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的事情很快就過去,那晚的事情再沒有人提起,林秋禾也沒有多問。倒是秦家的三位太太都錯開時候給林秋禾送了些心意,讓陳自晴在一旁忍不住笑道:“這次雖然沒有收診金,不過這些東西也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秦家上下等於都欠了林秋禾一份人情。
林秋禾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不過看了看那些東西也就讓墨香收起來了。這些還都不是大頭,真正的大頭應該是周天澤夫婦纔對。畢竟,她真正救了的人是他們。
不過,連接幾天之前說了要登門道謝的這對夫婦都沒有露面。林秋禾心中雖然有些嘀咕,卻也沒有顯露出來。中元節後她第一次去張府上課,卻沒有想到遇到了周天澤夫婦。
顧容一看到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等她給張章見過禮這才招手道:“林姑娘快坐我這邊,我們好好說說話。”她說着就拉着走過去的林秋禾坐在了身邊,熱情地道:“那日我痛得迷迷糊糊,也沒有來得及跟林姑娘說一聲謝,今日可算是見着了。”她說着扶着身邊的丫鬟站起來,深深地行了個禮,認真道:“多謝那日林姑娘的救命之恩。”
別看顧容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挺着一個大肚子,然而動作卻比一般人還要靈敏,林秋禾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止,她就俯身下去了。而周天澤也連忙起身,過去扶着她重新坐下。
“你啊你,怎麼還是這麼急躁。”周天澤搖頭,轉身又看向林秋禾歉意地道:“還請林姑娘不要介懷,內子就是這樣的脾性。”
林秋禾笑着搖頭,周天澤是一個長相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而顧容則長相豔麗,渾身都散發着青春活力的感覺,就算是有孕在身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然而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卻格外的般配。顧容對周天澤的新任和依賴,以及周天澤對顧容的寬容和寵溺都在兩個人一瞬間交匯的眼神中表露無遺。
“周奶奶性子直率,讓人羨慕。”
“我癡長你幾歲,你就叫我姐姐好了。”顧容笑着說,不等林秋禾應下就轉頭看向身邊的丫鬟。丫鬟連忙把早就準備好的錦盒拿出,顧容接過親手遞過去道:“這個算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還望妹妹不要推辭。”
這實際上也算的是林秋禾的診金了。她心中有數,也不推辭笑着收下了錦盒遞給同來的青黛。顧容見她這般落落大方,眼中的喜歡就更是明顯了,開口就道:“今日來張府一則是拜會張御醫,二則是謝過林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們既已經認識,改日我請林姑娘去府中游玩,可不要推辭。”
“若是得了顧姐姐的邀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推辭呢。”林秋禾笑着應下了顧容的好意,而張章這個時候纔開口,“好了,我這邊與周郎還有些話要說,你先去書房複習上次所學的要點,過會兒我可是要考校一番的。”
林秋禾連忙起身跟衆人告別,這才帶了青黛去後院書房之中。
等離開了前廳,青黛這才低聲提醒林秋禾。“姑娘,想來那周公子夫婦之所以會在這裡,是特意等姑娘來了,好當面道謝的。”
林秋禾點頭,“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這周家倒是有趣。”她說,“我記得之前聽聞,似乎周家並沒有跟秦家計較,反而是客氣了不少。兩家甚至因此還有了些交情,而如今周氏夫婦沒有去秦府反而在張府等着我……”
周家的態度很奇怪啊。若是說周氏夫婦此次來張府沒有周家長輩的許可或者暗示的話,只怕誰都不會相信的。只是這樣的姿態,究竟是幾個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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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周氏夫婦是不是在刻意跟我交好?”林秋禾坐在鋪了冰絲涼蓆的軟榻上,吃着剝好的葡萄跟寧卿說起了周氏夫婦的舉動,“去張府的話,這份人情師伯自然是不會貪下的……等等,那不成周家對秦家還有什麼疑慮?”
所以周家纔不願意讓秦家享受這份人情?
林秋禾擡頭看向寧卿,“周家和秦家在朝堂上的政見是不是不大相同?”簡單的說,就是他們是否分屬兩個陣營。
寧卿雙眼微微一亮,認真地看着林秋禾,半響才輕聲道:“聰明!”
“果然如此!”林秋禾笑了起來,“我就說,我對於周氏夫婦,乃至他們背後的周家都不過是個小人物,他們這麼費盡心思特意打聽清楚我的一切,特意在張府等着跟我道謝,也未免花了太多的心思。”
她說着鬆了一口氣,然而卻見對面的寧卿微微搖頭,雙眼含笑帶着不贊同的目光看着她。
“……”她微微揚起眉毛,雙眼瞪大用眼神詢問,看着寧卿又點了下頭,這才皺眉,“實際上,還是跟我有關?”可是,周家圖她什麼呢?
“呵,”寧卿輕聲笑了下,“你也不用想太多,也許就是他們夫妻倆跟你投緣也說不定呢。”
“你這麼說,擺明了就是另外有原因嘛。”林秋禾瞪大眼睛,懷疑地看着寧卿,“是不是,有關我跟王妃之間的事情,周家知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寧卿微微搖頭,想起那日周家那位老狐狸在下朝之後攔着他說的那些話中的試探和暗示,他脣角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你也不用擔心太多,周家秉承周老太爺的處事方式,向來是小心謹慎,從來不會輕易得罪任何人的。”
他安撫着皺眉苦思的林秋禾,“有些事情,順其自然不是更好?你之前還說覺得周天澤的妻子顧氏人不錯,難得的大方爽朗。難不成就因爲這點懷疑就不相往來?”
“可是……”林秋禾皺眉,心中總是帶着一絲彆扭。而寧卿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起來,“要說你聰明呢,也真的是聰明。可是這會兒怎麼就笨起來呢?”
“笨?”林秋禾抿了下脣,心中對這個評價雖然有些羞惱,但是也明白寧卿不會無的放矢。她皺眉卻想不出自己哪裡笨了。
寧卿搖頭,“你以爲這京城之中,女眷之間的往來就真的只是因爲喜歡對方的脾性,跟對方投緣嗎?”他說着給林秋禾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水至清則無魚這話,你應當聽過吧?”
人至賤則無敵這句話你肯定沒聽過!
林秋禾充分發揮了腹誹的功能,偷偷撇了下脣角,接過茶杯喝了口茶這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簡單而言,沒有永遠的友誼只有永遠的利益。不管他們是爲了什麼跟我交好,但是我們投緣最起碼是真的,更何況,有着利益的存在,友誼纔會更長久。”
寧卿緩緩點頭脣角帶笑,林秋禾看了看他理所當然的表情,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話。
“可是,我想要的卻不是這樣的。我想要一個人對我好,只是因爲我是我。而不是我身上那些附加上的價值。”所以,她跟陳自晴很親近,因爲在她還是一個丫鬟的時候,連命都不屬於自己的時候,陳自晴就對她很好。而她身份的驟然變化,甚至是在秦府的卓然的地位,都沒有改變陳自晴對她的好。
她窮困潦倒的時候,陳自晴不曾看低她。她富貴榮華的時候,陳自晴也不曾嫉妒她。
“我知道這樣想很天真,”她看寧卿開口想要說什麼,立刻打斷他的話,“所以我也不過是想想而已,你不用勸我什麼。”林秋禾說着笑了下,然後低頭有些五百聊賴地撥弄着碟子裡面的紅得發紫的葡萄,不再說話。
寧卿見她這樣,一愣,本來到脣角的話怎麼也就說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刻鐘,林秋禾這才起身收起寧卿身上的針,道:“我還有些事情,就不去王妃那邊說話了。還請王爺替我告罪一聲,改日我再親自賠罪。”
寧卿想了下,道:“我讓人給你準備馬車。”
昨天夜裡才下過一場雨,如今天氣正是涼爽。林秋禾回了秦府之後就難得有興致跑了一趟廚房,用今天沒來得及用完的奶牛和雞蛋蒸了一碗簡單的蒸蛋布丁,然後放在冰盆中冰鎮了這纔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
秦府三位姑娘都被她招呼過來,幾女圍坐一團吃着香甜可口的冰鎮布丁,覺得又爽口滑嫩又解暑,苦夏了許久,人都有些消瘦的秦舒蘭接連吃了兩碗,這纔在秦錦蘭和陳自晴的勸解下停了下來。
“秋禾,這個蒸蛋的做法你能告訴我嘛?”秦舒蘭可憐巴巴地看着林秋禾,“夏日裡面不是酸梅湯就是各種花蜜啊露啊的,不然就是綠豆百合水,實在是吃得有些膩味。還是這個好吃,香甜順口,還解暑。”
“這個不難,用料也簡單,你若是喜歡,我寫了方子給你,想吃讓人去做就好了。”她說着微微頓了一下,才又道:“唯一不好的一點是,吃了容易發胖。加上是涼食,所以女孩子還是少吃爲妙。”
衆女坐在一起說笑,秦玉蘭經過上次的事情因爲及時請來了林秋禾,讓秦錦蘭和秦舒蘭對她親近了不少,這會兒坐在一起跟大家說笑,不時地說上兩句調皮話,看起來也比之前合羣了不少。
當然了,這裡面更多的是秦錦蘭和秦舒蘭對她的謙讓,不然依着秦玉蘭那時不時小性子的脾氣,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而她呢,這樣也算是朋友嗎?
林秋禾看着秦玉蘭,心中很明白,她並沒有把對方當成朋友。所以不管秦玉蘭用什麼樣的心態接近她,她都無所謂。可是,今天偏偏因爲顧容的事情,跟寧卿發了火。吃了甜點,心情好了之後再去回想之前的談話,林秋禾隱隱有些後悔。
說白了,寧卿願意這樣勸她,也是爲了她好,不是嗎?
等送走了秦氏姐妹,林秋禾就有些抑鬱的趴在了窗戶邊上,考慮着要不要下次見面的時候跟寧卿道個歉。
可是他們又沒吵架,突然道歉會不會顯得太正式了,反而讓他們以後相處更尷尬?林秋禾無奈地趴在了桌子上,回想下午說話的過程,懷疑自己是不是大姨媽快來了,竟然幾句話的工夫就生起了悶氣。
內分泌失調什麼的,太影響心情了。說不定這時候寧卿已經覺得她不可理喻了……
林秋禾幾乎想要把臉埋進手裡算了,越想越覺得下午時的自己不可理喻。算了算了,下次去攝政王府的時候再坐上幾份蒸蛋布丁過去,當做是道歉好了,順便也爲今天匆匆離開給王妃賠罪。
然而,林秋禾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下一次跟寧卿見面,竟然隔了那麼久。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禾禾的潛臺詞是,我希望你對我好是隻是因爲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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