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凌峰不如衆望,將一衆隨行打點的妥妥當當,上到召見哪位大臣入幕參見聖上,下至每頓膳食用料都精心不苟。
青蕪明顯感覺到了,自打汪大人接駕以來,隊伍的紀律越加森嚴了,諸如次日早上她想報答昨日良辰領她去見夜白衣恩情,決議起個早熬個軟糯香滑的米粥,炊火班死活拽住米袋不撒手。
“青姑娘,大人交代了,凡事必須他欽點纔可允給食材,閒雜人等都要的等候統一調度,不可擅自開小竈。”
青蕪吹鼻子瞪眼,氣呼呼回到帳篷,“姑娘,這些人也太仗勢欺人了。”
嘴裡這樣訴苦,明眼一瞧良辰正準備起,麻溜的從旁邊將衣服取下,伺候着她穿衣,見良辰不喜不悲,她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小姐,是不是皇上對我們起了疑心。”若不是上面發話,放眼整個車隊,誰敢招惹白家之女。
“汪凌峰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只不過一頓米粥,用得着這樣小題大做。”乘着青蕪繫上腰封,她自己也整理着儀容。
“外面抽調過來好多兵衛,我看不像護衛回宮那麼簡單。”
“皇上一言九鼎,對夜白衣的懲治既然昭示說要圈禁,就不會再動殺戒。”良辰握住她的手,“汪凌峰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不會明面上觸逆皇上,暗中將人解決了的。他也沒法交代不是。所以,你就放寬了心。”
她這個態度,青蕪就是心裡再有別的想法,也不會當面衝撞了。
伺候完梳洗,青蕪就急匆匆退了出去,良辰望着掀開又放下的捲簾,面上故作輕鬆的神色才退下,變爲一派凝重與驚慮。
世上情字大概是最惹人的字眼,陌易唐處理完國務,打簾進來時候,就見到她一副神思不守的模樣。
見他駕臨,良辰很快將外泄的情緒收拾妥當,換上笑顏如花,“不是說着要趕路,皇上怎麼還如此悠閒?”
凝眉看了看她的強裝打趣,並無拆臺,順着她的意思答話,“行軍在外,凌峰做事向來講究安全爲上,大部分人都抽撥去防衛了,朕擔心你這裡收拾不過來。”
話題越扯越遠,直到他打簾離去都只浮於噓寒問暖,半點不涉及他回宮打算之類,良辰送他出了帳篷,強裝的笑意瞬間撤下。
原本被她強壓下去的驚慮,帶着吹枯拉朽的架勢捲土重來,瞬間就淹沒了她的理智,急的她在帳篷內打了好幾個大圈。
你看你看,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以前毫不在意他的看法,現在整日擔憂他嘴上說着不在乎她的身份,實則處處防備着她。
這一天一夜的兼程趕路,於臥在裝飾的舒適宜人的馬車內的良辰而言,並未委屈她的身子,真正讓人寢食難安的是,即將步入皇城。
臨近皇城的時候,正值子時,白日裡良辰心裡埋着事未能好好歇息,到現在已經撐不下去,斜靠在青蕪身上就那樣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馬兒嘶鳴聲驚醒的,緊接着就是馬車一陣激盪的不穩與搖晃。青蕪眼明手快扶着她剛睡醒的身子,問外面的車伕,“怎麼回事?”
答話的並不是車伕,而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有野貓突然躥了出來,馬兒受了驚嚇。”
良辰已經完全醒了過來,示意青蕪挑開車簾,望了望外面答話的人,“沒見過你?”
那人,面上全無半點驚慌之色,顯然早早就準備好了答詞,“卑職是伺候在皇上帝攆跟前的帶刀侍衛,皇上聽聞此事,着令臣等過來探測,讓白姑娘受驚擾了,是我等失職。還請白姑娘責罰。”
良辰再欲盤問,一旁官道急匆匆趕過來一個人影,隱約懷裡還抱着什麼東西左右扭動,走進了纔看清,當真是個狸貓。
“那就辛苦了。”良辰說完,再無二話,最後着令青蕪放下車簾子,“起吧。”
車輪軲轆而平緩的經過那幾個兵衛面前,幾人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車內良辰卻吩咐着,“剛剛我睡的模糊,隱約聽見刀槍戈戢的碰撞聲了,待會你得了空,去查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皇城外,自古就盤查的嚴謹,閒雜人等一見守衛如此森嚴,若非官職在身都會退避三舍,貓也是有靈性的
動物,連人都繞路而行的地方,它有怎麼會上躥下跳呢,更何況看這車隊聲勢浩大,動物出於自保意識,也不會衝撞出來的。
被這樣一番驚擾,是再也睡不着了,正好聽見城門吱呀一聲開了,下面就是穿街而過,直奔皇城。
宮裡早接到聖駕回宮的消息,前來迎接的儀仗隊逶迤而來,良辰正在心裡納悶陌易唐不是如此喜好興師動衆的人,就聽見傳唱,“皇上回宮。”
良辰是個挺有眼力見的主兒,吩咐車伕,“不要立馬趕駕跟上最前面的帝攆。”
駕車的得令靜止不動,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從最前頭來個內監,青蕪嘀咕了一句,“祿升沒來?”
話音剛落,內監頂着一張陌生的臉,竄入良辰眼簾,“姑娘,皇上說舟車勞頓,准予您現在回白府休息,不用即刻進宮。”
青蕪臉色怪異的回望了良辰一眼,後者清淺一笑,“謝皇上恩典。”
這聲謝恩,她說的真心真意,宮裡如今已經封了妃,她如此回去又算怎麼一回事呢,雖說與皇上兩情相悅了,可畢竟不是妃子,選秀也過去了那麼久了,早沒了秀女一說。
與其擒着尷尬身份進宮,到時候風言風語的聽了惱人,還不如就此打道回白府。
說着就着令一行人將馬車挪到一旁,好給後面的車隊騰出空位來,青蕪眼見着刑部的人將素車中的夜白衣接走,他雙手雙腳被鎖鏈銬住,遠遠望了這邊一眼,只瞧見了青蕪紅着眼圈兒,被侍衛攔着。
只一眼,夜白衣就扭過頭不再看她們,跟着刑部的人離去,良辰料定他是要面子,定不想她們見到他如此潦倒的模樣,一直扭着頭不看,只聽沉重的鐐銬在一步一步的碰撞下,發出哐當的聲響,知道他邁腿離去了,這才扭臉望着他挺直的背影。
她正怔愣的出神,兀自一聲脆生生的童音擊中耳膜,“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怎麼會有孩子?驚詫的回頭就見穿着對襟儒衫的男人從馬車上將一小女娃抱了下來,“爹爹帶你見見祖母,然後再回去,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