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接過錦盒時愣了一下,然後纔在秦錦蘭的催促下打開。
錦盒裡面放着的是一根做工精細的墨,墨身上還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她看到裡面的東西愣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這墨……”林秋禾謹慎地沒有發表評論,孫梓棋出手,定然不會是送一根普通的墨,只不過她也不是什麼識貨人,因此這刻意的停頓就給在場其他人發揮的餘地了。
最先說話的是秦舒蘭,在秋禾接過錦盒的時候她就好奇地看了過去,這會兒見了裡面的墨,也是一愣然後脫口而出。
“這不是徽州那邊號稱‘添香’的墨嗎?坐在這邊,我都能聞到墨中所含的那種淡香了。”她說着起身坐到了對面林秋禾身邊,“上次我央求爹爹給我買一根,爹爹都沒答應呢。”
“那是因爲三叔覺得這麼好的墨給你是浪費吧?”秦錦蘭沒什麼惡意地調笑,“你平日裡功課又不努力,這麼好的墨在你手裡不是浪費嗎?”
“我不過是覺得這樣的墨,用來寫籤子好用罷了。再說,等到荷園前面的池子中睡蓮開了,我還想寫請帖請人過來賞花呢,若是用這樣的墨,不是顯得格外有意境?”秦舒蘭也不生氣,笑着看了下林秋禾道:“不過,若是林姐姐用‘添香’來給人開藥方,也是不錯呢!”
林秋禾聞言笑了下,合上錦盒放在一旁,道:“若是你喜歡,回去之後我給你切了半根送過去。”
秦舒蘭一愣,然後立刻擺手。“不過是寫幾張請帖,若是林姐姐不嫌我煩,到時候我去荷園蹭着用一下也就足夠了。”
對於秦家來說,這徽州的“添香墨”自然不算多麼的珍貴,畢竟孫梓棋能整根拿來送人的東西,就算貴重也是有限的。秦舒蘭之前那般說,是她真的喜歡這種墨,另外也有給秦錦蘭和孫梓棋長臉的意思。萬一林秋禾不懂得這“添香墨”的珍貴,那豈不是明珠暗投。
當然了,對於林秋禾所釋放的好意,秦舒蘭也沒有完全拒絕,反而是順勢更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三女低聲說笑,上面的秦老夫人看得心中頗爲高興,由着她們說了一會兒話這才笑着讓她們都回去休息。
林秋禾回去之後就讓青黛把“添香墨”給放了起來,並不是很在意的模樣。轉身就去陳自晴屋中看望她。
陳自晴這會兒只覺得小腹墜墜的疼,聽林秋禾說了在安和園的事情之後雙眼微微一亮,又想了想才道:“添香墨雖然不是什麼在士子間聞名遐邇的名墨,在閨閣之中卻也頗有聲譽。這樣一整根的墨,價值只怕也在上百兩銀子之上,孫姑娘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只怕這不是她的私產。”
林秋禾這才意識到這份禮物背後可能有的含義,畢竟就算是秦家,秦錦蘭和秦舒蘭兩人一般的人情往來也不會有這般的花費,由己推人孫家家世於秦家相仿,就算是謝禮也不應該如此貴重纔是。
“也就是說,這墨十有八、九是她背後的人送的。”她想到這裡微微皺眉,“明日我還要再去一趟攝政王府……”
“你且放心,孫家既然是有所求,自然是會打聽好你的行程。”陳自晴坐在一旁用湯婆子捂着小腹,“我所擔心的是,萬一她們所求太過分了……”
“我又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孫家所求只怕也就是給人診脈看病而已。”林秋禾倒是想得更透徹一些,“實在力有不逮的時候,我請了師伯幫忙總是可以的。”
既然想通了孫梓棋送禮的事情,林秋禾就又交代了陳自晴兩句這纔回了自己屋中,把白天整理好的筆記跟之前的放在一起,認真複習了一遍,一直到守夜的墨香過來提醒她該休息了,她這纔拿燙好的帕子敷了敷有些酸困的眼睛,把散亂的筆記整理好,這才上牀休息。
她是張章的師侄女也好,是攝政王夫婦失散多年的女兒也罷,這些對於林秋禾來說都沒有實質的意義。她始終相信,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纔是真正可靠的。而外來的那些附加的身份和地位,對於她來說只是偶爾想一想就已經足夠了。
若真是完全把自己的命運交付到他人手中,只能完全依靠他人的話,只怕她才真的是夜不能寐。
所以,在現有的條件下,她努力爭取一切的資源,拿出前世高考的盡頭來努力從張章那裡汲取着所有的“養分”來讓自己成長。
因此,墨香提醒她太過於勞累對身體不好的時候,她也只是笑了下沒有多做解釋。
#
“晉王體內的寒毒由來已久,其中又混雜了其他的毒素,因此短時間裡只怕是不好根治的。”林秋禾慢慢調整着寧卿身上的銀針,擡頭看了一眼側躺在榻上神色平靜的男子。想起他不過十歲左右就敢冒險替皇上中毒,如今也已經被體內的毒素折磨多年,對於他平淡的反應也就不再驚訝。
銀針調整完畢,她剛直起身,一旁伺候的青黛就先一步送上了乾淨的帕子給她擦拭額頭的汗水,流蘇則順勢端來了解暑的酸梅湯給她祛熱。
林秋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享受這些待遇,見寧卿不時偷偷看了一眼她手邊的酸梅湯,不由地露出一絲笑容。
“王爺體內寒毒最盛,這些寒涼之物還是少飲爲好。”她出聲提醒,“如今看似天氣炎熱,京城之中卻是溼氣大增,再不注意這些等到秋日天氣轉涼的時候會更難受。”
寧卿微微一愣,目光流轉間落在了林秋禾的臉上。
“多謝林大夫提醒,在下定然謹遵醫囑。”他說着脣角勾起露出笑容。林秋禾這才注意到,在他上牙左側竟然還有一顆小虎牙,如今正因爲寧卿的笑容而露出尖尖的頭兒,看起來格外可愛。
若不是因爲這個角度,只怕這可小虎牙很難被人發現吧?
她想着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卻見寧卿雙脣突然抿起,只露了個頭兒的虎牙也不見了蹤影。
被發現了!
林秋禾連忙坐直了□子,目光隨意飄忽了幾下才又看向寧卿。只見寧卿那雙桃花眼微微眯着,雙脣刻意抿起,若不是林秋禾眼尖發現他耳垂微微泛紅的話,只怕還以爲晉王殿下是生氣了。
然而,寧卿一個眼神看過來,本來還偷偷笑話寧卿的她就緊張起來,忍不住尷尬地刻意輕咳了兩聲,清清喉嚨。
“這些年來,師伯之所以不能清除你體內的毒素,主要原因是你體內雖然以寒毒爲主,但是各種毒素混雜,早已經盤根在你體內。”說起專業的知識,她這才重新放鬆下來,“現在你的情況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後果誰也不敢保證,只能夠先穩定體內的情況,再做打算。”
寧卿不在意地笑了下,似乎是想起了剛剛有些尷尬的被注視,他又收斂了笑容。“也就是說,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我說不定要帶着這一身的毒過一輩子?”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然後沉默地點頭。
寧卿說的完全沒有錯,而且現實最終可能就是這樣。想到這點,不要說寧卿本人,就連她心中都有些難受。
“我知道了。”然而當事人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知道了”,神色之間似乎也不見什麼難過。
宣佈這個結果的林秋禾卻有種不敢面對寧卿的心虛,端起酸梅湯送到脣邊抿了一口,然後才藉着這個機會看向寧卿。
寧卿的神色就如同他的語氣一樣平靜,甚至脣角依然帶着一絲微笑。見她偷偷看過去,他甚至還又微微扯動了下脣角,那顆可愛的虎牙在殷紅的雙脣見若隱若現。
“這樣的消息,我早在幾年前就知道了。”他淡淡開口,“再說,我體內的毒又不是你下的,你又何必不安?”
林秋禾脣角微微動了下,喝了手中的酸梅湯把空碗遞給流蘇。
寧卿又笑了下,“你真的不必介懷,不信回頭問你師伯,早幾年前他就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早就知道這些,不過是如今又聽了一遍而已。”
林秋禾點了下頭,想了想又把那句“若是有機會,我定然會治好你”的話給嚥了回去。她的醫術究竟怎麼樣別人聽了京城中的那些風言風語不知道,難不成她還不知道?
若是張章等一衆御醫都沒有辦法,她就更不行了。
要是放在現代,說不定還能做個透析啊什麼的,古代嘛……林秋禾回到秦府之中也一直想着這個問題。此時正坐在窗戶邊上想着,在古代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排除體內毒素呢?
“好一副美人憑窗圖,只是不知道美人在想什麼呢?”微微揚高的聲音響起,正沉思的林秋禾擡頭看過去,就見花氏正一手扶腰,一手被夏至小心翼翼地攙扶着走過來。
“花姐姐今天怎麼來了?”林秋禾連忙起身迎出去,“雖然已經是傍晚了,不過暑氣還是逼人,姐姐也不怕熱。”
她說着就過去接過了夏至的手扶着花氏進外間坐下,“青黛,把我之前泡的玫瑰蜂蜜露衝一杯過來給花姐姐嚐嚐。”
“你這是又偷偷做好東西了?”花氏笑着坐下,“這些天來我好多了,想起之前你說過若是舒服了,要適當走動走動,這不才趁着天氣涼快了些出來走動走動。”
說話間青黛就衝了玫瑰露過來,而陳自晴得了信兒也放下手中的書過來陪着花氏說話。
“我來呢,還有個事兒,就是請你們今晚過去我那邊吃飯。之前秋禾幫了我幾次,因爲我胎像不穩都沒有來得及謝過她。另外,晴兒來京城也有三個多月了,我也不曾好好招待……”
“表嫂真是客氣了,”陳自晴被花氏拉着手,還沒說話臉就微微紅了起來,“表嫂有孕在身,理應好好休息我怎麼敢勞動表嫂呢。”
花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且放心,不過是招待你們姐妹吃頓飯,還累不着我。咱們自家人一起吃飯,也不用再更衣什麼的,你們兩個直接跟我一起過去好了。”
見兩人還有些遲疑,花氏又笑着道:“若是你們真不好意思,不如就把這做好的玫瑰露給我帶過去一瓶,我喝着味道還真不錯。”
見她這麼熱情,兩女對視一眼也就不再客氣,林秋禾吩咐了綠袖拿一瓶未開封的玫瑰露給花氏,三人就一起前往竹園。
花氏請客,自然是叫了秦氏姐妹一起作陪的。她向來是個妥帖的人,就連秦玉蘭那邊也派人去請了。本以爲不會她人不會來,然而等到幾人說笑着都坐定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冬至卻進來說秦三姑娘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高溫預警神馬的太虐心了~~~~~這種日子沒空調可怎麼過啊~~~~
PS:感謝‘淡紫色的誓約’和‘草裡金’投出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