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寧羽這幾年在京城裡面混跡下來的水準,不過是半個時辰她就準確地出現在了在酒樓吃飯的花雲白麪前。
“花公子是吧?”她畢竟還是沉穩了一些,沒有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給人臉色看。反而是笑了下道:“我們見過面的,在林姐姐的醫館裡面。”她說着指了一下花雲白對面的位置,“我能坐這裡嗎?”
花雲白看了看四周,見空着的桌子雖然不多卻還有就知道寧羽這是特意找上他的。
姓寧又跟林秋禾關係不錯的女孩,不用調查他也能夠猜的出來是誰,這會兒神色一動就露出了笑容道:“當然可以。寧姑娘請坐,寧姑娘也是過來用午膳?”
他笑着看向寧羽,一派好脾氣的樣子。
“這裡的魚香茄子味道不錯,另外就是八寶雞了。”花雲白介紹道,而一旁過來的店小二也是好奇地看着寧羽,他可以肯定這位俊俏的姑娘不是店裡的常客。
寧羽本來就是匆匆出門,這會兒才意識到竟然已經到了午膳的點兒,被花雲白這麼一說就有些餓了。隨意點了三四道招牌菜打發了店小二她這纔看向花雲白。
“好叫花公子知道,我父親是攝政王,兄長是晉王。”她畢竟習慣了以勢壓人,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畢竟自報家門也是對對方的一種尊重。
花雲白笑了下,道:“這我之前見到寧姑娘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說着深深看了寧羽一眼,寧羽只覺得有種被看透的感覺,不服氣地瞪了回去,毫不示弱:“花公子的家世我倒是也知道了呢。”
花雲白就又笑了下,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的樣子。寧羽這邊急衝衝過來找他,然而這的見面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她雖然魯莽了些,但是也明白在林秋禾和寧卿未訂婚之前就大聲嚷嚷兩人的關係不好,更別提之前王妃還特意提過這件事情。
如果這個不能說,那她憑什麼讓花雲白離林秋禾遠點呢?
一時間寧羽有些卡殼了,還好店小二很快送上了她點的菜,她慢慢吃着菜想着到底該怎麼開口,然而飯才吃到一半,對面的花雲白就放下了碗筷,道:“我用完了,寧姑娘慢慢用飯。”
寧羽一頓,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你要去哪裡?”
“這……”花雲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寧羽,“寧姑娘這麼關心我的去向,難道不是來此用飯而是特意找我的?”
寧羽神色微變,然後就爽利地承認了下來:“沒錯,我就是來找你的!”她看着花雲白,“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吧。”按照兵法所云,不能把主動權完全交到對方手中的。她想了想,然後道:“我知道一家茶樓,離這裡不遠,環境也清幽雅緻。”
花雲白笑着道:“那我等寧姑娘用了膳一起過去。”他說着回身重新坐下,寧羽卻是絲毫不領情的,只覺得他更是可惡竟然想盯着她用膳,就直接道:“我本就不是爲了吃飯而來的。花公子不是知道了嗎?”
她冷豔高貴了一把,起身就出了店門隨身跟着的丫鬟一個連忙去結賬。而寧羽更是管都不管花雲白就朝着那茶樓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要了一個雅間,點了一壺南邊上好的紅茶。茶香瀰漫,酒紅色的茶水低頭看去更是醉人心扉。寧羽不懂紅茶,對於這些東西性卻也不是很大,不過略微品了一口就放下道:“我今日找你,是與林姐姐有關。”
“林……”花雲白目光微妙,看着寧羽低聲重複寧羽的稱呼:“姐姐?”
寧羽毫不覺得有錯,點頭道:“是了,我與林姐姐關係親密,自然要替她問上一問,你這般頻繁出入她的醫館究竟是爲了什麼?難道不知,這樣容易壞了人的名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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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羽去找花雲白的事情林秋禾並不知道,這會兒她剛用完午膳,順便研究八月二十九這日的開學典禮上她作爲學院最着名的教授之一應當說些什麼。
如同裹腳布一樣臭長的演講詞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太過於簡短也會有敷衍了事的感覺。林秋禾甚至恨不得找個人代筆,然後拿着演講稿站上去一念簡單省事。
只可惜,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個人風采。拿演講稿這種領導風範根本就不受歡迎。
可以說,開學典禮的演講是她在日後能不能震住學校裡面那些幾乎都比她大的學生的根本,若是這第一步都沒有走好的話,只怕以後就越來越難走了。而在這種忙碌之中,她還有一件事情要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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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跟寧卿的兩年之約。
她說,兩年之後要治好寧卿身上的毒。而如今,兩年的時間幾乎是轉眼即過,林秋禾相信她的鍼灸之術已經達到了頂峰,加上前段時間因爲懷疑蘇曉寧身中奇毒的緣故查閱了不少的毒經醫書,如今她心中已經隱約有了計劃了。
本來要跟張章商量一番,制定一個詳細的治療方案的,然而如今他們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忙,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反而抽不出空來,只能等到九月間醫學院穩定了再說。
林秋禾的看法是最好是十月入冬降溫之前給寧卿驅毒,若是入了十月天氣冷下來,那麼他體內的寒毒一旦爆發出來,其他幾種毒素無法與之相抗衡的話,體內那種微妙的平衡就會被破壞。輕則人廢重則身亡。若是十月之前趕不及的話,就只能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之後了。
而這個驅毒的過程,最好是還有溫泉配合。
她想着就有些走神,寫了一般的演講稿就寫不下去了。青黛給她端了一杯消食茶過去,這才低聲道:“姑娘若是累了就歇息一會兒,過了中秋之後,人就容易睏乏,等休息好了精神自然是足的。”
林秋禾也不逞強,就把東西交給青黛收拾就回屋睡了一個午覺。等到她下午醒來時果然覺得精神好了不少,又喝了杯茶這才重新看了下之前寫的演講稿,又酌情刪減增添了一些這才放下心來。
她不求太過於出衆,只要給那些學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好了。而腦子裡面上下前面的存貨雖然不多,卻還是有些的。這樣整合下來一段大約五分鐘左右的演講稿還是沒有問題的。林秋禾把稿子重新謄寫了一遍,決定在這兩天裡面全部都背會,順便試着演講兩次給青黛她們看看效果。
時間在忙碌中總是過得特別快,少了花雲白隔三差五的打擾轉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九日。林秋禾第一次從一堆忙碌中回過神,坐在馬車中捧着茶水發呆。
“青黛,花公子有多久沒有來醫館了?”若不是對這個人一點牽掛都沒有,她又怎麼可能真的忘記了這個人呢?如今突然想起,她心中就有種微妙的不安感覺。
花雲白可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他不來是又發現了什麼可以圖謀的事情了嗎?青黛的回答證實了她的不安。
“從那日寧姑娘在的時候他匆匆離開之後就再也沒上門過了。”
果然!
林秋禾心中一緊,覺得自己對於寧羽還是放心的太過於早了些。加上這些天忙碌,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低頭想了想她吩咐道:“等到了醫學院你私下找一下晉王,就說我有事情跟他說。”
青黛點頭,把這個吩咐暗暗記在了心中。
馬車一路緩緩行駛,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她們就順利到了醫學院。在前面輪流駕車外加保護林秋禾的黑霧和黑水兩人送林秋禾進了學院後面,這才一人把馬車駕走,一人如同青黛一樣陪在她的左右。
雖然身邊突然多了兩個人跟着略微麻煩了一些,但是林秋禾絕對不是那種矯情到叫嚷着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了的人。更何況黑霧也是舊相識,黑水更是很有分寸。她們兩個人跟林秋禾乃至醫館上下都相處的很不錯,而隔壁那比林秋禾醫館還大些的院子前段時間也順利買下,如今正在找人改建,等到院子改建好,林秋禾身邊的女衛也會更多一些,讓黑水和黑霧兩個人可以輪流休息。
黑水很快就也回來了,有她們兩個在青黛這才悄然離開尋寧卿的蹤影去。
然而寧卿還未到就有人先一步找到了林秋禾。
冷啓身邊果然跟着上一次林秋禾所見到的瘦瘦弱弱的年輕人,他跟在冷啓的身邊竟然比他矮了一頭,看着格外的嬌小。上次匆匆見面是晚上,林秋禾又記掛着林子岱的傷勢並未真正的留意。這會兒認真一看她的神色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這哪裡是年輕男子,而是個年輕姑娘!
雖然她打扮得很是謹慎小心,一些地方也都注意到了,然而林秋禾可是經歷了多年電視劇考驗的人,不要說是雷人電視裡除了男主看不出來的男扮女裝了。就是正正經經的男角女演,例如《新白娘子傳奇》裡的許仙,她也是能夠辨認出來的。
這麼一對比,現在的化妝等手段自然是不能比。加上細節上的小動作,林秋禾就立刻對冷啓改變了看法。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想着就意味深長地看向冷啓,然而正提醒她注意演講的冷啓卻有些莫名了。他本就是頂着面癱的一張臉,這會兒眉頭又微微皺起看着格外嚇人。
只可惜林秋禾與他認識也有一年多了,又有過一起上戰場的經歷對他自然是多了一分熟稔,少了一些顧忌。她對於冷啓皺眉頭的樣子毫不在意,反而是點頭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來的正好,幫我看看這稿子可有什麼問題。”
她說着把隨身帶來的稿子遞了過去,然後目光就又落在了冷啓身後的少女身上。
“這就是你上次提的要帶進來的人?”林秋禾狀似不經意地問:“看着似乎年紀不大啊。”她說着對着人家露出了笑容,“今年多大了?”
“十五。”眼前的人壓低了聲音開口,而冷啓像是沒注意到她們說話一樣認真地看着手中的稿子。林秋禾趁機再次問:“你跟在冷啓身邊多久了?”
對方明顯卡殼了一下,然後纔開口:“十年了。”
這答案明顯有水分,但是林秋禾不知道究竟是比十年多還是比十年少。她轉頭看了一眼黑霧,道:“你帶着這位小兄弟去吃些點心吧。這邊也用不上照顧。”
聽到林秋禾讓人帶開身邊的人,冷啓這纔回神。回頭見人正有些無措地看着他,他就點了下頭,道:“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等到人都走了,他這才把稿子拿到他和林秋禾中間,指出裡面一些遣詞用句的小細節。林秋禾早就有準備,這會兒拿出了隨身帶着的炭筆做了添改,又低聲唸了一遍看向冷啓。
冷啓點頭,“這樣就沒問題了。早知道你做了如此詳盡的準備……”發言稿這個東西,實際上在此時並不流行,人們還是推崇現場發揮。就算是提前做準備頂多也是在心中斟酌一番而已。像林秋禾這樣的,說出去只怕外人還要笑話她沒有見過大場面呢。
正事說完,林秋禾低頭又把稿子看了幾遍,默默記下修改的那些地方,這才收起來看向冷啓。
“你身邊跟着的那位姑娘是怎麼回事?”她熟知冷啓的個性,也不跟他客氣就直接開門見山。冷啓聞言也不過是微微揚眉,冷靜地回答:“我妹妹冷悠,十年前家中出事等我回去就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我沒辦法就帶在了身邊,她對外科又興趣,平日裡面聽我說過一些,噹噹助手還是沒問題的。”
知道是冷啓的親妹妹,林秋禾就沒有再多嘴問下去,甚至心中隱隱還有些尷尬的感覺。她似乎一不小心就刺探到了冷啓身上的秘密,聽冷啓冷漠地提起家裡的事情,她隱隱就有種不怎麼舒服的感覺。似乎,他跟家中的隔閡不小。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妹妹實在無家可歸的話,只怕他也是不願意就近照顧的。
不過她還是提醒了一下冷啓,醫學院中有女醫部,若是冷悠真的留下,可以申請一套助手的衣服,還可以趁着閒暇的時間去聽課。
冷啓點頭沒有說話,正在尷尬的時候青黛引着寧卿過來了。進門的時候看到冷啓在,旁邊只有黑水一個人守着不管是青黛和是寧卿都愣了一下,不等他們說話冷啓就起身行禮然後利索的告辭了。
寧卿沒有問冷啓過來的原因,而是看向林秋禾。“讓青黛匆匆去找我,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之前沒有留意的事情?”
要說有關寧羽的事情,林秋禾就讓青黛和黑水都守在了外面,然後看着寧卿道:“阿羽這些日子一直沒去醫館,可是在家中跟着王妃學規矩?”
寧卿聞言果然皺起了眉頭,搖頭。
林秋禾又道:“那日花雲白在我那邊見着了阿羽,我讓她轉告你這件事情的……”
“阿羽根本就沒提過。”寧卿神色間帶上了一絲不悅,而林秋禾對他了解頗深,看出了在這不悅之下所隱藏的不安。她微微握起手,有些緊張的問道:“花家,或者說是花雲白跟先帝有關?他……難不成跟暗中聯繫阿羽,暗示她身份的人有關係?”
寧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眉思索,許久才突然開口對着門外叫了一聲。
“我用下你的人。”黑水和黑霧已經確定給了林秋禾了,寧卿尊重林秋禾自然不會再把她們當成自己的下屬一般隨意指使了。等林秋禾點頭,他這才吩咐黑水去尋黑田過來。
林秋禾本以爲他會解釋,然而等到黑田過來之前,寧卿都還是一副沉思的樣子,心事重重。
她等了等,見寧卿確實不準備說什麼就拿出了發言稿再認真的看了起來。他們到的早,距離開學典禮還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足夠她把這份略作改動的發言稿記好了。
黑田到的時候林秋禾就把稿子放在了一旁,看寧卿毫不避諱的當着他的面讓黑田調查寧羽這些日子出門都幹了什麼,連帶調查花雲白這些日子的去向。
花雲白的行動寧卿這邊其實一直有監控的,不過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這些事情畢竟是暗中進行的,他人手有限,只能夠做主要調查。而且,最近衆人皆忙碌,所以調查的結果如今放在案頭他都還沒有看。
黑田本來就是負責這些的,聽寧卿這麼一說就立刻知道他根本就沒來得及看最近十天的報告,因此連忙總結了下語言把花雲白的一些重點行動給講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寧羽運氣真好,反正黑田這邊倒是沒有真的查到他們私下有見面。
林秋禾又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猜測的是否重要了?可是寧羽的身份太特殊了,承貞皇帝名副其實的遺孤,比起她和寧卿從漠北邊城帶回來的那一位更有說服力,甚至是身世也是更清楚明白一些的。
花雲白若是真的別有用心,像他們之前所猜測的那樣跟承貞皇帝舊故有關的話,寧羽就是一個絕佳的利用對象。
黑田退了出去,按照寧卿的吩咐繼續加強對寧羽和花雲白的監視。寧卿這個時候才突然嘆息了一聲,看向林秋禾開口:“你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的事情嗎?”
“你是指哪一件?”林秋禾皺眉,雖然明白寧卿指的是當年的舊事,卻還是不確定他想說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情。
“承貞皇帝出征沒多久後宮的一位妃嬪就傳出了有孕的消息。”寧卿安靜地說,“那位妃子姓花,在剩下孩子之後爲了保全花家就自盡了。”
還有一位妃位的妃子不願意爲了所謂的家族自盡,甚至選擇了跟家族背離的立場,後來成爲了孤家寡人的太妃——陳太妃。
林秋禾甚至不用在腦子裡過一遍寧卿這句信息量頗大的話,就秒懂了他的意思。
她咬着下脣生怕自己忍不住驚呼出來。
片刻之後,她才控制着聲音開口:“所以,阿羽和花雲白……”
“是表兄妹。按照血脈來說阿羽應當叫花雲白一聲表哥。”寧羽說,“當年那位花妃正是花雲白的嫡親姑母。”所以,爲了當前的局勢他沒有動花雲白,沒有動花家。
因爲這中間,還夾着一個並不是很明白這其中關係的寧羽。
林秋禾幾乎有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當年的那些秘辛之事一點點在她面前展開。先皇一意孤行的出征,被俘,留下遺孤。皇后假死嫁給了皇帝的叔叔,當了攝政王妃,收養了皇帝的遺腹女,丟了自己的女兒。如今京外某個莊子中還住着一位先皇的兒子,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還有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嗎?
林秋禾莫名其妙地想着,像是沒有意識一樣的突然開口問道:“那你呢?攝政王夫婦爲什麼會收養你?”
戰亂之中的孤兒何其多,出色的也不見得就寧卿一個。就如同寧羽被收養一樣,寧卿被收養定然也是有着一定的政治目的的吧?可是寧卿的身世,似乎平淡無奇。京城之中那麼多年八卦下來,都沒有人知道他這個養子究竟有着什麼樣的身世。
話問出口,林秋禾就知道她抓住了重點。
實際上,她真的不在意寧卿的出身。不管他是世家權貴之子,還是乞丐流民之子,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寧卿本身的能力和心性纔是她所看重的。說一句矯情的話,她喜歡的是寧卿這個人,而不是他背後的家世和錢財。當然了,如果她所喜歡的人家世不錯的話,那也更好。
她沒有道理爲了表示自己的真愛就非要嫁給一個乞丐,不是嗎?
不過在當年的事情形成的錯綜複雜的關係中,寧卿到底是扮演了一個怎麼樣的角色了?
寧卿聞言一愣,然後沒有氣惱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想到。”他平靜地說,“既然想到了這點,不如你再想想看我的身世究竟是如何的?”
林秋禾眨眼,本來有些木然的腦袋開始認真的運轉起來。寧卿既然這麼說,也就是說她早就已經面臨了一些細節和線索了,也許那些東西早就在她眼前,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或者是聯想到一起而已。
她手心緊握,半響才低聲道:“陳太妃……你跟陳太妃有關?”
所以接連幾次陳太妃對她的觀察都讓她覺得彆扭,所以寧卿才說可以信任陳太妃,所以每次陳太妃見她的時候,寧卿都會出現。他是在擔心她,又或者是擔心陳太妃對她印象不好?
只是,陳太妃和寧卿的關係究竟是……
“她是我姐姐。”寧卿低聲道,語氣有些悵然,“是我在成爲攝政王府養子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姐姐。她是陳家的棄子,滿懷着怨恨被送入宮中。而我……”他苦笑,避開了林秋禾的目光。
林秋禾沒有催促他說下去,而是認真的等待着。
過了片刻,寧卿似乎做好了說出一切的打算,發出了一聲自嘲的笑聲。
“我不過是陳老爺外室生下的私生子而已。”他說着看向林秋禾,見她似乎不爲所動心中突然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安心,像是滿足,像是解脫。
這個隱藏在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終於說出口了,不管林秋禾對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樣的態度,他最起碼都不會再有那種隱瞞和欺騙林秋禾的愧疚感了。
“可是,”林秋禾開口,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寧卿複雜的心情一樣,就事論事道:“我看陳太妃對你很好?”
這可不像是對家族有怨的嫡女對私生子的弟弟的態度。
“因爲,陳家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寧卿低聲說,“當年我們聯手,徹底毀了陳家。”
一個心懷怨恨的嫡女,一個仇視家族的私生子,陳家造孽太多,寧卿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母親死前對陳老爺的痛恨,那個男人毀了她的一生,讓她成爲了見不得光的外室,甚至連唯一的兒子都要受人鄙夷。
林秋禾心中一緊,不知道陳家或者是陳老爺當年究竟做了什麼才讓他的兒女都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
“所以,”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笑着看向寧卿,“陳太妃屢次要見我,是因爲知道了你我之間的事情?”
寧卿點頭,也跟着林秋禾露出了一絲笑容,無奈道:“這些年來她在後宮修身養性,很多事情都看開了。如今最爲關心的就是我的婚事,偏偏我體內毒素過多,平日看着倒還好,每次毒發就會……她自覺我是爲了她在後宮活得更好纔會這樣,自覺虧欠我良多……其實完全不必要這樣的……”
林秋禾知道他所說的陳太妃的“虧欠”是指寧卿早年拼死救寧邵哲的事情,他體內的毒也是那之後落下的。不過想到長姐如母,她竟然有些小緊張:“那我,陳太妃……”
“她很是喜歡你的,你不用擔心。”只是人在後宮久了,孤單落寞是怎麼都無法排遣的。所以陳太妃就喜歡叫了林秋禾過去,看着她有些小緊張不安的樣子,也是覺得有趣的。
林秋禾這才鬆了一口氣。
說起當年那些事情,又牽扯出了寧卿的身世,時間似乎一轉眼就過去了。等林秋禾回神想起她找寧卿主要是爲了說寧羽的事情,就差不多到了開學典禮要開始的時辰了。
冷啓去而復返回來提醒了她,林秋禾看了一眼寧卿,叫青黛進來幫她查看她周身可還妥帖,而寧卿則表示她儘可以放心就匆匆離去了。
今天,他們都是大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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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典禮持續了兩個時辰,邀請來的各路貴賓在結束之後都被請入了食堂裡用了一次醫學院的午膳。而來人中雖然都是富貴權勢,然而全天下權勢最大的寧邵哲都是在食堂用膳,其他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了。
午膳之後就是遊園了,反正這天是沒有安排任何的課程的。而醫學院工作人員的主要任務,就是把醫學院完全展現給當朝那些最有權勢的文武百官,讓他們對醫學院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秋禾作爲常任理事之一,自然是不能在這種時候偷懶的。她穿着的是醫學院的袍子,帶着那些官員的太太、姑娘們沿着另外一條線遊園。
在她的概念中,醫學院應該是要做到自給自足的。就算不能,也不應該完全靠着國庫來供養。所以醫學院出了學習區域和住宿區域以及食堂之外,還有製藥廠。
而製藥廠還區分爲了更多的區域,其中有兩個區域就是京城貴婦最爲感興趣的。
一個區域專門生產美白補水的面膜和脂粉,而另外一個區域則是出產香水和肥皂的。
衆人對醫學院有這些東西都是滿腔的好奇,這會兒被帶着走了一圈,聽着林秋禾有條理的解釋這些產品中的東西所包含的藥物和對皮膚老化、鬆弛、乾燥、暗黃的作用,皆是動心不已。
林秋禾說得順口,差點就直接說出了“一片面膜解決皮膚四大問題”這樣的宣傳語來。見這些貴婦東西,早就準備好的她立刻讓人過來登記她們的預定,並且承諾十天之內只要全款付清就可以拿到預定的產品了。
等到開學典禮結束,林秋禾帶着墨香一起盤算支出和收入的時候,才露出了笑容對着一旁過來幫忙的冷啓道:“比我預計的還要好。”
冷啓臉上神色不變,眼睛卻格外的亮,一旁早已經換了醫學院女助手長袍的冷悠臉上還帶着一絲羞紅,有些不敢說話。林秋禾這邊乾脆就把賬冊一推,道:“當初你們還不看好,說實話,這世上三種人的錢最好賺:老人、孩子、女人。”
冷啓看到那上面的數字也是忍不住眉頭一跳,半響纔開口:“林姑娘果然是料事如神。”
這些收入林秋禾等五位管事都是有股份的,冷啓雖然沒有股份卻有分紅。他暗中算了一下,發現不過是短短一天他的分紅竟然快有三十兩銀子了。別的不說,這三十兩的銀子都要頂的上他一個月的月俸加各種福利了。
如今外科醫生屬於稀缺人才,所以醫學院教授的月俸都開的頗高,且都有正式的品級在身的。
林秋禾笑了下道:“也就是今天了,以後還是要慢慢發展起來纔是。不過有了這些貴婦回去宣傳,想來京城的銷路也是不愁的。”她這邊正說着,就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寧卿就出現在了門口和冷啓略微點頭示意,就看向林秋禾:“你是回京城還是去莊子上?”
“我明天要上一堂大課,還是在莊子上休息吧。”林秋禾說出了心中的計劃,寧卿點頭道:“這樣也好,等你忙完我送你去莊子上。”
實際上林秋禾這邊的事情已經忙得差不多了,聽他這麼說就讓他在一旁喝茶略微等待,然後帶着人掃掃尾就起身道:“我們走吧。”
寧卿起身,又對着冷啓點頭就和林秋禾一起離開了。等到兩個人離開,冷啓也就起身帶着冷悠離去,回去他們院子的路上,冷悠突然開口:“哥哥喜歡的人就是那位林姑娘吧?”
冷啓動作一頓,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有些時候,有些感情只能用一句話來總結——恨不相逢未嫁時。林秋禾雖然未嫁,然而他們相遇的時候,她就心有所屬。他暗生好感,卻也一直都壓抑着,讓那些感情只是好感而不會真的越界。
如今,更是隻剩下一份單純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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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院裡出產的面膜等一些美容產品林秋禾自然是專門準備出來了幾份送人的。
秦舒蘭和陳自晴,孫梓棋、趙思思等人都是有的。而攝政王府這邊,王妃和寧羽那邊卻是她親自送過去的。王妃年後開春就要跟着攝政王遠行,一開始林秋禾不覺得有什麼,然而看着她院中的人這會兒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她纔有種即將要分離的感覺。
王妃忙碌就打發了寧羽陪着她,寧羽這會兒心事重重,拉着林秋禾一起去後院喝茶賞菊花。林秋禾想到花雲白的事情,故意笑着道:“你這些天一直沒去醫館,難不成是還在爲了花公子的事情生氣?”
寧羽聞言一愣,看向林秋禾糾結了一下才道:“那件事情我沒告訴大哥……秋禾,”她說着湊過去,難得跟林秋禾顯得親暱,“花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林秋禾微微有些遲疑,“你對他……?”
“你亂想什麼?!”寧羽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臉色微微一變道:“我只是覺得他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至於其他完全沒有。”
她神色坦蕩,林秋禾認真看着她確信她確實對花雲白沒有什麼想法這才鬆了一口氣。若是花雲白真的覺得美男計在她這邊行不通,轉而對寧羽用了心思的話,她還真怕寧羽動心。
如今看寧羽落落大方,根本就沒有一點少女動心的嬌羞,她也就放下了心。
“你沒有告訴阿卿,而是自己私下去找他了?”林秋禾微微揚眉,“你們私下見面了?”
“我只是想讓他離你遠點嘛!”寧羽有些心虛,“不過他倒是比我想的好,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只說喜歡你。要不是那是我大哥,我說不定就被他說服了。”
林秋禾心中一動,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寧羽的手,道:“你是不是跟他說了不少我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錯綜複雜的身世關係終於全部都明瞭了~~~~滾動~~~~~
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