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湉幼的話讓林秋禾想起了昨日從張章氏那邊離開的時候,她提醒自己的話。說是京城外面發現了不少身份不明的“流民”,這也是鴻臚寺卿那邊張祝無意中傳出來的消息。
陳湉幼壓低了下聲音,接着道:“有些人,聽聞是衝着你來的。說是漠北的那邊傳了消息,說你是先皇遺孤……”
“咳……咳咳……”林秋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陳湉幼,半響才嚥下口水勉強開口:“這話,這話是誰說的?”
陳湉幼遞了個帕子給她,低聲道:“都是小道消息,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在漠北見過你,你跟當年承貞皇帝的那位皇后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話絕對是誇張了。林秋禾跟如今的攝政王妃確實有幾分相似,然而攝政王妃畢竟是三個孩子的娘了,而她如今正值二八年華。就算是眉眼之間有些相似,不是熟悉的人也絕對不會聯想到她們是母女關係。
陳湉幼雖然是當今皇后的弟媳,卻是不知道當年的那些私密之事的。不要說她,就是當年的皇后也是不知道的。此時告訴林秋禾這些不過是想要給她提個醒,畢竟林秋禾對她有恩,且當時顧容走的時候也交代過要代爲照顧林秋禾的。
她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是林秋禾一身醫術惹得周邊諸國忌諱,然而互相牽制之下哪邊都沒有辦法擄走她,這纔想辦法用這種陰毒的法子暗中對付林秋禾,想讓當今皇上對她心生忌諱。
林秋禾卻想到的更多。說不定,有些人還真的是這麼認爲的。漠北之事,怕是還是有人逃了出去。然後遊走其餘諸國,絕望之下準備與虎謀皮。
而這樣的謠言,就算不能真的掀起什麼驚濤駭浪,卻也能夠讓寧邵哲對她心生忌諱,可謂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沒看陳湉幼都在爲她擔憂了嗎?她想了想道:“不說整個京城都知道我的身世了,然而大部分也都是略有耳聞的。我不過是丫鬟出身,父母雖然雙亡,卻是都能查得出來的,不然當年師伯怎麼會認出我是他的師侄女。”
陳湉幼搖頭,“你雖然這般說,但是卻有人說那本就是一場戲。還說張御醫本就是先帝在時的御醫,爲了保護你這才認了你當師侄女的。不然的話,哪裡會有人一身本領還去賣身當奴才的。”這後面一句,說的自然就是林秋禾的“父母”。
林秋禾笑而不語,低聲道:“多謝你提醒我這些,不過這樣的事情,既然對方早有準備,我自然是百口莫辯的。”她說着笑了笑,“不過我倒是相信陛下盛名,定然不會被小人所惑。”
陳湉幼也是沒有辦法的,只是提醒她一二。見林秋禾似乎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不見一絲驚慌,這才也跟着轉了話題,說起了一些瑣事,最後起身送了林秋禾離開。
林秋禾出了文定侯府坐上馬車,臉上的笑容這纔不見了蹤影。
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她竟然是先後從張章氏和陳湉幼的口中聽到的,而不是攝政王或者寧卿。是鴻臚寺那邊刻意瞞着攝政王府,攝政王和寧卿根本就不知道?還是,他們兩人知道了,卻沒有告訴她?
她希望是第二條,不然的話只怕就是寧邵哲已經心中起疑了,這才刻意瞞着攝政王府的。
“姑娘?”青黛在林秋禾和陳湉幼兩人說話的時候都守在了外面,這會兒見林秋禾神色不好,連忙遞了一杯熱茶過去,“姑娘若是不舒服,我讓張叔趕車再慢些?”
林秋禾搖頭,想了想開口道:“去攝政王府……”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又更改:“回醫館,我要入宮。”
她臉色不好,青黛自然不好多言,只是依言吩咐了前面駕車的黑霧,不多時林秋禾就回到了醫館,一番換衣之後就又坐上馬車出門。這次是張叔趕車,而黑霧則進了車內。
“姑娘,”黑霧平日話不多,這會兒卻主動開口:“咱們回來的時候,有尾巴偷偷跟着。”
尾巴?
林秋禾秒懂黑霧話中的意思,想了想道:“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這時候會跟蹤她的,可不止是寧邵哲一家,陳湉幼提過,周邊諸國都有人潛入京城。一年半前被肅清的京城,漸漸又恢復到了龍蛇混雜的程度。
黑霧搖頭,“對方很小心,沒有露臉。我怕太過於注意就暴露了我們知道的事情。若是姑娘想知道,我這就去探?”
“不用,我們自己小心就是了。”反正她們一路都不走什麼偏僻小路,林秋禾想了想爲了防止她出宮晚,路上人少還特意吩咐黑霧回頭來接她的時候再多叫上幾人一起。
她這樣配合保護的態度自然是黑霧樂意看到的,一點都不介意麻煩,立刻笑着應了。目送林秋禾回宮,她這才上車道:“張叔,咱們回去吧。”
而林秋禾入宮的時候心情就頗爲複雜,不知道這監視她的人究竟是諸國想要趁機做些什麼的探子,還是寧邵哲派去的人。她這般糾結了片刻,等到引路的太監送了她到御醫院,聞到裡面熟悉的藥香味道這纔回過神來。
一個荷包塞過去,林秋禾道謝之後這才進了御醫院。
難得休息的御醫們見她來,不管喜歡不喜歡都是紛紛起身問好,林秋禾一路點頭進了張章的休息室就見他正烤着炭火和白朮說話。兩人見她進來就笑着招手,“外面冷,你也過來一起坐坐。”
林秋禾也不客氣,搬了凳子過去跟他們圍坐一團,這才笑着道:“沒有想到,師伯和白院判竟然如此偷閒,我這兩日在學院裡面都快忙昏了頭,這才準備過來求救兵呢。”
白院判就笑了起來,指着張章道:“你這個師侄女,憊懶起來頗有幾分你當年的樣子。”
張章也不生氣,幾人這些年來愈發的熟悉,不然白朮也不會這般開玩笑。兩人說笑了會兒,卻也沒有放下正事不管,這會兒問起林秋禾學院中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倒是沒什麼大事,不過都是一些瑣碎小事。”林秋禾道:“偏生這些小事惹的人心煩。我這纔想着,要不要咱們上書,給學院多添兩個生活導師。專門管這些跟學業無關的瑣碎事情。”
“加人?”兩人聞言臉上的笑容皆是不見了蹤影,這會兒微微皺眉認真思考了半響,張章才率先開口:“加人倒是無礙,只是,加什麼樣的人卻是個問題。你具體有什麼想法嗎?若是一般人,只怕是壓不住那些自視甚高的學生的。而若是朝中官員的話,只怕又會覺得做這樣的事情對他們是一種羞辱。”
白朮在一旁點頭,“自然,讓御醫院的御醫去可能性也不大。更何況,若是派的人有問題的話,只怕那些學子的怒火會針對我們。”說實話,林秋禾這一手軍事醫學院的計劃,已經讓後宮中的御醫有種捉襟見肘的尷尬了。
林秋禾聞言雙眼一亮,道:“還有一種人,樂意管,會管,而且能夠壓制住那些人,還不會讓那些學子對我們有意見。”
“什麼人?”張章想了想,卻依然沒有答案。
林秋禾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宮裡的太監。讓皇上派一個三品、一個四品的太監過去,定然能夠壓制住情況。更何況這些人常年在宮中走動,什麼樣的人際關係沒有數,只要咱們不刁難怕是很快就能把握住情況。”
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寧邵哲面前顯露他們沒有私心。林秋禾覺得這是一個一舉數得的好辦法,她本來只是爲她入宮找了個藉口而已,然而如今越說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張章和白朮也想了想,最後白朮皺起眉頭道:“若是這太監到時候把權利都攬過去了,干涉內務怎麼辦?”
“這不是還有周閣老等幾位大臣的常任理事嘛!”林秋禾笑着說,幾位常任理事的設定就是可以投票罷免醫學院中的某些人的。若真的出現了白朮所說的情況,不管是周閣老,林大人還是唐大人,只怕都不會給一個太監的面子的。
“而且咱們要兩個,一般來說品級高的那個才更容易得意忘形,若是他被革職了,自然是另外一個頂上來,只怕到時候兩個人也不會是一心的。”
這些小手段都是常見的,林秋禾一說張章和白朮就明白了過來。兩人皆是點頭,三人湊到一起又是討論了半天細節,下午就可以寫奏章了。
而另外一邊,林秋禾入宮的時候寧邵哲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偷了會兒懶,在蘇曉寧蘇婕妤的屋中休息呢。兩人知道這個消息反應各不相同。早就想好了利害關係的蘇曉寧是覺得可惜,難得林秋禾又入宮,她這邊卻要伺候皇上,不好見她。
而寧邵哲想起這兩天送到他案頭的那些東西,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心情卻又覺得煩躁起來。
蘇曉寧能在後宮站穩腳跟,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能夠很輕易的察覺到寧邵哲的情緒變化。這會兒自然是差距到了寧邵哲的煩躁,就笑着端了一杯茶過去,小手悄無聲息地就落在了他的胸口輕輕的揉按。
“皇上日理萬機,難得有時間偷得浮生半日閒,就不要想那些公務了。我雖然琴藝不佳,卻還是學過些時日的,不如彈琴給皇上聽?”蘇曉寧小意溫柔,卻依然是解不了寧邵哲的煩躁。
林秋禾的身份,他自然是已經確信了的。攝政王和王府失散多年的女兒,跟承貞皇帝一點關係都沒有。說起來,比她更棘手的人都還被他圈養着準備當吉祥物呢。這樣一個林秋禾按說不應該讓他心煩意亂纔對。
然而,有時候有些事情就複雜讓人讓頭疼。
首先,林秋禾確實跟王妃長得頗有些相似。其次,攝政王妃當年還真是承貞皇帝的皇后。最後,他們這些知道真相的人自然是知道林秋禾不是承貞皇帝遺孤的,可是不知道的呢?
再者,林秋禾會不會被說動?
若是攝政王府萬一再想趁着這個機會做些什麼的話,他就真的是幾面受敵了。
因此寧邵哲這才一直把消息瞞着攝政王府。這本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偏攝政王準備年後帶着王妃出京,而寧卿大病初癒,整個冬天都要調養身體,想要復出只怕也是要等到春暖花開了。
父子兩人恰好出現了權利漏洞,這才讓寧邵哲輕而易舉的把消息封鎖住了。然而,如今失去了這左膀右臂的幫忙,寧邵哲又開始隱隱有些不安。雖然說他也在努力降低攝政王對朝政的影響,而且做的似乎還算成功。但是這位皇叔對他的影響卻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小事他自然是手到擒來,然而這種大事,又明眼看得出來後面還藏着驚天陰謀的大事,他就算能夠處理得來,卻還是有種……
心虛的感覺。
怕做錯。怕一步錯步步錯,最後落得滿盤皆輸。
而且,他心中明白,不管他有多忌諱攝政王,實際上這位皇叔對於皇位對於權勢都沒有多大的野心。他之所以是攝政王,是因爲這個國家,是因爲他這個皇帝,需要他來當攝政王。
而一旦有些人被架到了某些位置,要不要權勢就不是他說的算了。
他該如何去做?
悠悠琴聲中,寧邵哲神色變幻莫測,半響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猛然起身,驚動了彈琴的蘇曉寧。蘇曉寧雖然心中慌張卻沒有顯露出來,而是連忙收攏琴聲按下琴絃看向寧邵哲,而不是猛然停下驚得人心煩。
“皇上,”她緩緩起身,“可是需要什麼?”
“來人,宣攝政王和晉王入宮!”他叫了外面的蘇勝進來,吩咐之後才轉頭看向蘇曉寧,“朕晚上再來聽你彈琴。”
蘇曉寧臉上帶着微笑,絲毫不減失望,溫柔地上前幫寧邵哲穿戴好防寒的大氅,這才送他出門。這也就是寧邵哲喜歡她的地方,知趣不鬧。
他回頭看着她,“外面冷,回去歇着吧。”
蘇曉寧點頭,卻還是目送寧邵哲身影消失不見這纔回身進屋。一進去,她就又讓綠娥去打聽林秋禾如今在什麼地方了。聽到回來的人說她還在御醫院,蘇曉寧就皺起了眉頭。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好讓林秋禾這個品級已經在院判的御醫來給她診脈了。然而,也不好讓人貿然跑到御醫院說是想要跟林秋禾說說話。這在宮中半路攔人還好些,在御醫院,就有種不言而喻的尷尬了。
她焦躁地在屋中轉着圈,還好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就聽人回報說是林秋禾去了秦錦蘭處。
既然去了秦錦蘭處,那接下來就應該是她這邊了吧?蘇曉寧鬆了一口氣,趕緊吩咐綠娥等人準備茶水點心,然而等到茶水都涼透了卻還不見林秋禾來。
再讓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卻是林秋禾已經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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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禾不是一個人出宮的,她去秦舒蘭那邊的時候本來就晚了些,雖然有意想要去蘇曉寧那邊一趟,然而一來是時間上有些不夠,怕離宮的時候天黑了危險。二來,她也想借着這個機會弔一吊蘇曉寧。
至於寧卿和攝政王父子被寧邵哲召入宮的事情,她本來還不知道,不過那麼巧就正好遇上了送寧卿出宮的蘇勝兩人,寧卿也是一臉的意外,顯然之前並不知道林秋禾入宮的事情。兩個人既然遇上自然是一起走了。
等到上了馬車,寧卿才道:“這些日子你小心些,儘量待在學院或者是醫館之中,若是出去走動身邊最少也要帶着黑霧她們四人,且不要去偏僻人少的地方。”
林秋禾聞言微微揚眉,用個眼神詢問。寧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習慣性拿毯子蓋住他和林秋禾的腿取暖這才道:“皇上這次匆匆召我和父親入宮,說是諸國又開始不老實了。這次他們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林秋禾一愣,不知道寧邵哲究竟算是什麼畫風,若是要瞞着攝政王父子吧,這會兒又特意告訴了他們。若是說沒想過瞞着他們吧,她卻是一點都不信無意之下攝政王和寧卿會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寧卿對於她的反應也不過是笑了笑,沒有說政治上的問題。只是提醒林秋禾,這次諸國既然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她,那麼她還是小心爲上。
還好,寧邵哲也知道林秋禾究竟有多重要,不要說林秋禾所住的那條街了,實際上附近幾條街的治安也好上數倍。
林秋禾聽他認真囑咐,半響才笑了下道:“若是漠北那邊你確定已經一網打盡的話,這樣似是而非的消息,究竟是誰傳到諸國的呢?”這纔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關鍵。
想起花雲白年初時就開始的示好舉動,想起寧羽的奶嬤嬤一家被控制,想起這次諸國探子入京卻又被抓的事情,林秋禾覺得這些事情似乎可以連在一起了。
甚至是幾年前遠在萬州的孫氏夫婦之死,還有蘇曉寧的身世。
不是她想象力豐富,而是如果有幾個勢力在一起的話,只怕他們早就打了起來,他們也不用如此緊張了。只有當幕後黑手只有一個的時候,纔會讓各種支線都相輔相成。
只是,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寧卿沒有一口否決林秋禾這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反而認真的思考這其中的可能,等到馬車到了醫館也沒有立刻離去,反而賴在那邊吃晚飯。林秋禾無奈就吩咐廚房多準備了幾道菜,然後和寧卿一起去了書房。
青黛送上了藥茶,又讓人在書房中多添了一個炭盆驅寒,關緊門窗以免寒氣入侵。
林秋禾和寧卿兩人站在書桌之後,面前是一張鋪開的白紙,兩個人拿着筆各自在上面寫着他們所知道的能力聯繫到一起的線索。先是“太子殿下”、花雲白、寧羽、蘇曉寧這條線,最後對着的目標人物自然是林秋禾,而蘇曉寧算是一條支線,她的目標人物如今應當是寧邵哲。
然後是漠北和“太子殿下”的線,這條線按照寧卿的說法是已經斷了的。而諸國探子的這條線不長,目標也是直指林秋禾。之後還有孫氏夫婦、孫韶喆和蘇曉寧的那一條線。
因爲蘇曉寧中毒的事情,這條線和花雲白的線有所交叉。再之後,似乎諸國並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事情,然而他們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好了,目標又直指林秋禾,想要離間林秋禾和寧邵哲,甚至是攝政王府和寧邵哲之間的信任。
而林秋禾一旦被錯待,最會更容易被策反,繼而幫“太子殿下”。
這是一個複雜的關係圖,就算是一條條的線畫上,林秋禾也依然看得有些眼暈。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猜測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們如今,該怎麼做?”林秋禾皺眉,顯然是對目前的情況並不樂觀。寧卿的手指在紙上來回走動,指尖染上了墨水也不在意,半響才突然笑了起來。
“其實,關鍵點是在那位‘太子殿下’的身上。”他說,“這些人用盡了心機就是想要向‘策反’阿羽那般策反你。”
寧卿說着擡頭看向林秋禾,雙眼中閃動着的是這些日子都不曾有過的愉悅,“禾禾,這也就說明白了一點。漠北的事情並沒有泄露出去。如今,皇上既然在猶豫之後表示了對攝政王府的信任,那麼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了。”
林秋禾似懂非懂,想了想卻也依稀有些明白寧卿的意思。
“你是說,讓我像寧羽那樣,假裝被說服?”她微微皺眉,“花雲白是不可能相信的。”
“事到如今,他們只怕也想到了這點。你是不會信任花雲白的,所以他們會另外找人接觸你。”寧卿脣角帶上了難得的慵懶笑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幾乎想要伸手把林秋禾攬入他的懷中。他神色自若的說:“他們會挑選一個你本來就信任或者說是非常可能會相信的人。”
林秋禾微微側頭看着寧卿,在他暗示的目光中想了許久,然後手對着紙上的一個名字用力一點:“是她!”
寧卿抿脣輕笑出聲,“沒錯,就是她。”他說着拉起林秋禾的手,把指尖的墨水都塗到了林秋禾紅嫩的掌心中,“這些日子你的功夫也沒有白費。”
林秋禾笑了笑,“而且,這個人我們之前就討論過,是很可能被我們策反的。”她說着雙眼發亮地看着寧卿,“只要我能解了她體內的毒。”
沒錯,他們兩個所說的那個人,就是蘇曉寧。
這既是對方的突破口,又是林秋禾他們的突破口。想起今天林秋禾還吊了蘇曉寧一次,真的是無心中幫了大忙呢。
這些日子來一直縈繞着的陰雲似乎看到了要散開的希望,林秋禾和寧卿兩個人心情大好,在醫館吃了飯,林秋禾順勢就給他鍼灸了一番,這才讓人送他回去再三交代沒有事情就不要出屋,老老實實養着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寧卿有種自己被當成嬰兒的感覺,然而坐在馬車中怎麼想林秋禾隱隱交代的樣子都是忍不住想要笑。這些天悶在府中的抑鬱一掃而光,而重新忙碌起來也讓他難得恢復了精神。
調養身子,他當然會注意。但是既然有人敢他未來娘子的主意,他怎麼着也要給對方點顏色看看纔對,不是嗎?
有些事情一旦說清楚,似乎也就沒有什麼了。通過寧卿那邊,林秋禾知道跟着她的其實是寧邵哲的人,一爲保護,二則爲監視,三嘛,自然是讓有些人覺得君臣離心之類的。當然了,第二項寧邵哲是肯定不會承認的就是了。
就算是如此,林秋禾也沒有大意,只要是出門就絕對會帶上最少兩個女護衛。若是再遠些就帶上三個,或者是四個。反正她惜命的很,絕對不會矯情地說什麼我要自由,我不要被監視。身邊的人跟着就像牢頭,我又不是犯人之類巴拉巴拉。
寧卿的生辰過得波瀾不驚,且是在晉王府中過的。林秋禾沒有去,不過禮物卻是讓人暗中送了過去,是一對真材實料的皮料護膝,林秋禾一針一線做的,雖然做工說不上精美,卻都是她的心意。這樣寧卿護着膝蓋和小腿,自然也就不用整日窩在屋中不好出門了。
寧卿生辰之後,陳自晴和齊林這邊在經過了各種折騰之後終於說定了親事,然後準備走定親的流程了。
林秋禾這才知道,就算只是定親講究的人家也是要來回折騰個一個月靠上的。她這邊需要的時候就跟着跑了兩次,本來還擔心有些人會把目光轉移到陳自晴這邊,然而她留意了幾次見陳自晴身邊確實乾乾淨淨的,這才放下心來。
怕是那些人對他們的計劃已經覺得萬無一失了,這纔沒有多事。不得不說,林秋禾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距離上次入宮隔了半個月,陳自晴定親的事情終於過了一小半了,林秋禾這纔再次入宮。
不過這次她倒不是主動入宮,而是被召入宮的。
皇后娘娘有孕了!
這可真是喜事,就算是這些天已經忙得有些焦頭爛額顧不上後宮的寧邵哲也是滿臉的喜色,不過看向皇后的時候還是帶着些許的擔憂。皇后娘娘跟寧邵哲是同歲,這樣的歲數在古代也算得上是高齡產婦的,更別提她還有心悸的毛病。
這一年多來,她雖然悉心調養卻也不能掩蓋高齡產子的危險。
而寧邵哲雖然花心愛美人,跟皇后的感情卻也是頗深。對皇后即滿意又敬重。因此一邊高興她又有了孩子,一邊卻又擔心她產子的危險。想來想去,這不就把林秋禾這個編制內的御醫也給召入宮了嘛。
林秋禾到了皇后宮中不過片刻就看出了寧邵哲的心思,這會兒半跪在牀頭給皇后診脈,許久才放下手道:“娘娘這些年來調養的很好,只要不出意外,此次有孕對她倒是無礙。”
前提是沒有意外。如今前朝的情形已經成了一團亂麻了,而且實際上看似風平浪靜的後宮也早就被牽扯進去了。
寧邵哲自然知道這話中的意思,手一揮直接下令,皇后宮中閉宮,直到八個月後產下皇子才重新開啓宮中。這其中沒有他的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而後宮的事務則由德妃和孫昭儀、李修容三人共理。以德妃爲首,孫昭儀和李修容爲輔。
孫、李兩人都是皇后一系的人,而德妃則跟皇后向來是面和心不合。這樣三人互相牽制,維持後宮平穩八個月,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林秋禾倒是沒有干涉這些,只是低聲問了皇后一些話,見她如今就開始有妊娠反應就叫了一旁的姑姑細細吩咐她做些什麼吃的給皇后,若是實在吃不下的話就上茶。茶的方子她也開的,只是交代這茶最好不要多喝,以每日一杯爲量。
她這邊細細交代,一旁的姑姑記得認真,恨不得找一張紙抄下來一般。等到林秋禾說完,皇后這才笑着道:“一段時日不見,你怎麼越發的囉嗦了。”
林秋禾見她還開玩笑,就也笑着道:“許是這些日子偶爾看顧一下秦修容的胎,不知不覺的就囉嗦了起來。”
秦錦蘭自然也是皇后這一脈的,林秋禾擔心皇后這邊閉宮會讓人怠慢了秦錦蘭,這才特意提了她一句。皇后聞言而知雅意,笑着道:“秦修容如今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正是負擔大的時候,既然臣妾這裡都已經閉宮,不如也讓她免了些走動好了。每日的請安和來往都免了,自然她若是想見家人也是可以的。其餘妃嬪,就不要前往打擾了。”
一句話就給秦錦蘭少了不少的麻煩,林秋禾聽了卻也沒有謝恩。畢竟,她不過是略微一提。不過話傳出去秦錦蘭那邊倒是很快回了信,說是秦修容知道皇后有孕,不敢打擾鳳體安康,在她的宮中朝着皇后宮中的方向磕頭謝恩了。
皇后笑着道:“她慣是謹慎小心。”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就露出了疲憊的神色,林秋禾也不多留,連忙起身告退。把空間留給這世上最尊貴的夫婦,她則直接回了御醫院跟其他已經先行離開的御醫一樣記錄脈案。
皇后有孕的脈案,看診的幾個御醫是分開記錄的,這也是防止這些御醫聯合起來推脫責任。到時候如果皇后這胎真的出了意外的話,一查看個人的脈案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而每個人的脈案都是各自記錄存放的,自然也就不擔心被人偷看修改。
林秋禾記錄好脈案,寫上開的兩個方子,連同茶水的方子和用量都寫清楚,這才吹乾了上面的墨跡收了起來。她這邊才忙完,就看到外面一個宮女探頭探腦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見她看過去,那宮女連忙大着膽子進屋。林秋禾這才認出,這是蘇曉寧屋裡的宮女綠娥。
她心中暗暗好笑,確信蘇曉寧已經上鉤了,不過面上卻不顯等綠娥壓低聲音說蘇曉寧想見她後,這才道:“你稍等,我帶上些東西。”
兩人一起離開了御醫院,綠娥這纔像是放鬆了不少,連帶着腳步都輕快了一些,對着林秋禾說上次蘇曉寧等了她許久的事情。“咱們婕妤對林御醫可真的是親近,常常唸叨說如今秦修容有孕不好總去打擾,也就林御醫入宮的時候能有人一起聊聊天,說說話。”
林秋禾就笑着道:“這也是緣分,我與蘇婕妤也算是相識多年了。”應當說,轉眼就認識兩年多了。她記得第一次見蘇曉寧,應該是孫韶喆高中狀元前後吧?
沒有想到,人生的際遇這麼奇怪。當初蘇曉寧一心想要“認回爹孃”,卻沒有想到最後竟然入了宮。而她一路曲折,竟然有了官身,地位超然。只是,兩個人的際遇再不相同,卻還是被捲入了一樣的漩渦裡面。
林秋禾到蘇曉寧處的時候,這裡早已經準備好了果茶點心,蘇曉寧等她一進門就迎了上去拉着她一起坐下,笑着道:“快坐,如今天冷,先是喝口茶暖一暖。”
林秋禾也不客氣,喝了茶這才道:“上次入宮匆忙,沒有來得及給婕妤請安實在是失禮。”
蘇曉寧連忙道:“你這般說就是客套了,我們認識多年,又何必如此呢?你忙我難道還不知道,你若是再這般,我就要生氣了。”她說着看向林秋禾,“我怎麼覺得你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
“這幾日忙碌,精神就有些不濟。”林秋禾笑了笑,看了看蘇曉寧道:“倒是蘇婕妤,起色看着還好。”
“你給開的方子,我一直都有吃。”蘇曉寧點頭,“說起來,我新近得了幾匹不了,綠娥去取了給林御醫挑上一匹來。”
屋中人都退了出去,蘇曉寧這才神色一變認真的看着林秋禾道:“你上次說的中毒的事情,我信!秋禾,看在咱們往日的交情,看在孫姐姐的份上,還求你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撒花~~~
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