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一想,沒準是那日自己同陌易唐提了提,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輕易就放棄了這場折磨。
這樣一想,卻是好事一樁,便沒再逮着祿升仔細問明緣由。
歲月流轉,不用再被陌易唐拎去面對陌笑之,良辰覺得全身筋絡都立馬放鬆下來,雖然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失落,到底不用在人前勉強做笑臉,她也就過的愜意起來。
西涼皇族,雖不是過度追逐享樂的皇室,但公衆美酒佳餚自是不必多少,良辰就是借酒消愁過好幾次,後來被陌易唐發現,連帶着罰了整個關鳩宮的宮人,寸心更是戰戰兢兢的伺候着,將女兒紅,醉傾心等悉數都藏了起來,良辰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工具,那些被刻意壓制住的心痛和煩悶又是一陣纏繞着。
最後還是存心想了法子,奏明瞭陌易唐,請了一班絕技的藝人進宮來表演,整日的歌舞雜耍,關鳩宮每天的節目都排的滿滿的,就是在晚上,也會燃放煙花,以娛脾性。
最讓良辰開心的,還是當屬這幾日陌易唐鮮少會跨足關鳩宮,原本批閱奏摺的官硯和硃砂,也被祿升抱去了乾坤殿,想來是十分忙於國務。
良辰好像一下子被遺忘在人間,身在這繁花似錦的關鳩宮,耳中眼中盡是玲瓏的聲樂,婀娜的舞姿,只是每每人聲鼎沸爲絕技拍掌稱快之時,她總覺得心裡某一處正在叫囂着忐忑,那些悅耳的絲竹之聲,彷彿是生了觸角的手,一下一下的攥緊了她的脈搏,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不安在慢慢發酵。
第六日的時候,良辰正看着臺上的雜技,抓過茶盞小飲了一口茶之後下意識地問寸心,“今兒是幾號了?”
“回姑娘的話,今兒十四了。”
那十四兩字鑽入了耳朵裡,立馬的反應便是孃親的忌日又快到了,一想到這些,那些已經過往的傷口,帶着愴然的痛苦,再次泛至心尖,如同尖利的刀子割裂她的所有感官,沒錯過一
次反擊的機會,對她而言便是一分的鮮血淋漓的疼痛,這樣一想,很自然便想到父親因軍餉被劫走急招回帝都,算算腳程,這兩日也該入京了。
也不知道軍餉這事該怎麼了結,良辰雖看不慣白柏青對薛姨娘等人的偏頗,可到底是養她育她的血親,怎麼說她心裡也是有着報父恩的念頭,這樣一想,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去了乾坤殿。
行在路上的時候,天空一道驚雷閃過,寸心有些膽小,“姑娘,今個雨大,回去吧,改日再去吧。”
改日,改日她就沒這個主動去找陌易唐的勇氣了。一鼓作氣勢如虎,她不能給自己找藉口。
源於良辰的堅持,寸心沒了法,只好折回關鳩宮取了紙傘替她遮擋風雨,等到乾坤殿的時候,卻見陌笑之跪於乾坤殿外,她跪在那裡,身上溼漉漉的,顯然已經跪了很久了。
“公主怎麼在這兒淋雨?”良辰接過寸心手裡的紙傘,將她的身子自風雨中解救出來。
“良辰姐姐……”每每陌笑之如此喊她,憎惡與愧疚雙雙襲來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經,偏偏很多事情她又無法向這個開朗的少女言明,只好對她也是柔柔一笑。
陌笑之卻笑不出來,現在掛在她臉上的,那是一種良辰從未見過的哀怨的神情。
“你要進去見皇兄嗎?”她的表情很古怪,以至於良辰配合着點頭的時候,她一下子像是找到希望,拽着良辰的手,不肯撒開。
“公主……”良辰看着有些心痛,她從未想過爲難這個明朗的少女,那些痛苦不過是男人招惹出來,她與良辰一樣何其無辜,“你怎麼了?”
“他不肯見我……”陌笑之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悲傷,她一手緊緊攥着良辰的手腕,一手揪着她的衣角,生怕良辰甩袖離開一樣。
“皇上嗎?你是說,皇上不肯見你?”良辰有些不確定的問。
聞言,陌笑之點頭
,然後復又極快的搖頭,覺得不對又是一陣點頭,良辰看着都焦急萬分,“到底誰不肯見你?”
“遠兮不肯見我,你說他被刺客刺中,皇兄去看他爲何要甩臉色呢?你說他爲什麼不肯見我呢?是不是還在惱賜婚的事?”陌笑之不明真相,只隱隱從祿升口中得知一點枝沫,其他的全是自己腦補,以爲陸遠兮還是在爲那日的賜婚一事惱怒,繼而見罪了聖上。
“皇兄也不肯見我,他肯定猜到我是爲遠兮來求情的……”
“遠兮也是的,我們在東崖就說好了的,只要娶了我,就能得到很多封賞,衣錦還鄉,還能留下美名,總比做個左相府庶出的兒子強得多……”說到這,陌笑之手上一使勁,順着力道的方向,良辰被拽的一個蹌踉,陌笑之臉上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良辰姐姐,你說,他是那麼聰明的人,在東崖的時候,凡事都懂得替我和他打算,怎麼回了帝都卻衝撞來衝撞去,得罪了皇上不說,現在就連後路都沒給自己留一條。”
良辰呆在當地,身上一陣發軟,“你說他被刺客刺傷,是什麼時候的事?”
“七天前的晚上。”
如同晴天霹靂,良辰一下子就有些站不穩,要不是寸心在身後眼明手快的扶着她,就要癱軟在地了。
七天前的晚上,顯然就是陌易唐壓抑的抱着她不撒手的那夜。
難怪次日就下旨讓她不用再去擷芳殿教導公主,難怪請了那麼多的藝人過來表演,難怪關鳩宮的節目一下子豐富了起來,原來都只是爲了遮人耳目,瞞天過海。
“我去找過遠兮,可是被王洋攔在門外了,我等了好久,他就是不肯見我,被削了官職又怎麼樣,我是公主,等成親之後,他就是駙馬爺,照樣的榮華富貴。”陌笑之的眼淚又出來了,“良辰姐姐,皇兄肯定不會不見你,你幫我傳句好不好?讓皇兄手下留情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