆盛監視起來。
“日本人鬼得很,你不用管康伯南道其他事情啦?從今天開始,其他五條街,每天派四名巡捕到康伯南道。”路承周堅定的說。
雖然親自安排了對憲兵分隊的監視,原本上午對聞健民的審訊,自然只能延後。
他先到了大興日雜店,讓張廣林將自己的佈置,向中山良一彙報。
憲兵分隊周圍,都是路承周的人,他這個巡官,反而不能進憲兵分隊了。
“金連振呢?”路承周突然發現,金連振沒有出現在日雜店。
“他一早就被叫去了昌隆盛。”張廣林說。
金連振晚上是住在大興日雜店,然而,今天他剛來,就接到楊玉珊的電話,通知金連振去憲兵分隊。
“看來還是聞健民的事。”路承周嘆息着說。
聞健民的行動失敗了,日本人讓他負責,聞健民肯定會四處懷疑。
金連振作爲與萬國興直接聯繫的人,自然也有嫌疑。
既然要審訊聞健民,讓金連振配合調查,也是應有之義。
軍統明天的行動,路承周並不知道,他只是將自己蒐集到的情報,向劉有軍通報。
天黑後,康伯南道22號周圍的巡捕,才散去。
在憲兵分隊外面派巡捕,並沒有實際意義。
但這可以表明警務處的態度,讓憲兵分隊投鼠忌器。
路承周見到聞健民的時候,他已經被掛在刑訊室中央了。
像一頭待宰的豬一樣,下鄂被鉤着掛了起來。
“路主任,今天你沒來,就由我代勞了。”高橋豐一看到路承周時,冷冷的說。
“高橋班長,這是不是太殘忍了?畢竟,聞健民現在還是情報一室的副主任。”路承周蹙起眉頭。
掛在鐵鉤上的聞健民,聽到路承周這句話,眼淚嘩嘩往外流。
如果路承周早點來憲兵分隊,自己就不用被日本人毒打啦。
當然,聞健民如果知道,是路承周提議用刑的,他可能就不會這麼想了。
“他是共黨同謀,豈能對他仁慈?”高橋豐一面無表情的說。
高橋豐一覺得,對中國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想當漢奸的人千千萬,不管聞健民是不是共黨,或共黨同謀,殺一儆百總是沒錯的。
“我想跟他談談,刑訊逼供,可能會讓真正的共黨漏網。”路承周緩緩的說。
高橋豐一沒說什麼,揮了揮手,帶着兩名用刑的憲兵出去了。
路承周找到鐵鉤的繩子,解開繩結後,將聞健民放了下來。
“嗚嗚嗚……”
聞健民坐到地上後,馬上悲哭着。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對日本人忠心耿耿,最後換來這樣的下場。
今天上午,高橋豐一帶着兩名日本憲兵,將他帶到刑訊室,不由分說,就對他用刑。
從生下來,聞健民哪裡受過這種傷害呢?今天他已經昏過去三回了。
但是,不管高橋豐一怎麼用刑,他就是不承認自己是共黨同謀,更加不承認,自己是**。
聞健民很清楚,只要承認,他雖然可以消除一時的痛苦,但以後是活不成了。
如果他堅持不承認,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路承周剛纔的那番話,讓聞健民燃起了希望。
他相信,路承周還是公正的,一定能幫自己洗清冤屈。
“事情到了這一點,你也應該知道,不說清楚,是出不去了。今天,你還是情報一室的副主任,但明天就未必了。”路承周點了根菸,原本想遞給聞健民一根,但看他的樣子,怕是抽不成了。
“路主任,我跟**沒有任何關係。那封信只能說明一點,他們想誣陷我。”聞健民篤定的說。
“他們爲何不誣陷別人,一定要誣陷你呢?你想過其中的原因沒有?”路承周緩緩的說。
“正因爲我抓過萬國興兩次,**纔想置我於死地。”聞健民被關進地窖後,回想了整個過程。
他之所以能進憲兵分隊,是因爲協助憲兵分隊抓到了萬國興。
但是,萬國興又在他手上逃脫。
原本這隻能算失職,與**沒什麼關係。
可是,萬國興的那封感謝信,將他推到了絕境。
日本人本就懷疑,萬國興的逃脫是有人暗中相助。
這封信讓他們認定,自己就是**的同黨。
“這不是**誣陷你的理由,他們也不可能知道,由你負責。”路承周搖了搖頭。
“所以,我才懷疑金連振和寧明,甚至趙賓和李繼平,也有可能。”聞健民現在覺得,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的同謀。
甚至,他還懷疑過路承周。
只是,昨天路承周的解釋,讓他沒有懷疑的理由。
“你先休息一下吧,喝點水,接下來,日本人肯定不會放過你的。”路承周給聞健民倒了杯水。
對聞健民來說,現在一杯水,都跟瓊漿金液似的。
路承周隨後去了中山良一的辦公室,剛走到門口,正好看到楊玉珊從裡面出來。
“主任,您來啦。”楊玉珊將頭髮挽到耳後,微笑着說。
“是啊,中山先生在吧?”路承周看了楊玉珊一眼,明天軍統就要行動,今天是楊玉珊最後一天在憲兵分隊上班呢。
“在的,您請。”楊玉珊連忙讓開,請路承周進去。
“中山隊長,聞健民很頑固,堅決不承認是共黨同謀,更加不承認是**。”路承周遺憾的說。
“哪個**進來,會承認自己是**呢?”中山良一不以爲然的說。
萬國興的那封信,他看得很清楚。
聞健民如果是軟骨頭,一用刑就什麼都招,他反而會相信聞健民的話。
可是,聞健民堅決不承認,中山良一反而認爲,他就是**的同謀。
只有**,才能承受這麼厲害的酷刑。
“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呢?”路承周試探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