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武瑞一派的開始不理解武昇突然說這話的意思,你選妃就選妃,這是你皇家的事,用得着在朝堂上拿出來說嗎?
細細一思量,他們便認爲明白了武昇的意圖。
嚴家與秦家這兩家倒還好,關鍵是姚家。
姚雪是龍天行的外甥女,龍天行視其爲女,寵愛有加。
武昇若立了姚雪爲三皇子妃,無形中便等於將龍天行代表的龍家拉到了他那邊。
武瑞只有自己一人,而武昇有蕭逸宸加龍天行。
單單一個蕭逸宸,因爲有阿珠與陸心顏這層關係,武瑞暫時倒好應付。
但若加上一個龍天行,武瑞萬萬不是武昇的對手。
武瑞一派的人不由暗中憂心。
“三皇子,關於你選妃之事,乃皇傢俬事,不宜在朝堂上拿出來探討。”武瑞皺眉道。
武昇受了批評也不在意,拱手謙和道:“皇叔教訓的是,皇侄只是一時難以抉擇才衝口而出,就當皇侄剛纔那番話沒說過。”
錯誤承認得如此之快,倒像是故意說給人聽的一樣。不但沒讓武瑞一派的人放心,反而心中更是不安。
三皇子已經不是以往印象中單純天真的三皇子了,他們想要扶持武瑞登上皇位,只怕比他們想像中要困難得多。
陸子儀自武昇說出那句立正妃與側妃的話之後,整個人腦海裡一片空白。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嚴卿若,只當她是妹妹。
她纏着他,逼着他必須娶她,他想着自己反正也沒有心儀的姑娘,遲早要成婚的。而嚴卿若又與陸心顏交好,想來也是個不錯的姑娘,便被動地接受了。
若能在殿試上娶個好名次,那他就如她所願,上嚴府試試提親吧。
如果嚴尚書答應,那他就娶她,如果不答應,他也算沒違了他對她的承諾。
可現在,陸子儀才意識到,嚴卿若是武昇三皇子妃明單上的一員,並不是他們以爲的走個過場而已。
現在武昇當衆表明態度,嚴卿若不是正妃便是側妃,陸子儀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雖然他覺是可有可無,可最後發現原來那根本不是他的。
不是可有可無,而是遙不可及。
陸子儀悵然若失。
後面武瑞武昇,還有大臣們又說了什麼,陸子儀只看見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直後身後的柳涵推了他一把,他才知道殿試結束,他們要謝恩後回去了。
中了狀元的驚喜,很快被嚴卿若要成三皇子妃或側妃的事情給淡化,甚至比沒中狀元前更讓陸子儀心裡不舒服。
那天陸心顏生辰的時候,嚴卿若悄悄跟他說,殿試這天她到皇宮外面等着,等着最快聽到好消息。
陸子儀當時說:“爲什麼要在皇宮外面等?你可以去長安郡主宮裡等。”
嚴卿若笑着說:“因爲我要第一個祝福你啊!”
現在陸子儀突然怕出宮,他不知道如何告訴嚴卿若,他怕她先是驚喜再是失望,會受不了。
然而這一切,終是沒法逃避。
陸子儀艱難地走出宮門,嚴卿若果然如約守在外面。
見他出來,裙子一撩,歡喜地朝他跑過來。
她穿着一身橙紅色的襦裙,披着一件月牙色的斗篷,靚麗可愛,活潑天真。
頭上的步搖隨着她的跑動,像蝴蝶一樣來回飛舞。
略帶嬰兒肥的面上畫了淡淡的妝,帶着兩分罕見的少女風情。
陸子儀第一次發現,原來嚴卿若長得這樣好看。
“儀哥哥。”嚴卿若跑到他面前,因爲跑動的關係,小臉染上紅暈,雙眼亮晶晶的,越發嬌美。
陸子儀不敢與她期盼的眼神相對,將眼光移向別處。
嚴卿若見他這般模樣,以爲殿試成績不好,眸光暗了暗,又很快恢得正常。
“儀哥哥,沒關係的,能參加殿試,最不濟也是同進士。以你的年紀能高中,已經很厲害了。”嚴卿若安慰道。
“嚴小姐...”陸子儀情緒複雜地看着她,不知如何開口。
“祖父那邊我會搞定他們的,他們要是不同意,我就說我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嚴卿若揚起小臉,笑道:“山到車前必有路,只要我不放棄,儀哥哥不放棄,老天爺一定會讓我們如願的。”
她眼神那樣堅定,對於自己的選擇堅信不移。陸子儀鼻子一酸,覺得自己好沒用,根本配不上她。
“嚴小姐,”陸子儀不知道接下來那句話,自己是如何說出口的,“剛纔三皇子在英武殿宣佈,你、姚小姐、秦小姐三人,將是未來的三皇子妃與側妃。”
“什麼?開玩笑的吧?”嚴卿若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我跟長安表姐說過,讓她跟三皇子說不要選我,長安表姐說三皇子已經答應了的!怎麼可能突然說要選我爲妃?”
陸子儀苦笑一聲,艱難道:“這話不只我聽到了,滿朝文武都聽到了,包括你祖父在內。”
“太過份了!我要找長安表姐問個清楚!”嚴卿若怒氣衝衝,“儀哥哥,你放心,我說了要嫁你,就決不會嫁給別人!三皇子他要真想娶我,就讓他娶我的屍體吧!”
“嚴小姐,你別衝動!”陸子儀想攔住她,嚴卿若已經風風火火地朝皇宮裡跑去。
她是皇宮裡的常客,皇宮侍衛不敢攔她,直接放她進去了。
陸子儀失魂落魄地望着那抹俏麗的身影,消失在深深的宮牆內,站在那裡,久久無法動彈。
武蓁一直關注着英武殿的消息,在聽到陸子儀被欽點爲狀元的時候,差點想爲嚴卿若歡呼。
可接下來武昇要納嚴卿若爲妃的消息,立馬如一盆冷水將她澆個透心涼。
“宋昭,你沒聽錯吧?”武蓁不敢置信,“三皇兄怎麼可能會娶卿若?” ωwш▲ ttκд n▲ C〇
“郡主,奴婢剛開始也不信,問了好幾個人,此事千真萬確。”
武蓁跌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要是卿若知道了,不得掀翻天。”
嚴卿若平時嘻嘻哈哈的,愛笑又愛鬧,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可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向清楚得很。
她在家中是老幺,上有祖父祖父阿爹阿孃,和幾個哥哥們疼愛,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要什麼就非要到不可。
如今她看上了陸子儀,不管陸子儀是什麼身份,她就認定了他。
本來已經有機會在一起了,現在卻被告知武昇要娶她,這讓嚴卿若怎麼能接受?
“不行,我得去問問三皇兄,到底怎麼回事!”
她要是先不問清楚,嚴卿若會第一個來掀了她這鳳陽宮。
武蓁一刻也坐不住,起身就往外走去,惹得宋昭在身後直叫喚。
“郡主,走慢點,等等奴婢!”
走了一半還沒去到武昇的宮裡,先遇到了嚴卿若,看她一臉殺氣騰騰,武蓁連忙道:“卿若,你別激動,我現在去找三皇兄確認,或許他說錯名字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這種話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好意思問?”武蓁連忙阻止,她實在怕萬一武昇一口認下,嚴卿若會做出什麼不當的舉動。
現在的武昇,可不是以前的武昇了。
嚴卿若的不當舉動,會不會引發什麼一連串的不良反應,信也不敢保證。
“你去鳳陽宮裡等着我!”武蓁道:“宋昭,你帶卿若回去,我問了三皇兄馬上回來。”
“長安表姐,我要跟你一直去!”嚴卿若不肯,但宋昭和兩個宮女死死拉着她,強行將她帶到了鳳陽宮。
武蓁很快找到武昇,一見到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三皇兄,關於卿若...”
她還沒問完,武昇直接道:“沒錯,嚴卿若、姚雪、秦紫三人,將會是我的正妃和兩位側妃。”
“三皇兄!”聽到武昇親口承認的武蓁,仍然震驚不已,“我之前跟你說過,卿若她不喜歡在皇宮生活,她的性子不適合留在宮中,你答應過我,不會選她的!”
“此一時彼一時。”武昇道:“我對選不選嚴小姐本來不在意,可我不能容忍三皇子妃名單上的人,因爲喜歡上別的男人而拒絕我!”
“長安,只有我纔有拒絕她們的權利,她們沒有!”
“三皇兄!”聽到這番話,武蓁發覺自己簡直快不認識武昇了。
可是武昇是如何知道嚴卿若喜歡陸子儀的?
爲了顧及皇家的顏面,嚴卿若連她家裡人都沒說,武蓁敢保證,知道這事的人不超過五個。
“這件事,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武昇道。
武蓁脫口而出,“那誰說有用?”
武昇面上露出一個神秘難測的笑容,讓本來覺得自己想多了的武蓁,心口一跳。
到底是誰來跟武昇說這件事,才能讓武昇改變主意?
武蓁來不及多問,武昇已經離開了。
她只好回到鳳陽宮,將武昇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嚴卿若。
嚴卿若大哭,“三皇子怎麼能這樣?他要是覺得沒面子,我去給他磕頭認錯,求他原諒啊!他爲什麼要拿我的幸福開玩笑?他又不喜歡我,爲什麼非要娶我?嗚嗚~”
她哭得毫不顧忌,武蓁被震得耳膜疼,“卿若,你別哭了,你再哭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好好想想,誰知道你喜歡陸公子的事情。去求求他們,讓他們幫忙說說情。”
嚴卿若一抹眼淚,“長安表姐說得對!我現在就去求他們!”
武昇已經發了話,嚴卿若不是正妃就是側妃,只怕回去後,嚴夫人再也不會讓她出來。
所以嚴卿若一定要趁今天將所有的事情辦完。
“長安表姐,我走了,我先去找珠珠姐!”
珠珠?武蓁心頭猛的升起不好的預感,還想說什麼,嚴卿若已經跑得老遠了。
她揉揉太陽穴,暗道希望自己想多了。
嚴卿若找到陸心顏的時候,陸心顏還沉浸在陸子儀中了狀元的喜悅中。
聽呂嬤嬤說嚴卿若來了的時候,她還以爲嚴卿若是來報喜的。
結果,嚴卿若一進來就嚎啕大哭。
陸心顏被嚇了一大跳,“卿若,你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心裡還想着,難不成嚴卿若是因爲陸子儀中了狀元,嚴尚書同意兩人的事太高興的緣故?
“珠珠姐,三皇子...三皇子他...”嚴卿若哭得泣不成聲。
陸心顏一聽武昇的名字,心裡咯噔一下,“三皇子,三皇子怎麼啦?”
“他說要娶我!嗚嗚~”
“他要娶你?!”陸心顏滿臉大寫的震驚,“怎麼可能?”
“他在英武殿當着衆大臣的面說的,儀哥哥都聽到了,長安表姐親自去求證過!”
“你先等等,別哭,我找柳表弟問問情況。”陸心顏道。
陸子儀在場,柳涵也在場。
陸心顏遣了青桐去問,柳涵那邊很快回了消息,嚴卿若說的是真的。
武昇點明姚雪、嚴卿若、秦紫三人的名字,表明不知該立爲誰正妃,誰爲側妃。
嚴卿若抽抽噎噎,“珠珠姐,這下你該相信了吧。我怎麼辦?我不想嫁給三皇子,我要嫁給儀哥哥。”
“郡主去找三皇子,三皇子怎麼說?他爲什麼要選你?”
嚴卿若便將武蓁轉告的,武昇的回答說了一遍。
“長安表姐說,三皇子說她勸沒用,別人勸纔有用。可我喜歡儀哥哥這事,只有你、長安表姐和大哥知道。珠珠姐,我只能來求你了,求你跟三皇子說說,讓他不要娶我。”
陸心顏心中一緊,武昇故意這麼做,竟是故意要逼她去求他嗎?
像之前他自己承認的,他有心想在陸子儀科考一事上利用權勢妄加干預一樣。
他想方設法逼着她去求他,又是爲了什麼?答案似乎不言喻。
“卿若,這件事我知道了,等你陸姐夫回來,我跟他好好商量一事。”陸心顏道:“你放心,你的事關係到我大哥的幸福,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的。”
“謝謝珠珠姐,那我先回去等你好消息。”嚴卿若抹乾眼淚,溼漉漉的眸子乖巧地看着她,一副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的模樣。
陸心顏頓覺肩上負擔沉甸甸的,她摸摸嚴卿若的頭,“眼睛紅紅腫腫的,回去會被你家人看出端倪的,先洗把臉再回去。”
“好的,珠珠姐。”
呂嬤嬤帶着嚴卿若下去洗臉了,陸心顏陷入沉思。
晚上的時候蕭逸宸從軍中回來,滿面笑容,邊脫外衣邊道:“珠珠,恭喜你,大哥高中了。”
陸心顏神情懨懨地嗯了一聲。
蕭逸宸見她面色有異,將外衣放到一邊,走到她身邊坐下,自然地摟着她的肩膀,“怎麼不高興?發生了什麼事?”
陸心顏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放鬆,左手環上他的腰,“卿若下午來找我了。”
蕭逸宸沒有插話,靜靜聽她往下說。
“三皇子說要娶她,她來找我哭訴,請我幫忙出面跟三皇子求情。”
蕭逸宸全身的肌肉瞬間僵硬,又很快放鬆下來,眸中殺氣一閃而過。
他沉默了一陣,“三皇子要娶她,是因爲你?”
“三皇子知道她與哥哥的事情,跟郡主暗示別人去求他,或許他會同意不娶卿若。”陸心顏道:“卿若說,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郡主和她大哥嚴玉郎。”
“他要逼你去求他。”
“嗯。”陸心顏輕聲道:“我不想去求他。可我不知道,接下來他又會做出什麼事,逼着我去求他。”
她有太多在乎的人。
“三皇子選妃是皇室的事,現在能說上話的,只有太后和瑞王。太后身子不好,有心無力,郡主也不敢拿這事打擾她。萬一三皇子堅持己見,只怕會惹得太后更加傷心。如今朝中一派支持三皇子,一派支持瑞王,於這事上瑞王立場尷尬,卻是不好出面。就算出了面,三皇子也未必會聽。”
蕭逸宸道:“三皇子無意嚴小姐,卻當面透露要娶嚴小姐的意圖,目的就是要逼你。你若不去,他必定有下一步動作。他要選誰當妃子,外人管不着。但他下一步動作,或下下動作,總有一步,是外人管得着的。”
“你的意思是說,逼他露出破綻?”陸心顏自他懷中探起頭。
“看在姑姑的份上,我本該支持他登基,但現在看來,是絕對不可能了。我之所以沒有表態,是顧忌阿孃在他手上。”
蕭逸宸口中的阿孃,指的是林如月。
能從隆德帝手中將林如月帶走的人,只有武昇,這點已經毋庸置疑。
只是這十天來,他們找遍所有武昇的私人產業,也沒找到林如月的身影。
林如月一人,可以牽制武瑞與陸心顏,而陸心顏一人,則可以牽制整個鎮國公府。
在林如月沒找到前,無論武昇做什麼,他們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們要逼他亮出最後的底牌。”蕭逸宸道。
抓住他的底牌,方可一舉殲之。
——
初八這天是龍天行下聘的日子,來送聘禮單子的人是冷格。
冷格一改以往黑衣冷酷的風格,穿着一身絳紅色的錦服,繫着玉腰帶,很有幾分貴公子的氣宇軒昂。
惹得鎮國公府裡的丫鬟,都紛紛多瞧了好幾眼。
聘禮單子雕在十塊鑲着金邊的玉牌上,字雕好了再用金粉描過。
光看這十塊男人兩個手掌大小的玉雕聘單,就花了不知多少功夫。
龍天行的誠意,可見一般。
“哇,光這個就能換不少銀子吧?”星羅財迷地問道。
冷格咳嗽一聲,開始念起聘單上的聘禮,從傢俱、古玩、珠寶、首飾、衣裳、藥材、地契、鋪子...每一品種一塊玉牌。
而且光聽那名字,就知價值不菲。
每一樣拿出來,估計都是價值連城。
青桐幾人暗暗咋舌,不停小聲嘀咕這些要換成銀子,能有多少銀子。
“梳雲發了。”星羅肯定道。
“以後梳雲就是富婆了。”夏知道:“梳雲,以後可別忘了我們。”
“哇,梳雲姐姐,好多聘禮哦!”小荷驚呆了。
梳雲亦是被驚呆了,早知龍天行有錢,沒想到有錢成這樣。
她心想,龍天行該不會把他所有的家產都拿出來了吧。
“有個問題啊。”青桐摸着下巴,“聽說這女子嫁人,收了多少聘禮,得回多少嫁妝。這梳雲從哪裡弄這麼多嫁妝出來?”
冷格:不錯,總算有人問到點子上了。
星羅夏知幾個面面相覷,心想梳雲是小姐的丫鬟,難不成讓小姐出?
小姐家產再多,也經不起這樣消耗吧。
畢竟她身邊的丫鬟不只梳雲一個,雖然她們不計較,可小姐總不好厚此薄彼。
“這可怎麼辦是好?”
見幾個丫鬟開始急起來了,冷格才慢悠悠地從袖中拿出幾張紙。
“梳雲姑娘,這是爺讓屬下私下轉交給您的。”
“什麼來的?”星羅好奇地搶着接過。
待打開一看之後,驚得張大嘴。
夏知將頭湊過去,“哇”的一聲驚呼。
“龍爺好大手筆!”
原來那幾張紙,赫然是些田產鋪子之類的,竟然是給梳雲的嫁妝。
瞧那上面寫的那一溜的資產,居然比起聘禮來毫不遜色。
也就是說,龍天行娶梳雲,聘禮是他出,嫁妝也是他出。
星羅夏知原本怕龍天行怕的不行,現在居然有些羨慕起來。
“要是有個男人這樣對我,我一定二話不說就嫁給他!”
冷格眸光一閃,竟是將兩人的話聽了進去。
“青桐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青桐此時正看着那份嫁妝單子嘖嘖出聲,聞言頭也沒擡,“有什麼事嗎?”
冷格清咳一聲,“借一步說話。”
青桐有些不高興,“上次我知道的,已經跟你說了,你再問我我也不知道了。”
這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一個問題反反覆覆地問。
那嫌棄的眼神,差點讓冷格打退堂鼓,可他堂堂男子漢,怎能輕易退縮?“不是上次的事情,是別的事情。”
青桐將單子遞給梳雲,朝着冷格豪邁一勾手,“跟我來,有什麼話一次性問個明白。”
冷格樂呵呵地跟着去了。
正在研究嫁妝單子的幾人,渾然不覺有什麼問題。
到了外面,青桐瞧着沒什麼人,便停下來,轉身問:“什麼事?”
一支精美的紅寶石蝴蝶步搖呈現在她眼前。
那步搖做工極爲精緻,寶石光澤璀璨,看起來挺值錢的樣子。
青桐挑眉,“上次想用個破簪子討好梳雲,現在這個值錢的倒是不錯。不過冷統領,你爲什麼不自己送給梳雲?非要我轉手送?”
“咳,青桐姑娘誤會了,”冷格面上微熱,即便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真正要說出這句話時,冷格依然覺得面熱不已。
“這是我送給青桐姑娘你的。上次的玉簪,我也是打算送給你的,因爲你不喜歡,所以我換了這支步搖。”
“送我的?”青桐面上充滿疑惑。
一個大男人,滿臉羞澀地舉着一支精美的步搖,說是要送給面前的女子,這情景任誰看了,都知是什麼意思。
可青桐卻道:“冷統領,你是不是想用這隻步搖收買我,讓我在梳雲面前美言你幾句?”
冷格:...
“你要用禮物收買我可以,可你送的禮物,能不能走點心?”
冷格:他哪裡不走心了?上次親手做的玉簪子,她嫌醜,這次他特意選了好看的蝴蝶步搖,怎麼又變成不走心了?
“你瞧我這樣,是會佩戴步搖的人嗎?”青桐指指自己。
她自小習武,穿衣打扮都是勁裝束髮爲主。那支步搖對她而言,簡直就是雞肋,中看不中用。
“冷統領,你要真想收買我,不如直接送我銀子吧。”青桐道:“有了銀子,我喜歡什麼自己買就好了。”
冷格本來覺得自己確實選錯了禮物,可聽完青桐最後這兩句。
他發現,
不是他有問題。
而是這姑娘,
缺根筋。
他都做得這麼明顯了,她還以爲他是要收買她,讓她幫忙在梳雲面前說好話。
冷格正想着該如何說得更明白,只見青桐一揮手,“算了,瞧你想這麼久的樣子,想必手頭也不寬裕。剛纔那話,就當我沒說過。看你這麼有誠心的份上,回頭我在梳雲面前多替你說說好話。免費的,不用謝。走了。”
說完便瀟灑地離開,留下冷格一個人,捏着支步搖,傻傻地站在那。
他跟在龍天行身邊十幾年,吃喝玩耍從來不用自己花銀子。
龍天行又是個大方的主,平時的打賞加上月銀,冷格自覺在京城,買幾間鎮國公府這樣大的宅子的銀子還是有的。
可在人家姑娘眼裡,自己居然變成手頭不寬裕的人了!
冷格心裡突然覺得好憋屈。
可能怎麼辦?
自己看上的姑娘,哭着也要追到底!
——
果然不出蕭逸宸所料,武昇等了幾天,不見陸心顏主動找他求情,採取了進一步動作。
將陸子儀下放到西南偏遠的川州任職。
歷代狀元皆入翰林院,受翰林院修撰一職。
於是有人提出異議,武昇道:“新科狀元乃本皇子表哥的大舅子,本皇子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川州積累經驗,日後成爲本皇子的左臂右膀!”
朝廷培養重點人才向來如此,若想重用某人,必會先下放到一些棘手的州府去鍛鍊,若合格三五年後便回調回京城,委以重任。
但這其中亦不乏一些運氣不好的,沒做出政績,更甚者丟了性命。
川州是西南很知名的一個地方,不是因爲它富裕,也不是因爲那裡出了什麼了不起的人才。
而是那裡盜匪最多,歷年來喪命川州的知縣,有五人,被重傷的,有七人。
每一任知縣皆撐不過兩年,唯一撐過三年的一名知縣,後來查出與盜匪勾結。
因此川州,是西南甚至是天武最頭疼的一個地方。
朝中大臣們之間曾流行一個玩笑,你若討厭誰,就使計將他調去川州,保準有去無回,不死也脫層皮。
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誰敢當着武昇的面說出來?
武昇要調陸子儀去川州,到底是器重他,還是想整他,不得而知。
衆大臣只能在心裡嘆一句:帝心難測。
陸心顏知道這事後,第一時間派人通知嚴玉郎,不要讓嚴卿若知道此事。
同時立馬讓人將陸子儀請來鎮國公府,問陸子儀是如何想的。
陸子儀沉思片刻,“不管三皇子是有意還是無意,我並不懼去川州。男兒建功立業,本該如此。不能一覺得有難度,就輕易退縮。”
“哥哥,川州的危險你不知道嗎?你不爲自己想,也得爲你阿孃着想。”
陸子儀微笑道:“再危險,比得上妹夫在戰場明刀明槍的與敵人廝殺?”
這倒是,陸心顏無言以對。
陸子儀道:“珠珠,你別小看哥哥我,我功夫不差的。雖然比不上妹夫他們,對付十幾個盜匪還是綽綽有餘!”
“哥哥如果執意要去,我讓蕭世子尋幾個武功高強的做你的護衛,陪你一起去川州,再讓白芷配些藥給防身。”
陸子儀沒有推讓,“珠珠想得周全,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可是哥哥,卿若怎麼辦?”
再次聽人提起嚴卿若,陸子儀發現自己心裡比起以前更堵得厲害了。
“她是即將要成爲三皇子妃或側妃的人。”陸子儀語氣難掩落寞。
陸心顏原本以爲陸子儀對於嚴卿若是不怎麼上心的,或許有些好感,但根本不足以到失去後會心痛難過。
她之前之所以同意嚴卿若和陸子儀在一起,更多的是因爲嚴卿若的執着。
可現在看着這樣的陸子儀,陸心顏發現自己想錯了。
“哥哥,”她試探道:“你對卿若...”
“有緣無份。”
簡單四個字,道盡心中無法言語的無奈與心酸。
“你不會是因爲卿若,所以同意去川州吧!?”陸心顏突然道。
無法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所以選擇遠遠避開。
“珠珠,你懷着孩子,不宜操勞,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陸子儀道:“三皇子讓我自己定去川州的時間,馬上走也行,過了年再走也行。我想着反正都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打算月底前就離開,以後安康伯府就麻煩妹夫多多看着。”
武昇下月初定下正妃側妃人選,陸子儀月底前離京去川州,這一切還用說嗎?
“哥哥。”陸心顏鼻頭髮酸。
“我沒事,珠珠。”陸子儀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別苦着臉,希望等我從川州回來的時候,見到的是活潑可愛的小侄子,而不是一個小苦瓜臉。”
“我送你出去。”
“別,”陸子儀按住她,“我是你哥哥,又不是外人,別送不送的這麼客氣。我回去了。”
陸子儀走出門外,正好碰到梳雲。
梳雲問地:“少爺,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是啊,梳雲。”
“那我送送你吧,剛纔門房派人傳話,說外面有人找我。”
“那麻煩你了。”陸子儀拱手道。
兩人邊說着邊往府外走去。
到了鎮國公府外,梳雲沒見到要找她的人,便先送陸子儀上了馬車。
她揮手,“少爺,再見。”
“再見,梳雲。”
馬車簾子放下後開走了,梳雲正要轉回去問門房是誰找她,突然感覺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回過頭,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乞丐迅速鬆開手。
“姐姐,那邊有人找你。”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暗巷後,不等梳雲問什麼,便直接跑了。
梳雲疑惑地朝巷子走去,心裡想着,難不成是龍天行來找她了?
聽冷格說他最近忙着婚禮的事情,忙到手腳不沾地,若真是他來,她得好好獎賞他。
快靠近暗巷時,梳雲放輕腳步,打算給龍天行一個驚喜。
待走進去,正想嬌滴滴地喚一聲“爺”,卻見暗巷裡站着兩個奇怪的女人。
披着黑斗篷,衣服的樣式和紋路都很奇怪,帶着幾分詭異,一看就不是京城人。
爲首那女子,又黑又瘦,一雙眼睛像毒蛇一樣陰冷,讓人心裡發怵。
“你就是梳雲?”那聲音更是嘶啞難聽。
梳雲直覺不對勁,拔腿就往巷子外面跑。
可她纔剛轉身,就發覺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黑瘦女子走到她面前,露出一個無比可怕的笑容,“想跑,太晚了點。”
“你想做什麼?”梳雲想出聲質問,卻發覺自己根本出不了聲。
她心中大驚,竟是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你很好奇我對你做了什麼是不是?”
黑瘦女子怪笑,伸出一雙乾瘦的手。
梳雲注意到她的指甲竟然是漆黑漆黑的。
然後一個指甲大小的黑色爬蟲類的東西,從她袖子裡爬出來,停在她手背上。
“就是這個寶貝,或者說就是這個寶貝的孩子控制住了你。”黑瘦女子道:“這是母蠱,剛剛就在你走進巷子的時候,子蠱已經進入了你的身體。”
子母蠱?梳雲全身寒毛豎起,渾身感覺被蟲子在爬般難受。
這黑瘦女子正是苗仇,她伸出黑色指甲的手指,像撫摸嬰兒一樣,溫柔地撫摸着手背上的母蠱。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你想讓我做什麼?”梳雲衝口而出,而後發現她居然能說話了。
她正要放聲尖叫,想吸引鎮國公府的人發現她,下一秒卻發現自己居然又出不了聲了。
梳雲心中恐懼無比。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聽話,不可以喊,不可以出聲。聽明白了嗎?明白的話,就點點頭。”
梳雲發現自己頭是能動的,迅速點點頭。
黑衣女子似乎很滿意她的識趣,也不知怎麼動了動,梳雲發現喉嚨立馬不堵了。
“救...”
命字還沒喊出口,梳雲立馬又失了聲。
“居然敢耍我!?”苗仇憤怒不已,雙眼裡射出毒一樣的光芒,“你知道上一個耍我的人,最後是什麼下場嗎?”
“我用他們全家人十五口人的身體,來養了我的這些寶貝!”
“要不是留着你還有用,你就會跟他們一樣的下場!雖然不能殺你,得讓你吃點苦頭長點記性!”
話音一落,梳雲突然覺得五臟內,如被無數蟲子同時噬咬一般,疼痛難忍。
她動不得,喊不得,全身因爲疼痛而冷汗直冒,迅速打溼了她的衣裳。
眼看梳雲就要受不住這痛而暈過去,苗仇停下來。
“這只是一個警告。”苗仇道:“若以後你敢違揹我的話,我會讓你承受比剛纔更勝百倍的痛苦!”
“你想...讓我做什麼?”能開口出聲後,梳雲虛弱問。
“這個你不必知道,以後要用到你時,自然會派人通知你。”苗仇道。
“記住了,背叛我的後果,你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