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1-28 11:50:49 字數:2100
京城大雪,外宮之圍的護城河畔,男人孤然守望的身影幾乎要成了雕塑……
宮道很長,積雪足厚,只得緩下馬速,車馬踏過積雪落留下幾行印記,司徒墨扒着窗戶看着漫天的飛雪不
由得來了興致,推着一旁幾欲睡過去的樓明傲。
“孃親,我們下去走吧。”
“瘋了吧你。”樓明傲瞟了眼窗外,又看看一臉興奮的兒子。
“我還沒有玩過雪呢。”
“……”
宮道上突然多了一大一小的腳印,司徒墨很是享受得踩着積雪步步緩進,一路上緊拉着樓明傲的手不放,
彷彿握住了這隻手,便是抓住了整個世界。但凡孩子都有這樣依賴的情懷,小小的手緊緊握住大而溫暖的手,
便擁有了全天下。
樓明傲的棉袍裹在司徒墨身上,可憐她只能不時地呵氣以取暖。司徒墨突然搖手一指護城河畔的方向:“
孃親,雪人吶。”
“好大的雪人啊。”樓明傲亦隨着符合。
二人直奔着那前所未見的大雪人而去,只近了幾步,司徒墨不敢再走了,興奮的歡呼轉爲顫抖的聲音:“
不是雪人,好像是爹爹。”
樓明傲隨着一愣,輕聲問:“你看清楚了?!”
“是啊。”司徒墨無辜的看了眼她,滿臉求助。
“我說一二三,我們一同轉身逃回車裡,裝作誰也不知道。”樓明傲壓低了聲音。
“好。”
“一二——”樓明傲還沒喊到三,就已抱起了司徒墨作勢要逃。
“還不到三!”司徒遠終於出聲,佇立了那麼久,然能出聲,連他自己都訝異。
準備好了一車的訓斥,先揮去了滿身落雪,司徒遠微微目視上這對母子。樓明傲屏息不語,和仰着頭看自
己的司徒墨對上了眼色。樓明傲髮髻間滿是墜雪,鼻尖,耳朵在冷風中凍得紅紅的,司徒遠順帶看了眼披着樓
明傲長袍的司徒墨,出口成句的訓言,化作了無聲的長嘆,伸手去解自己的裘袍。
樓明傲還沒來的及招呼,只見司徒遠親手將裘袍爲自己披上,一種情緒瞬間涌動,只是不到泛出一片漣漪
就被自己剋制了,依然沒心沒肺的笑了,問道:“相公等久了吧。”
司徒遠並不做答,他不想說自己等了很久,更不想看見女人小人得志驕傲自得的嘴臉,他自幼便懂得那個
道理——女人絕不是用來寵的。他看着皇父爲那個女人忘卻蒼生黎民之苦,幾乎斷了皇朝百年的命數,那個時
候便再清楚不過,女人可以多,但絕不能衷情於一。
說到底,他並不想寵壞了眼前的女人,怕自恃驕縱的她終有一天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之事。他從不懷疑這
女人的膽量和能力,關鍵就在於她想不想要。
雪落無聲,枝頭一束束白花綻放,腳下的積雪亦透出玄色,彷彿千萬顆冰亮的水晶石在發光。男人走在前
面,默不作聲,青衣單薄,長袖挽於身後,步履淡然。其身後的女人拉着稚子踩着男人留下的腳印步伐輕快,
笑語嫣然。這一副雪夜下的美景不由得讓人聯想到一家三口的平凡和睦。
司徒遠從來都覺得自己不會喜歡吵鬧的女人,卻驚訝的發現身後女人的嘰嘰喳喳並不惹厭。相反,如果身
後突然沒了聲音,他會微慢下步子,強忍着不回頭觀望,直到女人再作聲。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有了自己
不能控制的情緒,什麼時候,對這個女人由一絲絲的好奇不透到不願去琢磨的她的過去,只想看清她的現下。
也許,自上一個落雪的深夜,女人微溫的淚把自己的心口劃開了一個口子後,心也終於第一次軟了下去。那個
時候,他想,如果擁有了這個女人,也並不完全是壞事。
傍晚用膳時,方知這女人竟不打聲招呼自入宮中。這一次,上官逸似乎是有意避開自己“請”走了自己身
邊的女人。他已不清楚知曉方時是怒是躁,只知道直到自己出莊駕馬而去,楊回兩兄弟始終不敢發一言,進一
步。自己在意這個女人嗎?莊中那麼多女人受邀進宮,明的暗的,他全然清楚。可這亦是首次親自來接,或許
他沒有報多大的期望都接到,只想等在那裡,用自己的靜默等一個答案。上官逸,你真的能夠搶走我的一切嗎
?總有一樣,搶不走吧。
今日,他確看見了。不知道那道宮門後生活着自己多少個女人,只知道那些女人進去後便沒有一個出來。
樓明傲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相公,墨墨累了呢。”
司徒遠停下步子,並沒有回身,只輕輕地問:“要上車嗎?”
樓明傲不忍心道:“他似乎還沒有盡興,難得今夜雪景如此美。”
“那就繼續。”司徒遠繼續邁了步子。
樓明傲盯着身前的影子,不由得嘆了嘆:“要是父親能抱兒子就好了呢。”她說這話是故意的,自話一出
,她便不再前行,怔在原地,等着司徒遠就範。
司徒遠前行了幾步,聽不到身後的腳步,終於淡然回身,面有無奈之色:“要如何抱?!”
“你小時候,父親怎麼抱的你就怎麼抱他。”
“那個人從未抱過我。”
樓明傲怔了怔,對於他說父親從不抱他,他不驚訝,畢竟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子孝父慈,和美融洽。看
司徒遠與常人不同的性子,自然能揣測出三兩分他的童年並不幸福。只是她沒想到,他出言即是“那個人”冷
漠到心寒。
“是父親。”樓明傲揚了聲音,直言。
“是那個人。”司徒遠亦堅持。
“無論他做過什麼,或者對你什麼也做過,他既生了你,在你體內留下他的血息。你便要稱他做父親。這
一點,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亦沒有執拗的道理。”
司徒遠對這一席話沒有感覺,但他不想同她吵,於是破天荒頭一次屈服了,退了半步道:“是墨兒的爺爺
。”
“好吧。”這一次,樓明傲也退了半步,二人達成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