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仲民猛然扭頭看她,這話說出來就是擺明了不予追究的意思了,這樣排除異己剷除白家阻撓的機會,當真是失不再來,“娘娘……”
“父親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淚水滾過陸璇璣的面龐,“皇上,這樣一來,是不是舊兩清了,是不是就不欠您了?”
“你不用覺得欠朕。”陌易唐不爲所動,“你是欠了良辰。多少次從中作梗暫且不說,現在還無端污衊,朕只是替她拿回應有的地位和尊嚴。”
語畢,隨手指了指沈叔業和童玉,汪凌峰會意,開口道,“把你們知道的都交代了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有萬歲爺做主,不會冤枉了一個好人的。”
“凌峰,接下來的事情,你全權處理,朕不想再過問。”說完看也不看臉色慘白已經癱軟在地的陸璇璣一眼。
踏出意如殿,又吩咐祿升,“宣白柏青進宮覲見。”
是夜,烏雲滿天,驚雷陣陣。
良辰看着外面的電閃雷鳴,只覺得心煩意亂,白柏青從宮裡回來踏步進來,見她立在書房,一愣,“這麼晚了還沒睡?”
“總是心緒不寧的。”不該怪她這樣杯弓蛇影,誰家父親一早被喊如宮,半夜還未回來,做子女的會不心焦,“皇上都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原先暫停的職位給我官復原職了,和代職的將軍交接了軍務,另外商討了下重地的兵防。”
聞言良辰總算鬆了一口氣,“陸家的事您聽說了沒有。”
白柏青轉而招呼下人送點宵夜進來,吩咐完之後,才行到案桌前,嗯了一聲,“太醫取了羊水胎衣做樣,證實孩子是侍衛沈叔業的,陸璇璣已經被廢除了皇妃的封號,擇日送回陸家。”
“那不是比發配冷宮還要嚴重。兔子急了還跳牆呢。”這樣的結果令人心涼,“陸家這會栽了這麼重的跟頭,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白柏青頓了頓身子,沒答話,良辰沒在意這麼細緻的地方,繼續問,“那個侍衛呢。”
“本來有問過陸璇璣是否願意婚配沈叔業,她抵死不願,那侍衛也跪地請旨,想迎娶陸璇璣的侍女童玉,我回來之時,聽說是皇上恩准了沈叔業的請求,但將兩人貶去了邊關。”
良辰唏噓不已,“留在陸家遲早死路一條,沒想到這侍衛倒看到明白,走遠了,撿回一條命不說,還賺個媳婦兒。”
正說着話,老媽子進來伺候着用宵夜,動作倒快,兩素一湯,很是適合夜間用,老媽子正要下去,白柏青冷不防開口。
“徐媽,最近邊關戰緊,不日就要領兵出城,白府恐怕要空了,明日我給你結算下月錢,再託人給你尋戶人家。”
被喚爲徐媽的人一開始還有些不願意,聽到後面有了出路,也就沒說什麼就下去了。
良辰擡眼看了看白柏青,“往日出徵也沒見得要清空宅內的下人,況且徐媽是府裡的老人了。”
“這次不一樣,皇上的意思是,南僅一這人心思野的很,與東崖驛一站不可避免,從現在開始就要勤加CAO練,以免站時手足無措,被打的落花流水。所以說,少則一年半載,多的話就更不敢說了,哪天回來都沒有個準頭,讓她們留在這裡,連發月錢都是個事。”
良辰自薦,“不還有我麼。”
“雪晴在宮裡當值,薛氏跟我走,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調管這麼大的宅子,爲父不放心。”白柏青悶頭夾菜扒飯,“我打算送你去皇上在郊外的別莊暫住,等我回來再接你回府。”
“這事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他是誰,不言而喻。
白柏青的太極也推的像模像樣,“反正都是爲了你好,誰的意思不一樣。”
他這樣說,良辰便明白過來去別莊暫住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翌日,以徐媽爲頭,白府的隨從、丫鬟婆子都遣散了,白柏青最後也問過良辰,既然青蕪不在了,她身邊要不要留個人伺候。
良辰瞅了瞅許多原本應該熟悉卻顯得生
疏的面容,搖了搖頭,登上了去別莊的馬車。
白柏青是當日下午領兵出城的,聽聞三軍代發之際,皇上親臨點將臺,爲大軍踐行。
皇帝爲將軍鼓氣這種事,西夜也不是沒發生過,但掰着手指頭數,撐死一把手,陌易唐這番舉動,讓良辰最後的那點疑慮也打消了,或者只是她多想了,事情沒有那麼糟糕。
日子在指尖滑翔而過,良辰這一住便是數月,陌易唐起先是每日就會來一次,兩人有說不完的話,琴棋書畫這四樣官家女子必通的技藝,其他三樣良辰都不精通,唯有這棋盤倒成了兩人的戰場,每次廝殺完畢都有種暢快淋漓感覺。
到後來,情況漸漸就變的不一樣了,即便他每次來都打足了精神,良辰還是從廝殺中感受到他的分心和疲倦。
等到嫩草吐綠,她是再也宅不住,乘着守衛不注意,一個人溜出別莊,僱了輛馬車趕赴城中。
不知道是她錯覺還是爲何,總覺得整個皇城被籠罩上一層肅穆的外衣,行人都是匆匆的,良辰心下一惶然,吩咐車伕將馬車趕往朱衣巷。
朱衣巷是西夜權臣宅邸集聚地,車伕駕車隨口問了句,“原來是官家小姐啊。”
良辰不語,等入了朱衣巷,用手指挑開車簾往外看去,原本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的白府門前,已經結了蜘蛛網,讓良辰驚懼的心裡一涼的並不是雜草無人清掃,而是白府朱門上,貼着兩道交叉的紙條,大大的封字,跟幾個月前她在鄴城夜家看見的一模一樣。
白府竟然被封查,宛若尖刀,直刺人心。
車伕注意到她的視線所在,以爲是閨閣女子不問朝事,遂當笑料一般說給她聽,“這是將軍府,被檢舉和反動勢力勾結,喔,對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一樁前朝餘孽逃亡的消息麼,說的就是將軍府裡的人放走的。”
車伕見良辰聽的聚精會神,也來了說書的興頭,“白府被封查那天,多少人來看熱鬧,結果呢,連個下人都沒有,整個就是個空殼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