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穿這件,太隆重了,不像在自己府裡,倒像要去做客。旁的不說,王爺就頭一個不以爲然。他日常看着這些正紅色,難道還沒看夠麼?”嚴真真急忙搖頭,“換那件雨過天青色的小坎肩兒,那個看着清爽。”
“王妃怎麼總穿這些素色的衣服呢?”碧柳仍然高舉着手裡的衣服,“王爺上回也說過了,王妃像豔色的更好看。”
“總不能天天穿着大紅色罷?你們不嫌眼睛累得慌,我自個兒還嫌呢
!”嚴真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還是拿那件穿上,顏色也很正。”
她又不是紅燈籠,天天掛着個紅豔豔的顏色,去照亮誰呀?這個府裡,她倒還真懶得對誰多用心思。便是記恨太妃和齊紅鸞,也只討些脣舌上的便宜。她不急,知道孟子惆卸了磨以後纔會殺驢,她有的是耐心。
碧柳無奈,拉長着臉兒替她換了大衣裳。嚴真真暗自好笑,實在是自己的心理年齡太大了,不可能還像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偏愛着大紅、粉紅、粉藍這種粉嫩嫩的顏色。倒還是雨過天青、寶藍一類的冷色系,更能入眼。
然而,同樣年輕的碧柳,是無論如何不能理解嚴真真的。即使是螺兒,也覺得嚴真真更適合那些粉色系。
“王妃穿粉色也好看,更能襯膚色。”這一次,螺兒站到了碧柳的一邊。
但整個聽風軒,嚴真真就是老大,她說了算。所以,除了幾件非做不可的正紅禮服,嚴真真的家常衣裙,全都偏離了粉嫩的顏色。
最終。還是依着嚴真真的意思。不過,碧柳堅持在外面用了一條珍珠腰帶,總算看起來不那麼死氣沉沉。
剛轉過小徑。嚴真真就聽到留香院裡傳來的說笑聲。
她懶得仔細分辨,倒是碧柳耳尖,一下子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齊側妃。她倒是到得早了。”
嚴真真笑道:“有王爺在場的時候,她哪一回到得晚了。若是她這會兒還沒到。那纔是咄咄怪事呢!”
也許,她又要面對一個爭風吃醋的局面,齊紅鸞似乎對此過分熱衷,逮着機會就要對着嚴真真耀武揚威。
嚴真真有點想打退堂鼓,純粹是陪着人家浪費時間嘛!別人是閒得發慌,可她忙啊,小日子過得正充實着呢!有這閒功夫。興許她又能想出一個賺銀子的點子。什麼都嫌多,就是銀子不會嫌多!
“王妃,地上有什麼?”碧柳看她停住了腳步,忍不住驚訝地問。
“啊?沒什麼。”嚴真真悶悶地回答。有碧柳這個小管家婆在,她想要打道回府的主意,看來是行不通的
。螺兒在一側忍着笑,看在嚴真真的眼裡,更是鬱悶。
“那就快去罷,齊側妃都到了。”碧柳催促,恨不能扯着嚴真真的袖子走。
明明自家王妃走路的速度不算慢。可是遇上這些應酬便總是苦着臉。在碧柳看來,聽聽琴談談詩,至少比埋着頭撥弄算盤有意思吧?
多高雅,多有氣質啊!
不過。顯然嚴真真和螺兒都不這麼認爲。碧柳就想不明白了,自家王妃分明有技驚四座的實力,就是螺兒,也可稱得上詩書皆通,怎麼反倒是自己這個文墨不通的人,更喜歡談詩論詞的場面呢?
“給王妃請安。”安容雅帶來了八個侍女,可謂陣容強大。嚴真真不由想到自己進門那會兒,便只帶了碧柳和秀娘,相形之下,真夠悽慘的。到底是錦鄉一族的貴女,有的是家底兒。
難怪齊紅鸞雖然嫉妒,卻還是急於拉攏。看起來,是有和自己一爭長短的本事。不過,齊紅鸞以爲她可以看魚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嗎?以安容雅的智慧,恐怕不至於會讓齊紅鸞輕易得逞罷?
況且,自己也不會如她所願,和安容雅鬥個你死我活。她看不順眼的,可只有齊紅鸞和她身後的太妃而已。敵人的敵人,雖然未必能成爲朋友,至少不會再次成爲敵人。四面環敵,那滋味可不大好。
“免了。”嚴真真虛擡了擡手,“王爺和齊側妃都到了麼?”
“是的,王妃。”侍女的教養很好,回答也中規中矩。
“嗯。”嚴真真暗歎了口氣。有這兩人在,今天看來是又要好一場熱鬧。倒不如和安容雅坐着閒話,至少還有些內容。嚴真真對錦鄉的風俗,還是有點興趣的。她在現代曾經有過一個宏願,有生之年與心愛的人攜手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還要出國去看看。
可惜,這個願望沒有機會實現,未婚夫琵琶別抱,另娶佳人,她只落得形單影隻,差點就變成孤魂野鬼。也許是閻王殿的新晉鬼魂太多,才讓她玩了一把穿越。
“王妃來遲了,可得罰酒三杯。”齊紅鸞站起來,讓貼身的丫環倒滿了一杯酒,目中有挑釁的神色。
才進門就給下馬威啊?她是不是弄錯了,這裡可是安容雅的地盤,她充老大,誰會賣面子?
嚴真真笑道:“我那裡離得遠,接到安妹妹的邀請也遲了些,再加上走過來,自然是來得最晚的
。不過,安妹妹素來最能體諒人的,想必不會怪我遲到罷?”
安容雅急忙賠禮:“是妹妹的不是,倒不曾想到這個。”
“可不是?要知道,王妃的院落,可是離主院最最遠的呢!人家的王妃不佔個近的,也要佔個好的,咱們的王妃倒是大度,把這留香院,留給了安妹妹。”齊紅鸞的話,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彆扭。
那笑容,也假得像是畫上去似的。
“王妃自個兒看中了那裡的清靜,本王總得讓她如了願。”孟子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主動替她解圍。
嚴真真笑道:“聽說安妹妹世出名門,知書達禮,又雅善詩歌,自然要離王爺近些,也好紅袖添香。”
安容雅的臉,微有霞色,卻只低着粉頸不說話。
紅袖添香?她曾經那麼想過,可是自己和他,卻已經沒有可能。只一想起,便是錐心的疼痛。這張網太厚太密,她無力掙脫。
“王妃的才情,可也不低。”孟子惆淡淡地露出了笑容,“也不必罰酒,王妃諸事繁雜,來得晚些也在常理之中。”
“可……”齊紅鸞正待再說,孟子惆卻已經擡手讓人把椅子準備好,就在他的左手邊,頓時臉色發青,強忍着咬住下脣,沒有發作。
那個位置,是正妃的象徵。看着安容雅親自把嚴真真迎入,她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似乎越來越遠了。一個嚴真真已經讓她費盡心機而不得,再加上身份更加傲人的安容雅……除非兩女相爭,她纔有機會。
“豈敢當王爺這樣的評語?”嚴真真卻謙虛得很,“在王爺面前,我那點兒所謂的才情,恐怕不過是任人哂笑罷了。”
“很好,王妃有才而不驕,纔是我臨川王府正妃的風采。”孟子惆輕易不讚美人,這一句讚語,讓齊紅鸞頓時忍不住想要發作。看向安容雅恬淡的俏臉,才生生地把這口氣給嚥了下去
。
嚴真真,憑什麼?
安容雅靜坐不語,齊紅鸞緊緊抿脣,氣氛有點冷。嚴真真也不在意,在孟子惆的左下首就座。
“安側妃,擺飯罷。”孟子惆待嚴真真安頓好,才吩咐作爲主人的安容雅。
“是。這就擺上來,今兒做了王妃愛吃的回鍋肉,聽說廚師還是從王妃那裡得來的菜譜呢!”安容雅笑着應了,吩咐了自己的侍女,很快就流水似地上了菜。
齊紅鸞扁了扁脣,看着嚴真真身上的大衣裳,不屑地道:“王妃如今管着家,怎麼還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戶人家,穿着這種老氣沉沉的顏色?”
安容雅微微擡頷,看着嚴真真衣角露出來的一角汾綢,忽地動容。嚴真真的外裳雖不甚張揚,可是襯裡的汾綢,卻是老價錢了,何況平時也不易得。用來做襯,一般人可還真捨不得。
“嗯,我喜歡這種顏色,清清淡淡的,比桃紅、粉色的顏色都正。”嚴真真也不接茬,只是淡淡地略過。
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她也不想因爲自己和齊紅鸞的私怨,壞了安容雅的“好事”。聽說孟子惆也不大宿在留香院,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很難得的。
“那也是,畢竟打小兒在家裡就不得寵的,能穿得上什麼好的呢?”齊紅鸞夾槍帶棒,語言刻薄,讓孟子惆再度皺了眉頭。
“自然是不敢和齊側妃比的,齊府倒不怎樣,臨川王府總不會少了表小姐一針一線。”嚴真真淺笑回擊,讓齊紅鸞臉色再度紫脹。
自小留在親戚家裡的姑娘,總被人低看一眼。況且,她的姑母又不是臨川王的元配妻子,說起來更落人口實。這也是她的一段心事,輕易不肯提起。
“表哥……”她軟軟地叫。
“王妃喜歡什麼料子的衣服,只管叫人做去。回頭到櫃上支一千兩銀子,你愛什麼顏色就各做上兩身兒。”孟子惆卻置之不理,反倒轉頭看向嚴真真。
齊紅鸞雙眼泛紅,一千兩銀子,那可以買多少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