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寧剛坐下,皇太后劈頭就問道:“聽說皇后要舉行正旦祭祀大典?”
原來是因爲這個。楚恪寧道:“是,正旦日馬上就要到了,自然是要準備起來。”心裡想,雖然太常寺和禮部早就開始準備,但真正是今天早朝上纔開始議而已,皇太后這邊馬上知道了,這邊到底是誰這麼忙啊。
“祭天祀祖,這種事情你一個婦人如何能做?你不過是替皇上輔政,幫他看着朝局而已,竟然……”皇太后應該是才聽說的,而且估計稟報這件事給她的人,添加了些讓她惱怒的東西,因此皇太后看起來非常的驚怒交加:“祭天祀祖,那是皇上才能做的事情!”
楚恪寧笑着忙道:“並不一定的,漢唐時期也有皇后祭祀的先例,循着先例做就是了。主要今年是皇上……”
“唐朝?”莫氏突然很高聲的疑惑的說了兩個字,然後看着被她打斷了話的楚恪寧笑着道:“娘娘,您說的唐時,是指武皇時期嗎?”
毛豆氣的臉發青,憤怒的去看香豆,眼神說着話,這個莫氏太大膽了!竟然敢打斷娘娘說話!
楚恪寧想了想現在的狀況。
祭祀這個問題上,目前皇太后和自己是對立的,而莫氏是和皇太后站在一起,甚至於莫氏可能還願意充當皇太后衝鋒陷陣的旗子,即便是皇太后沒有這個意思,但莫氏已經充當了,皇太后當然不可能去針對給她衝鋒陷陣的人。
也就是說莫氏強行的將氣氛往激烈碰撞的程度上拉,或者她也許還在希望因爲打斷了話,楚恪寧勃然大怒當場要處置她,那麼,皇太后就會越來越厭惡皇后。
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楚恪寧也知道,儘量維持和皇太后的關係,避免韓耀庭回來之後完全無法處理。給自己的丈夫留有餘地。
不過,不處置莫氏,並不等於不教訓教訓她。
楚恪寧轉而看着她,莫氏穿着一件玫紅撒金紋荔色滾邊小襖,腰中繫着十樣錦緙絲襖裙,她自己彷彿就很端正她的身份,從來不穿大紅的,這段時間楚恪寧只要看見她,穿的都是粉紅,玫紅,水紅等等這些顏色。
就這樣也能不用說話便讓皇太后看出來她的‘懂事’來,懂事可心的人,自然更容易招人喜歡。
楚恪寧看着她道:“莫氏,你如今是什麼身份?”
莫氏便馬上滿臉通紅,羞愧難當的樣子,眼圈都紅了,委屈的低下了頭去,聲音顫顫巍巍的道:“妾,妾……”她的這番反應特別快,好像是早就想好了,並沒有什麼吃驚意外。
“你針對她做什麼?現在哀家在問你話。”果然皇太后看不下去了,聲音也更加的冰冷起來:“莫氏說的難道不是應該問的嗎?皇后說得唐時,是不是指武皇時期?!”
楚恪寧轉而看她,臉上便露出了笑容:“母后,您的詢問,兒媳婦正在回答,但是連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人打斷了。話都說不完,如何解釋啊?如果母后其實並不想聽兒媳婦的解釋,那兒媳婦就恭領訓誡,請皇太后降罪。”
說着站了起來,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香豆和甜豆忙過來跪在了旁邊,一左一右。
莫氏忙去看皇太后。
皇太后道:“誰不讓你說話了?問你什麼你回答就是。”楚恪寧挺着肚子跪着,皇太后哪裡看不下去,那肚子裡的可是皇上的子嗣,皇上的第一個孩子!
皇太后自然明白第一個孩子的重要,她也不希望兒媳婦有什麼意外,兒子回來了自己無法交代。忙對左右道:“快扶起來。”
不等她身邊的宮女嬤嬤們過來,香豆和甜豆已經忙將楚恪寧攙扶了起來,扶着依然是回去坐下。
其實,某些方面來說,皇太后並沒有變,她只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對楚恪寧生氣討厭而已。
楚恪寧行動緩慢的坐下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擡眼這纔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也緊張的盯了一會兒,看着確實沒事,這才繼續道:“哀家只問你,正旦的祭天祀祖是皇帝才能夠做的事情,你一個婦人怎麼能擅自代替皇上祀祖?便是有皇帝的聖旨都不行,更何況你還沒有!”
楚恪寧抿着嘴脣沒說話。
莫氏便馬上震驚的扭頭看着楚恪寧,她扭頭的動作很大,讓皇太后即便是看着楚恪寧,眼角餘光也能掃到她,然後能看到她的白着一張臉震驚不敢相信。
楚恪寧雖然沒看她,但也知道她的行爲表情,愈發覺着這個莫氏小小年紀,卻如此深的心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
剛剛自己問了她一句是什麼身份,顯然這話問的莫氏並不意外,她猜到了自己可能會反過來質問她,所以她馬上滿臉通紅羞愧難當,表情扮演的很好,只是那張麪皮想紅便能馬上通紅,想白便能一下白了,這份能耐也叫人刮目相看。
現在皇太后的問話楚恪寧沒回答,她又一副震驚的樣子,自然是有用表情行爲來慫恿皇太后,表示皇后的不回話太無禮了,她都很震驚,更加激起皇太后憤怒的意思。
果然,皇太后已經很惱怒了,聲音提高了道:“皇后!哀家在問你話!”
楚恪寧這纔看向了皇太后,笑着道:“母后是讓兒媳婦回答嗎?”
皇太后氣的不行:“當然!”
楚恪寧便指着莫氏道:“母后,兒媳婦很想回話,但此女在此,第一會打斷兒媳婦的話,兒媳婦身爲皇后,卻在這裡被一個在後宮沒有身份的女子無禮,本宮顏面無存,以後也沒辦法在後宮立足,更沒有顏面迎接皇上回宮。第二此女行爲表情誇張,舉手投足都在慫恿皇太后的怒氣激增。料想兒媳婦不管說什麼,皇太后都聽不進去,必當還是一番訓誡,所以兒媳婦想,還是不解釋了,恭領皇太后的教訓就是。”
皇太后氣怒至極正要說話。
莫氏卻已經悲悲慼慼的哭了起來,站起來跪下去道:“妾罪該萬死!妾實在不敢有皇后娘娘說的,慫恿皇太后怒氣激增之舉,實在不知道皇后娘娘爲什麼竟然如此的誤解妾。妾不敢辯駁,求皇后娘娘降下死罪!”說着哭着磕頭。
不等皇太后更加生氣或者說什麼,楚恪寧已經道:“莫氏快不要如此,你如此不是更讓皇太后生氣?皇太后身體不好,原是有些抑鬱的,最不適宜就是生氣。本宮不過是說出來讓你改正而已,何以就嚴重到降下死罪?你是皇太后的表侄女,也就是皇上的表妹,如今還住在翊坤宮,母后是什麼意思本宮心裡清楚,如何會降罪給你?你萬萬不可再如此,越這樣越讓皇太后着急,太后着急,於她身體不好的。”
莫氏一下子窒住了,張着嘴想說話,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就像是表演到一半,突然演不下去了。
楚恪寧轉頭看着皇太后笑着道:“母后,從您來京之後,兒媳婦還沒有時間和您單獨說說話,莫氏一直陪在旁邊,兒媳婦是很感激她能如此日夜相伴在母后身邊的,對她,兒媳婦只有感激之情,怎麼可能降下死罪?兒媳婦確無這個意思,若是讓母后不高興了,兒媳婦願意領罪。”
皇太后也不傻,皇后話裡的話,她能聽不出來?就好像是一個鑽了牛角尖的人,突然的被人從旁邊闢出來一條道路,面前突然的就豁然開朗起來。
莫氏在她面前確實說話不多,就是爲了避免讓皇太后感覺到她的挑撥離間。但是被楚恪寧一提醒,皇太后確實馬上感覺到了,莫氏的行爲舉動對自己的影響也很大。
有時候一兩句話,反而比說十句八句更容易影響人,只要說到點子上,能讓聽的人覺着戳心。
“妾沒有,娘娘不要誤會妾,妾從沒有像娘娘說的那般故意讓皇太后生氣……”莫氏怯怯的哭着,一邊說一邊斟酌,因爲這話還真的不太好辯解:“妾只是因爲惹怒了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治罪。”
說着不管不顧,連連磕頭哭着道:“橫豎都是妾的錯,妾罪該萬死,妾罪該萬死!”不停的磕着頭。
楚恪寧嘆氣,雖然看起來不願意再讓她如此,但卻並不說叫她起來的話。
莫氏想要表現的逼真,就得一直磕頭。
皇太后蹙眉想了一會兒,才道:“行了,快扶起來吧。”
楚恪寧一聽,不等別人去攙扶,她親自起身過去攙扶,莫氏就嚇得更加不敢了一般,哭着愈發連連磕頭道:“妾不敢,妾不敢,妾罪該萬死!”
楚恪寧就站在那裡空着手伸出去,做出攙扶的樣子嘆氣道:“你如此,不是更讓皇太后生氣?讓本宮也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做纔好了。你這麼害怕本宮,本宮該如何是好?”
皇太后惱的很,提聲道:“行了!皇后坐下,來人,把莫氏攙扶出去。”聽着聲音都很生氣。
楚恪寧坐下了。皇太后這一次的生氣,可不完全是生自己的氣了,也生莫氏的氣,自己說的話,有了些效果。
莫氏也能感覺的出來,但是她認爲她現在不宜在做什麼說什麼了,只能委屈的看了皇太后一眼,含淚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