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雲瑤的衣服都已經被撕扯的不像樣了,而她自帶的包袱也早就被那貪心的婆子給扣了,所以翠微回明瞭姚燕語,找出姚燕語未曾穿過的一身新衣來給她送過去。
雲瑤一看這月白色的錦衣,便覺得心裡一陣酸楚。
想着那隻畜生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的情景便覺得噁心,於是啞聲問:“還有別的顏色的衣服麼?”說完,見翠微發愣,便又補充了一句:“這衣服太乾淨了,我要穿回京城,怕是不耐髒。”
翠微忙道:“有的。”於是忙又轉身出去,找了一套煙紫色的衣裙並一件藕紫色的灰鼠窄裉長襖來。
雲瑤穿好衣裳,又簡單的梳洗過,便問:“你們姚姑娘在哪裡?”
翠微欠身回道:“姑娘在東廂,郡主請隨奴婢來。”
雲瑤隨着翠微出了臥室進了東廂房,見姚燕語正看着丫鬟們收拾東西,看樣子是準備要啓程了。
“請郡主安。”屋子裡的丫鬟們見雲瑤進來,都放下手裡的活計,一起福身請安。
“都下去一下,我有話跟你們主子說。”雲瑤看着姚燕語,淡淡的說道。
翠微看了一眼姚燕語,姚燕語微微挑了挑下巴。翠微便帶着一衆丫鬟都下去了。
“郡主可覺得身上好了?”姚燕語客氣的問道。
雲瑤盯着姚燕語看了半晌,方自嘲的淡笑了一下,說道:“謝謝你。”
“郡主客氣了。王爺親自發話,下官莫敢不從。”
“你這是要走了嗎?”雲瑤低頭看着屋子裡的幾個箱子,丫鬟們正在把姚燕語隨身的衣物摺疊起來往裡面放。
“本來昨天就該走了。”姚燕語不想多說。
“姚燕語。”雲瑤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姚燕語,緩緩地問:“你會找到他的,對嗎?”
姚燕語輕笑道:“當然。”
“你愛他嗎?或者你同意嫁給他只是因爲皇上的賜婚聖旨?”
“郡主。”姚燕語微微眯了眯眼睛,面帶不滿:“這事兒跟你沒有關係。我愛不愛他,他都是我的男人。”
雲瑤抿了抿脣,自嘲而無奈的笑着,點頭:“你說的不錯,他是你的男人。”說完,她輕輕地舒了口氣。
姚燕語雖然不知道雲瑤這幾天遇到了什麼,但看她身上的那些牙印吻痕,再聽她夢裡的囈語,也猜到了七八分。於是忽然覺得她其實挺可憐的,愛上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父兄也不爲她做主。她卻執拗的奮力掙扎,不惜各種手段去博取,最後也只是弄了個遍體鱗傷。
她的這番掙扎在誠王爺看來是任性,是無理取鬧;再別人看來是沒事找事,仗勢欺人;可在姚燕語看來,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可笑的鬧劇。
有勇氣去博取自然是好事,但卻是太盲目了。
太傻了。
最終,姚燕語還是沒忍住,認真的看着雲瑤的眼睛,問:“郡主,我勸你一句話,你可能聽?”
雲瑤迷茫的回視着她,說道:“你說。”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首先得自尊自愛。總不能因爲愛一個人而迷失了自我,那樣盲目的愛情,最終也只是傷人傷己。”
雲瑤聽了這話,似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忽而笑了:“姚燕語,其實你也挺自以爲是的。”
姚燕語淡笑着轉過身去,自顧把自己剛看的幾本書認真的收起來。
“我走了,謝謝你給我治病,還有……你的衣裳。”說完,雲瑤轉身出去了。
韓熵戉把凍傷膏被截留並高價販賣之事告訴了誠王爺,誠王爺把在顧城查到的商販全部綁了帶回京城。姚燕語等一行人也收拾行裝離開顧城繼續上路。
且不說雲瑤這次回去的路上如何帶着錦林衛重新找到那虎頭豬官兒兩家人,並把虎頭從墳裡挖出來鞭屍,又叫人把那婆子和豬官兒父子全都綁了,親手拿了弓箭射死在大樹上。
只說韓熵戉帶着兩千精兵護送姚燕語和十幾車藥材連着五六日的風餐露宿,走過蒼茫的北原,繞過一道道山溝,終於進入了甘州地界。
甘州剛經受了戰火的洗禮,荒原到處都是燒焦的樹木,烏鴉呱呱的叫着,成羣結隊的飛過。空氣中甚至還有戰火硝煙甚至屍骨腐化的難聞的味道。
北風凜冽,隔着厚厚的皮草和棉衣都能吹的人骨頭疼。姚燕語牽馬繮繩的手早就凍得沒了知覺。韓熵戉怕她凍傷了手腳,幾次三番勸她回車裡去,她都不肯。卻笑道:“少將軍是信不過我配的凍傷膏麼?”
韓熵戉忙笑道:“這卻不敢。不管我信不過什麼,都不能信不過姚姑娘配的藥。”
姚燕語開心的笑着環顧蒼茫四野,豪氣的一揮馬鞭,說道:“少將軍,我們再比一場。”
“好。”韓熵戉也很開心。這一路上與她一起走過的是一段很快樂的行程,縱然冰天雪地風餐露宿也是一種享受。
“走了!”姚燕語現在的騎術已經相當的好,她瀟灑的揮了揮馬鞭,催馬疾馳。
韓熵戉稍微慢了一會兒,看着她那件月白色錦袍在風中飛揚而起,會心的笑了笑,才催馬追上去。
後面,長矛大總管咂麼了一下嘴巴,擔心的嘆了口氣。旁邊一個管事不解的問:“大總管,咱們已經到了甘州了,你還嘆什麼氣啊?”
“幸虧咱們到了甘州了!再不到,我這心可真的糾成麻花兒咯!”長矛又長長的嘆息。
“你是擔心咱家將軍吧?放心,我聽姚姑娘身邊的人說了,將軍十有*是無礙的。”
這話長矛也已經聽說了,自那日在顧城跟誠王爺見過面之後姚姑娘便開心了很多,之前的憂鬱擔心幾乎不見了。悄悄一打聽,據說是誠王爺跟姚姑娘透了點信兒,十有*將軍無事。
可是,將軍無事,夫人有事啊!照這個樣子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那韓少將軍就鑽進夫人的心裡去咯!
長矛大總管很憂鬱。
暮色四合之時,鳳城遙遙在望。
北風呼嘯,茫茫雪原在夕陽金色的光線中籠上一分暖色。姚燕語勒住馬繮繩眯起眼睛遠遠地看過去,只覺得那座經歷了戰火的小城在夕陽下無比的蒼涼。
韓熵戉策馬至她的身邊,跟她一起看着前面還沒有修繕完整的青磚城牆,輕聲嘆道:“這些胡人真是可恨啊!”
姚燕語輕輕地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哪個國家的歷史不是一本徵戰史呢?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自然規律便是如此,天下萬物誰也逃不過。
想天下太平永無戰爭?怎麼可能。你願意別人還不願意呢。所以,武將,軍隊,永遠是一個國家強大的必要因素。
正在感慨之時,忽見鳳城城門打開,有一小隊人馬從城門裡策馬奔馳而來。韓熵戉高興地說道:“他們來接我們了。走!快——後面車隊跟上!”
姚燕語目力過人,她已經看清了那爲首之人。
一身玄色戰袍呼啦啦迎風展開,頭戴銀盔身着銅甲,胯下黑色駿馬揚蹄疾馳者,可不就是自己發誓要收拾的那個混蛋?!
那個永遠理直氣壯的男人,看上去竟然有些……氣定神閒?此時的他被霞光籠罩着,像是金色的聖殿與烈豔的火,那樣肆意張揚的存在着,光彩奪目。
北風吹來,姚燕語忽然覺得眼睛生疼,鼻子似是阻塞,心裡也不是滋味。於是側臉躲開風,放開馬繮繩放滿了速度。
看着韓熵戉催馬上前揮起手中的鋼戟跟衛章手中的長槍一碰,兩個人哈哈大笑的情景,姚燕語忍不住從心裡罵了句髒話。他孃的!本姑娘十餘日奔走於冰天雪地之中,風餐露宿,日夜兼程,就是爲了看這混蛋一眼麼?!
車隊加快速度,漸漸地跟衛章帶來的小隊人馬匯合。
衛章冷睿的目光掃過那十幾輛馬車,以及長矛和將軍府裡的每個家丁的臉。最後連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笑嘻嘻的翠微等丫鬟們都沒放過。唯獨沒看姚燕語。
姚燕語看着那張魂牽夢縈的臉,各種負面情緒咕嘟嘟的往上涌。
這混蛋!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在人羣歡呼駿馬嘶鳴之中,十幾輛馬車以及小三千兵勇護衛男男女女們涌進了鳳城城門。
鳳城現任守備也就是原甘州經略使之長子李義溶聽說皇上派了姚御醫及二十多名醫女前來並帶了治傷良藥,早就打發自家的女眷來接。姚燕語進城後便跟韓衛二人分開,隨着李義溶派來的婆子直接去了守備府內宅。
姚燕語一邊腹誹着這萬惡的男女有別的舊社會,一邊進了暖烘烘的屋子,然後對李大人派來的僕婦一點不客氣的吩咐預備熱水,本官要沐浴。
李義溶自然知曉這位姚御醫的神通,更知道她乃衛將軍的未婚妻,因爲戰事拖延了婚期,不然她早就是將軍夫人了,所以早就吩咐好僕婦們要細心伺候,姚御醫要一僕婦們一定要給十,決不能怠慢了這位。
僕婦們忙擡來了大大的浴桶,準備了熱水香湯,居然很神奇的弄了些花瓣兒來。
泡在熱水裡的姚姑娘心情稍微緩和了些,隨手撈起一片花瓣聞了聞,納悶的問:“這是什麼花?”
“回大人,這個是這裡草原上夏天開的野花,當地的牧民叫它格桑。”
姚燕語皺眉,真正的格桑不是這樣的吧?
那僕婦見姚大人皺眉,忙又解釋道:“這裡的姑娘出嫁的時候都用這種花裝鴛鴦枕,說是會一輩子幸福。也有人用這花擰了花汁子兌水沐浴,夏天可避蚊蟲。”
姚燕語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只舒舒服服的躺進熱水裡閉上了眼睛。
翠微見那僕婦戰戰兢兢的樣子,便擺擺手讓她退下,又拿出姚姑娘自制的花油來往熱水裡滴了幾滴。然後轉到後面輕輕地捏着她的肩背。
姚燕語泡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翠微怕她睡着了會着涼,忙提醒她前面還有宴席在等着姑娘,姑娘不管去不去都該給他們句話兒。
於是姚燕語懶懶的從浴桶裡出來,擦乾身子換上家常裡衣和棉衣,又讓翠微和翠萍各自去沐浴更衣,她自己赤着腳踩着木屐子往前面去了。
前面自有小丫頭拿了大手巾來替她擰乾了頭髮,散在肩後。又有僕婦進來,回說前面擺好了宴席,請姚大人去就坐。
姚燕語淡笑道:“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弄點飯菜過來給我就好了。”
僕婦答應着下去,不多時提了一個大大的食盒來,裡面是一盆燉的香濃的牛骨湯,還有一隻烤羊腿,並幾張麪餅。
姚燕語不禁笑道:“這可真是大塊吃肉大碗喝……湯啊!”
旁邊香薷小丫鬟笑道:“想來這也是此地的特色了。”
烤羊腿姚燕語自然不吃,只把牛骨湯盛了一碗,泡了兩塊麪餅在裡面吃了,然後把剩下的讓香薷拿去分了,並吩咐自己沒事了讓她們都不用伺候。香薷和半夏高高興興的把小飯桌擡了出去。
姚燕語擡手理了理半溼的長髮,靠在火盆跟前烘烤。
屋子裡一個閒人都沒留,姚燕語站在火盆跟前,拿着鐵筷子撥了撥紅彤彤的炭塊兒,然後在一旁的胡牀上坐下來,撩着溼發遠遠地烤火。
門簾輕響,姚燕語以爲是哪個小丫鬟進來,也沒在意。直到來人走到近前,伸手握住她手裡的頭髮時,她才驀然擡頭,卻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本來已經平復了情緒的姚姑娘在對上某人那雙深沉的眼睛時,立刻不高興了。
“哼。”姚燕語擡手把自己的頭髮從某人的手裡扯了回來,轉過身去不理他。
衛章在她身後坐下,伸手攬過她的腰,傾身貼在她的後背上。
“放開。”姚姑娘生氣了,自然不會讓某人得逞。
“別動。”衛將軍不想放人,手臂一轉,輕巧的把姚燕語的手臂都攏在懷裡,鎖住她的運動關節,讓她一動也動不了。
“討厭你!”姚姑娘氣咻咻的罵人,“混蛋!”
衛章低低的嘆了一聲,下巴一擡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低低的聲音透着疲倦:“我剛回來,一聽說你來了,盔甲都沒換就去接你了。別生氣了,好嗎?”
“那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姚姑娘生氣的反問。
“不敢看。怕控制不住會把你從馬上揪過來……”他火熱的氣息拂在她肩膀和脖頸處,她不安的扭了扭脖子,試圖離他遠一點,卻被他抱得更緊。
“毛病……”姚姑娘低低的笑了一聲,很無奈,卻甜蜜,心底的那點小傲嬌徹底地散了去,放軟了身子往後依靠,整個人都沒骨頭一樣貼在他的懷裡。微微眯了眯眼睛,敏感的手背感覺到衛章掌心裡粗糙的紋理,這讓她覺得安寧。
衛章轉過臉,近距離的看着她。她濃密的睫毛沾了點淚水,黑森森有如雨林,把目光都染出了水意。讓他不自覺的眯起眼,溫潤的舌尖落下來,細細的舔過她的睫毛與眼瞼。
曾經最喜歡的就是這雙眼睛,那麼明亮,那麼清澈,黑白分明,像蝴蝶的羽翼,像星辰,像所有脆弱美麗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他濡溼的舌尖抵在姚燕語的眼瞼上,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膚,描畫她眼睛的輪廓。
姚燕語幾乎覺得有些不適了,她彆扭地轉過頭,想要躲避這種怪異的壓力,衛章粗糙的手指撫過她的脣角,然後低頭,吻住了她。
姚燕語似乎有些驚訝,驟然張大的瞳孔慌亂的顫動,然而她卻沒有動,安靜的與他接吻。
乾燥的空氣裡有種曖昧的張力,陰影無處不在,光亮像精靈般跳躍。
而時間瞬間靜止,凝固在這一刻,他低頭的角度,他肩膀的弧度,他眼中的光斑,他手臂肌肉拉起的線條……像雕塑一樣和睡夢裡的影像一點點的重合,然後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裡,百年不變。
旁邊火盆裡的炭火忽然畢啵的響了一聲,姚燕語的身子微微一顫,擡手推他的下巴。
衛章不得已的放開她,意猶未盡。姚姑娘早就酡紅了雙頰,卻佯裝自持的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衛章不說話,只定定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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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有事?”姚燕語又推了推他。
衛章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把她放開,扶正,坐穩,然後低低的說了三個字:“沒事了。”
姚燕語對於如此聽話溫順的衛將軍有些不適應,便好奇的擡頭看着他。
見他緩緩起身,然後往外走了兩步,右手伸過去,託了託左臂。姚燕語忽然靈光一現,忙起身跟上去拉過他的衣袖:“你胳膊怎麼了?”
“沒事。”衛將軍端着架子的把衣袖牽了出來。
“給我看看!”姚姑娘再次伸手把人拉住,然後捏着他的手腕往上找。
“真的沒事,小傷。”衛章側轉身來看着她緊張的樣子,嘴角噙着一絲微笑,有點小得意樣子。
姚燕語已經摸到了他上臂傷口上纏着的紗布,雖然隔着一層棉衣,但還是很明顯就摸到了。
“衣服脫下來,給我看看。”姚姑娘冷聲說道。
“已經包紮過了,也用了藥。天色這麼晚了,你也累了……”
“閉嘴!”姚姑娘冷冷的瞪了某人一眼,然後轉身吩咐門外:“翠微!把我的藥箱拿過來!”
翠微早就在兩個人摟在一起的時候便過來了,因發現了重大事件,所以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口,生怕有哪個不長眼的闖進來。這會兒聽見姑娘吩咐,趕緊的答應了一聲撩起簾子進了屋。
“你是把衣服脫下來,還是我用剪子剪開?”姚燕語冷冷的問面前的傷員。
“呃……脫了吧。”這還是長矛這回剛給拿來的新衣服。他剛剛沐浴過後才上身,剪了也太可惜了。
姚姑娘滿意了,繃着小臉,下巴往胡牀的方向一點,命令傷員:“去那邊坐下。”
衛章抿了抿脣,默默地轉身回去胡牀跟前坐下,心想一提到傷,他家夫人就變成那個冷靜自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神醫了。哎,太不可愛了,還是剛纔嬌滴滴的樣子乖巧可人疼。
翠微把藥箱搬過來,然後近前要服侍衛將軍脫衣服,衛章擡手阻止,然後自己伸手解開了腰封。
不讓人服侍?翠微詫異的回頭看了姚燕語一眼。
姚燕語看他單手解衣鉤倒也靈活,便沒有吱聲。翠微見自家主子不出聲,便默默地退到一旁,自顧去打開藥箱,把高度燒酒,傷藥,小剪刀等一一擺開。
衛章自己把外袍脫下來,又單手解開裡衣的袋子,把左臂的衣袖脫了下來。露出左臂麥色的肌膚和上臂滲着血漬的白紗布。姚燕語微蹙着眉頭用剪刀把紗布一層層的剪開。
這是被利箭割破的傷口,利箭擦着胳膊射過去,劃破了肌膚,傷口挺深,足有一寸多長,若是再往裡一點點便應該是貫穿傷了。那樣的話就算不傷到骨頭也應該會傷到大血管和筋絡。如此,這傷可算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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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雖然做過處理,但卻是粗枝大葉,不過是敷上一些藥粉然後用布纏起來而已。
本來這樣的傷並不是太可怕,但可怕的是傷口沾了冰水,有凍爛且壞死的狀況,應該是在水裡浸泡過,又耽誤了治療時間。若不及時清理,細胞壞死引起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姚燕語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人實在可惡,傷口都成這樣了,居然還想隱瞞!
衛章悄悄看她的臉色,心道不好,這丫頭真的生氣了。於是伸手輕輕地拉了拉她的手,低聲說道:“沒事,並沒傷到筋骨,而且我已經敷過藥了……”
“閉嘴!”姚燕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擡手拿過銀針給他做針麻,同時不忘發揮醫者的職業道德教訓人:“這麼冷的天你居然讓傷口沾水?!你知道傷口凍爛了引起壞死感染的話,嚴重了會要你的命嗎!”
“呃……”衛章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女人這樣教訓,心頭涌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姚燕語拿過藥棉擦過手術刀,刀尖在衛章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比劃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手是抖的。她輕輕地咬住下脣,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神穩下來,卻發現根本沒用。
面對他的傷口,她沒辦法冷靜,甚至越想冷靜便越是慌張。心裡一抽一抽的疼,刀子根本下去不。於是她索性把手裡的刀丟回去,冷聲吩咐翠微:“你來。”
“我?”翠微詫異的指着自己的鼻尖看着姚燕語。
姚燕語上輩子沒有給自己的親人主刀過,之前她甚至還想親人手術爲什麼要回避?難道不是自己動手更放心嗎?現在她才真正的明白,不管你有多高的醫術都無法在親愛的人身上下刀。感情這東西,那跟技術好不好是沒有關係的。
“讓你來你就來。把凍爛的腐肉清除掉,然後再用藥粉止血。”姚姑娘瞪了翠微一眼。
翠微不敢有異議,忙用燒酒洗了手,拿過手術刀來對準傷口上的腐肉,輕輕地劃下去。
姚燕語甚至不忍心看,只悄悄地轉頭看向衛章的臉。恰好他也正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
於是她又瞪了他一眼,擡手捏住那根銀針,輕輕地轉了轉,把自己身體裡的氣流通過銀針輸入他的體內,以保證麻醉的最佳效果。
衛章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左手,輕輕地捏了捏。
姚燕語轉頭看過去,微微蹙眉:疼?
衛章輕輕地搖頭,拉着她的手湊到脣邊,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姚姑娘的臉噌的一下紅了。待要發作,又礙於翠微就在旁邊,而且還在給他處理傷口。若是不發作,這混蛋居然含着自己的手指不放了!
真是可惡!
雖然處理這樣的傷口對翠微來說沒什麼難度,但對方是將軍啊!而且姑娘就在旁邊看着……翠微表示自己的壓力真的好大!
衛將軍自然也感受到了旁邊那丫鬟的緊張,爲了緩和氣氛,衛章放開姚姑娘的手指,輕聲嘆了口氣,說道:“我精心挑選的四十人,如今已經少了四個了。”
“戰死?”姚燕語心裡一緊,那四十個精悍的兵勇曾和她一起從洪災區走過,也算有同生共死的情誼了,不知死去的是哪四個人。
“嗯。”衛章嘆了口氣,說道:“這次我帶他們沿着圖母河下去,劫了高黎人的一樁買賣。雖然收穫頗豐,但卻付出四個烈鷹衛的性命。”這可是萬里挑一的四個人啊!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們培養到今天這種程度。
在姚燕語的心裡,人命是最貴的,不管用什麼換都不值,於是皺眉問:“什麼買賣?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衛章淡淡一笑,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低聲說道:“一千隻精鋼弩。高黎人從東倭人那裡買來的。”
姚燕語看着他別有深意的目光,忽然想到了什麼:“那關於你失蹤的消息?”
“自然是將計就計。他們故意賣個消息給我,想引我上鉤。我怎能辜負了他們這番好意?”衛章微微一笑,眉目中盡是肆意飛揚。
姚燕語卻覺得憋氣:“你可知道家裡人多少個晚上沒睡覺?他們都急死了!長矛都跟我哭了好幾回。”
衛將軍擡手撫上她緋紅的臉頰,低聲問:“就只有他們急?你呢?”
姚燕語氣結,瞪着他不說話。
“我們姑娘自然也着急,不然還能不遠千里跑到這裡來?”旁邊翠微輕聲嘆道。她已經清理完了傷口,拿了用金蛹配製的止血養肌粉給衛將軍輕輕地灑上。這些藥粉比起之前那些來,效果又好了不知多少倍。
姚燕語見翠微開始包紮傷口,便擡手把銀針拔了出來。又不放心的問:“還有別的傷嗎?”
衛章搖搖頭:“沒了。”
“傷口不能沾水這樣的道理你不懂嗎?”姚燕語生氣的問。
衛章不想她不高興,趕緊的解釋:“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們藏在水裡,這也是個意外。”
“這樣的天氣,你們藏在水裡?!”姚燕語詫異的問:“那什麼河都不結冰嗎?”
“不是河裡,是仙女湖。仙女湖冬天不結冰的,風景很美,等我把高黎人趕出去之後,我帶你去湖邊玩。就現在這種天氣,湖邊都有花開,簡直是人間仙境。”
說到這個,衛章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他們說那裡有長生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懂藥,到時說不定還真能採到長生草。”
“傳言你也信?”姚燕語好笑的搖頭。什麼長生草,還長生不老丹呢。
翠微給衛章把傷口包紮好,又勸了一句:“將軍聽我們姑娘的,這傷口可不能再沾到水了。這幾天您也注意保暖,別再凍了。”
衛章不語,只看着姚燕語微笑。
“說你呢,聽見沒有?”姚燕語又瞪他。
“嗯。”衛章點點頭,“有你的靈丹妙藥,這點小傷算什麼。”
“你別不當回事兒啊!”姚燕語見他又說這種話,忍不住警告,“你知道爲醫者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種不把傷病當回事兒的人,知道吧?俗話說養傷養傷,傷病是靠養的!你們不當回事兒,我們操多少心用多少藥都是白費,明白嗎?”
“明白。”衛章看她繃着小臉教訓人,又忍不住笑了。擡手捏了捏她的臉,看着翠微拿了藥箱離開,便彎腰低頭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
姚燕語忽然擡手推了他一把,低聲啐道:“滾吧,我要睡覺了。”
衛將軍看着她羞到不能再羞的大紅臉,呵呵笑了兩聲,滿意的滾了。
翠微放好藥箱轉身回來,笑着打趣:“姑娘,我覺得將軍好像有點怕你。”
姚燕語扁了扁嘴巴:“有點?怕我?”
“將軍看姑娘的目光跟看別人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哎呀,我也說不好,就是那個……哦,是蘇三姑娘說的那個詞,叫‘溫柔如水’。”
“呸!他這還叫‘溫柔如水’?洪水吧?”
翠微差點笑噴,忙擡手捂住了嘴巴。姚姑娘則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嘆道:“行了,累死了。收拾一下早點睡了。明天一早我們去傷兵營看那些傷兵。”
“是。”翠微忙答應一聲忙上前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