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她來過很多次,有皇后召見,也有皇貴妃和其他各宮妃子的邀請。但這些地方,嚴真真都只是走馬觀花地走過,遠遠談不上熟悉二字
。
她真正熟悉的,是上書房和南書房。因爲皇帝的歷次召見,都是在這兩個地方。而眼前的建築,無疑是她每一次離開都期盼着不要再進來,卻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召進來的——上書房。她已經記不清在這裡下過多少次棋,以至於她偶爾會覺得,這位皇帝也是個不錯的朋友。
可惜,臨川別院的一場大火,把她的妄想,都趕到了爪哇國。那個男人,興許不過是一時的獵奇。在真正需要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把她推入地獄。
嚴真真沒敢把小白虎給放出來,皇宮內院跑出兩隻老虎來,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小黃鳶倒不起眼,掠過樹枝,從枝葉間探出腦袋來:“你怎麼在這裡發起呆來?不認識這個地方,好歹也找間院子去偷件衣服。你這件兒……可和宮裡的那個什麼制服不一樣。”
“我認識這裡。”嚴真真苦笑,“不過,要在這裡偷件衣服,可不容易。一天之中,皇帝有一半的時間要在上書房度過的。”
小黃鳶頓時對白虎佩服得五體投地:“要不怎麼叫神獸呢?看看,連地道的出口,也拉風到要選在皇帝的家門口!”
嚴真真提醒:“整個皇宮都是皇帝的家,所以這裡其實是他的家裡,而不是的所謂的門口。”
“知道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也不用着時時刻刻提醒我罷?”小黃鳶咕噥着,“好了。我們暫時不要再討論是在人家的門口還是家裡,先給你找個不起眼的身份罷。找個人打暈了拖到地道里,問明白了事兒趕緊轍了罷。這裡可不是你家的後院兒。任由你閒逛。”
“可是,現在不大好找啊!”嚴真真犯難,“從這裡出去。門口還有兩位公公,他們都是認識我的。我想。還得在這裡找着行頭,若不然連門都出不去。早知道,我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順手拿兩套宮女——或者,哪怕是太監的服飾也好啊!”
“唔,你這身材,扮個太監倒也像。”小黃鳶笑嘻嘻道。
嚴真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部。果然不是太“偉大”,但也不至於會讓人誤會性別罷?
“走罷,廢話那麼多!”她悻悻然道。
“正事要緊,不跟你閒扯了
。”小黃鳶“咻”一聲,飛上了天空。地面上,只剩下嚴真真迎着日頭往前走。
這條路,走過了不下十次,沒熟到閉着眼睛能走,至少在大太陽底下,還不至於認錯路。嚴真真擔心的。是碰到了什麼“熟人”。只盼以前打點得多,萬一被發現,也有人替自己遮掩一二罷?
不過,婊-子固然無情。她對於這些無根的近侍們,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因此,她力持鎮靜,用眼角的餘光眼觀六路。迎面匆匆走來一個太監,嚴真真忙故意選了另一條岔道,心臟的跳動頻率,絕對超過了往常一倍以上!
好在人家大概領了差,根本沒有停下來問話的意思,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過去,連眼風都沒有朝她遞上一個。嚴真真輕輕舒了口氣,決定還是從現在這條路走,可能更安全些。誰知剛回頭,迎面便是一張放大的臉龐,頓時嚇得心臟停擺。
god,她也太衰了一點罷?典型的前有狼後有虎,左逃右突,都在人家的包圍圈裡。
“你是哪個宮的?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在這裡瞎闖?”太監趾高氣揚,嚴真真見他面生,急忙從袖子裡摸出兩塊銀子,欺人家也是新來的,沒認出自己,賠上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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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見笑了,我是坤寧宮來的,因是新從浣衣局提調過去,因此並不懂規矩。這不,走到這裡,還心驚膽戰的,不敢亂走……偏是不認識路,又找不到人問,正站在這裡發呆呢!”
“哦。”小太監摸了摸袖子裡的銀子,笑容滿面,“原來竟是坤寧宮裡的姐姐,恭喜了。能從浣衣局出來,可不容易啊!是皇后親自去要的人,還是哪宮的主子去要的?”
嚴真真忙謙虛道:“公公見笑了,其實……是皇貴妃把我保出來的,分在坤寧宮,還是頭一回當差,請公公多多關照。”
“果然如此。”小太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鬼頭鬼腦的樣子,分明是把嚴真真當成了皇貴妃安插在皇后身邊的“間諜”。
“是是。”嚴真真賠上笑容,把自己想像成了好容易鹹魚翻身,急於在宮裡站穩腳跟的小宮女形象。
“你是替皇后來打聽消息的罷?別進去了,趕緊地回去
!”小太監接過了嚴真真再度遞上來的銀子,顯然對沉重的份量很滿意,“幸好今兒個遇見的是我,若是碰着總管,你今兒個可要挨板子了!平常倒也罷了,這兩日皇上心情不好,一頓板子下去可不要抽死你?”
嚴真真忙道:“可不是?幸好是遇上了公公,不然我今兒個可要受苦了。只是這樣兒地回了娘娘,恐怕我也落不了好。頭一回領這樣的差事便辦砸了,娘娘若是怪罪下來,我可就……浣衣局太苦了,我不想再回去。”
“只管回去告訴娘娘,今兒個皇上腳都沒沾着地兒,上書房裡,如今還有兩位大人在哪!若是娘娘有什麼讓姑娘帶過來,不過暫交於咱家,回頭覷着機會,替你給交上去?”小太監的眉眼很清秀,可說出來的話,卻實在與“清秀”兩字沾不上邊兒。
“倒也不曾帶什麼東西來,皇后娘娘只說是讓我打聽皇上什麼時候能得空兒。”嚴真真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絕無藏私。想摸張銀票遞過去,可想起自己的“身份”,只是剛從浣衣局出來的小宮女,這銀票是要露餡兒的,只得忍下,賠着笑臉央求。
“看來娘娘也是知道皇上這兩日忙成什麼樣兒,你回去稟報了,應是無事。不妨悄悄地告訴你一聲兒,這兩天怕還要出大事兒呢!三大異姓王約好了一同行動,這事兒可能小得了?”小太監剛剛得勢,氣餡囂張得很。又見嚴真真長得不錯,很想在這個小宮女的面前露個臉兒,因此大包大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嚴真真巴不得立刻離開,那番話也是爲了不引起小太監的疑慮才說的,聞言忙點頭應是,又說了幾句感激的話,這纔去了。
被小太監這一打岔,走過去的兩撥人便沒有對嚴真真多加註意。
辭別了小太監,嚴真真認了認路,朝出口走去。身後的小太監正喜孜孜地摸着袖子裡的三塊銀子,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要知道,他也只是才被叫到上書房伺候的,頭一次伸手要錢,便要到了不下八十兩銀子。到底是個小宮女,好哄得很。
這丫頭長得面目姣好,興許一來二去的,還能結成對食。只是自己現在的地位,恐怕小丫頭還不肯跟了自己,非得另尋他法方可。這麼一想,倒到對手裡的三塊銀子有了新的想法。罷了,這銀子,還買了珠釵給她,也好哄了她的歡喜。只是在皇后宮裡,又是皇貴妃推薦的,身後也有些關係,想必是瞧不上自己的。
因此,小太監平生第一回涌上了要往高處爬的偉大志向
。
嚴真真卻只是微低着頭匆匆往外走,因走得急,竟與人撞了個滿懷。她撫額喟嘆,原來宮女也不是好混的啊!
“王妃?”這聲稱呼,讓嚴真真抱着的萬分之一的奢望,也終於成了泡影。果然,她的運氣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好,總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正在考慮是否當機立斷,趁着還沒有別人看見的時候躲進空間,對方卻比她還要鬼鬼祟祟地扶起她,沒等嚴真真判斷出來是劫持還是什麼別的,已經到了一座假山之後。
嚴真真這纔看清,原來把自己拉過來的,是皇帝身邊服侍的小太監,聽說如今已升了副總管的安慶喜。
“安公公。”嚴真真急忙要招呼。她對此人的賄賂一向不遺餘力,單是銀票,就遞出了好幾張。若非她的財力“支持”,這小子能爬得這麼快?但願此人……
“王妃怎的在宮裡?這會兒進來,可不是……”安慶喜疑惑地問。
嚴真真苦笑:“還不是跟在水車裡混進來的麼?”
她知道皇宮的水,取自城郊的山泉,因此才睜着眼睛說瞎話。
安慶喜又驚又疑:“王妃進宮來是想求皇上?那是沒用的,王妃趁早兒打消了這個主意!事兒到了這地步,就是臨川王,也是不肯罷手的。他要肯,也得另兩家肯才行啊!”
她沒那麼不自量,以爲自己能改變皇帝的決策。人家心狠手辣得連自己都不肯放過,縱火毀屍,她還敢出現在他的面前麼?
“沒有,只是想知道我家王爺的情形。”嚴真真的老實坦白,安慶喜卻根本絲毫不信。打探消息,用得着進皇宮麼?他哪裡知道,嚴真真的地道已知的三條出口,唯有這一條才能讓她進京城呢!
拜託,如果有得選擇,她也不想跑到虎口裡來,直接去找孟子惆不更好?可她沒得選擇!箇中情形,她也無法細說,只得苦笑:“你當我願意進來呢?其實我只想混進城來,你也知道的罷?最近我一直住在城郊,打探不到消息,好不容易纔混進來的,誰知道一下子混進了皇宮,我這會兒正急着打探了消息便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