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訓往城裡去的時候,把蔣德和天豹等人留下來,在他們回來以前,這裡不是沒有大人。om但在元皓的心裡,舅母是女人,別的人全不是長輩,只有他最不敢惹的壞蛋舅舅回來,元皓算安下心。
見到舅母答應以後,元皓沒有什麼可說的,和韓正經又去安慰好孩子。寶珠走到丈夫身邊,把元皓的話告訴他,也有問問袁訓怎麼說的意思。
“幫個屁!”袁訓罵了粗話:“打了人還給他們東西,我們又不傻!”
他這樣的說,寶珠聽過倒愕然一陣子。隨後根據丈夫的性情,料想他不是個長久能冷淡的人,低聲道:“等明天再幫,興許元皓消了氣,好孩子也不再疼,你看可使得?”
這也算是寶珠的性情,他們夫妻相得,是在很大一部分上看法相同。
袁訓聽過,嘴角想勾一勾,卻又放下來,淡淡語氣是他也在爲好孩子的事情生氣,擡眸對妻子解釋:“咱們沒有帶多少吃的,先得管夠自己的。在萬大同買糧食回來以前,一樣東西也不給出去!也正好讓這些人知道知道!”
一般來說,“也正好讓別人知道知道”這話下面,會有一句“誰是應該幫人的”這類的話。袁訓只說前面一句,還是爲好孩子出氣。後面那一句泄憤更足的話不說,與他的身份有關。
從他朝廷官員的身份,和受到爵封的身份,還有出來遊玩也按月領一份兒錢來說,遇到任何事情都應該照管。
誰叫他是食朝廷俸祿的官員呢?他無怨無悔的要去城裡幫泥人縣官出主意,弄來的糧食他到現在一粒也沒有。他還要去看看幾處的橋,只要有主意,不吃不睡也要應該把橋修好。沒主意就繼續想。
但是袁訓現在有一個足夠的理由,就是他帶着二位殿下等人,在糧食沒有後續的時候,他可以暫時的不管。也就剛好又出一口惡氣,也讓寶珠沒有發現的悄悄鬆一口氣。
並不是一直不管,寶珠放下心。
身爲忠毅侯夫人的寶珠不是糊塗蛋兒,先不說她的丈夫,只說從她開始到她的親戚,受到太后多少的恩典。“莫非王土”的地方出了事情,寶珠也認爲不管對不住太后和皇上。
“暫時不管”,寶珠又有解氣之感,又有了底氣。對着袁訓甜甜一笑,下一個身爲好孩子姨媽的禮兒。
這個晚上,袁訓命把馬車換了地方,挪到離城有五里左右,有一個廢棄舊廟裡面。
前面有人放哨,後面是個大院子,本是沒有門的。趁着夜色,袁訓讓蔣德等悄悄開了個門,真的有災民這幾天爲吃的結夥而來鬧事,從後面馬車一趕飛奔而走,用腳的人別想攆上他們。
安排好以後,讓寶珠做晚飯,香氣飄出去多遠,引得不少災民過來,但見到黝黑的弓箭在弦上筆直對過來,有些知道白天事情的人停下腳步嚥着口水,並不敢過來。
也是這城裡剛到一批糧食,城裡有幾處在發放粥米,雖然不多,但焦慮有所緩解,災民們也沒有餓到極處。這一夜,算是平靜。
這一夜,袁訓和大學士、老王等人幾乎沒睡,說話直到天明。眼見到天亮,胡亂倒頭一睡。
寶珠叫孩子們和家人用早飯,還不想叫醒袁訓等人。但袁訓等自動醒來,飯扒拉得飛快,放下碗就叫上蘇先出去。他指望藉着蘇先的好水性,如果洪水緩下來,早早把橋接上。
他走以後,孩子們跟平時一樣,看書的看書,習武的習武。大些的孩子們故意把拳腳打得啪啪響,對不遠處的災民們是個震懾。
胖元皓看完書,也來練拳腳。邊舞胖拳頭,邊瞪着幾個人。就是他們昨天推倒好孩子,元皓早就記在腦海裡。具體是哪一個推的,當時好幾個人把好孩子圍住,等到大人帶好孩子回來,她已經摔了跤,倒分不清是誰伸的手。
但有一個黑黑瘦瘦,衣裳又是雨又是泥的人,是看到一眼也印象深刻。
胖孩子不時瞪眼他,那黑瘦孩子轉開眼光不看他。
雨水有加大之勢,天色近了中午。寶珠走到好孩子面前,疼愛的在她腦袋上輕撫着:“你要吃什麼,咱們還有好些湖裡的特產。”
好孩子有些心不在焉,悄悄的瞄一瞄外面的人,他們大多沒有避雨的東西,都在外面淋着。好孩子的眼光裡有點點憐惜。
寶珠看在眼睛裡爲玉珠驕傲,但依袁訓的話,在萬大同沒有回來以前,先保住自己人吃的要緊。而且還有一件是二位殿下在這裡,災民們源源不斷的到來,數目遠大於他們的總人數。雖然自己人不是身子敏捷就是有功夫,但讓災民們入住舊廟離殿下太遠,而可能對殿下造成傷害,張大學士和二老王已否定這事。
在見到好孩子又起同情的心,寶珠就只微笑而沒有說出來。
好孩子流連着,可能昨天怕了的,最後也沒有說。只懂事的道:“姨媽給我吃什麼都行,倒是姨丈和蘇伯父忙去了,給他們做些熱湯水吧。”
“好,做一個都愛喝的,你痛喝兩碗,傷處就好得快。”寶珠答應着,把一盤子給好孩子的點心,她一上午沒有吃完的,取一塊塞到她嘴裡,餘下的往她面前拖一拖,卷卷袖子走開。
點心是半上午送來的,已經放到好孩子面前。再做這個舉動,不過是對好孩子的親切。好孩子咧着小嘴兒吃着,但只下去一塊,餘下的又輕輕移到一旁。小眼神兒意味不明的,又對雨中的人看了看。
孩子們平時吃的就足夠,一頓點心不吃沒有什麼。而且吃着點心看着外面的人境遇不佳,好孩子吃不下去,但再散點心。她還是不敢了。
胖孩子和韓正經打完拳,已是滿頭大汗,肚子裡也空。過來拿起點心吃着,好孩子同他們說說笑笑,直到午飯前沒有再往外面多看。
中午是加壽奇怪,問太子道:“城裡舍粥了,他們爲什麼還不去領?”蕭戰也還在同仇敵愾中,咬着一塊肉含糊的道:“就你管的多,吃飯別亂看。”
太子和齊王也不懂,直到下午袁訓和蘇先回來纔有答案。“本縣是個謹慎人,不知道雨哪天停,又怕吃多了生力氣,跟他鬧事,他人手少收拾不了,每個人一天只舍一頓飯。吃過就命出城,就從城門外面一直到這裡。”
不遠處有個小樹林,裡面避雨的人更多。可以想像到,這一路上按裡數來的長亭裡,也一定都是人。
長亭有限,呆不下許多的人。上午出來兩
個衙役讓百姓砍下路邊樹木,臨時搭個篷子,地面泥濘也墊上樹枝樹葉。太子打發人出去幫了忙。情景依然不太好,但相對昨天好得多。
對着衣着髒污和單薄的人,二位殿下早就不爲昨天的事情不悅,而是眉頭放不下來,看一眼天,嘆一口氣:“這要是病了怎麼辦?會起瘟疫的吧?”
“等萬掌櫃的回來吧。”香姐兒回了話。
“怎麼,他有什麼好法子嗎?”二位殿下都表示出關注。香姐兒先對好孩子歉意的看一看,好孩子不知怎麼的就懂了,笑嘻嘻道:“表姐我已經不疼了。”
香姐兒還是有內疚的神色,但再內疚,也說出來:“萬掌櫃走的時候,我讓他順便辦些草藥來,到時候用大鍋煮了,給來的人每天喝一碗。咱們還在這裡呢,咱們也得喝。”
張大學士也有了讚賞的神色,誇道:“這是祿二爺辦過這等差使,也就想得周到,我們都不能比。”
香姐兒謙虛的笑笑,親手喂好孩子喝着熱茶。好孩子本就只有小小的生氣,這就頓時神清氣爽,一點兒氣勁兒也沒有了。
張大學士也會意。心裡早就烙印下這些孩子們全是了不得,大學士親自走來對好孩子說上幾句。
“呵呵,你如今吃着俸祿,就如同是個官兒。”
好孩子煥發出不敢置信的光采:“我是官兒?真的嗎?”
“呵呵,有委屈就要受着,沒辦法,咱們食君之祿,要爲君辦事才行。外面這些人咱們可以避開,但還是朝廷的事情。朝廷是不能避開的,咱們也就不能避開。”
好孩子不知懂多少,但小腦袋點得很用力。又有小紅走過來:“好孩子姑娘你不要再生氣啦,他們說不好已經知道錯了。”
“我已經不生氣。”好孩子說到這裡,元皓跳了出來:“不行!”胖孩子還在惱怒:“這叫不能縱容,咱們不能縱容他們!”
胖臉兒沉着,習慣性的尋找戰表哥來附合自己。往外面一看,見到外面亂了。
有十幾個大漢罵罵咧咧:“會功夫的人我們不敢搶,你們的還不敢搶嗎?快給老子們把吃的全拿出來,這是什麼鬼地方,一天只給一頓飯。不會到處都受災,老子們這就上路不在這裡呆了。”
元皓得了意,手一指:“你看他們還是壞人不是,不能幫!”
大家就全看過去,見到災民們中有人抵抗,有人哭着罵。太子和齊王又怒氣一頂一頂的出來,正要說什麼,見到大漢們防備的往這邊看着,高聲叫着:“閒事不要管,兄弟們不是好相與的。不是城裡找不到人說不上話住不下,爲的就是城外有這一件事情,兄弟們不殺人,也給每個人留點底子。早辦完早走。”
太子和齊王鼻子幾乎氣歪:“這算什麼東西,還真說得出來!”對各自的護衛們看過去,耳邊一陣喧譁,外面有人反抗得厲害,尖叫聲震破天似的出來。
“那是俺的金首飾,俺最後的吃的,還給俺!”
隨着叫罵聲,一個包袱在拉扯中讓拽破,一個飯糰子還是半個幹饅頭滾到泥地裡。沒兩滾,包上一層泥水。
一個小身影飛跑過去,是元皓一直想教訓,但大人都說不要教訓的黑瘦孩子。
只見他搶寶貝似的一個魚躍撲上去,“撲”,雨水想當然濺他一身,在他的泥衣裳上又添一層。他的雙手剛好在吃的上面,就地一抓,又是泥又是水的,一起塞到嘴裡。
“啊!”
“天吶!”
大人和孩子們震驚住,看着他手中的泥水,跟吃在自己嘴裡似的,嗓子眼裡全有了不舒服。
加壽姐妹呆若木雞:“那能吃嗎?”這一句話,把同樣吃驚呆住的元皓提醒。
不久前小心眼兒裡還堅決不打算原諒的元皓看不下去,小胖手對着稱心一伸:“稱心姐姐給我一個大的饅頭。”稱心給了他。元皓拿在手上,走到外面屋檐下面,蕭戰陪着,不肯讓他走到雨裡,也不讓他站得離外面太近,免得吹到雨絲。
元皓就原地叫着黑瘦孩子:“你過來!”黑瘦孩子不相信,愣着只盯着饅頭咽口水,嘴角上掛着泥水原地不動。
元皓立即給他起個名字:“小黑子,你過來。”蕭戰幫着他叫:“那泥猴,就是你,過來過來。難道還要我揪你過來嗎?”
主要看在饅頭的份上,黑瘦孩子過了來。他見識過這一行人的怒氣,停在臺階下面。
元皓握着饅頭先不伸出去,小臉兒黑黑的先問他:“你還打不打人了?”
黑瘦孩子傻乎乎。是蕭戰呵斥他:“說你不打了!”黑瘦孩子點點頭。
元皓閃開身子,讓出好孩子來:“給好孩子姑娘賠禮!饅頭就給你。”黑瘦孩子“砰砰砰砰”,一氣叩了十個頭出去。直到元皓讓他起來,蕭戰還不放心,接過饅頭讓表弟退後,把饅頭送給黑瘦孩子。
元皓又叫起來:“看他髒的!”那隻髒污小手就在眼前,把蕭戰也噁心住。蕭戰板着臉收回饅頭:“把你手洗乾淨,你倒不怕吃病?”
外面有雨水,蕭戰對天看看。等他眼光落下來,蕭戰也張口結舌。
黑瘦孩子爲早早得到吃的,讓他洗,他就洗。原地把衣裳一把脫了下來,他打算就在雨裡洗了。而且打算從頭洗到腳那意思。
姑娘們尖叫一聲,把身子轉個方向。寶珠對着露出的小身板兒沒法子移開眼睛。
瘦骨嶙峋的只有一層皮,讓寶珠也沒法再爲好孩子抱不平。
“紅花,取些水給他洗洗。”寶珠說着,又照顧到元皓的心情,問一問他:“讓他站到屋檐下面衝一衝可以嗎?”
元皓也看到那孩子瘦的像個紙人,胖面龐上很是糾結一會兒,說了聲好,隨後看也不看那個孩子,走回到袁訓面前。仰了臉兒,又是愧疚又是猶豫。
袁訓實在是累了,按一按元皓肩頭:“有些話也應該對你們多說說,但舅舅要歇會兒,找個人來對你們說說。”
對張大學士瞅一眼,就道:“您會說一通大道理,孩子們聽不懂。”又看趙夫子:“先生講書是好的。”再看鎮南老王,也是微一搖頭:“您往來的人都有身份,有居心叵測的人,也不是這樣的做派。您講這節子書,過兩年合適。”
梁山老王主動走出來:“我來講吧,我是跟上將軍也糾纏過,跟窮措大無賴也能爲一文錢理
論。”
“就是您了。”袁訓把元皓輕推過來,也喊女兒們:“加壽你們都去聽聽,小六你要認真聽。”
孩子們簇擁着老王到隔出來的一間房裡去坐下,這裡梅英紅花打兩盆水,放兩個舀子,讓黑瘦孩子站到淋不到雨的屋檐下面。
袁訓蘇先去休息,二位殿下打發個護衛去管管外面打搶的人,把大漢們轟走。
外面靜下來,只有小雨淅淅的下着。有冷風吹過,黑瘦孩子沒了衣裳,打個寒噤。但他爲了吃的,昂着頭準備迎接即將淋下的冷水。在他心裡熱水是費事燒出來的,在這受災的時候更加難得。他不信別人會舍熱水給他。
頭一波下來的,是股暖流。黑瘦孩子大吃一驚,擡頭看時,又一股水流到他面上,還是暖的。
他只顧着看去了,梅英紅花提醒他:“快把你身上的泥洗乾淨,再進來好好洗,你要這風口裡洗多久?”
黑瘦孩子把自己身上的泥洗洗,對溫暖的留戀,讓他乖乖跟着梅英紅花進來。
近鍋竈的地方,有一個木頭盆。不是澡盆,但坐下他不成問題。紅花道:“你只用腳盆泡泡吧,”又給他一碗熱湯:“能一氣喝下去最好,去去寒氣。”
黑瘦孩子雙手捧住,面上流下不知是水還是淚。而湯的溫度,讓他一時還不敢就喝。
梅英和紅花原本在收拾廚房,今天的晚飯,今天的宵夜等等,就還忙活着。邊忙邊也教訓這黑瘦孩子:“以後別搶人東西,也別亂打人。看你小小個子,能打到誰?是我們小姑娘心太好了,離你們太近,才讓你們推一把。傷到了,現在卻還要管你乾淨和吃飯,這到哪兒說理去?你以後改了吧。”
黑瘦孩子見到沒有人注意到他,小心翼翼地放大膽喝起湯來。
“給。”紅花把剛纔那饅頭給他,讓他複述一遍:“這是胖小爺給你的,你要記住他。”
點起來的燭光下面,黑瘦孩子拼命點頭,大口吃着饅頭。他狼吞虎嚥的樣子,能讓看的人心頭一酸。孔小青也見到,走過來對梅英道:“娘,把我晚上的肉給他一塊,我晚上不吃肉。”
梅英依言,切一塊巴掌大小的熟牛肉給紅花。紅花要切成片時,黑瘦孩子迫不及待伸出手:“給我。”原來他會說話。
紅花就給了他,黑瘦孩子緊緊攥着不鬆手。孔小青見到他抓的小手上青筋冒出來,猜測道:“你是帶給你家大人嗎?”黑瘦孩子瞪着眼睛對他。
孔小青搔搔頭,把手上一套衣裳放下來。身後有腳步聲響,見是袁訓和蘇先出來,孔小青不再理會黑瘦孩子,跟上去道:“我爹說老爺們一定放心不下外面的人,讓我跟着去學學。”
袁訓和蘇先打了個盹兒,仗着平時保養得當,精神恢復大半。他們果然是去看視災民們,就讓孔小青跟上,又帶上幾個家人。
這應該是黃昏時候,但雨打得天地混沌,黑暗早早來臨。雨水洗涮下反而出來一絲亮光,也方便袁訓等人查看。
他們披着蓑衣,經過老幼婦孺的時候也沒有解下來。有的人生出不滿,在後面小聲道:“過來看棚子結不結實跟真的一樣,你們那裡暖和,現在的怎麼不讓老人過去?”
他以爲說的低,卻見到一個高大青年驟然回身,兩道眸光又寒又厲,跟兩把雪亮而出鞘的刀似的,嚇得那個人一驚,在這目光下面讓釘住似的,從頭寒到腳,也從頭凍住到腳根。
袁訓冷笑回他:“都過去你們也住不下!你以爲我會信你們都住過去,會讓給老人和孩子!再說你不想想,我們大可以一走了之,我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最後一句說的更加譏誚:“先護好我們自己,才能分點兒給你們!”
這樣一說,周圍的人有相當一部分低下頭。有一個老人嘆氣:“別說了吧,人家小爺前天給東西,不是讓打了?”
“是啊是啊,小心防範誰是錯呢?咱們還是擠在一起取個暖兒,自己想想法子吧。”
在這樣的話裡,袁訓不再苛責他們,他們背井離鄉本就艱難。和蘇先等人繼續把所有棚子看過,回到廟裡來見太子。
“怎麼樣?”太子和齊王多上一分,對着外面淋雨的人多一分心緒不寧。
蘇先眉頭緊鎖:“不好,有三百以上的老人孩子和女人,而且自救能力很差。今天沒有衙門出來讓他們砍樹,只怕呆呆的還淋着雨。也沒有地方生火。有一半的篷子裡還在排斥別人,另一半倒知道抱團取暖。但有一個得病的,馬上就過一片。”
太子跺腳:“這本地縣官爲什麼攆他們出來?”他的一雙眼睛急的隱隱發紅。
張大學士見殿下往日的聰明全消磨在擔憂裡面,他接了話:“這是個小城,平時居住一千來人。這會兒和隔壁小城分擔一萬人,各自但有五千。城中加上里正,能用的差人也就幾十。如果全留在城裡,亂了起來,他不但彈壓不下,就是他的性命都保不住。一天舍一頓飯就攆出城,他也沒有辦法。”
太子也知道是這樣的,但受災的人就在他眼前,他不能裝看不見。手指外面還是憤怒:“那他應該留下老人孩子和女人在城裡!”
鎮南老王在這裡,張大學士勸不下來,他走出來:“殿下,老人孩子和女人因爲體弱,爭不過強壯的人。大學士剛纔也說了,本城沒有幾個差人,本縣又要治水又要發粥米”
只說到這裡,太子啞口無言。擺一擺手,痛淚迸出來幾滴:“罷了罷了,我也不說他了,現在是咱們這裡應該怎麼樣,倒是趕快拿個主張出來。不然他們睡在雨水裡,我怎麼能在這安穩地方呆得住。”
“等着。”老王、大學士和袁訓蘇先異口同聲。
齊王悶悶的也想發脾氣,但太子碰一鼻子灰他親眼見到,只能按壓下心頭那酸苦滋味,幽幽只反問:“等到什麼時候?”
“關安又出去路上看了,只盼着萬大同早早到來。本縣往省裡求助,只盼着省裡來人早早到來。”袁訓心裡也急,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這算是大家相對乾瞪眼,都是一個心思,這還有什麼可商議的?沒糧沒住的地方,不是動嘴皮子就能出來。但竭力的還試圖攪盡腦汁時,孩子們跑過來。
香姐兒在前面,和沈沐麟捧着她的藥書:“爹爹,我找到了,白天我們看到一種草藥能怯風寒,有清熱解毒之功效,就在這外面長有好
些。”
“現在去挖,”小六和蘇似玉蹦噠。
袁訓對他們露出笑容:“很不錯,但等明天確認是的,再挖回來吧。夜裡挖錯了,吃錯了可不是玩的。”
孩子們帶出失望,袁訓笑道:“你們不是聽故事?怎麼成了研究草藥?”
梁山老王在最後面:“我是要說故事的,但祿二爺正看草藥,就晚上說,我們先幫她翻書來着。”
孩子們歡聲附合:“看草藥的,晚上再聽不遲。”
大人們紛紛爲他們笑了,鎮南老王故意打趣:“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想聽吧?”
他是無意開個玩笑,不想還真的說中。小些的孩子們互相看看,小紅道:“會不會我們聽完了,從此以後再也不幫人了?”
“是啊,那有什麼趣味兒?我們全成了心冷的人。”小六也道。
梁山老王聽完,吹鬍子瞪眼睛:“你們這是小瞧我,還是貶低我?”鎮南老王早在小紅說的時候就樂不可支,在小六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手指梁山老王道:“他們既是小瞧你,認爲你一定說一番話,讓他們全成不憐惜人的孩子。也貶低你,認爲你幾十年當元帥心黑心冷。”
孩子們吐一吐舌頭,居然沒有一個人反駁。張大學士也想想這話實在可笑,笑得鬍子抖動着,梁山老王真的有三分惱上來:“熊孩子們,晚上聽我好好對你們說,有一個不聽的,看我以後再也不理他。”
孩子們再對他吐吐舌頭,太子和齊王也大笑出來,梅英和紅花說晚飯好了,請他們去用晚飯,大家才把笑聲止住。
胖孩子找一找,見黑瘦孩子已不在這裡。紅花看出來,對外面一個眼色。雨水下的篷子裡,依稀可以見到一個小小身影跟人在一起。
“給他小青的衣裳,小爺你放心吧,他拿了一塊肉走,能管得了兩天。”
胖元皓放下心,就開始嘴硬:“誰要管他,明天后天大後天我也不管他。”帶着一臉氣呼呼,坐到小桌邊吃飯。
大人的桌子高,坐的也高。孩子們是小案几當桌子,他們擠在一起。隨便一看,就見到孩子們對晚飯興趣不高。好孩子只喝一碗粥,一個饅頭也不肯吃:“我飽了的。”
加壽三姐妹也食量大減。
袁訓板起臉:“你們不吃好,明天后天糧食到了,怎麼幫人?”加壽聽明白了,又拿一個饅頭吃着,再就監視弟妹們添飯。
小六站起來:“撒尿。”過上一會兒回來坐下,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布包袱,是他平時裝點心用的,以爲大人不注意,鋪到腿上。
大人們居高臨下,人人看得清楚小六掰一大塊饅頭,吃一半,另一半撕下來放到包袱裡。省下來給誰不言而喻,大人們不忍心說破,都當看不見。再說他們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少吃。
燭火點點的明明的,把這一處跳動起溫暖的紅暈。孩子們圍坐在一起,加上梁山老王形成一個圈。
梁山老王清清嗓子,撣撣衣裳。孩子們眼巴巴看着他。梁山老王再清清嗓子,再撣撣衣裳,胖元皓頭一個跳出來:“祖父快說啊。”
“那你們要認真聽才行,不能沒聽就給我安下罪名。”梁山老王藉機報的是晚飯前的仇。
“好呀。”孩子們一起答應。梁山老王再次清清嗓子,這一次是真的要說話,但小些的孩子們忍無可忍都站了起來。
蕭戰大笑,梁山老王好笑,擡起雙手哄一鬨他們:“這就說了。”
“都等急了。”小六嘟囔。
“曹操知道嗎?”梁山老王問道。
“知道知道。”回答爭先恐後:“會打仗,”
“火燒赤壁。”
“哈哈哈,是他讓別人燒了,不是他燒赤壁。”
梁山老王也笑,讓他們先別議論:“呂伯奢知道嗎?”
小些的孩子,小六、元皓、韓正經、好孩子和小紅搖搖頭。
梁山老王得了意:“所以你們得聽我說故事,沒聽完可不許再懷疑我不好。”
“很好很好。”小六等也來哄哄梁山老王。
“呂伯奢是曹操的故人,曹操有一回去刺殺董卓,”
梁山老王說到這裡,小六幾個七嘴八舌打斷:“又出來董卓,誰是董卓?”
這五個孩子裡,最大的小六、韓正經和好孩子是一年的人,今年六週歲。小紅和元皓是一年的人,今年五週歲。
蘇似玉是個乖寶寶,她沒有打斷。
梁山老王聞言,更樂了:“以後想我說全本三國,就得奉承我知道嗎?”
“奉承奉承。”小六帶頭,起來給老王作揖。因爲聽一個人名不知道,又聽一個又不知道,這幾個重新坐下以後,小面龐上都現出乖巧。
梁山老王倒是不介意說全本三國,但他今晚的差使是先說當前對景的事情。就道:“董卓是當時的一個壞人,說來話長,你們知道曹操刺殺過他就行。”
“殺了沒有?”孩子們聽古記,就是不停的想拖放。
“沒殺成,曹操就逃出來,帶着一個人叫陳宮。兩個人一起往哪裡去呢?曹操想到呂伯奢就住不遠,說去呂家吃點喝點歇會就走。這呂伯奢見到他喜歡啊,就親自出去打酒。臨走的時候,讓他的家人殺豬燒菜。殺的動靜太大,”梁山老王很會賣關子,停一停,喝了口水。
韓正經又沒記住不說話,直眉愣眼猜一猜:“豬跑了?”
小六道:“不會,應該是豬的動靜太大,把曹操嚇跑了。”
加壽三姐妹知道這個故事,掩面輕笑。蕭戰把個拇指伸到小六面前,壞笑堆的滿面都是:“不愧是我的舅爺,你猜得一點兒都不對。”小六瞪瞪眼:“不對的就不用說了。”
元皓見都不對,新想了一個:“我知道了,是殺的動靜太大,把隔壁孩子嚇住了。”
“哈哈哈哈”笑聲驚天動地的出來,似能掀飛一片雨簾似的。太子和齊王等在隔壁聽到,滿腹心事在笑聲中又一次得到片刻的解脫。
過來湊個熱鬧,見到元皓追着蕭戰在打,胖拳頭高舉着:“你又笑話表弟了!”
蕭戰狂笑不止,大笑有一半是戰哥奉獻出來的:“好表弟,你也太能胡扯。怎麼會把隔壁孩子嚇住?哈哈哈笑死我了。”
“隔壁孩子膽子小,跟瘦孩子似的,所以
就讓嚇住了。”元皓很有理由。
韓正經也就拖下水,追在元皓後面討說法:“爲什麼是我膽子小!”元皓回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因爲好孩子受傷了啊。”
好孩子沒明白過來,喜笑顏開對香姐兒道:“二表姐,胖孩子現在對我可好可好了,他總說我受傷了,總是讓着我呢。”
香姐兒好容易才忍住笑,對她點點頭。
蕭戰帶着他們跑上幾圈,就說休戰,再來聽古記。大家坐好,梁山老王說出下文:“動靜太大,曹操以爲呂家要殺他,手起刀落,一刀一個,”
“啊!”孩子們瞪大眼睛,神色裡彷彿都在問爲什麼。
“等看到豬明白過來已經晚了,曹操一不做二不休,頃刻之間殺了個滿門沒有活人,曹操叫上陳宮就逃。半路上,見前面走來一個人,手裡抱着一罈子酒。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去打酒的呂伯奢。”
梁山老王又停下來:“你們猜猜,曹操會怎麼樣?”
韓正經張大的嘴這才合上,隨後道:“他認錯去了吧?”
小六道:“不會,他撥轉馬頭就逃了吧?”
元皓胖拳頭一握:“追!”
梁山老王輕輕搖頭:“他上前又是一刀!”孩子們目瞪口呆,一張張小面龐全僵住。有震驚有驚嚇有害怕有厭惡。
有一個能說話時,帶動的一起說出來:“怎麼這樣?人家是招待他纔打酒的不是嗎?”
梁山老王沒有回答,而是又說一個:“唐宰相里有一位名叫李勉,”用眼神示意孩子們認真的聽,而孩子們這一回坐得端正極了。
“李勉沒當宰相時,審理案件,放了一個囚犯活命。後來他經過這個人家裡,人家請他到家裡去好酒好飯招待。那個人覺得再沒有可以報答的,就自己爲難。他的妻子問他,拿一千匹絹感謝李公可以嗎?那個人說太少。他的妻子又說,拿兩千匹絹感謝可以嗎?那個人說太少。他的妻子說咱們感激不起,不如殺了他吧。”
孩子們長長的一聲吸氣。
梁山老王在這裡把剛纔的問題回答:“幫人的事情,要先護住自己才行。幫人的事情,也要小心行事才行。”
好孩子扁了嘴兒,但多少有過的委屈卻沒有了。
靜靜的,孩子們陷入沉思中。就是知道這兩個故事的加壽三姐妹和蕭戰執瑜執璞沈沐麟和禇大路也各自心思。
他們就要長大,或者是準備長大,在以後會不會遇到曹操這樣的人,或者是囚犯那樣的人,都不得而知。又出身優越,沒有紈絝浮華。也就不把別的人看成紈絝或浮華。
出來的路上遇到的人不少,卻有長輩周護,有家人跟隨,輕易遇不到不講情理的事情。難免的,也會認爲天下人都不錯,天下人都很好。
扶老惜貧的心已經出來大海汪洋之勢的時候,在這裡遇到好孩子讓推倒,這兩個故事應景兒的撼痛他們的內心。
本來可能氾濫的柔情,這就都收了收。現出各自或多或少的,讓發生的事情和聽到的故事造成的一道細細傷痕。同時,周圍也似有了讓人喘不過來氣的窒息。
壓抑的氣氛裡,小六頭一個坐不下去,起來道:“蘇似玉咱們走吧。”蘇似玉也起來,梁山老王揚揚濃眉:“去哪裡?”
“祖父,聽完了不是嗎?”小六小臉兒不豫,他今天聽到的,和他平時聽的大不一樣,他心裡不痛快極了。小聲道:“跟我想的還是一樣啊,就是從此以後不幫人。”
“小子,坐下!誰讓你這樣想的,再說我還沒有說完。”梁山老王虎着臉。
他們家人的容貌,橫面龐,亂眉毛,眼睛從來不瞪就大,稍等一瞪跟廟裡四天王那眼睛差不多。面色一沉是極嚇人的,但孩子們跟他上路日久,早就不怕他。
見老王表白他沒有說不讓幫人,元皓頭一個出來:“可祖父說的就是不讓幫人。”
稱心如意也點一點頭。韓正經好孩子等也是這樣的想,道:“對呀,胖孩子和六表哥沒有說錯。”
“我可沒有這樣說,真的是這樣,小六你那一包袱飯菜可往哪兒送呢?”梁山老王更有個生氣樣子出來。
小六難爲情:“嘿嘿,您都看到了,我正在爲難這飯菜可怎麼辦?要是昨天我沒有聽到這故事的時候,我給了人去了。可這會兒不讓給,我又留下來了,我可怎麼辦呢?”
加壽和蘇似玉道:“你可不許吃冷飯。”小六呼一口氣:“是啊,爹爹母親不會讓我吃的,我這可就浪費了不是。”
“浪費不了,你明天給人不就行了。”梁山老王幫他出主意。小六眼睛一亮以後,徹底糊塗:“祖父,您到底是讓我們給,還是不讓我們給?”
梁山老王斜着眼睛:“那現在還要聽我說了?你還走不走了?”
“不走不走,您繼續說。不過說個好聽的,剛纔這兩個聽得我直想撒尿去。”小六給他個笑臉兒,生怕又聽到這種別人招待卻讓殺。
梁山老王讓他逗樂:“你撒尿賴不上我,是你水喝多了。”幾隻小手一起舉起,包括小姑娘好孩子和小紅。元皓和韓正經聲援小六:“我們也聽的要撒尿。”
“撒去撒去,撒完了再聽下面的,就賴不上我。”梁山老王微樂。
幾個孩子真的去撒了尿,再回來老實坐好,仰起的小面龐花兒向陽似的緊跟着老王,指望他說些好聽的出來。
“孩子們,你們出來是做什麼的?”梁山老王面容認真。
好孩子道:“玩!”
韓正經道:“遊玩。”
小六道:“跟着大姐沾光。”加壽輕笑。
元皓道:“大功課。”
小紅:“沾小爺們的光。”
太子和齊王還在這裡,對這軟軟小嗓音不由得一笑:“倒沒有人說遊歷?”
好孩子笑靨如花:“可天天就是在玩啊,比在家裡玩的好。”她的小手臂還在疼,動上一動,神色裡流露出這痛也是在玩。這個孩子看樣子就鑽到玩裡面去了。
韓正經也是一樣的認爲,雖然他練功和功課上很下功夫。但處處美景,天天好吃的,瘦孩子是滿意的神色:“遊玩的好。”
小六的推斷是:“沒有大姐,就不會出來呆這麼久。爲大姐回鄉祭祖去的不是嗎?”
梁山老王對這種
說法聽不下去:“那是你爹打的招牌。”蕭戰幫着祖父:“就是!分明是帶咱們出來玩的。要說祭祖,討嫌的大姐,你家在山西呢!你倒跑到這裡來了。”
加壽瞅瞅他。
小六機靈的換個說法:“那咱們是跟着三姐出來的。”梁山老王有了笑容,蕭戰神采飛揚:“這話說對了,你們全是跟着加福出來的,沾加福的光。”
小六不給他一個白眼兒,都覺得這會兒過不去。
元皓的說法大功課,大家說有道理。小六讓反駁,小紅的沾光話沒有再提。元皓就成此時最得意的人兒。
他跑到老王膝前得瑟:“我說中了,給我個什麼。”梁山老王說等回京,庫藏的好東西送他一樣。
元皓索性到他腿上坐着,胖腦袋晃個不停的給加壽看:“加壽姐姐,看我又對了。”
“但你大功課沒做完呢。”梁山老王給他一盆涼水。元皓眨眨眼睛,從來是個聰明孩子,聽出來老王話裡有話的意思他雖不能直接表達,卻會反問:“怎麼做喲?”
“你,你你。”梁山老王把小些的孩子們一一點點,把個神色繃緊:“張大學士不是說過,如今全是吃俸祿的差人,對我說說,這裡遇災,你們差當的好不好?”
一溜小眼神兒放到好孩子受傷的手臂上,好孩子舉舉手臂對老王看,表示這是她當過的差,當到受傷,應該不會錯。
老王哼一聲:“你們就應付面前這些人,給塊點心都能受傷?那朝廷歷年賑災的,難道要死一批人才行?”
太子和齊王頷首,覺得老王下面的話深意要出來,把耳朵支起。
“參考剛纔兩個故事,不是說咱們就此袖手旁觀?要是不管,咱們不會撒丫子走嗎?既然還在這裡,就要管,還要管到底。但只一回,受傷一個,再來一回,又不是又要受傷幾個?這是拿人身子換人身子,救一個摺進去一個,你們這辦的是什麼差?”
好孩子聽懂了,小臉兒飛紅。
“更可笑,居然還有晚上不吃飯的。小六你先把自己照顧好一天,就能多照顧一天災民。明天你們要採草藥去,也能多采一株。你這省下來一口飯,餓到了你自己,又能幫幾個人?以後叫你小糊塗。”
小六垂下袖子,包着飯菜的小包袱掉下來不說,又有一聲輕響,來自小紅腳下。那也是一個小包袱,跟小六的差不多。原來小紅也省下飯菜。
梁山老王嚴厲滿面:“晚上他們睡在雨打的篷子裡,你們是不是還打算不睡陪着?正經聽我的,吃好睡好,養精蓄銳,等到萬掌櫃的把糧食運來,草藥也到了,你們也採一些,有你們忙的。”
孩子們一起陪笑:“是了是了,您說的真好。”
“這樣的雨,聽說這方圓都有。災民還不斷的過來,要是省裡也受災。孩子們,咱們要帶着他們自己救自己,別的地方做一個指望不上的盤算。你們到時候全是有用的人,可不能折騰愁壞急壞自己身子,做出本末顛倒之舉。”
太子和齊王面上一紅。
“可沒說讓你們不幫人哈哈,我的名聲這可洗乾淨了。”梁山老王的笑聲,和孩子們討好的聲音,讓太子和齊王站不住。兩個人悄悄退出來,回到他們住的那臨時屋子。
見到房裡忙忙碌碌,張大學士在寫公文,準備發往本省大員讓他調糧出人手。鎮南老王和袁訓蘇先在幫他們。
二位殿下往外面又看一看,那雨水中的避難人羣跟剛纔一樣可憐,但在這穩妥地方上呆着的人也並不是不管他們,而是爲了他們早早得救殫精竭慮,苦思苦籌劃中。
紙上談兵這事情果然是容易的。太子和齊王腦海中都有了這句話,笑的有三分羞慚出來。
當天晚上大人們忙碌到半夜,公文寫出去好些,不僅對本省爲這個縣城求助,怕本省受災嚴重顧不過來,也往周邊城池求助。打發人走又少人手,對災民的防範上更不敢放鬆。關安一夜沒睡,往大路迎萬大同有兩回,也沒見萬大同身影。
萬大同回來滿載影響車速,不會回來的太快。但關安也是心裡急,也順便聽一聽過路人的消息。
一早孩子們披上蓑衣去採草藥,真的採回來不少,等香姐兒分好,請寶珠熬好,怎麼分,袁訓等半夜才睡,辛苦也在這上面。
和蘇先拿上兵器佩戴好,帶出一身殺氣往災民居住的篷子前面來。
有些人害怕的道:“他們也想搶我們嗎?大家小心。”小小的騷亂難免出來。
袁訓蘇先直接把兵器一拔,各有寒光似能隔斷雨簾。這就更顯得來意不明。最後面有人大叫:“他們人少,咱們殺了他們啊。”
“閉嘴!”袁訓蘇先提聲暴喝,把這個人說話壓下去,言簡意賅把來意挑明:“受風寒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先喝湯藥。湯藥不多,管多少人還不能知道!”
“別信他的鬼話,爲什麼不大家夥兒都有?”人一多,魚龍混雜是正常事情。何況是心裡煩躁的受災人羣,不講理的心思更多出來。
也有人說着不應該鬧,但十幾個篷子裡鼓動而出上百個人。有的人逃難,糧食沒有多少,卻有一把鋤頭或是菜刀,應該是覺得這些東西是家裡值錢東西,也可以防身,所以帶上。
這就對着袁訓等人舉起來,高叫道:“把他們攆走,咱們就能住到乾淨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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