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晉王殿下的馬車回府的事情,第二天孫梓棋到秦府的時候重新被提了起來,孫梓棋聽了之後也愣了半響,才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倒黴還是運氣好,平白無故的路上被人丟了石頭,馬車剛壞就又遇上了晉王殿下。最主要的是,晉王殿下還那麼好,讓出馬車送你們回家。”
“秋禾姐姐可是在跟晉王治病呢,看到她在,晉王怎麼可能不幫忙。”秦舒蘭說着看向林秋禾,“是吧?”
林秋禾無奈地苦笑,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做的也是一些輔助治療的事情。晉王的主治大夫還是我師伯張御醫。”她說着錯開話題,把少女們的注意力從寧卿身上轉移到那位新出爐的進士老爺孫韶喆的身上。“說起來後天就是殿試了,不知道那位孫公子準備的如何了?”
“說起來這個就讓人抑鬱,我還想這堂兄沒成婚,趁着這幾日辦幾場宴會,說不定他也就能給我找個合適的堂嫂了,沒有想到他拒絕了說是這幾日要好好看書。連爹爹都說讓我不要胡鬧,還專門安排了院子給他住,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呢!”孫梓棋有些氣惱,有這樣一位金榜題名的堂兄她很是與有榮焉,本想好好炫耀一番,沒有想到計劃剛剛提出就被駁回了。
她一臉的無奈,看着秦氏姐妹同情的安慰她又露出了笑容。
“不過堂兄的那位從小一起長大的養妹倒是會在明天到京城,趕在殿試之前跟他匯合。我聽堂兄說,那是一個年紀跟我們相仿的姑娘,到月底的時候過十四歲生辰。”孫梓棋補充道:“若是堂兄能夠一舉名列前三甲的話,到時候這位堂妹的生辰宴只怕會熱鬧許多。”
幾個女孩坐在一起討論的無非就是這樣的事情,林秋禾坐在一旁聽了片刻,就轉身摸到了看到一半的書低頭仔細看了起來,對於她們的話題也不過是偶爾說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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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昨夜似乎回來的有些晚?”下針之後,林秋禾就會有一段比較悠閒的時候。她這會兒正捧着茶杯喝茶,想起之前孫梓棋說她們那麼幸運正巧碰上寧卿的評價,她就忍不住提起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不過,若不是正巧遇上了王爺,我們還不知道會耽擱到什麼時候呢。”
寧卿聞音而知雅意,立刻明白林秋禾這是對他昨晚出現的時機產生了懷疑。他無奈地苦笑,低聲道:“這件事情還請林姑娘幫忙隱瞞母親,事實上是昨天晚膳之後,城外的軍營突然傳信說有緊急事物,我這纔出城處理。”他說着看向林秋禾,認真道:“這些天我已經儘量注意休息了,只是若是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只怕……”
林秋禾看向寧卿的雙眼,見他神色坦蕩,心中的疑惑這才消除了大半,點頭道:“是我不該追根究底的。”她說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過去又給寧卿診脈。
感覺到柔軟溫暖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寧卿眼睛微微一眯,低頭看着那隻手。不同於京城中的那些少女留着長長的指甲,並且塗上豆蔻殷紅迷人。林秋禾的指甲被修剪到略微超出手指一點,緣邊圓潤沒有一絲毛刺,而整個指甲也都帶着一種健康的粉嫩色,顯得手指格外漂亮。
“體內的毒素並壓制下去了。”林秋禾鬆了一口氣,繼而擡頭看向寧卿,“我想師伯也應該警告過你,若是下次再毒發只怕就不會這麼輕易被壓制下去。還望王爺能夠自珍自重纔是。”
寧卿的目光不由跟着林秋禾的手移動,聽到她說話這纔回神,苦笑着道:“這些年我都習慣了。”
“王爺不要忘記了,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林秋禾雙眼微微一眯,危險地看向寧卿。寧卿這纔想起之前他和林秋禾曾經有過一次兩年之約。
而在林秋禾看來,雖然是因爲一個誤會寧卿才一直幫助她的,不過她卻也默默記下了自己欠寧卿的人情。特別是在隱隱意識到寧卿對她不一樣的感情,卻不認爲自己能夠迴應之後。治好寧卿可以說已經成爲她心底不被任何人知道的執念了。
“對了,那個銅像還好用嗎?”寧卿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姿勢,雙目含笑看向林秋禾,“若是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告訴我,我讓負責的工匠再次改動下。”
“不,很好用。”林秋禾搖頭,“這些天我感覺到自己對穴位的熟悉程度在增加。”
寧卿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林秋禾這才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既然你知道這樣的好東西,爲什麼不趁機提交給你師伯?要知道這個東西若是能夠普及開來,你在杏林之中的名聲和地位就會再次提高,想來以後不會有幾個人敢小看你了。”
“我覺得我的名聲已經足夠了。”林秋禾平淡地說,“就算是現在,實際上我的醫術水平實際上也跟我的醫術不相符。我可不想成爲徒有虛名的人,到時候被人拿着這個指摘,甚至是攻擊。至於這個鍼灸小銅人的事情,事實上我已經跟師伯提過,想要以師伯的名義發出去,但是師伯不同意。”
說到後面林秋禾也有些無奈,不過既然張章堅持,她也沒有道理硬是讓他承擔這個虛名。反正等到兩年後她鍼灸之術大成,大概也就能夠提出鍼灸小銅人的使用和普及了。
聽到林秋禾平靜的話語,寧卿雙眼微微有些意外的神色閃過,然後才帶着更加欣賞和喜歡的目光看向林秋禾。沒有被那些虛無的名聲所打動,這樣的年紀就這般冷靜自持,堅持腳踏實地。光是這份心性就比絕大部分人的人出色了。
只是,現在有一個巨大的問題橫在了他們之間。在他越來越喜歡林秋禾的同時,他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因爲上次的魯莽而留在她心中的壞印象,甚至讓她喜歡他呢?
他真的不是因爲不在乎她所以才肆意妄爲的,相反因爲是因爲太過於在意而失去了平日裡的自持和冷靜,這纔會有月圓之夜夜探秦府的事情發生。
而林秋禾絲毫不知道寧卿心中的糾結,在三友苑忙碌完之後,略微整理了一下外貌,確認頭髮和衣衫沒有凌亂就被珍珠請到了攝政王妃的馨和園,陪着王妃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而等到她回到秦府荷園的時候就發現園子中比平日要熱鬧不少,守在門外的秋歸見她回來連忙笑着提醒:“孫姑娘帶着一位蘇姑娘來做客。”
蘇姑娘?
林秋禾一愣,還沒有來得及進去就被屋中眼尖的孫梓棋看到。
“秋禾快進來,我給你介紹堂兄的妹妹!”她說着跑了出來,拉着門外的林秋禾進去,直接把她推到了一個外貌俏麗可愛的女孩面前,“這就是堂兄的妹妹,叫蘇曉寧。”
“蘇姑娘好。”林秋禾看着打扮得體,但是跟京城少女還是有些許不同的蘇曉寧,微笑着問了個好,目光從她脖子間的金鎖上劃過就被人拉着坐在了一起說話。
蘇曉寧性子安靜,不必孫梓棋和秦舒蘭兩個人喜歡熱鬧,然而衆女說話她偶爾也會中肯地說上兩句。見她一舉一動之間都有着大家閨秀的風範,衆女對她印象也越來越好。而林秋禾在陪着說了會兒話之後就跑到一邊偷懶看書,衆女也習慣了她這懶散的樣子,不時地會提高聲音笑話她兩句。
林秋禾笑着回了兩句話,就又低頭看書放鬆。反正對於她來說,身邊不管怎麼噪雜她都是能夠看下去書的。
“林姑娘,我們不會打擾到你看書吧?”只有今天才認識的蘇曉寧有些不安,過去低聲問道。林秋禾聞言擡頭笑了下,道:“無妨的,她們熱鬧慣了,我也習慣。”
見蘇曉寧坐下似乎不準備離開,她就合上了書,笑着道:“蘇姑娘出來京城,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就儘管跟你堂姐說,梓棋可是個熱心的人呢。”
“嗯,我今天剛到她就帶我見朋友,說是怕我在府中無聊。”蘇曉寧笑着點頭,好奇地看了一眼林秋禾手中的書,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當之後,她連忙坐直了身子歉意而羞赧地笑道:“我還以爲林姑娘是在看醫書呢,之前梓棋堂姐跟我提過好幾次,說林姑娘醫術超羣,治好了她的小毛病不說,如今還在攝政王府爲晉王殿下看病。”
“不過是遵從師伯的吩咐做些輔助的治療而已。”林秋禾沒有懷疑好奇和崇敬表達得恰到好處的蘇曉寧,隨口說了兩句,手就暗示性地放在了書上面。蘇曉寧立刻知趣地起身離開,林秋禾這才鬆了一口氣低頭繼續看手中的《各地風俗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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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火光,尖叫聲,林秋禾站在街角看着那些恐怖的景象,意識到她又做惡夢了。街道上不時會有人跑過去,而她所化身的小女孩只能無力地哭泣着,有人慌亂中撞到了她卻連頭都沒有回就跑了。而接着她意識到有人搶走了她身上的金鎖和玉佩,再後來一隊戰馬跑過,沒有注意到角落中的她,她蜷縮在角落又累又疼又餓,低聲叫着“孃親,救我……”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下的時候,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在面前,“找到了!”而在她被對方抱起來的同時,看到不遠處一個人手持弓箭慢慢拉滿弓……
呼!
林秋禾猛然睜大了眼睛,看着屋內漆黑一片,急促的呼吸這才緩緩平穩下來。饒是這樣,守夜的藍絲還是被驚醒了。她連忙爬起來點亮拉住進了內屋。
牀幔裡面的林秋禾感覺都了一絲光亮,然後就看到牀幔被掀開,藍絲擔憂地看着她:“姑娘?”
“扶我起來。”林秋禾低聲說,夢境中最後那支箭並沒有傷到她,只是那個救她的人……林秋禾靠在牀頭捂着心口,這個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覺得夢境中的一切似乎都還歷歷在目一樣。
藍絲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耽擱,連忙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過去,然後又投了帕子想着給林秋禾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等到捧着溫熱的茶杯,林秋禾纔回過神微微搖頭試圖讓自己擺脫夢境的干擾。她努力對自己暗示:不要再想了,這只是夢而已!爲了增加說服力,或者說是想把那些畫面甩出腦海,她甚至忍不住微微搖頭。然而,就在她搖頭的某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細節。
那個金鎖!
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金鎖?只是,是在什麼時候呢?她皺眉,而早就被她動作嚇了一跳的藍絲連忙低聲開口:“姑娘,可要讓廚房準備些安神茶?”
“不用了。”林秋禾緩慢地說,本來呆滯的神色慢慢恢復了靈動。她想到什麼時候,在什麼人身上見過那個金鎖了。
蘇曉寧!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留下的伏筆終於用上了~~~~被搶走的金鎖和玉佩~~~~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