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太醫被請了過來。
不是一兩個,而是四五個。
幾人輪流替蕭情把脈,聚在一起小聲討論,許久也沒個結論,似乎出現比較大爭議。
黃衣妃子等得不耐煩,“朱院正,貴妃姐姐到底是有喜了,還是有了什麼絕症?”
朱院正道:“回陳妃娘娘,蕭貴妃娘娘並沒有身孕。至於是否有了絕症,在下等人還有些分歧,正在討論,請娘娘少安無躁。”
陳妃聽說沒孕,美好的念頭打了水漂,心裡氣恨,說話便不客氣起來,“有病沒病都看不出來,還要討論這麼久嗎?不行的話,換其他人來看!”
人要臉樹要皮,這一下打了所有太醫的臉,朱院正臉色十分難看,“太后娘娘,臣等才疏學淺,請太后娘娘另覓良醫。”
其他幾名太醫亦面含怒氣,紛紛附和。
太后瞪了一眼陳妃,對着朱院正幾人溫和道:“朱院正,陳妃着急蕭貴妃身體,話語間衝了些,各位莫放在心上!繼續討論,務必給哀家一個說法。”
“是,太后娘娘。”
陳妃被太后一眼瞪得面色發白,雖心有不甘,也只能閉上嘴。
又等了許久後,朱院正終於站出來了。
“太后娘娘,臣等經過多次討論,認爲蕭貴妃娘娘可能是得了罕見的疾病,但臣等不敢妄斷,需要回去再翻查醫書。”
明芷鄉君懷疑是絕症,現在數位太醫也懷疑是,難道真的是得了罕見的絕症?這才三十多歲,眼看馬上就要成爲皇后,過上好日子…
太后心裡不由嘆息,看向蕭貴妃的神情帶上兩分憐憫,“這…這可如何是好?”
“臣等一定竭盡全力!”
“行了,都下去吧。”太后揮揮手,太醫們紛紛告退離開。
太后對着蕭情和氣道:“蕭貴妃,你放寬心好好養病,有明芷鄉君和太醫院的人,定會治好你的病。”
蕭情剛纔一直沉浸在懷孕突然變成絕症的震驚中,那面上的驚訝倒真是像陸心顏所說,現在才知道自己身體有毛病。
“謝太后娘娘,臣妾心裡慌亂得很,容臣妾先行告退。”
“好好好,你先回去休息。”太后道:“國公爺,珠珠,你們陪着蕭貴妃一起回去,好生開解開解她,讓她別擔心,這坎一定會過去的。”
“是,太后娘娘。”陸心顏應下後,裝作無意看了一眼陳妃,“姑姑好端端的,卻無緣無故被人說有了身孕,也不知對方是何居心,還請太后娘娘明查,還姑姑一個公道。”
原本太后得知蕭情有孕,雖然憤怒之下將陸心顏與蕭炎叫進宮,但事關隆德帝和皇室顏面,根本沒想過要公開審理。
哪知一早這些嬪妃們都過來報告此事,悠悠衆口難掩,這纔不得不知當衆把脈。
當於太醫沒有把出孕脈時,若無人提起,這事就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偏偏陳妃張嘴捅破,直接問有沒有懷孕,讓這件事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最後的結果出人意料,事關蕭情清譽,太后必須給鎮國公府和蕭情一個交待。
“來人,陳妃口誤遮攔,誣陷蕭貴妃,貶爲才人!”
陳妃如睛天霹靂,“太后娘娘冤枉啊!不是臣妾誣陷,臣妾是聽…”
槍打出頭鳥,誰叫她剛纔蹦躂得厲害,太后不罰她罰誰?
“將人帶走!”太后厲聲喝道,林公公立馬讓人捂着張妃的嘴拉出去。
陸心顏心裡嘖嘖出聲,暗歎陳妃愚蠢,這裡所有人都是爲蕭情懷孕一事而來,但太后能將所有人都罰了嗎?陳妃要是再不聰明地閉嘴,只怕這後宮又多一具紅顏白骨。
“太后娘娘,珠珠告退。”
“哀家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太后扶着額,“林公公,送國公爺和郡主。”
“是,太后娘娘。”
蕭炎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陸心顏,似乎想說什麼終是沒說。
——
御書房。
幾扇窗子撐開,微風吹進房裡,因爲隆德帝中毒後身子弱,不敢用冰,因而即便有風,御書房內依然熱得不行。
隆德帝坐在桌後,面沉如水,威嚴的雙眸露出陰鷙之色,“太后那邊查出的結果,蕭貴妃不是懷孕,而是得了絕症?”
“回皇上,剛纔傳回來的消息是這樣的。”大太監常春垂首道:“去替貴妃娘娘把脈的太醫,有朱院正和於太醫等人。”
“是朕得到的消息有誤,還是蕭貴妃用了什麼手法瞞天過海了?”隆德帝喃喃自語,他龍眼微眯,似在思考,然而那眼中的寒光,卻讓人不寒而慄。
常春即便沒看隆德帝的眼,即便那眸光沒落到他身上,他亦感受到這悶熱的御書房裡,陡然升起的涼氣,像來自極寒之地。
“本想借這個機會打壓鎮國公府,沒想到又被他們躲過去了。”隆德帝輕笑一聲,笑容裡說不出的陰冷狠毒,“沒關係,這次不行,總有下次,朕的皇權,不會這麼輕易交出去的。”
常春垂着頭,將自己當成柱子般,不言不語不動。
然而他卻不能讓自己變成聾子,有些話再不想聽,他也只能被逼聽進去,然後爛在肚子裡。
隆德帝雖然答應立蕭情爲皇后,並將武昇選妃一事提前,表面看來,是打算培養武昇爲下一任帝王了。
常春卻很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隆德帝的權宜之計。
當初隆德帝得知自己中毒之後,那時候的他憤怒不已,只想拉着所有人跟他一起下地獄。什麼皇權,什麼制衡,他通通都顧不上,他只在乎他的命!
待後來知道有解藥後,隆德帝的心思慢慢平靜下來。他開始思考如果找到了解藥,他卻沒了權力,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於是隆德帝又開始不動聲色地,準備對付鎮國公府。
昨天隆德帝不知從哪聽到消息,說是蕭情懷孕了。當時臉上那個表情,憤怒到只恨不得立馬毀了甘泉宮!
他十幾年不曾寵幸蕭情,蕭情卻懷孕了,也就是說,他堂堂一國之皇上,被人戴綠帽子了!
常春以爲隆德帝會立馬帶御醫去甘泉宮,一旦消息得到證實,便會立馬將整個甘泉宮上下全部賜死!
然而過了一會後,隆德帝卻讓他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太后身邊的林公公知道。
常春不知何意,按旨照辦了。
可他沒想到,不過一晚上,宮中居然不少妃子都知道了此事。
林公公那麼口緊的人,自然不可能從他那裡傳出去,常春自己也沒告訴過任何人。
那麼唯一可能的是,要麼是將消息透露給隆德帝的人傳出去的,要麼,是隆德帝自己傳出去的。
常春細思極恐,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如果不是隆德帝默許,這個消息根本不會傳開。
隆德帝爲了抓住鎮國公府的把柄,竟然不惜將被戴綠帽子之事宣揚開來。
就算一個普通的小太監,得知與自己對食的宮女找了別的太監,都不願意自己被戴綠帽子的事情,弄到衆人皆知!更何況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國之君?
常春心裡對隆德帝產生了更大的恐懼,這是一個爲了皇權可以瘋魔的帝王!
“傳旨,將朱醫正等人叫來,就說朕身子不適。”
“是,皇上!”
——
甘泉宮。
一到甘泉宮,蕭炎沉下臉,不怒自威,“說,到底怎麼回事!?”
他這話問的不是陸心顏,而是蕭情。
懷孕一事,蕭炎不知道陸心顏用了什麼法子,騙過了所有太醫。但他肯定蕭情背叛隆德帝是真的,懷孕也是真的。
“大哥…”蕭情弱弱地喊了一聲,面上神情脆弱羞愧,陸心顏從未見過她如此。
印象中的蕭情,一向冷冷的高不可攀,像天山雪蓮,空谷幽蘭。
“說!爲何會做出如此…如此不知廉恥之事?!”蕭炎怒道,因爲生氣心痛,額頭青筋暴起,面色發紫。
蕭情怕他身體承受不住,連忙道:“大哥,你別生氣,我說,我都告訴你。”
“當年我擔心蕭家就此垮了,與冷大哥分開選擇進宮爲妃,沒多久冷大哥被派往前線,途中遭人追殺…”
蕭炎皺眉,“追殺?冷尋爲人義氣慷慨,從未與人結仇,誰會追殺他?”
“那些派去的人說是大哥您指使的。”
“胡說!”蕭炎勃然大怒,“他是我兄弟,我怎麼可能會派人去殺他?!”
蕭情道:“被派去的人說,大哥你擔心我會後悔,擔心我捨不得冷大哥,最後做出無法彌補的錯事,危害鎮國公府,所以不得已痛下殺手!”
蕭炎大怒,“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到底是誰在造謠!?阿情,是不是你爲了替自己脫罪,胡編來騙我的?”
陸心顏插嘴道:“阿爹,蕭世子和珠珠在江臨第一次見到冷叔叔時,冷叔叔對咱們鎮國公府意見非常大,又不肯告訴我們原因。儘管齊飛和秋無涯一力保證,並懇請他開京城對質,但冷叔叔並沒有完全相信。因此來到京城後,冷叔叔不肯來鎮國公府見阿爹。蕭世子怕阿爹傷心,一直沒有將冷叔叔的事情告訴您,直到後來皇上中毒一事,纔不得不跟您說了。現在姑姑這麼說,珠珠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大哥,我怎麼會騙您呢?”蕭情道:“原本這事我也並不知情,是皇上中毒後,前皇后親自來告訴我的。她說當年皇上知道我與冷大哥的關係,他不能容許自己的女人心裡藏着別的男人,所以以大哥的名義派人去暗殺冷大哥。皇上懷疑冷大哥恨他對他下殺手,便帶來毒藥,讓我給皇上下毒,還說皇上抓了冷大哥,讓我認下…”
冷尋倒抽口氣,“所以你們因此做出對不起皇上的事情?!”
“不是這樣的!皇上派去的人,說是大哥你指使的,所以冷大哥之前一直以爲是大哥你想對他趕盡殺絕,甚至懷疑是我爲了榮華富貴,想要斬草除根。他視你爲兄,對我情根深種,然而我們卻這樣對他,他心裡恨!所以來到京城後,知道我在清巖寺爲皇上祈福,偷偷跑去那裡…他是想報仇,想讓我和鎮國公府一起毀滅。”
蕭情眼眶慢慢變紅,“雖然是他強迫的我,可我不後悔,能懷上他的孩子,我很高興!真的,大哥,我高興!”
她說着忍不住情緒失控,小聲哭起來,“大哥,你一定不知道他當初吃了多少苦才活下來!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來京城報仇了,不會等到十八年後的現在!我知道他現在肯定凶多吉少了,皇上以前就要殺他,現在更不會放過他,表面當着所有人放了,暗地裡說不定已經派人將他殺了!所以逸宸纔會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大哥,冷家沒人了,你忍心看着冷家絕後嗎?”
陸心顏道:“阿爹,萬事皆有因果!要不是當初皇上對冷叔叔起了殺意,也不會有後來冷叔叔想要報仇雪恨的決心。姑姑腹中的這孩子,也不會出現。”
隆德帝曾以蕭炎的名義刺殺冷尋一事,蕭逸宸與陸心顏皆不知情,蕭炎更是半點不知。蕭情從前皇后口中得知後,因爲與冷尋見不得光的關係,不知如何告訴蕭逸宸與陸心顏,因此這件事情一直沒有說破,直到現在。
蕭炎愣住,內心愈發天人交戰的厲害。
陸心顏說的沒錯,這一切的起因皆是由隆德帝而起。可他是皇上啊,皇上就算錯了,又怎能算錯?
“那太醫說你沒有懷孕,又是怎麼回事?”無法抉擇之際,蕭炎將希望放在蕭情的肚子上,希望如太醫所言,蕭情根本沒有懷上。
蕭情不由看向陸心顏。
“姑姑,你還記得前天白芷爲您把脈後,說您身子太弱,幫您施針一事嗎?”
“我記得,她說我憂思過重,替我施針舒緩,消去鬱氣。”蕭情恍然大悟,“難道她當時…”
“沒錯,姑姑懷孕關係到您、三皇子,還有鎮國公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運!珠珠不敢輕敵,便讓白芷施針封住您的經脈,讓人無法察覺。”
“難怪太醫把不出。”蕭情鬆口氣,“你也不提前跟我打聲招呼,剛纔在太后那,我真是被你嚇死了。”
“珠珠也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事。”陸心顏道:“嚇着姑姑了,珠珠跟姑姑道歉。”
“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倒是我該謝謝你,若不是你,我現在只怕…”想起在萬壽宮的那陣仗,蕭情一陣後怕,“那絕症之事怎麼回事?爲何太醫也這麼說?難道我真的有什麼絕症?”
陸心顏道:“姑姑不必多慮,說姑姑得了罕見的絕症,只是爲了掩人耳目。那些太醫爲人謹慎,既然有人先說了有病,他們就不敢輕易說沒病。萬一將來真有病,他們不僅會被嘲笑醫術不佳,還可能因爲沒有及時發現延誤病情而被問罪。如果沒有病發,則可以說姑姑被他們治好了。於他們名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事情,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蕭情放鬆下來,“原來如此,沒想到珠珠你這般深諳人性。”
“這孩子,你一定要留嗎?”蕭炎突然問。
蕭情立馬緊張地捂住肚子,哀求道:“大哥,現在珠珠已經幫我瞞過去了,過些日子我絕症併發假死,便可以出宮了。從此以後遠離京城隱姓埋名,絕不會給鎮國公府帶來半點麻煩!”
“我是怕你連累我嗎?”蕭炎動怒,“假死離京,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蕭情被他一吼,不敢出聲了,只能總用眼神求助陸心顏。
陸心顏道:“阿爹,過幾天珠珠會讓白芷進宮,當作已經查出姑姑得的是什麼病。然後以需要靜養爲由,讓太后安排姑姑去皇家行宮休養。只要遠離了守衛森嚴的皇宮,一切行事便簡單的多。”
“大哥,”蕭情弱弱道:“珠珠都說可行了,你不信我也得信她呀。”
“阿爹,珠珠知道您心裡的結。珠珠只是一介女兒,不懂您心裡的大義。但在珠珠看來,蕭家列祖列宗血戰沙場,不只爲了保衛天武百姓,更是爲了保護蕭家兒女不被欺負!若不能護住蕭家兒女,那些拼死戰來的榮華富貴,又有何用?”
陸心顏道:“於情,姑姑當年爲了鎮國公府,捨棄了自己的幸福,咱們欠她的,得還!於理,這事因皇上而起,今日這樣的結果,不是我們蕭家對不起他,是他對不起我們蕭家!他做錯了事,憑什麼要姑姑來承受!?不管阿爹怎麼想,反正珠珠是不服的!姑姑肚子裡的孩子,不管阿爹保不保,只要姑姑想留,珠珠就一定將他保住!”
“你…”蕭炎被驚住,愣愣望着陸心顏,心裡如波濤洶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她怎麼能說得如此坦然?偏偏還讓他覺得…
挺有道理。
蕭情同樣呆住,不過她更多的是感動。以前她嫌陸心顏和離過,一直對她沒有好臉色,還想方設法想給蕭逸宸挑兩個合她心意的貴妾。
卻沒想到她出了事,第一個站在她面前,支持她護着她的,居然是陸心顏!
蕭情情緒複雜地道:“珠珠,你爲什麼要這樣幫我?要知道我以前…”
陸心顏微笑道:“因爲您是蕭世子的姑姑!沒有您,便沒有他,可能也不會有我,不會有…”
她望着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溫柔的神情,“不會有肚子裡這個孩子。”
“謝謝你,珠珠,以前我一直覺得是你高攀了逸宸,現在看來,是我看走眼了,逸宸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大哥…”蕭情看向蕭炎,面露祈求,“求你了。”
蕭炎的思緒,此時已經飛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場宮變中。
那時他爹蕭山帶着他,還有蕭家一衆護衛,披荊斬棘,遇神殺神,遇佛弒佛,只爲剷除叛變的前太子,護住當今皇上。
他們一路殺到英武殿,血流成河,眼看着身邊的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卻沒法停下來拉他們一把,或者替他們收屍。
眼看已經到了英武殿,卻不知從哪衝出來一對人馬,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爹蕭山的鮮血,濺在他臉上,模糊了他的雙眼。他至今都記得那滾燙的鮮血,濺到臉上的灼痛感。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阿爹”,然後看到他爹驚恐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後,腰部一痛,整個人失去了意識。腦海裡最後浮現的,是蕭山放慢的、無聲的、悲痛萬分的神情,“炎兒!”
半個月後醒來,一切已塵埃落定。太子被誅,隆德帝順利登上皇位,蕭家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妹妹蕭情成了蕭貴妃,阿爹蕭山被追封爲鎮國公。
而他蕭炎,天武最英勇、蕭家最出色的少年將軍蕭炎,成了半身不遂的癱子!
蕭炎緩緩閉上眼,記憶裡那一張張永遠年輕、不會老去的臉,在腦海裡一一浮現。
是啊,他們蕭家,不欠誰!
他們那麼拼死想護着的,不只有天武皇室,還有他們蕭家兒女!
現在蕭家女兒出了事,他是蕭家的大家長,他該怎麼做呢?
還有一個多月前隆德帝中毒一事,就因爲一個小太監的一面之詞,他們蕭家就差點被滅了滿門!
那個時候的隆德帝,可有念他蕭家半點好處?!
那一次,他什麼都沒說,可終究,還是寒了心。
蕭炎睜開眼的瞬間,做了決定,“我答應了,你要留下孩子那就留!我們蕭家,不欠誰!我們蕭家女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謝謝你,大哥!謝謝你!”蕭情喜極而泣,“謝謝你,珠珠。”
她與蕭炎一起長大,沒有人比她更懂蕭炎。他正直忠心,說一不二,從不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今天若不是陸心顏,她肚子裡的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阿情,你好好休息,我和珠珠先回去,你且安心,萬事有大哥頂着!”
“阿爹,珠珠,你們慢走。”
—
歡喜院衆人聽說他們平安回來,個個鬆了口氣。陸心顏卻沒有回去,而是直接跟着蕭炎去了書房。
“阿爹,姑姑這事,您怎麼看?”
陸心顏前天進宮剛知道此事,昨天就有人告密,這事怎麼想怎麼怪異。
“你怎麼看?”蕭炎反問。
陸心顏道:“前天進宮的時候,這事還只有姑姑和蒹葭知道,然後就是珠珠知道回來告訴了您。加上青桐白芷,總共知道此事的,只有六人。但這六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說出去的。”
蕭炎道:“有沒有可能是你離宮後,有人知道了此事?”
陸心顏想起那日離宮時見到的武昇與蘇紫。武昇一個少年,這種事不會那麼敏感,至於蘇紫,不論她突然現身京城,還是變身秦紫成爲三皇子妃候選人,都透着幾分神秘詭異。加上蘇紫很聰明,又是女人…會不會是她呢?
陸心顏想了想,搖搖頭,“離開的時候,白芷已經替姑姑封了穴。珠珠自認神情如常,不會被人看出端倪。就算有人從蛛絲馬跡中猜出此事,這麼大的事情,沒有真憑實據,誰敢亂說?”
蘇紫再聰明,畢竟剛到京城不久,對宮中並不熟悉,不可能想到這上面去。
蕭炎又道:“那會不會是你進宮之前,就有人發現了此事?而你進宮,恰好證實了她的猜測?”
“如果是之前就發現,珠珠認爲,這事不會等到昨天才被傳開,應該發現的當時就傳開了。”陸心顏道:“所以珠珠懷疑,鎮國公府,或者說阿爹身邊,有內奸!”
蕭炎面露沉思,似乎與陸心顏想到一塊了,“當日這屋裡,只有我和你兩人。”
“沒錯,當時陳叔叔都被支開了。”陸心顏道:“外面連個守着的人都沒有,如果有人靠近…”
她只有三腳貓功夫,蕭炎當時情緒激動,真有人輕手輕腳地靠近,他們根本察覺不了。
“我馬上讓人查府裡下人,昨日的行蹤!”蕭炎沉聲道。
如果消息真從鎮國公府傳出去的,那麼傳消息的人,昨日行蹤一定有異!
—
下了早朝後,龍天行立馬趕回龍府,脣邊帶着讓人察覺不到的笑意。
今日的他明顯不同,不止冷格感覺到,連一同早朝的其他大臣都感覺到了。
以前龍天行看到誰都一副懶洋洋、眼高於頂的樣子,跟他打招呼愛理不理。
今兒卻是誰跟他打招呼,都能破天荒的得到迴應,雖然態度還是那麼囂張欠揍。
讓那些大臣們直呼,今兒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然而這樣好相處的龍天行,在回到龍府,進入龍院後,立馬打回原形。
望着空蕩蕩的龍院,冷格整個人渾身冰涼。
雲姨娘居然又走了!?
早上他聽到龍爺說,讓雲姨娘等他早朝回來,要知道這樣的話,冷格做貼身護衛這十幾年來,可是第一次聽到。
讓女人進龍院,讓女人留宿,讓女人等他回來…龍爺在雲姨娘身上,已經破了太多戒,可最後的結果,雲姨娘居然還是走了!
冷格只覺那夏日熱乎乎的風,突然變得像冰刀子一般,他連看龍天行面色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好啊,又走了。”耳邊傳來龍天行輕柔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冷格血液都差點要結成冰。
“這糕點,爺賞你了。”
冷格拎着糕點的手發抖。
昨兒雲姨娘說喜歡一品茶樓的糕點,今兒回來的路上,龍爺特意拐道去買。
每個品種要了五份,拎在手上沉沉的。
“今兒個全部給爺吃完!”
冷格內心嚎啕大哭,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最後受傷的一定是他!
“爺!”院門口傳來管事的聲音,“有人送帖子來了。”
龍府裡每天都會收上七八份帖子,都是朝中大臣的邀請。龍天行雖然從不去,帖子卻都是他自個看的,從不讓管事處理。
雖然管事懷疑,其實龍天行壓根沒看過。
“打開瞧瞧。”
“是,爺。”管事拆開後,道:“爺,兵部齊大人邀請您二十九沐休日,去花月樓一聚。”
花月樓是京城有名的青樓,以前一直被倚萃樓壓着。現在倚萃樓被封,花月樓便成了京城第一樓。
“他倒是消息靈通。”龍天行沒什麼表情的道了一句。
後宮一早發生的鬧聞,第一時間便傳到了龍天行耳朵裡。
蕭貴妃若真得了絕症,那皇后人選必須重新挑選,後宮那些育有皇子,且家世不錯的妃子,人人都有機會。
齊懷恩此舉,看來是衝着皇后之位去的。若得了他的支持,齊妃成爲皇后,那是十拿九穩。
“給齊懷恩傳個話,帖子爺收下了。”
以爲爺非你不可嗎?以爲爺沒了你就不行了嗎?哼!
小丫頭,給爺走着瞧!爺想風流就風流,想寵愛誰就寵愛誰!
“傳話下去,爺二十九要去花月樓!”
管家:…
冷格:蠢東西!爺的意思是讓雲姨娘知道他要去花月樓!沒點眼力見!
龍天行睥了院門口的管事一眼,“這糕點,一人一半。”
冷格喜從天降,響亮地應道:“是,龍爺!”
門口的管事,還是一臉懵,並不知道自己,即將因爲吃過多糕點,而吃到吐。
—
鎮國公府。
府中主子少,蕭炎身體殘疾,府中基本不宴客,所以下人並不多。不到一百人,半天不到的光景,便將昨日行蹤有異的下人們找出來了。
總共有八人,梳雲是其中一個。
當她被叫去蘇院的時候,整個人有點懵。
她是最後一個到的,站在最邊上,陳永第一個問的她,“梳雲,你昨晚一夜未歸,去哪了?可有人作證?”
梳雲還沒反應過來,陸心顏一口茶先噴了。
“珠珠,你沒事吧?”坐在旁邊輪椅上的蕭炎關心問道。
“咳咳,阿爹,珠珠沒事。”陸心顏忙用帕子擦乾淨身上的水漬,然後看着滿臉通紅的梳雲,硬是憋笑憋得肚子痛。
“阿爹,咳咳,是這樣的,梳雲昨兒是珠珠派出去的,有些私人的事情處理。”
陸心顏原本想着雖然梳雲是她的丫頭,但現在都是鎮國公府的人,不好厚此薄彼太過偏袒,所以便一併讓人喊來了。
她原本打算最後一個問梳雲,沒想到陳永第一個就問了她,還問得那麼一本正經。
一夜未歸去哪了,誰做證,難道讓梳雲回答去龍府了,龍爺作證?
正常情況下,梳雲去了龍府下午都會回來的,既然沒回來,昨晚肯定…咳咳,兒童不宜。
“哦,我想起來了。”蕭炎突然露出瞭然的神情,“那個龍爺不是指明讓梳雲做貓奴嗎?昨天是去龍府了吧?”
陸心顏一口茶差點又噴出,蕭炎本是無心之言,偏偏離真相那麼近。
“是,國公爺。”梳雲面紅耳赤道。
蕭炎又道:“奇怪了,你紅什麼臉?屋裡太熱嗎?”
“噗!”陸心顏終於忍不住噴了。
“阿爹,”她強忍着笑,“悅心院還有好多事,要是沒什麼疑問,讓梳雲回去吧。”
蕭炎揮揮手,“那去吧。”
梳雲掩面遁走,“國公爺,小姐,梳雲告退。”
這一輩子,梳雲都沒這麼羞愧過!她再大膽,也沒辦法將夜宿龍府一事公諸於世。
梳雲不由心裡埋怨起龍天行來。
陳永開始問第二個人,“昨天下午出去幹什麼了?可有證人?”
“奴婢的弟弟昨天突然來找奴婢,說爹孃生病了,奴婢一時找不到管事請假,便讓小紅幫忙請假。小紅可以作證!”
接連又問了三個人,都沒什麼異常。
直到第五個人。
“盛嬤嬤,昨天中午,有人看見您在後門外的巷子盡頭,與一臉生的男子匆匆見了一面,神情慌張,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