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迅速的收拾好了情緒,擡起眸子望去,只見着長公主緩緩的走了過來。
“見過長公主!”沈嫿福身說道。
“不必多禮!方纔與母后請了安,聽說你在這裡,便想着來瞧瞧你!”長公主神情漠然的說道,她伸手擡起了沈嫿的下巴,笑道,“倒真是有一副好皮囊,難怪我弟弟對你是魂牽夢縈的!我以往覺得你賢良淑德,一直害怕着五弟會辜負了你,沒有想到你倒是有一副好演技,這麼多人都被騙的團團轉!”
“情非得已,還望公主見諒!”沈嫿微微垂眸說道,“我是冒充了顧雪凡這個身份,但是我捫心自問,對長公主未曾有半點假意,相信長公主也一定能夠體會的到!我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子,很多時候命運浮沉,都輪不到我做主的!我雖然有千般的無奈,但是期滿公主卻是事實,對此,我只能夠抱歉了!”
“我就是顧念這我們之間的那一點子的情誼,所以方纔想要提醒你一句,你自以爲聰明,將我們的玩弄於鼓掌之間,可以說是無奈,那麼你日後自己好自爲之吧!告辭了!”
沒有想到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棘手一些,現在倒是處處受制於人了!
沈嫿在鳳棲宮一連住了七八日,除了太后召見過兩次之外,期間並未有人前來打擾,她彷彿被人遺忘掉了一般。
明日便是她與白子珏的大婚之期,宮女送來了禮服讓她試穿,這婚禮既然是太后親自操辦的,這禮服自然也是格外的繁重,沈嫿穿在身上,這重量讓她彷彿有幾分不能承受一般。
宮女爲她戴上了珠光寶氣的鳳冠,笑道:“郡主,你可真漂亮!”
沈嫿看着鏡子裡面自己蒼白的臉,抹了一點胭脂在自己的臉上,淡淡的一笑,美麼?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穿鳳冠霞帔,是嫁給長孫斐,那個時候的她尚未對長孫斐動情,倒也未曾覺得這身行頭這般的沉重。
這時候,一個小宮女進來稟道:“郡主,白二爺來了!”
白子珏?他怎麼來了?
“請他進來吧!”
白子珏進屋,一身的月白色長衫,長髮一絲不苟的束在頭上,插着一隻玉簪。如墨一般的眸子裡面有幾絲若有似無的哀愁,嘴角含着一絲淺笑。
“怎麼了?”沈嫿問道,將頭上的鳳冠摘了下來,放在了梳妝桌上面,眉眼輕輕的一擡,淡淡的說道,“按着習俗,我們今夜是不能夠見面的!”
白子珏並未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沈嫿,燈火搖曳,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晦暗不明,半響之後,他舔了一下嘴脣,聲音有些乾澀的說道:“這件婚事本是我自作主張的,未曾問過你的意願,我知你心中有鬼王,這幾日我都在苦苦的思索掙扎,若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放心,我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縱然大哥反對,縱然陛下反對,縱然天下人反對,他亦是可以完全不在乎,他只是不願意看到她臉上有絲毫的不願意。他想得到她,可他卻不能夠說服自己罔顧她的意願。
他思考良久,還是想要親口問她一句,可願意嫁給他?
若她願意,他今生當不會再放手!
“我既然答應了這件婚事,自然不會反悔的!”沈嫿淡淡的說道,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枚硃紅色的耳環,在橙色的燭光下,彷彿一滴凝固的血一般。
“當真!”白子珏面上泛起一抹笑意,如冰雪消融,春風拂面一般,眸子也明亮起來,如流華溢彩,他疾步上前幾步,半跪在沈嫿的身旁,輕輕的握着她的一隻手,認真而虔誠的說道,“你再說一遍,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沈嫿呆了一呆,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夠讓這個驕傲的男人卑微如斯,僅僅因爲她的一句話而高興的如同一個孩子一般。然,她終還是要負他。
她前世被人所負,今生卻負了他人,不管是長孫斐還是白子珏,她都欠他們良多。
沈嫿沒有說話,她看着白子珏的眸子,心中生出了幾分悲涼之感,緩緩的點頭。
“你今日既然允了我,便不可再反悔了!”白子珏一字一句的說道,“今後,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我亦會拖着你走!”
“好!”沈嫿微微的一笑,眉眼半垂,掩飾下了她眸子裡面閃過的沉重。
白子珏捏了捏沈嫿的手,溫柔的將她垂下了的一縷青絲別到了耳朵的後面,動作嫺熟的好像做了千萬遍一般,身後的窗櫺半闔,一股清風吹了進來,他的衣袖微微的盈起,輕柔的布料觸碰到了沈嫿的臉上,她不由自由的瑟縮了一下。
白子玉的動作稍稍的頓了一下,眸子裡面閃過一絲黯然,隨即被溫柔所覆蓋,淺淺的揚起了一抹笑容,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該休息了!”
沈嫿輕輕的點了點頭。
宮女們進來,爲她解下了繁複的禮服,她感覺自己的心空空的,彷彿遺失了什麼東西一般。
鬼王府內。
月色傾灑一地,幾分薄涼的清冷。風荷園內的荷花也已經長出了花骨朵了,碧綠的荷葉田田,一陣陣的清風拂過,彷彿波濤翻滾一般。
“王爺,不要再喝了,你已經喝了很多了!”侍女勸道,看着坐在荷塘邊上,髮絲凌亂,衣衫不整的長孫斐,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王爺這是怎麼了?他家王爺何曾這般的狼狽過?
自從王爺在皇宮裡面住了幾日帶着王妃回了王府之後,王爺便將王妃從風荷園遷了出去,自己一個人住在裡面,每日都醉醺醺的借酒消愁。
“王妃,你來的正好,快些勸勸王爺吧!”侍女見到了顧雪凡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之下緩緩的走了過來,急忙說道。
顧雪凡揮了揮手,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
顧雪凡靜靜的看了長孫斐一會兒,走上前幾步,也不顧地上的灰塵,便做到了他的身邊,問道:“酒能夠傷身,少喝些吧!”
長孫斐醉眼迷濛的望着顧雪凡,認了好一會兒彷彿纔看清楚她的臉一般,眸子裡面突然升起了一股怒氣,使勁兒的鉗着她的雙臂搖晃道:“你爲什麼要嫁給別人!爲什麼!”
顧雪凡吸了一口冷氣,眉頭微微的一蹙,說道:“王爺,你醉了,我是雪凡啊,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一直都在!”
長孫斐彷彿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麼一般,又將她緊緊的抱
在懷中,喃喃的說道:“不要嫁給別人,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好不好?”
“王爺當真就那麼喜歡那位姐姐麼?”顧雪凡在長孫斐的懷中面無表情的問道。
“嫿兒你說什麼呢,我除了你怎麼會喜歡別人呢!”長孫斐捧起了顧雪凡的臉,“嫿兒,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纔會要嫁給別人的!我帶你走,我們遠走高飛好不好,再也不要管什麼家國大事,再也不要管什麼複雜身世,我只要你,只要你啊!”
顧雪凡脣邊泛起絲絲的冷笑:“王爺,你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我沒醉!”長孫斐推開了顧雪凡的攙扶,踉蹌了幾步,一下子便摔倒在了地上,他順勢躺在了地上,望着清冷的月亮,大笑了出來,笑聲帶着嘲諷與淒涼。
“王爺!”顧雪凡上前去扶長孫斐。
他卻彷彿突然間清醒了一般,定定的望着顧雪凡的臉,說道:“對了,你不是她!怎麼會是她呢!明日便是她大婚之日,她今夜怎麼會來看我呢!”
顧雪凡眉目冷清的轉過身去,望着影影綽綽的荷塘說道:“王爺難道真的放不下那位姐姐嗎?難道雪凡在王爺的眼中真的一文不值,真的一點都比不上那位姐姐嗎?難道雪凡真的代替不了那位姐姐嗎?”
長孫斐看着明亮的月亮躲進了雲翳裡面,夜色突然暗了幾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這裡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顧雪凡回身泛起一抹冷笑,說道:“王爺也早些休息吧,妾身告退了!”
長孫斐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月亮再一次從雲朵裡面露了出來,他靜靜的看着月亮,彷彿看到了那個女人的音容笑貌,彷彿在笑着喊道:“王爺!”
他伸手,想要觸摸她的臉,抓到的卻是一抹虛無。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放手麼?
坐起身子,眸子裡面閃過一絲冷意,放手?他緊緊的握了握拳,絕不!
五月十五,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宜嫁娶。帝都之內人人皆知,今日便是太后義女無憂郡主下嫁白家二公子白子珏的日子。
沈嫿天還未亮便起來梳妝打扮,直到晨曦降臨。她現在既然爲太后的義女,出嫁便要隨着宮裡面的規矩,先是到了鳳棲宮給太后請安,又要去給幾位太妃請安,然後給宮裡面幾位有品階的娘娘的請安。
這規矩自然比第一次從寧江侯府出嫁的時候複雜的多。
到了吉時之後,沈嫿拿着太后賞賜的玉如意上了花轎。轎子升起,往前走着,略微的顛簸,耳邊是喜慶的嗩吶與鑼鼓的聲音,爲何她卻感覺自己絲毫不能夠融入到這喜慶的氛圍之中去,彷彿在看別人的一場戲一般。
白府門前,張燈結綵,亦是一片喜氣洋洋。
白子珏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門口迎客。長身玉立,嘴角抿起一抹淺笑,眼睛裡面也是透着溫暖的笑意,他本是冷淡疏離之人,現在讓人感覺親近了幾分。
一旁的白子玉靜靜的看了這個弟弟一眼,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他有多久沒有在他的身上看到這般的笑容了?
這個決定究竟是錯是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