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人,梁山王回營,遊侍郎回京。一個佔足便宜攏好人馬放足心,一個吃足暗虧,各自走得頭也不回。
……
燭光照出圍坐的面容,不管麪皮白淨,還是膚色不好,都有一個共同的神情,默然的沉思着。
直到一句話出來:“想好沒有?咱們決定吧。”
說這話的人又現出痛定思痛,發狠地道:“不給朝廷一點兒顏色看看,真當咱們是軟柿子好捏。江強將軍讓梁山王殺害,至今咱們提起來只遭猜忌,哪有講理的地方。說的好好的,不爲難餘下的人,卻又把江沿將軍拿走。”
罵道:“那個白卜就不是好東西,我早看出來!”
詢問的眼光看一圈,伸出自己的手:“我,江水,頭一個!”
餘下的手也陸續伸出來:“我,江刀,算一個。”
“我,江島,算一個。”
……
都說完以後,江刀問出來:“大家抱成團兒這話咱們已說過,現在可以問問怎麼給朝廷好看吧?什麼計策。”
江水閃動眼神:“沒有咱們江家守這片海域這些年,這裡能繁榮能安生嗎?”手比劃幾下:“咱們打開門戶,把海盜放進來。”
獰笑道:“讓朝廷嚐嚐燒殺搶掠的滋味,他們才能記起咱們的好處。”惡狠狠在面上掠過:“沒能救下江強將軍,不能再丟了江沿。”
“我同意,但是自從水軍老將嚴治廣到兵部,兵部對咱們的約束頗爲得法,現下沒有太空當的地方給海盜登陸,懸崖他們願意走嗎?也不好進,又不好退。”
江水壓低嗓音:“計策具體是這樣的,讓海盜偷襲,咱們追出海去,空當就出來。等他們燒殺完了咱們再回來上報損失。說好的,不動咱們的府第,咱們分三成。”
手指比劃個三出來。
江島不滿意:“給他們肥肉吃,咱們只分三成?”
“知足吧,”江水露出氣憤:“自從嚴老頭兒到了兵部,有些事情瞞不過他,咱們不敢輕舉妄動,附近海域近來是安寧了,那些海盜們沒有商船打,近來怨言不少。”
嘆一聲:“給他們點兒甜頭,下回好使喚。”
“那誰去知會他們呢,如你說的,咱們跟他們關係不太好了,去的人只怕受責難。”
江水笑一笑:“人選我有了,自家兄弟,咱們說過彼此不瞞,我叫他來給你們見見。”
大家答應,江水去外面叫進來一個人,生得斯文模樣,自我介紹:“我姓班。”
“班?”江刀皺眉想起:“去年告示裡要拿的人,不就是姓班嗎?”
班仁不慌不忙:“是啊,自從告示貼出來,我往岸上走的少了些。這不,今年風聲下去不少,纔敢來和諸位將軍們說話。這一票再不給我們,兄弟在海島上快要餓死。”
江刀嘟囔:“也是海盜啊,那要緝拿的人就不是你。”把這個疑惑放過去,說些怎麼燒殺的話,約好日期散去。
在他們走以後,房外的窗下有兩個人悄悄離開,在安全地面上纔敢呼一口氣。
低聲道:“報信兒吧,”
“再不報就晚了。”
……
海邊的夜晚,海風不會小,但風聲中似有異樣出來,夢中的執瑜睜開眼睛,機警的對外面看了看。
見星光燦爛,還是一個上好的夜空。遠處而來的腳步聲,夾在風中細而低不可聞。
孔小青夜夜跟着他睡,方便起來侍候。這幾天也懸着心,也醒來的他一躍而起,走到門外看了看,回到牀前低聲:“是張將軍。”
執瑜就坐起來,眨巴幾下眼睛使睡意消去,原地聽着腳步聲漸到門外。
張豪進來,把一個紙卷兒送過來:“世子請看,又是一個。”
“見到人了嗎?”執瑜先問道。
張豪點頭:“他警醒着呢,雖有頭一封信送來,寫明故人相見,請世子的人會他,也把我盤查了再盤查。”
執瑜勾勾嘴角:“他不認得你,我和他也不熟悉。認得他的時候還在京中,有您卻是從軍後。”
把紙卷兒展開,見上面和上一封相比,寫的消息明確的多。字跡閃電般震撼到執瑜,他霍地站起來,在房中走動幾步,雖是深夜也不能再等,吩咐面前兩個人,張豪和孔小青:“請白將軍起來,請範先生也過來。”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範先生的笑語:“我在這裡。”衣着已着整齊的他施施然進來,手指夜空上笑道:“天色陰晦,多事之秋,睡不着還是起來的好。”
聞言,孔小青對着天空瞅幾眼,見還是清風朗月一派明亮,摸自己腦袋:“我怎麼就看不出來?”
張豪在他背後拍一記,好笑:“你又不是範先生,走吧,你去泡點兒提神茶水,我去叫起白將軍。”
白卜就住在隔壁,一叫就來。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又來了消息,大侄子,你的能耐沒的說。”放下手就對執瑜翹大拇指。
執瑜但笑不說破,請白卜坐下,範先生坐下,張豪是身經百戰的大將,也請他坐下,孔小青送上茶水,執瑜把紙卷兒給大家傳看一遍。
上寫着:“勾結海盜,意欲燒殺。”
白卜氣的紅了眼睛大罵:“江強的這幫子混蛋家將!好大的膽子!”跳起來緊衣袍:“瑜哥,我和你拿下他們,倒是一把子好功勞。”
範先生含笑:“慢來慢來,白將軍,你怎麼拿下他們?”張豪也笑:
“我們來的日子雖然不多,也打聽一二。你的人馬遠不如他們的人馬多,再加上海盜,你白將軍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會兒上趕去送命給人不成?”
白卜望着他們有了一笑,重新坐下:“我不如你們,他們防備我,幾回安插探子都沒成。瑜哥到這裡沒多久就有消息,還一個比一個機密。當我現在就要衝上前嗎?我只是給大家看看,我是個急先鋒,這事情攬總的交給瑜哥。”
範先生和張豪異口同聲毫不客氣:“那是,我們出主張,攬總兒可不會是你。”
白卜笑上一聲,範先生對他閃閃眼眸,忽然道:“但你白將軍總是先來的人,這樣一安排,像是我們喧賓奪主。不如公平些,你白將軍的先生們也請來做個商議如何?”
白卜對他笑得含蓄:“先生難道不知道我的底細?我是王爺的人,王爺都肯把瑜哥送來,卻不肯多寫幾句嗎?”
一指範先生:“王爺信中說,送個不花錢謀士,”
一指張豪:“又說,送員大將。”
再嘆上一聲:“事情要辦得私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往江家安插人,江家也會這樣想。我雖信我的先生們,但還是算了吧,”起身一揖:“有勞不花錢謀士拿主張。”
“不花錢謀士?”範先生臉有點兒綠:“這倒是王爺口吻。”有點兒悻悻:“指望他能評我句好聽的像是很難。”
白卜賣弄自己知道的多,壞笑一地:“我見到您後,往京裡荀侍郎面前打聽,據說老王爺還叫您……。”
“飯鏟頭,我知道了,你不用在我面前總提。”範先生扮個不高興,雖然他內心裡對能長期佔據老王心中“毒蛇”的地位還是榮幸之感。
白卜嘻嘻:“那咱們商議吧,給我見識見識,能讓我家老王爺一直不忘記,您必然有了不得的主張。”
範先生帶着很想板起臉,但不能耽誤說話的神氣,沒好氣一下,面色轉爲自如,徐徐說起來。
“江家能有這一手,可見以前沒少和海盜勾結。江強數十年能霸佔延寧郡王的封地,而不讓朝廷起疑心,與他勾結海盜不無關係。”
白卜諷刺:“維持的假太平,在海域上的假能耐。”
“如今咱們人手不足,咱們要增兵馬是頭一件。”
執瑜晃晃信:“往京裡救援自然要有,但假如日期緊急,等爹爹調兵馬到此,來不及了吧。咱們得先有一個法子把附近駐軍調動。”
問問白卜:“江家共有多少人馬?”
白卜說了個數字,執瑜眉頭緊鎖,他房中有附近地圖,讓孔小青取來攤開,手點附近州縣:“這裡這裡,咱們要調動這幾個城池的駐軍才能抗衡。”
“怎麼調呢?水軍沒有調駐軍的權力,咱們的官印令牌拿過去,他們理也不會理。要說有海盜到來,只會笑話白將軍和我擋不住。再就發公文給江家……”執瑜自言自語。
白卜小聲地道:“延寧郡王府是有調駐軍的權力,江強接手以後,也有調駐軍的權力,別的將軍們一概沒有。”
執瑜眉頭不展:“這不僅僅能調駐軍,還要事先安撫一方百姓,不知道來多少海盜,近海的城鎮要卡着日子屯糧,嚴禁漁民出海恐遭不測。還要把團練鄉兵組織起來……。”
白卜乾巴巴:“團練連江強的帳也不買,江強幾回想尋他們事情,因爲他是水軍,難抓陸地上的錯才放過去。要禁止打魚,令地方官屯糧,只有延寧郡王府還在的時候,爲一方管轄有這權力。”
執瑜吐一口長氣:“這事情有難度……”在房中轉了一圈,面上堅持不改:“但也得辦!”
這話語擲地有聲,白卜欽佩地對他笑着,範先生、張豪和孔小青笑了起來。
燭光下,大家湊近了,對着地圖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討起來。只從窗外看人頭亂動,熱烈的好似戰爭已經預演。
近天明的時候,大笑聲哈哈而出,把晨光下的海潮也似能衝破。隨後,白卜走出來興高采烈,張豪走出來容光煥發。將軍大戰前的興奮,在他們面上一觸即發。
範先生和執瑜同時出來,在房子前面欣賞初晨的海面,朝霞匹練似的自海中冉冉升起,平靜的讓人留戀不已。
範先生悠然:“世子,這一戰拿下,您又得功勞了,家裡人知道不知多喜歡。”
執瑜對他欠身,恭恭敬敬道:“多謝先生出好主張。”
範先生卻不居功,含笑道:“這是世子有膽魄,侯爺有人緣兒,鎮南王給您的好探子啊。”說完,往他房裡補眠。
執瑜對後面兩句也是一樣的看法,恭送範先生回房後,返身進來,把新收到的紙卷兒再次展開,對着下面的落款:尹謝。露出的笑容加深,心思回到皇帝走的前一天晚上。
……
“瑜哥,這是我在江家水軍中能信任的人,你可以尋機會和他們通通消息。”
鎮南王把六個人名,安插在什麼地方,念給執瑜聽,又要他複述無誤。
這六個包括尹君悅和謝長林的人,執瑜沒從軍以前,他們往家裡來拜父親,都是見過幾面的。
執瑜沒有想到江家下手這麼快,還沒有去和他們聯絡。頭一個紙條,是尹謝主動送來,要求“故人相見”,執瑜派去張豪,他們認不識不敢露面,又派孔小青和張將軍同去,才把第二個消息拿到手。
以後都是張將軍獨自前往,直到今天取來這即將流血傷人的大消息,尹謝固然功不可沒,鎮南王也是一樣有功。
……
把紙卷兒放好,執瑜對範先生的話深爲贊同。這是爹爹的人緣兒好,和姑母長公主情同手足,也是姑丈鎮南王對自己的偏疼,把他的人手大方供給。
……
近海的小客棧,經年在海風的敲打之下陳舊了些,但收拾的乾淨,魚蝦也新鮮,是個怡人的居住之地。
但透進窗內的日光把房中人的面容照出來,卻是幾回按壓幾回又騰起的殺氣騰騰。
這是個中年人,仔細看,眼角兒已現蒼老,但平時保養的好,肌膚如玉般光澤熠熠。衣着打扮也不俗,上好細布衣裳,系一塊玉佩蒼翠如滴,有懂行的人見到,一定會吃驚水頭兒驚人。
這是皇帝,讓安王府的事情發生以後,氣的繼續在外面散心的皇帝。
他也有再散心的藉口,江沿的囂張已看在眼裡,既然人在這裡,就便地去看看江家到底是何等的強橫,又怎麼瞞天過海瞞住京裡這些年。
還有一層意思,只在皇帝心裡不時流連,他沒有對人說過,也張不開嘴。
安王到底是有出行之意,他把內城外城的人都約好證據確鑿。卻不想讓安王妃毒倒。這對夫妻一個亂想皇位,一個借丈夫只想留下王爵。
皇帝痛恨安王妃的歹毒,認爲安王再不好輪不到她發落。又是自己兒子,自己面上抹不開,只拿父子情恨罵已死的安王妃。
但父子情不是良藥,他的身份是九五至尊,安王是他的兒子,帶來的傷痛就更大。
有心把安王賜死,太子在信裡寫得明白,青春年紀的安王以後一生將不能走不能說話,甚至動動手指都艱難。
這跟幽禁差不多,但比幽禁厲害的多。幽禁還能在一定的範圍內走動,安王中的毒卻是一絲不動。
皇帝在享受自由般的海風時,想到安王餘生就是等死,算是他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面上,又一眼也不想看他。
安王妃雖歹毒,安王沒有出逃的心,安然還在京裡當個王爺,安王妃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那模樣兒必然是慘的,但皇帝不想到安王妃的時候不願意同情他。又出來遊玩讓擾,還有細端詳江家,他還在海邊。
於是,就近端詳江家,就又添一層怒火。
一早送來的消息,水軍中有皇帝的探子,寫的比尹謝二人報給執瑜還要具細:“已約海盜,某月某日攻打某城……。”一一開列出來。
皇帝這個早上休想過得好,大罵江家無法無天后,把事情交給鎮南王等人去商議,獨自在房裡生氣。
……
鎮南王從當作議事廳的房裡走出的時候,見到長公主瑞慶擠眉弄眼的先招手。
鎮南王對皇帝房門示意,意思先去回話。長公主動動身子,看樣子就要跺腳,鎮南王沒有辦法,先回到妻子身邊,低聲道:“皇上在生氣,你這會兒撒嬌淘氣不是時候。”
“我只想提前交待你一句,瑜哥在水軍,多提攜他。”
對妻子的心情十分明瞭,鎮南王也還是搖頭,解釋給妻子聽:“不是我想不到,是瑜哥指揮不動附近的駐軍,憑他的人數不是江家對手。”
長公主現出失落:“那……好吧,能提醒的時候,你記得提醒皇兄,儘量多給瑜哥機會。”
鎮南王答應着,對皇帝房門走去。
皇帝陰沉着臉看着他和隨行的有司官員進來,嗯上一聲:“怎麼對付?”
“這附近的駐軍,以延寧郡王還在的時候,只有他有權調動。憑我的官印也只能和他們商議着來,他們肯不肯及時出兵也不好說。這不是駐軍拖延,層層監視本就是這樣……”
皇帝不耐煩:“朕不聽這個,你說怎麼解決?”
“去信京裡,讓忠毅侯下公文。”
皇帝差點要拍桌子:“來得及嗎!”
鎮南王陪笑:“那也得知會他下。再來,我往附近駐軍去亮明身份,得我去和他們見面說話興許快些。”
皇帝嘴一張,鎮南王及時把他堵上:“魚龍微服人人可欺,您不能亮明身份,江家正在作亂,一點兒閃失不能出。”
皇帝惱極了,一跳起來,對着鎮南王就罵:“那你要朕幹看着不成!”
鎮南王寸步不讓:“皇上,您不聽進言,我不敢離開您半步,我首要的職責是護衛您的安全。”
“那你就眼睜睜看着接下來血流成河?”皇帝把一腔怒氣全發到妹婿身上。
鎮南王正要回話,瑞慶長公主進來,皇帝對着妹妹不能再依着性子發作她的丈夫,面色不好的哼上一聲閉上嘴。
長公主對丈夫笑笑:“你去,皇兄這裡有我陪着。”
鎮南王也只能如此,說一聲:“如此有勞公主。”
對着他出去的身影,皇帝對長公主面無表情。但也是不等他說話,長公主盈盈地道:“皇兄,你心疼附近的百姓,就不心疼我們嗎?您只管任性去了,就不管我們隨着煎熬?”
侍候的人隨着話跪下來,齊聲道:“請您保重自己爲上。”
嗓音傳到走到院中的鎮南王耳朵裡,王爺雖爲即將到來的作亂滿腹心事,但也略放寬心。皇帝接受胖隊長的進言,生氣的時候不回京,又把公主帶上,本來鎮南王不太願意,認爲公主玩也玩了,不如回京更安穩。但現在看來,帶上妻子大有用處,關鍵時候能勸下皇帝的人,只有長公主能辦到。
有妻子大爲放心,鎮南王全副精力可以只放在平亂上面……迎面小跑走來一個人。
他面上的慌亂讓鎮南王面容又繃,叫住他:“又有什麼壞消息?”
這是負責傳送公文的小子,他慌里慌張:“不好了,附近城池讓強盜佔領。這是我從驛站裡新得到的消息。”
鎮南王只能跟着他快步又回來,小子回話:“一到驛站,就見有人忙亂,問問才知道附近幾座城前幾天鬧強盜,這一回鬧得兇,把整個城池全佔住,自稱什麼山大王來着,把縣官全看管住。”
鎮南王問道:“可是海盜嗎?”
“打聽清楚不是。海盜過來的路上平靜,這是一夥子從內陸來的強盜。”小子張大眼:“太大膽了,都說他們是要造反。不然怎麼敢占城池!”
鎮南王皺眉自語:“不會吧,這附近城池有駐軍,到的不會慢,只會把他們包圓兒,這是多笨的強盜,地勢也不看?”
除非他們是海盜,往海里退,又有江家肯放行,倒還有條退路。
皇帝勃然大怒,質問他,又質問公主等人:“你們還要朕呆在這客棧裡扮安寧嗎!休想!備馬來,收拾行李,朕要親臨城下救這水火之中,再攔的人攆回京去!”
他的眸光又狠又厲,把一干子嚇住。鎮南王動動嘴脣倒是還想阻攔,讓皇帝厲喝一聲:“你回京去吧!”
王爺尷尬一下,而長公主忙道:“好呀好呀,咱們去看熱鬧去了。”把丈夫一拉:“收拾東西,有你用武之地了,千萬別耍的不好看。”把丈夫帶出房門。
回房後,長公主喘口氣兒:“你的膽子可真大呀,你沒看到皇兄真的生氣了嗎?”把丈夫再一推:“收拾吧,咱們這一回可擋不住皇兄前去。”
鎮南王苦笑連連,他已經派自己的親信家人去調自己的兵馬,這又打發最後一個家人前往,命他:“跑死馬也得把人趕緊給我帶來。皇上在這裡天大的事情!”
他沒有家人可用,長公主的丫頭幫他收拾好,夫妻出門去,皇帝已催了又催,見大家到齊,會過房錢,一行人離開。
在路上,皇帝想着強盜占城,城中百姓不知該多痛苦,說不好死了多少人。又把袁訓一通罵,罵他身爲兵部尚書料理不好外省駐軍,強盜都能占城池,兵部是紙糊出來,還是泥捏出來?
長公主覺得冤枉,但覷覷皇帝形容,這會兒還是不敢多勸,只垂着頭聽着,暗暗地心裡爲壞蛋哥哥抱屈。
……
“啊嚏,”袁訓打一個噴嚏。他沒有想到皇帝唸叨,而是笑對寶珠道:“你好了沒有,靜姝怪我們還沒有過去看她。”
寶珠把髮絲最後理一理,從梳妝檯前起身,對着身着緋紅色衣裳的丈夫滿意,走過來幫他再理一理衣角,打趣一句:“這顏色平時你不穿,不是小討喜回京,你還不肯扮這俏吧?”
“那是當然,見外孫女兒不打扮的好豈不是怠慢?”袁訓說着,把妻子也上下打量,見她發邊珠光閃動,脂粉不濃不淡的正好,也滿意地點一點頭:“你也打扮的好,小討喜見到,也知道外祖母是心愛她的。”
今天侯爺沐休,這一天在小討喜和鎮哥回京以後,是全家人去陪他們的日子。夫妻出門來,見到執璞和如意夫妻候在一旁:“爹爹,晚了靜姝不喜歡。”
袁訓對兒子先不喜歡:“執瑜,你這件青色衣裳好,只是腰帶是不是不襯?你這是怠慢靜姝的意思?”
執璞低頭看一看,也看不出來哪裡不對,但依言轉身:“如意侍候父母親先上車上馬,我換一個就來。”
如意知趣:“我想起來了,我應該再加件首飾,”和丈夫一起走開。
小夫妻在路上互對着笑,執璞道:“我用心挑了衣裳,爹爹還是說不好,也罷,多換一回纔是心裡有靜姝。”
如意也吐舌頭:“所以我也乖乖的回來再添件首飾。”
換上一回再出去,袁訓果然不說什麼。帶上小十、小六蘇似玉和執璞夫妻,袁夫人照看老太太,等寶珠在家的時候她再去看,一家人往梁山王府來。
他們來的足夠早,吃過早飯就出門,但和帶着多喜的元皓等人同時到達。
多喜笑眯眯:“壞蛋舅舅,我們今天出宮是時候吧?”
袁訓抱下她和加喜,又一回抱下增喜和添喜,韓正經從車裡接下費玲瓏,車是直接角門到二門,老王妃聞訊已迎出來。
老王在房門口兒迎接,見一大家子人興沖沖,老王歡喜的眼睛快看不見:“呵呵,都來陪靜姝和鎮哥,你們這一大家子人真不賴。”
進去剛坐定,老王顯擺他剛收到的茶葉,袁訓把小討喜抱到手裡,寶珠抱起蕭鎮,外面又來一行人。
“我們來看弟弟妹妹了,”
齊王夫妻帶着皇太孫乾哥、齊王世子晗哥、陳留郡王的兩個孫子蕭燁蕭炫也到來。
多喜等已算大孩子,這四個是新淘氣小鬼頭。圍住小討喜大發言論:“咦,妹妹還沒有變白?”
乾哥再次失望,對外祖父嘟嘴兒:“您說過幾天就會白,可妹妹還是黑妹妹?”
晗哥也失望,嘟囔道:“爲什麼我是白哥哥,卻有黑妹妹?”對舅祖父袁訓不滿:“舅祖父,我要白妹妹,跟弟弟一樣白的妹妹。”
蕭燁迸出一句話:“妹妹是晚上接回家的嗎?昨天祖母說我頑皮,說我是冬天接進家的就這樣。”
蕭炫跟上:“一定是夜裡接妹妹,爲什麼不白天接?”
引得乾哥也抗議:“我也要白天接的妹妹!不要黑妹妹!”
晗哥這會兒獨顯聰明伶俐,他迸出來一句話:“不要賣炭翁送的妹妹!”
房裡人笑鹽業,沒有想到他說出這話,問他:“你說的是什麼?”
晗哥清脆的背起來:“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搖頭晃腦袋:“父親教我念的,十指黑,妹妹一定是這樣送來,所以才黑。”
說着,小眼神兒又對着梁山老王的黑臉目不轉睛。
齊王哈哈大笑:“你小子這叫聰明勁兒嗎?不得無禮。”
梁山老王哈哈大笑,湊趣的回他:“讓你說中,我也是賣炭翁送來的,哈哈,這話太有趣了。”
費玲瓏正在笑,奶媽推一把她,小聲道:“小姑娘快說好話兒。”費玲瓏走上前去:“黑妹妹也是你們的好妹妹,我們都要喜歡她。”費玲瓏算是長一輩的孩子。
大人誇她說的好。
奶媽臉笑成一朵花兒,自從姑爺懂事,時常的帶着玲瓏到處親戚家裡走動,奶媽漸能明白這姑爺的意思只有一個,就是盼着玲瓏姑娘早早討家裡人喜歡。
奶媽還怕自己看錯,她也不是能自作主張的人,回家去又問過費老爺夫妻,博得他們贊同,從此一心一意地教玲瓏姑娘和婆家親戚親近。
玲瓏姑娘說的這話,是在家裡早就教過。
韓正經見到,小臉兒上也笑成一團花。
蕭靜姝因爲不懂,聽到笑,也賣力地笑出來,越看越像加福,袁訓愛不釋手。
侯爺肯割愛不搶孫子,他來的時候,老王由着他抱,插空兒取笑他的愛惜爲樂,哪怕見到孫女兒對外祖父的笑容眼饞,也不和侯爺爭抱。
曾孫的到來,居然帶來兩家在孩子們上面的和平,這也是老王事先沒有想到。
太子夫妻不得空來,齊王卻留在這裡用午飯,這樣的家庭氛圍總是快樂的,直到飯後離去的時候,難免帶給人戀戀不捨。
孩子們也一樣留戀,如多喜在小侄女兒小侄子的牀前再三的叮囑:“我還來呢,你們要乖乖的哦。”
老王妃笑得合不攏嘴代孫子回答:“好好,我們乖乖等着姑媽再來看我們。”
袁訓等還在再坐會兒回家看望老太太,加喜拜託給父母親:“爹爹母親好好的陪哦,別再讓賣炭翁來看妹妹。”
梁山老王再次大笑出聲。
乾哥等要回去午睡,告辭過正要走,聽到加喜姨媽這句,話匣子又一回打開。
乾哥好大不高興,嘟啦着小臉兒:“看看我在,就沒有賣炭翁來,明兒我還來看着才行。”
晗哥笑眯眯:“一定是我不在了,他也纔敢來。”
蕭燁蕭炫異口同聲奶聲奶氣:“再來打出去。”
齊王招呼他們:“走了走了,回去好好睡,纔有精力明兒來趕人。”帶着出去上車後,齊王對妻子忍俊不禁:“賣炭翁送來的?這話是怎麼出來的。明兒再教他們牀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只怕要說自己是月亮送來的。”
念姐兒也笑,但讓車先不要走,看着元皓、韓正經送多喜和費玲瓏五個上車,說一聲:“路上小心”,讓他們先行,和齊王再才坐車回府。
元皓等人把多喜送去常家,在大門上,好孩子等候已久,見到先關切:“看過靜姝和鎮哥了嗎?我收拾去西山的東西不得去,幫我問候一聲兒沒有。”
“幫你說了,記得請桌大席面。”胖瘦孩子一起道。
多喜四個下車來,卻是大方人兒:“好孩子姐姐,我們幫你說了,不要請客。”
胖瘦孩子扮懊惱:“大好席面讓你們攪和。”
多喜扮個鬼臉兒,加喜扮個鬼臉兒,增喜扮個鬼臉兒,添喜也是一個鬼臉兒,笑嘻嘻道:“我們是送東西來的,可不是討東西的。”
胖瘦孩子裝出來氣呼呼:“哎呀哎呀,好吧,原來弄錯日子,今天不是討東西的時候。”
常大人夫妻收到回話後,迎出在十幾步外,見到小面容們嘻嘻哈哈的進來,心花怒放中不由自主的融化在這嗓音中。
“趕緊進屋去吃果子露,備下好些。”
在他們後面,韓世拓夫妻和韓三老爺也在這裡。
韓常二家都不時常見到自家的小姑娘增喜和添喜,今天又沐休,聽說四喜姑娘出宮到常家,韓家的人也來見見。
添喜奔到父親膝下,張開手臂要他抱,韓世拓喜之不禁的抱起她,添喜笑盈盈:“太后說我今天不回宮,要我侍曾祖母疾。”
韓三老爺感嘆:“多好的人不是,太后面面俱到,令人敬仰。”常家的人也一起點頭。
帶小姑娘們進房,把準備的好吃東西送上來,請多喜郡主上坐,索性的全都上坐。
多喜坐好,就很有派頭的吩咐人:“把我們送的東西拿上來。”
東西是前幾天往韓家送過一回,是什麼事先已能知道。但打開來見到通體丹紅的珊瑚一株,常家的人還是驚豔的有詫異。
瑞慶長公主的頑皮,估計全讓兒子繼承。多喜郡主肖似父親沉穩性格,說出話來柔和而有威儀:“我們海邊兒上得的,這是增喜分得的,太后說在宮裡說人失手打碎,命送回家裡,請府上收管。”
海邊一行日子雖短,有白將軍盛情,孩子們着實沒有讓虧待。不但每人嚐了鮮,珊瑚和珍珠也分得不少。
她們帶回來,一起送給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和太后怎麼會要她們的東西,幫她們分一分,送給皇后一份兒,珊瑚碎塊小珠子賞賜給隨行的人,餘下的大家分分。添喜分得一株已送回家裡,今天是增喜的東西送回來。
珊瑚雖不高,顏色也難得的正。常家的人也逛珠寶鋪子,認出是外面雖有錢卻不好買的東西,都哎喲一聲瞪圓眼睛,再上前來道謝。
多喜端莊的命他們不用謝,對增喜看看:“還有東西,你送上來吧。”
增喜的奶媽搬上一個小匣子,打開來,裡面好些珊瑚碎塊。增喜送給祖母:“送去珠寶鋪子裡幫忙做成首飾,長輩們分一分。不用給多喜郡主,我已謝過她。”
多喜擡起手腕,有一個金線繫着的珍珠串,手指一個:“這是增喜給我的,餘下的,這個是加喜給我的,這個是添喜給我的。”
加喜添喜笑盈盈,也擡手腕,也有一串,不過加喜和多喜的一樣多珠子,添喜和增喜的數目相同。
“我們也有,這些你們留下吧。”
孩子們說過,就開始比劃在海邊的熱鬧。
“這裡一看,咦,有個珊瑚。”
“那裡一看,咦,我又撿了個大珠貝。”
常家的女眷笑問:“敢問,這珊瑚和珠貝生長在淺水裡?”
四喜姑娘溜圓眼睛:“是啊是啊,我們親眼所見。”
元皓、好孩子和韓正經露齒一笑:“你們確實親眼所見,我們幫忙灑一地的時候,你們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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