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猜的沒錯。心裡頭不由得冷笑了起來,之前她倒是有這個心思,只是現在已經完全改變了想法,聽了冰人的話就覺着特別可笑。心思只往榮國公府的盤算上去想,自家如今二姑娘進了宮,一下成了婕妤,三日還回了門,甚至還是皇上親自陪同的,這在外人眼裡是多麼的榮耀!國公府看中了這一點,便自以爲是的前來求親。
而真實的情況是怎麼樣的,老太太心裡頭明白,一想到如果榮國公府知道了這種情況,該是如何的臉色,老太太就覺着特別的可笑。
心裡頭冷笑個不停,當然臉上不會表露什麼,只是笑着沉吟。
薛大太太原本覺着這門親事應該是十拿九穩的,畢竟永定侯府這位大姑娘年紀已經大了,榮國公府又不是普通的門第,老太太只要不是太糊塗,應該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老太太說話,那侯爺夫人也是一臉說不出多難受的笑,看着都叫人覺着疑竇叢生。
薛大太太不由得心裡嘀咕起來了,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想要說些圓呼的話,讓她們考慮商量一下,自己先告辭好了。
誰知道還沒說話,老太太已經笑着道:“榮國公和國公夫人能有這樣的想法,原本是我們大姐兒的福氣,國公府的三房嫡子,我也是聽說過的,年少持重,是個懂事的,只是大姐兒這孩子吧……”
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薛大太太臉色都變了,萬沒想到老太太居然連考慮都不考慮,直接開口就拒絕了!
“大姐兒這孩子的性子實在一言難盡,國公爺和國公夫人那麼說實在是太擡舉她了。我是真不敢答應叫她去禍害誰家。”老太太嘆着氣,歉意的笑着看着薛大太太:“真是不好意思,還要煩勞伯爺夫人回去了跟國公爺和國公夫人說一聲,我們這邊當然希望能跟國公府做成了親家,只是大姐兒確實不合適。”
薛大太太勉強的笑着,尷尬之極,半天才道:“那既然如此,我這就回去說一聲……”如果是旁人,她可能還會多說兩句,將榮國公府誇獎一下,但是在這位大長公主面前,薛大太太就覺着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還不如不說。
訕然的站起來告辭,老太太忙讓郭氏去送。
薛大太太還沒走到門口,外面就跑進來了一個婆子,儘管看見了屋裡有客人,但還是不敢怠慢的趕緊躬身稟報:“老太太,皇后娘娘來了懿旨,請您快去接旨。”
薛大太太愕然的站住了腳,這邊老太太急忙的起身,郭氏趕緊去攙扶,這就顧不上薛大太太了,兩人抱歉一聲趕緊往外走。丫鬟婆子的跟了一大堆,還有趕緊去拿大衣裳的,簇擁着亂哄哄去了前廳。
薛大太太皺眉站在門口,出去也不是回來也不是,心裡有些不痛快,眼珠子轉了轉,又想聽聽皇后娘娘下的是什麼懿旨,於是假裝往外走,跟着也來到了前院。
前院已經跪了一院子的人,但府裡主子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其餘都是下人。
“……着楚恪寧即刻進宮,本宮有話相詢。”
前面的沒聽見,薛大太太只聽見太監說的最後這一句,一開始還猛地愕然,凝神皺眉想了想,突然就臉色大變。又看見那楚老太太並無多少驚訝甚至還很鎮定的接旨,薛大太太真真的震驚了!也顧不上有人送沒人送,是不是被失禮了,急匆匆的就出了侯府。
下午申時許,天快黑了。
竹園的院門外面突然來了幾個婆子,走在最中間的是李媽媽,穿着件棕紅色對襟褂子,端着臉仰着頭,一路上誰都不看,周圍幾個婆子無不都是一樣的表情,後面兩個手裡端着托盤,匆匆如風進了內院。
引得竹園的丫鬟婆子們偷着看,心裡頭嘀咕,難道是老太太又要罰大姑娘去祠堂跪着了?
沒人打簾子,還是李媽媽身邊一個婆子緊走兩步上前去將簾子給打開了,李媽媽帶着人進了屋子,看見香豆正在堂屋忙碌,便道:“大姑娘在哪裡?”
香豆聽見腳步聲已經擡起頭來,看見一行人如此神情便知道有事,想了想笑着上前:“李媽媽是有什麼事嗎?這會兒該用晚飯了……”
李媽媽依然是端着臉仰着頭,冷冷地道:“皇后娘娘懿旨,傳大姑娘進宮。”說着才斜睨着香豆:“還不快去把大姑娘找來?”
香豆沒動,嘴巴倒是動了幾下,轉頭看裡屋。
李媽媽們也看向了裡屋。
楚恪寧穿着件家常的月白色棉長裙,長裙曳地,慢悠悠的從裡面踱步出來,手裡還拿着一本書,看向了李媽媽:“皇后爲什麼請我入宮?老太太怎麼說?”
“奴婢不知道。老太太讓您儘快收拾,馬上進宮。”李媽媽說着躬身,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奴婢們伺候您。”
這是要押着自己進宮?老太太終於還是把自己給賣了。
楚恪寧也似笑非笑起來:“不必了,香豆,去把我那件……”
“老太太已經預備下了衣裳,姑娘這邊沒什麼時興的衣裙,怕進了宮叫人笑話,所以趕着做了一套。”李媽媽說着,後面兩個婆子已經端着托盤上來了,躬身。
楚恪寧便笑:“香豆,那就拿過來。”
香豆便過去將托盤上面的衣裳和首飾拿了,進了裡屋。
李媽媽帶着一個婆子仍舊是堅決的跟着進來了,嘴裡還笑着道:“奴婢們服侍姑娘更衣,也好快一點,免得讓皇后娘娘等的時間太長,怪罪下來誰都吃罪不起。”
楚恪寧進屋就直接走到了桌前想打開藥箱子的,結果就聽見她跟着進來了,只能先走開,香豆將衣裳拿過來,楚恪寧見是一件偏襟水紅撒虞美人花亮緞水長褙子,老太太大約是怕自己隨便穿件不合時宜的,叫皇上看見了生氣?
水紅色,凡不是正位的女人都可以穿。
楚恪寧讓香豆撐着,她直接穿在了棉長裙外面。李媽媽看見嘴巴動了動,大約是想阻止這樣穿,但是想想又沒關係,再說晚上出門是有點冷的,也無所謂了。
重新梳頭,那幾個婆子裡還有梳頭的婆子,過來給楚恪寧梳了個元寶髻,正中簪上了紅玉描金晶鑽蝶形花珠,兩邊各一支金累絲嵌寶蝶戀花釵,稍微一動,那蝴蝶翅膀便顫巍巍的抖着。
幾個婆子手腳麻利,一刻後便已經將楚恪寧打扮的嬌豔欲滴的,李媽媽在旁白一直端詳着,暗暗的滿意點頭,道:“大姑娘清起身吧,還是要快點。”
楚恪寧從鏡中看了一眼香豆,香豆急的小臉通紅,剛剛別人梳頭的時候她就在屋裡亂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也是,這樣的情形能怎麼辦呢?
楚恪寧站起來,道:“香豆,去把我的琥珀串拿來。”
香豆愣了愣,愕然的看着她,琢磨着姑娘這話裡暗示的是什麼?肯定是叫自己做什麼事啊。
楚恪寧示意她快去,香豆忙慌亂的答應着去了。李媽媽皺眉:“拿琥珀串做什麼?”說着追了兩步,看香豆乾什麼去。
楚恪寧依然是慢悠悠的踱步,到了桌前,看李媽媽還伸頭看香豆,便打開了桌上的藥箱子:“沒什麼,拿着求個平安。”
“您幹什麼?”李媽媽扭頭看見楚恪寧打開了藥箱子,慌得提聲叫了一聲跑了過來,也覺着自己這一聲太大了,似乎有質問姑娘的意思,伸手便將箱子蓋拿住,笑着合起來:“姑娘快把手拿出來,小心夾住了……不用帶藥箱子,又不是去看病。”
說着已經合上了箱子,親自端起來放遠一點,這纔看着楚恪寧道:“姑娘現在真的是能給人看病了?到哪兒倒是都忘不了帶着藥箱子。”
郭氏和老太太已經聽見幾回了,說大姑娘會治病,成天帶着藥箱子,於是連這個也防備起來了。
楚恪寧哼了一聲,轉開臉不搭理她了。
剛剛打開箱子的時候,已經將裡面的蕁麻莖葉拿了在手裡,藏在袖子裡,這會兒手心已經有些刺痛的感覺了。她需要儘快的見效,所以在李媽媽眼睛又轉向裡屋,急等着香豆出來的時候,擡手假裝撓癢癢,將手裡的蕁麻葉子放進了脖頸處。
刺痛感很強烈,癢的她現在就忍不住想要抓,強忍着低頭看手,怎麼還沒有紅疹子起來?
香豆也不知道姑娘找琥珀串是什麼意思,只能理解爲叫自己拖延時間,因此就在裡面裝成尋找的樣子,翻找了半天。
李媽媽略等了等就不行了,給兩個婆子示意一下,那兩個婆子就過來攙扶着楚恪寧:“大姑娘,不用帶什麼琥珀串的,進宮去陪皇后娘娘說說話而已,怎麼會有危險?保什麼平安啊?”李媽媽說着,示意攙扶出去。
兩個婆子手臂用力,楚恪寧就沒辦法,只好轉頭道:“香豆,不用找了,跟着來吧。”順便看了一眼梳妝檯上的銅鏡,自己臉上居然毫無反應!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癢的不行,可同樣還是沒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