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頭,你什麼時候來的?”路承周驚訝的說。
路承周的驚訝,還真的發自內心。
他住在二十四號路15號,並沒有告訴張保頭。
甚至,二十四號路上的巡捕,很多都不知道。
張保頭只有一個人力車伕,怎麼一大早就出現在家門口呢。
路承周希望,張保頭只是誤打誤撞。
“天沒亮就到了。”張保頭謙卑的笑了笑。
“怎麼不敲門?”路承周問。
“不敢打擾路警官休息。”張保頭輕聲說,他是什麼身份,路承周是什麼身份,哪怕事情再緊急,輕重還是分得清的。
“說吧,什麼事?”路承周將自行車搬出臺階,右手拉着車尾的架子,擡起自行車,腳尖將支撐架打下來。
等自行車立住後,再順腳一碰,咔嚓一聲,自行車就穩穩當當停在那裡了。
“還是昨天的事,請路警官一定要給我們作主。”張保頭說。
昨天晚上,他與一些車伕碰了面,大家都覺得,照這樣下去,不知道多長時間,不能拉客。
很多車伕,都是等着一天的收入,回去才能買米下鍋。
如果幾天沒有收入,有些人就得餓肚子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積蓄的,今天能把明天的生活費掙到,已經很不錯了。
“進來說話吧。”路承周看了看四周,情報組的人,已經推着自行車,站在對面“蓄勢待發”。
“昨天你說大家的心都齊,不知道齊到什麼地步?”路承周將院門順手關上後,輕聲問。
“只要是大家的事,都可以幫忙的。”張保頭篤定的說。
“英租界八千多戶人力車,如果所有人都不拉客,問題就嚴重了。”路承周自言自語,喃喃的說。
“總會有人拉的嘛,昨天就有些人檢查完了……”張保頭苦笑着說。
驀然,他突然停住,路承周不可能跟自己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那就好嘛,還是有些人能坐到車的。”路承周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
“多謝路警官。”張保頭對路承周鞠了一躬,恭敬的說。
路承周的話,他總算聽明白了,只要所有人聯合起來,大家都不拉客,纔有讓工部局讓步。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住這裡的?”路承周跟張保頭出來的時候,隨口問。
“早幾天就聽說了。”張保頭自得的笑了笑。
別看他只是一個人力車伕,但對英租界的消息,知道的很多。
“聽說了?聽誰說的?”路承周詫異的問。
他以爲,張保頭爲了找自己,到處打聽自己的住處。
沒想到,張保頭不但知道二十四號路15號的事。
路承周住在二十四號路15號,雖然不是什麼機密,但他也沒有四處宣揚。
張保頭只是一個人力車伕,竟然早幾天就聽說了。
“這也不是什麼新聞,上次聽幾個夥計說的。”張保頭嘿嘿笑道。
張保頭的嘴比較嚴,路承周也懶的打聽。
只是,路承周卻留了意,人力車伕,是一個消息靈通的羣體。
沒拉客時,他們坐在一起閒聊,有什麼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早上,路承周到戈登堂警務處時,接到阮健公的通知,讓他帶人去工部局協助維護治安。
“巡座,我們巡視的任務本就很重,哪還有人去維護治安啊。”路承周爲難的說。
“你那幾條街,治安一向良好,哪還用得着這麼多人?趕緊的,每條街抽四個人,由你帶隊,去工部局防止那些人力車伕鬧事。”阮健公知道,路承周是不想多事。
“一條街抽四個人,如果出了事怎麼辦?”路承周擔憂的說。
“能有什麼事?就算出事,也有我呢,不用你瞎操心。”阮健公不以爲然的說。
之所以讓路承周帶隊,是因爲他能說英語。
華捕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會講英語,無法與洋人溝通。
“就我去?賈明呢?”路承周又問。
所謂的賈明,跟路承週一樣,也是副巡官。
“他又不會說洋話,去幹什麼?”阮健公嗤之以鼻的說。
相比賈明,他更喜歡路承周。
畢竟,路承周對他更尊重,而賈明是老巡捕,跟他一樣,也是憑資歷熬上來的。
路承周去了工部局,正如張保頭所說,來檢查坐墊的人力車,擺滿了整個工部局的大坪,就連外面馬路上,也都是一排排的人力車。
路承周的任務,是防止人力車伕滋事。
其實,這是多餘的,人力車伕都是爲了生活,怎麼敢鬧事呢?
路承周要做的,是找一個舒服的地方,安靜的坐下來。
路承周找了一個視線開闊的地方,將其他巡捕派了去,有任何情況,都能及時掌握。
整個上午,路承周都無事可幹。
工部局的檢查,也顯得很正常,雖然速度慢點,但並沒出什麼事。
路承周唯一做的事情,是給人力車伕當翻譯。
這些人力車伕,都是底層人員,他們連國語都不太會說,遑論英語了。
然而,快到中午時,路承周發現,外面圍得水泄不通的人力車,基本上都走了。
吃了中飯後,外面一輛人力車也沒有,要不是路承周騎了自行車,恐怕要走好長一段路。
路承周知道,下午怕是沒什麼事可幹了。
果然,他再到工部局時,一輛人力車也沒有了。
張保頭說人力車伕比較齊心,看來真是不假。
“知道怎麼回事麼?”阮健公找到路承周,人力車天天排隊,他們要維護治安,頭疼。
現在一輛人力車也沒有,街上也沒有人力車,相當於英租界的人力車罷工了,他們更是頭疼。
“巡座,你是沒看到,這些英國佬態度傲慢,一個上午,也檢查不了幾輛車。不就是一個車墊麼,又坐不死人,何必這麼認真呢。”路承周說。
“洋人的事情,豈是我們能多嘴的?趕緊去查查,出了什麼事。”阮健公不滿的說。
“這還用查麼,人家罷工抗議了。”路承周不以爲然的說。
“這就奇怪了,剛開始都老老實實的,怎麼突然就學會罷工了?你去查一下,看是什麼人在暗中組織。”阮健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