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你……你怎麼在這裡?”嚴真真意外地張大了嘴巴,卻怔了半晌,才問出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來。
她是見龍淵憑空出現,而驚喜莫辨,因而臉色奇特。可龍淵的臉色,卻似比她還要古怪。
“你……怎麼出來的?”龍淵拼命地眨了眨眼睛,和他一貫以來的酷哥形象,絕不相類。現在的表現,分明已經是呆哥一枚嘛!
嚴真真正覺得好笑,聽得他的問話,不由得暗暗叫苦。她打發走了兩個侍衛,只當這裡再無旁人,再加上她總以爲自己在空間裡苦思冥想這許久,換算在空間外的時間,也不過頃刻,哪裡會想到忽然會多出一個人來?而且,此人還是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龍淵呢?
“我不是一直在這兒嗎?”嚴真真睜着眼睛說瞎話,“剛剛在大樹後頭,這會兒轉了出來而已。你是幾時到的?怎麼我剛剛竟沒有瞧見你?”
對於自己最大的秘密,即使對龍淵,嚴真真也不敢坦然相告
。倒不是怕懷璧其罪,大不了把戒指交出去,她已經享受到了戒指帶來的種種福利。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來歷,說到二十一世紀的文明國度,古人們會明白嗎?如果自己只是一縷遊魂,又不知道會被天旻人視作怎麼樣的魑魅魍魎!
她不敢冒這個險。
龍淵目光復雜地看着她,直把嚴真真看得心虛難耐,差點兒要合盤托出,坦白從寬。
“竟是我眼花了麼?”龍淵儘管對自己的目力有着堅定的信心,卻實在無法解釋嚴真真的突兀出現。
除了承認自己眼花,他似乎找不出更合理的藉口。
嚴真真畢竟是歡喜的。裝傻充愣地忽略了自己的現身疑問,她笑吟吟地走到他的跟前。細細地打量了他一下,發現他更見清減了些,臉部的輪廓更如刀削一般,露出堅毅的線條。只是那俊眉朗目,還是記憶裡的模樣。
他穿着件灰色的箭袖輕袍,只是被勾破了幾處,幸喜只是一些小小的破洞,還不至於有礙觀瞻。當然,嚴真真絕不介意看到他露出肌膚。游泳池裡的光着上身的帥哥,看得還少麼?
不過,她當了王府的家以後,又多得綢緞。還能看得出這件箭袖以前的料子。是上好的絲綢,卻與龍淵一貫以來的着裝風格迥在不同。嚴真真在他的面前頓住了腳步,有點驚疑不定起來。
據七姑娘的推測。龍淵極有可能是史侯的兒子,難道他認了祖歸了宗麼?
“不想這裡竟有這處天然的泉水,倒是我多事了。”龍淵垂手,看着手裡被握得死緊的巨型水壺。即使以他的身手,負着這麼一壺水攀爬山崖,也殊爲不易。更讓人泄氣的是。他心急火燎送來的救命清水,竟彷彿是多餘。
嚴真真轉憂爲喜。一把搶下他手中的水壺,卻被水壺的重量差點絆跌一跤,只是雙膝尚未觸地,卻已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仰起頭,卻無法從龍淵毫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麼來。若非她與龍淵熟到在暗夜裡都能輕易分辨來人,她幾乎以爲此人是史侯世子了。
儘管狼狽,可身上的綢緞,和腳下的那雙牛皮短靴,怎麼看都不像是她熟悉的龍淵
。
所以,儘管意外地“縱體入懷”,她卻沒有想到下一步動作,只愣愣地看着他,喃喃低語:“謝謝你。”
他千里跋涉,只是爲了送她一壺清水。眼前的凹坑,早已變成了一汪清潭。別說是她,便是三千將士的飲水問題,也剎那間解決了。可是手裡的水壺那麼沉,像一座大山似地壓在她的心頭。
龍淵澀聲:“我似乎畫蛇添足了……原以爲此地並無水源,只這處有一淺潭,可容天降雨水,誰知近日無雨,竟仍能蓄水,倒是大出我意料。”
嚴真真擰開壺蓋:“這些水是供軍士們喝的,你送來的水,是我獨個兒的,誰也不許搶走!”
“但此處怎會有水?”龍淵仍然糾結眼前的問題。
“不知道,我走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了。”嚴真真睜着眼睛說瞎話,“這便叫天無絕人之路,是不是?”
“看來,你們這裡倒還能支持一段時間。”龍淵儘管仍然存疑,卻聰明地轉移了話題。他看得出來,嚴真真說話有些不盡不實,卻又無法找出事實的真相,只得聽她隨口胡謅。
嚴真真“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水,只覺得心情暢美。有人說,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意重。說的,大概就是眼前這種情形罷?她看着龍淵肩部的輕袍被刮開一幅,露出裡面的夜行衣,忍不住暗自好笑,原來某人還是改不了以前的習慣。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被困還不到一夜,你竟能從揚州趕來?這路雖說不是很遠,可也有兩三天的路程吧?更何況,你走的還不是平地,要從懸崖上攀下來!我估摸着,單是從懸崖下來,也要費不少功夫罷?”
“嗯,一夜功夫而已。”龍淵順口回答。
“一夜……”嚴真真漫聲重複了一句,驀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昨兒你便在山裡面嗎?”
儘管這是唯一的可能,可她仍然不敢置信。
龍淵似乎很欣賞她震驚的表情,雖然自悔失言,但脣角還是微微地上勾,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去:“順便下來看看。”
嚴真真仰頭看着高聳入雲的山崖,喟然長嘆:“好順的便啊……”
“你最不禁渴,一晚上不知要喝多少杯茶,想着你怕是禁不住,纔給你送了水
。”龍淵被她含笑的嘆息紅了臉,嚅嚅地解釋。
“哦!”嚴真真喜得心花怒放。
這人悶騷無比,誰知暗地裡竟把自己的喜好給記得一清二楚。連自己晚上說故事的時候,嗜飲茶水都記得。還說只是“順便”,這謊可真扯得拉風……
“此地雖是易守難攻,但糧盡食絕,終是……我可以負你上去。”龍淵低聲道。
嚴真真毫不猶豫地搖頭:“不行,你負水而下都刮破了這麼多處衣服。若再負着我,免不了又要受傷!”
龍淵哂笑:“受傷麼……對我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你……”嚴真真忽地把眼睛瞪得更大,聲音開始打顫,“你記起了從前兒的事麼?你與我……我們……”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樣的消息。世事難料,便是每每在她意料不到的時候,會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她還以爲自己需要用一生的時間,讓他重新愛上自己。
“我沒有帶雞蛋,不能塞到你嘴裡。”龍淵攤開了雙手。
嚴真真結結巴巴地問:“可是,你不是不記得麼?”
“不記得別人,怎麼能不記得你?”龍淵的話很實在,卻讓嚴真真覺得窩心。他沒有忘記自己,沒有!
“可是……什麼時候……”她更結巴。
“這很重要麼?”龍淵卻避重就輕地反問。
“不,不重要!”滿心歡喜的嚴真真頓時忘記了所有的疑惑,笑逐顏開,“一點兒都不重要,只要你沒有忘記我!”
她張開雙臂跳了起來,龍淵伸手接住了她。
久違的懷抱,久違的氣息,還有那張久違的英俊笑臉
。
唔,不對,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嚴真真疑惑地側頭,卻覺右頰微溼。她伸出手想要拭去,卻被龍淵握住了手腕。
“你受傷了。”她顫微微地說道。
“沒事,輕傷。”龍淵輕描淡寫,臉色平靜。
可是,他即使被傷得奄奄一息,也覺得傷很“輕”。所以,嚴真真對他的解釋,絕不敢掉以輕心。
“我這裡有紫參!”嚴真真說着探手入懷,卻摸了一個空。這纔想起,她拗下來的半截紫參,已經交給了王志中,用來救助傷兵。可是龍淵的傷勢,哪怕一個小口子,她也覺得心疼。
“你等下!”她想冒險往空間一行,至於找什麼藉口……這是次要問題。反正龍淵已經“眼花”了一回,就讓他再“眼花”一回好了。
“不用紫參,傷得不重。”龍淵卻不放手,“你陪我坐一會兒,不妨事麼?”
“不妨,不妨。”嚴真真忙點頭如儀,卻不敢再耍賴地把自己的全身重量倚在他的身上,有點擔憂地倚着他席地而坐。想到空間裡排排坐的紫參,心裡才稍覺安慰。
龍淵笑道:“你背過身去。”
嚴真真不解:“爲什麼?”
“剛纔急着下崖,沒來得及裹傷。”龍淵無奈地解釋,“這會兒我得解衣,你看着不便。”
嚴真真挽起袖子:“我替你裹!”
“不用。”紅臉的反倒是龍淵。
真是個清純的男孩!看來,他還沒有開過葷……嚴真真心裡竊喜,見他眼底的堅持,只得無奈地背過了身。其實她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護士,總比他一個大男人粗手笨腳的好罷?
而且,她還真的很想看看他裸露的肌膚,是不是跟健美先生有得一拼……嚴真真好奇心起,哪裡會做個聽話的“乖寶寶”?耳邊聽得解衣的簌簌聲,她咬住了脣,帶着笑意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