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聲音又清又脆,穿透力極強。加上刻意爲之,住在隔壁船艙的柳嬤嬤就聽了個清清楚楚,她也顧不上什麼,直接就衝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秋蓮害怕地捂住秋禾嘴巴,林秋禾喘不過氣來整張臉都憋得通紅正用力掙扎着。
“這是幹什麼呢?”柳嬤嬤臉色一沉,“昨夜不是秋蓮當值嗎?這會兒怎麼不伺候姑娘起身,反而在這裡?”
“這……這……”秋蓮並沒有立刻放下手,張口就是不着調的謊話,“昨天夜裡我不舒服,是秋禾當值的……”
她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被柳嬤嬤陰沉的眼神盯着,渾身都微微發抖起來。而秋禾也不甘示弱,既然想要引來的人都來了,她就立刻張口朝着秋蓮的手心咬了下去。
“哎喲!”秋蓮吃痛,下意識地就鬆了手。秋禾連滾帶爬的下了船,光溜溜的小腳立在冰涼的地面上,開口道:“還請嬤嬤明鑑,昨日夜裡確實很是秋蓮姐姐值夜,剛剛她神色驚慌的兒回來,才把奴婢叫醒。她……她這是昨夜沒有照看好姑娘,讓姑娘發熱了,故意往奴婢身上推呢。”
柳嬤嬤聽到陳自晴半夜發熱,早已經顧不得那許多,狠狠地瞪了一眼秋蓮轉身就出門大聲叫了起來。
秋蓮被秋禾一口氣揭穿,恨得牙癢癢。然而,秋禾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立刻套了衣服,穿上鞋子就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陳自晴病倒的事情立刻在船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等到秦紹軒知道消息的時候,果然立刻就開始責問昨夜是誰值夜。
有着柳嬤嬤作證,秋蓮再沒有辦法攀誣林秋禾,最終因爲是在船上不好責罰,只是把她捆了丟在最下面的貨倉裡面,等到靠岸就立刻發賣出去。
柳嬤嬤見秋禾機靈,就讓她直接頂替了秋蓮的位置,徹底提升爲了陳自晴的貼身丫鬟,跟柳嬤嬤帶來接陳自晴的大丫鬟翠袖管着左右。只是,柳嬤嬤對秋禾也不是那麼滿意,搖頭道:“到底年齡小了些,若放在往年,怎麼也要再熬個兩年纔會提上來的。”
林秋禾在她不滿糾結的審視目光中聽得心中發顫,還好她不是以成爲主子的貼身大丫鬟爲人生目標的!
雖然處罰了秋蓮,然而陳自晴還是病着的。這船上沒有大夫,因爲秋禾懂些醫理就直接被秦紹軒派去照看陳自晴,而他則吩咐船伕加快速度趕去下一個碼頭,好靠岸尋醫。
陳自晴病得不省人事,船上又沒有銀針,秋禾只得趁着拿熱水給她擦身的時候偷偷按壓穴位刺激陳自晴身體的潛力。如此這般,她也是累得渾身痠疼。等到中午的時候,牀上的病美人這才悠悠醒了過來,一睜開雙眼就見一隻小手正拿着帕子過來。
“可是秋禾?”陳自晴並沒有糊塗,慢慢轉頭看着牀邊的秋禾,露出一絲苦笑,“我又病了?”
她聲音嘶啞,秋禾見她醒來,連忙丟開帕子,兌了一杯溫熱的水過去,小心地餵了她喝下,這才低聲道:“姑娘昨天半夜裡面發熱了,如今秦三爺正急着讓趕路靠碼頭尋醫呢。”
陳自晴嘆息,“是我這身子不爭氣,秋蓮呢,是去休息了,還是偷懶故意指派你的?”
“秋蓮姐姐……”林秋禾心中一陣猶豫,然而想到之前秋蓮毫不遲疑的在柳嬤嬤面前誣陷自己,推卸責任,就狠下心來,隱瞞了她的去向,“秋蓮姐姐身子也有些不舒服,秦三爺怕她照顧不好姑娘,反而過了病氣給姑娘,就讓她這兩日裡面歇着了。”
若是告訴陳自晴,秋蓮因爲她病倒而被責罰,只怕依着陳自晴善良的性子會到秦紹軒跟前去求情。不如就此瞞着,不然等秋蓮放出來,非但不會有感激之情,心中還會更加怨恨她。
林秋禾哄着陳自晴喝了藥,又陪着聊了幾句。主僕兩人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然後柳嬤嬤推門而入,道:“姑娘真是運氣好,三爺剛剛傳來話說是遇上了晉王,如今聽聞姑娘病了就派了身邊那位張御醫過來給姑娘看診。”
她說着就過去,扶着陳自晴靠在牀裡頭,然後又叫秋禾找了架矮几一樣的炕桌,又在上面架起小屏風放在炕桌上擋住陳自晴的臉。
秋禾在一旁看得偷偷咂舌,不過就是看個大夫而已,用得着這麼大的架勢嗎?就算是古代,這陳自晴也不過十二歲,這麼避諱是不是有點矯枉過正了?
這麼一折騰,陳自晴腦門上就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呼吸也粗重了些。秋禾眼明手快,連忙摸出了帕子給她擦了下額頭,這時候就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柳嬤嬤,屋子裡面可停當了?”這是船上一個年輕媳婦的聲音,按俗林秋禾跟着也要叫一聲吳嫂子。聽到她的聲音,柳嬤嬤回頭看了秋禾一眼,她連忙機靈地過去開了門,“吳嫂子好,柳嬤嬤請您進去呢。”
她說話間擡頭,就見一個相貌清秀儒雅,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在吳嫂子的身後。見她望過去,那男子還很好心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林秋禾被嚇了一跳,這纔想起來只怕這位就是柳嬤嬤之前提起的張御醫了。她連忙低頭,站在門邊上,“張御醫也裡面請。”
那張御醫聞言就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一旁的吳嫂子瞪了林秋禾一眼,這才躬身請了張御醫進去。張御醫微微拎起下襬邁腳進了屋子,吳嫂子這纔在後面輕輕地戳了林秋禾一指頭,“平時見你挺機靈的,怎麼這會兒犯迷糊了?什麼叫做‘也’,那可是御醫院裡面供着的大官,你個不要命的,張御醫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然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你這麼鬧騰。”
林秋禾穿越而來有段日子了,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麼嚴重的階級差別,嚇得吐了下舌頭,乖乖的縮着腦袋跟在吳嫂子的身後不敢再吭聲,生怕那位張御醫一個不高興就要了她的小命。
這麼亦步亦趨着,柳嬤嬤回頭找了兩眼,見她一直低着頭不好當張御醫的面說話,只得親自在旁照看着。張御醫坐下,淨手,然後才把兩根細長的手指搭在了陳自晴隔着屏風伸出的手腕上。
林秋禾見沒人注意了,這才大着膽子擡頭看過去,只見那位張御醫半響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收手道:“姑娘自幼身子就弱,之前海上風浪大受了顛簸,加上傷心之事鬱結於心,一併發作起來這才病倒的。”
他說着再次淨手,一旁的吳嫂子就連忙把藥箱給遞了過來。從裡面拿出紙筆,張御醫略微沉吟了一番就寫下了藥方,邊寫邊道:“想來你們秦三爺出遠門也未來得及帶上藥材,恰好晉王那裡常備着。我看這小丫頭機靈,不如就隨我過去抓藥吧。”
說着他伸手輕輕一指,正是點了一旁呆呆愣愣的林秋禾。
秋禾一愣,嘴巴微微張開錯愕地看着張御醫,更是一副又呆又二,傻乎乎的樣子
那張御醫笑着對她點頭,語氣溫和:“小姑娘,跟我來吧。”
“張、張大人……”吳嫂子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搞不清楚狀況的林秋禾,“這丫頭還小,只怕不夠機靈,不如我跟着陳御醫過去?”
“你們姑娘這邊還要人照顧呢。”張御醫微微蹙眉,“我看這丫頭挺機靈的。”
吳嫂子還想說什麼,就見一旁的柳嬤嬤清了下嗓子。
“那秋禾就跟着張御醫跑一趟吧,不要亂了規矩衝撞了貴人,快去快回。”
秋禾連忙低頭蹲下行禮,“是,柳嬤嬤。”
張御醫就出了船艙,林秋禾連忙起身小跑着追了上去。兩個人一路到了船面上,她這纔看到了那位晉王的船隻。
看着比他們的船大上不少,也華麗的多。兩船之間架着一個木板,而水面微微晃動,林秋禾低頭看了一眼就開始覺得眼暈。
“別怕。”這時候張御醫突然低聲開口,伸手過來,“我拉着你過去。”
林秋禾警惕地擡頭看着這位張御醫,真心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張御醫微微揚眉,手又往前伸了點兒。“我的年齡當你父親都綽綽有餘了,你害怕什麼?”
他都這麼說了,她不搭手過去,是不是顯得有些不知道好歹?
林秋禾遲疑了一下,再擡頭看看面帶笑容的張御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
“小心了。”她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然後緊張地握着那隻溫熱的大手一步步朝着對面船上走了過去。
對面船上早就站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廝等着,見張章帶回來了一個小丫頭,他愣了一下連忙對着一旁的丫鬟招手示意她扶着林秋禾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