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錦妮坐下了,依然是低頭擦眼淚。
楚恪寧沉吟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爲難的事?若是有便說出來,看看能不能解決了。”
華錦妮搖了搖頭。
楚恪寧停頓了一會兒。其實從華錦妮頭一次進宮求見自己開始,便已經感覺到了,她和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經常能說說心裡話了。儘管並沒有因爲什麼,只是兩人的身份改變了,但就是因爲這個,距離已經產生了。
不是楚恪寧不願意,而是華錦妮面對她的時候,已經有了隔閡,不願意和她這個皇后娘娘說超過了她願意談的內容。
楚恪寧原本以爲,華錦妮的幾次跟隨趙月兒和鄭玉依進宮,其實有努力的想要和以前一樣的想法。因爲她已經是平民了,照理就不能進宮。如果她自己稍微的有點自卑什麼的,任何多餘的心思,只怕就是趙月兒和鄭玉依如何的勸,她都不肯進宮的。
但是她這幾次的進宮,楚恪寧還以爲她也在努力,不讓她自己產生無謂的自卑,甚至自暴自棄的心理。
但是現在聽她提出來這個要求,真的讓楚恪寧很意外,實在想不明白華錦妮爲什麼要這樣。
想了想,楚恪寧道:“既然沒有什麼爲難的事情,爲什麼會想要進宮?儘管你家現在不是官宦了,但起碼吃穿不愁,又何須你進宮做服侍別人的事?不說清楚,本宮不會允許的。”
華錦妮就有點着急了,擡頭看了她一眼道:“娘娘……”眼淚就流了下來,低頭擦了,也想了一會兒,從錦杌上起來,又跪了下去,哭着道:“求娘娘恩准。”
楚恪寧嘆了口氣,親自起身將她扶了起來,道:“錦妮,如果還是爲了之前的那件事,那麼還是想開點吧。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順意,總會碰到挫折,有些是心裡的,有些是身體上的,這些挫折總要扛過去,爲了自己,也爲了家裡人。你全家背井離鄉的來京城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陪着你們的父親,一家人齊齊整整的?你更應該想開一些,多招人聊天,不好的事情放下就是了,何必鑽了牛角尖?”
華錦妮哭了半天,搖着頭道:“不,不是因爲那件事……”低頭擦着眼淚,她自己似乎也在努力的抑制住自己,不要再哭了,擦了眼淚過了一會兒,才道:“母親前幾天將四表哥叫去了,想要……想要拆散了四表哥和玉依……”
楚恪寧愣了愣,驚訝的道:“爲什麼?你母親……”一頓,有點想到了什麼。
華錦妮道:“母親厚着臉皮想讓表哥娶我……”說着又哭了起來:“在母親的眼裡,我已經……沒有辦法找到好人家了,所以無恥的要拆散了四表哥和玉依……”
楚恪寧吃了一驚,因爲她說話的語氣,忙道:“不要這樣說,你母親無論做什麼都是爲了你,而且應該不是什麼已經……你應該誤會了。”
因爲猛地聽說,其實楚恪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更不知道怎麼勸。
華錦妮哭着道:“娘娘,求求您了,讓我進宮吧,我願意服侍您一輩子,只求不在外面受罪,不在讓母親爲難……”
楚恪寧真的有點不知道怎麼說纔好,蹙眉還在想怎麼勸解,香豆進來道:“啓稟娘娘,皇上回來了。”
楚恪寧還沒說話,華錦妮已經是慌忙的站了起來,忙忙的道:“娘娘,民女告退了。”
楚恪寧便點頭:“好……你先回去,不要想太多了,總會過去的。”她也站起來去迎皇上。
華錦妮從坤寧宮屋裡出來,就見皇上已經走過來了,穿着黑色繡五彩紗龍袍鍛長衫,挺拔俊秀,狹長的眸子清澈銳利,薄脣帶着微笑,眼中的銳氣因爲這笑容而淡然了很多,修長玉立,清俊雋永。
華錦妮面紅耳赤的跪了下去。
韓耀庭過來,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跪着的華錦妮,如果他沒看錯,華錦妮從屋裡出來的時候還在擦眼淚。
他跨進了門檻,看見楚恪寧福身行禮,便一步上前扶住了,笑:“皇后還在忙嗎?”
“沒有……”楚恪寧看了一眼門外。
外面的華錦妮已經爬起來急急忙忙的出宮了,剛剛皇上從她面前過去,飄過來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惹得華錦妮似乎也要醉了一般,腳步有些凌亂。
屋裡。
韓耀庭看她眉梢因爲下意識而皺着,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輕輕的揉着她的眉頭,在她的嘴脣上親着:“又有什麼事煩你了?”
他的嘴裡有些酒氣,就這樣貼在她脣上,含含糊糊的:“她們的事情不能自己解決嗎?爲什麼總煩你?”
楚恪寧被他摟住了,便感覺到他的微醺,不由得好笑起來:“皇上,你喝醉啦?”
“嗯,醉了。”皇上老老實實的承認了,託着她的下巴意味深長的笑:“今天是朕的生辰。”
“嗯,我知道。”楚恪寧說完了抿着嘴笑。
韓耀庭一隻手在她的身上亂摸着:“你給我準備了什麼?”說着卻又不等她說話,笑嘻嘻的:“進屋說……”
一彎腰將她抱了起來,惹得她低低的驚呼,抱着進了裡屋,又跑出來關門,因爲怕人闖進去。
從這會兒開始,外面的宮女就沒有在今天看到皇上和皇后,晚膳端來了放在了堂屋,皇上出來端進去吃的。
皇上借酒裝瘋,折騰的皇后第二天早上也沒起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巳時末了。起牀洗漱了,坐在梳妝檯前的時候,纔想起昨天華錦妮說的話。
楚恪寧眉頭又皺起來了,着實有些煩躁。
華錦妮的母親也真的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做的事情真是……只能說確實挺無恥的。
不過華錦妮因爲這個居然想着要進宮,也有點八竿子打不着。她說的進了宮就可以躲開外面的事了,不知道是真的這樣想,還是怎麼回事?
正在想到底是找誰去勸華錦妮?楚恪寧當然不可能讓她進宮,韓耀庭就進來了,抱着胖妞兒,笑眯眯的踱着步。
楚恪寧驚訝的轉頭看他:“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沒什麼事,下朝的早。”韓耀庭笑着,看起來心情真是好的不得了,過來正要俯身在她臉蛋上親一下,就看見她臉上有愁容,韓耀庭驚訝的道:“還在發愁?”
楚恪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的皺着眉頭,忙緩和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有點心煩。”
“是因爲華錦妮跟你說了什麼?”皇上也跟着煩起來了:“她們自己的事情就不能自己解決?到底什麼事?”
又問楚恪寧。
楚恪寧就說了。
韓耀庭也有些驚訝,道:“難怪昨天看是哭着出來的……不過這跟進宮有什麼關係?她是怎麼想的,居然能想到進宮躲避?要想躲避,乾脆去出家好了。”儘管華錦妮算是楚恪寧的朋友,但因爲一而再再而三的讓皇后煩惱,因此他也對華錦妮有些煩起來。
楚恪寧白了他一眼:“瞧你說的什麼話。”頭髮梳好了,她便站了起來,過來把胖妞兒抱了過去,兩人很自然的從屋裡出來了。
如今五月天,外面風和日麗的,當然喜歡多出來,就算是在院裡轉轉也挺好的。
“原本就是這樣,不管她母親做了什麼,這也是她家自己的事情,扯上進宮做什麼?宮裡頭選人是有規矩的,她覺着認識皇后,就能隨便的進來了?還不知道有什麼心思,爲什麼要進宮呢。”韓耀庭說着對楚恪寧道:“你可別心軟,不能讓她進宮。”
楚恪寧白了他一眼,晃晃悠悠的去那邊的葡萄架下面:“我原本就沒打算答應讓她進宮。只是在想找誰勸勸她,如果是別的事隨便找鄭玉依她們誰的多去陪陪說一說,也就是了,只是這樣的事,連鄭玉依最好都不要讓知道,所以有點愁而已。”
韓耀庭跟着過去,拉着她的手往遊廊上奏:“叫錢景亮來,讓他去勸好了。”
楚恪寧一愣,道:“錢景亮?這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解鈴還須繫鈴人……”韓耀庭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一頓道:“除非他不知道?”
楚恪寧想了想,道:“他知道。華錦妮說的,她母親將錢景亮叫去了,那意思好像是當面說了叫錢景亮娶華錦妮。”
韓耀庭‘哦’了一聲問道:“錢景亮怎麼說的?”
楚恪寧搖頭:“不知道啊,華錦妮說的時候就是哭着,說的不清不楚的,什麼她母親無恥臉皮厚的……”說到這裡好笑:“然後皇上就回來了。”
韓耀庭道:“那就讓錢景亮去勸好了。”說着轉身就叫毛豆:“去讓外面的成渝傳錢景亮午後進宮。”
毛豆答應了就去了。
楚恪寧想想,如果說錢景亮知道的話,那讓他去勸是對的,這樣不用在不清楚全部事情之時,又無意的讓更多人知道。錢景亮是知情人,他知道應該找誰勸,找誰說。
“不要攪合了他和鄭玉依的事纔好。”楚恪寧就擔心這個,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想不到這個錢景亮還挺受歡迎的……”
韓耀庭看了她一眼,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