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時候,太子基本弄清楚是哪些人見的皇后。告辭出來,在沒有人的地方,又叫過隨身的人:“去娘娘宮裡打聽。”
到了晚上,把梁山老王妃,忠勇王妃,馬浦夫人等去求告的原因弄明白。弄明白這事情,離開冷捕頭不行,在這裡回話的,也只冷捕頭一個人。
太子心情不佳,看着燭火也不甚明亮。又聽聽貴夫人的心思,更讓他怒火成倍的漲升。
梁山老王妃也就算了,她聽別人說大天道觀算得準,能趨吉避凶。她爲蕭戰打仗,和蕭戰而求。
忠勇王妃呢,冷捕頭說的時候都要忍住笑:“忠勇王上了年紀,不肯到王妃房裡去,說他老了不能人道。但在外面養兩房小,”
冷捕頭知道的時候就笑到肚子痛,在外面一養還是兩房。兩房加上水靈丫頭,那是七、八個年青女子在侍候。王妃知道自然氣不過來。
“她往大天道觀裡求王爺回心轉意。”
太子痛苦一下,那母后也不止給自己求中舉符?父皇每年都幸美人兒好些,母后她能幹看着?
太子在今天也發現自己的母后主持六宮,像是隻計較這些事情去了。更皺眉時,冷捕頭再回:“馬丞相夫人去求的又是一個樣子,她要馬丞相不再能人道,不能有子。”
太子恨恨哼上一聲,這求的都是什麼歹毒心思。
馬丞相夫人有好幾個兒子,馬丞相還在壯年,又當上丞相,送女人的也有些,馬伕人就生出這樣的心思。
接下來又說幾個,不是和小妾爭風,就是謀奪家產。冷捕頭出去有半個時辰,太子還呆坐着,僵木着面龐生悶氣。
人心和人面的兩回事情,太子越長大就越明白,出府以後這又算是親眼所見,讓他痛苦不已。
別人這樣他都這樣接納,但他的母后一步一步往裡滑,太子不能接受。
他也擔心她。
冷捕頭太能幹,什麼胡嬪的母親,張賢嬪的家人去大天道觀,袁訓能知道,太子也能知道。太子想想胡嬪的母親記恨母后不算什麼,太子只等着她出手,就可以把她拿下。
但張賢嬪不能草草,父兄受父皇看視,原本是賢妃的張賢嬪還有一個倚仗,她的女兒和陳留郡王的兒子定下親事。
原來定親的那位小公主兵亂以前病故,陳留郡王妃當時還在京裡,太后做主,又定下張賢嬪的女兒。
這後宮裡一個一個全是窺視自己母后的後位,母后不拿出皇后的儀態,卻信賴黃表符紙一張!
如果不信賴,她就不會給自己去求。
柳義去求?
混帳奴才!
沒有這些混帳人,外面的這些事情不會到母后耳朵裡。
抿緊脣,太子把眉頭狠狠的擰起。皇后說上一堆的話,太子答應她讓大天道觀重新開門,繼續接待敬香的人。
窗外寒月一彎,和太子眸中寒光相似。陰嗖嗖的北風也似直刮到太子心底,然後從面上表現出來。
他是冰寒入骨的面龐,說出冰寒入骨的一句話。
“我讓你好好的開!我來好好的收拾!”
第一場雪下來,董大學士在書房裡。侍候的人走上來,把一件厚袍給他:“老太太說下雪了,寒浸浸的,送出來這個。”
董大學士恍然大悟:“難怪生着火盆我還手冷。”往窗外看,見頭一場雪來得兇猛,應該是剛下沒多久,但就撕棉扯絮,風捲着雪團似的往房裡擁。
他換上衣裳,家人又加上一個火盆,董大學士繼續寫字。
這是給加壽講書的章程,他每每在頭一天整理好,和老侯對上一對,什麼是他講,哪些又歸老侯,加壽太小,又要文字淺,又要意思深,雖然是大學士,董老大人也不肯馬虎。
想到袁家的加壽,董大學士心裡樂開了花。
他家也曾送嬪妃進宮,送人進去是種榮耀,但不是代代都有優秀卓異的姑娘,沒有也就不送。而今有了加壽,以後親戚們中間出一位皇后,老侯早早就對他和靖遠老侯打過招呼,董大學士也就更不敢怠慢加壽的成長。
他今天寫的又是一位賢后,把她的事蹟和對國事的影響反覆分析着,列出要對加壽說的幾條。正寫着,老侯打發人請他,說有事情商議。
董大學士就過去,老侯接他坐下,打發家人出去,對他道:“今天的消息你聽到沒有?”董大學士撫須:“還沒有。明天是我給壽姐兒講課,我正在寫。又今天下了雪,難怪昨夜無比的寒冷。仲現的父親是京中府尹,怕有人凍死凍傷,一夜沒有回來。仲現一早給他送早飯衣裳,我過來以前,他也沒有回來。別的孩子們回老家祭祖,去年我們沒有回去人,今年多去幾個,也免得親戚們說話。都不在家,我不派人出去,哪裡來的消息?”
“給壽姐兒明兒講什麼書?”老侯眸光閃動。
“一代賢后,”董大學士回答過,老侯一臉的我就知道,輕描淡寫:“換了吧。”
董大學士一笑:“你說消息吧,既然讓我更換,總是有出處。”
老侯沉一沉面容:“幾天前刑部封鎖一個叫大天道觀的地方,”董大學士眉頭一緊:“我老妻也有人告訴,本來也說去,是我說兒孫們都不錯,你還求什麼?把她攔下。”
“昨天又允他們恢復。我往太子府上去見加壽,遇到冷捕頭對我提上一句。”
董大學士哦上一聲,更重視這事:“他說的?他是個人精子,他說的必有原因。”
“回來我就讓孩子們去打發,查封的時候是刑部同去,往刑部裡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改成暗訪。”老侯面有痛恨:“我最恨這些人這些事,我歷任外官幾十年,出幾次大事都是巫術聚衆,百姓們信以爲真,官府就難管轄。”
“暗訪?那就是不放心,。不是放長線取證據,就是另有隱情。”董大學士不用費事情,就整理出一個頭緒。
“這個,我也打聽了。”老侯說過,董大學士笑笑:“你個老東西,回京才幾年?你倒是門路多。”
老侯翻翻眼:“你忘記我當過秋闈主考官員,我的門生多。”又把董大學士望住:“你的門生也多。”
“這裡用不到門生吧?”董大學士道:“既然才查,就又讓恢復。必然有人上門要情,或者他們出門去還人情。只要兩個家人往道觀門外一蹲,就看得明明白白。”
老侯竭力繃緊面龐,是不想笑的。但讓董大學士眸光一掃,沒忍不住笑出來,有幾分得色:“我就是這樣辦的,你這會兒卻纔有主意,看看,我又把你比下去。”
董大學士不服:“那你還扯上門生?”
“虛虛實實,實實又虛虛不是?”老侯慢慢收起笑容,肅然的出現讚賞:“太子殿下更進益了,這一回虛實玩得漂亮。”
董大學士錯愕:“與道觀過不去的,是太子?”
“不然我請你來做什麼!總是事涉到加壽,我才急着叫你。”老侯拿起茶盞喝上一口,又說上一句:“還浪費我的好茶不是?”
他們兩個人玩笑慣了,董大學士不放在心上,也瞬間就猜測徹底:“果然,明天的書不能講賢后,這賢字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
“酷吏有酷吏的時辰,賢后是賢后的鐘點兒。明天,講一講歷朝和近些年來的巫術聚衆吧。”老侯見他想到,把案几上幾個紙卷兒送過去:“這是我一早收拾出來的,你看看不滿意,再自己添上些,細細地對加壽說明白。”
董大學士接在手裡,點頭感嘆:“這一點上,我服你。你想的比我周到。”
“不周到不行,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宮裡的總管太監都往道觀裡求符,有個小道士嘴不緊,一包子糖就哄出來話。把皇后宮中的柳義說出來。”
董大學士冷笑一聲,老侯又道:“我派去的家人,看着他們往梁山王府、忠勇王府,這剛開門就過去,難道不是她們家的女眷求的情?”
“王妃們求情,又有總管太監獻身,只能是中宮娘娘插手這事。”董大學士接上:“所以冷捕頭提醒你,是怕有人也往加壽麪前去說。”
老侯眉頭攢起,眸光森冷:“能求到宮裡,也就能求到加壽麪前。這有何難?加壽小,不會信這個。但保不住她身邊的侍候人,她的侍候人是太后精心挑選,太后尚在,未必就敢中招。但太子府上的舊家人,是娘娘使喚過的,就不好說。”
“這書,是要好好的說上一通才行!就是沒有事情出來。防微杜漸,也要天天提着。”董大學士在這裡不懷好意:“也免得加壽像她!”
她?
老侯眸光一閃,帶着蔑視。
他和董大學士沒有直提名姓,但一人一句的說出來。
“當年太上皇定他們家的親事,我在京裡,我就沒看出好在哪裡。”
“身份不同,這是故去的老兒視若珍寶的人,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爲的不就是許給太子殿下。”
“現太子也不錯,但隨皇上不隨她。”
“這門親事她不肯,纔有那去世的老兒和小袁鬧上一場,小袁骨頭硬,把他生生頂到南牆上。我冷眼看着,現在過了明路是太后的孫女兒,她倒又籠絡上來。”
“不得不防啊。沒有人規勸她,怕還要生事情。得把加壽教出息,防備也好,出衆也好,反正比她好!”
你一言,我一句的,兩個老人說到中午。老侯讓燙酒,對大學士顯擺:“這還是我從山西回來帶來的酒,埋在樹底下,兵亂的時候也沒有損壞。”
吃過,大學士出門回家。坐到轎子裡,他眯着眼心裡浮出那個人名。
娘娘!
不過是個平庸罷了。
第二天董大學士果然對加壽說的是歷朝與巫術有關的故事,第三天,老侯又歷說這些事件帶來的危害。
加壽就去問太子:“信巫術真的陷害天下?”
太子正爲皇后受鼓惑不自在,聞言面色一沉,冷冷回答:“是的!”加壽這下子更信,就對太子道:“那我去告訴家人,不許有人信這個,也不許有人把不好的東西拿到我面前來。”
“是要說說。”太子認真的道:“你我都身份不同,不好的東西不能見。仔細中了什麼,傷到你不好,傷到我也不好。”
第一次,太子交待加壽:“會有人說你當不好家。”
事情的嚴重性質,一下子由離得遠,變成離得近。加壽最不願意聽,她都願意起五更,辛苦趕來,就是不願意有人說自己閒話。
加壽小眉頭顰上半天,小小的心眼子裡想着還不算。回宮去又請教太后:“太爺爺給我說的還是昨天的那課。我問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說要當心呢。”
加壽每天聽的課,晚上回來要告訴太后,太后要覺得不對,會召進老侯,讓他修改。
今天聽過,太后和太上皇一起重視。
六宮之主表面上看是皇后,但太后還有一部分插手,太上皇也還耳目聰敏。對嬪妃求神信佛允許,如來和三清是有年頭兒的,算是正常信仰。但忽然出來的一個教派,根據經驗大多是斂財聚衆,與官府做對。
對一派神佛的信仰,也是需要時間沉澱,需要時間證明,才能留存下來。
太后這就叫人送出兩件賞賜,在宮門下鑰前送到。一個給董大學士,一個給老侯。又由老侯感念安老太太,說明天也給她一樣賞賜,這算是他們經心。
太上皇更是也對加壽說了兩個故事,是他在位時外省的邪教事件。
皇帝自命天子,受命於天。任何他不知道的教派,都會讓皇帝本人擔心。天子,還能後知道這些人嗎?
加壽在兩個太爺爺說時,是她的功課,她要聽。在太子說時,是太子的吩咐,她要牢記。在太上皇說過,她刻骨銘心,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一夜睡下無話,第二天加壽去太子府上當差,又把家人齊集說上一回。太子暫時不能左右皇后的人,自己家裡是雷厲風行。
安老太太收到賞賜,莫明的很。問問袁夫人也沒有,就打發人去問老侯。老侯心知肚明,但沒功夫就對老太太明說,回話這是太后慈恩,應該是加幫又有出色的地方,太后就把妹妹的功勞想到。
安老太太釋然,想想太后也不是那種非福就是禍給人的人,拿着東西和袁夫人賞鑑,又給寶珠看,欣喜的擺到自己房裡。
老侯和董大學士都知道這算是太后也屬意說這些,更是用心編功課。這也是加壽應該知道的,她以後身爲皇后,這屬於不應該姑息的範圍。
加壽見太后太上皇太子都重視,也學的很是上心。
秋闈放榜的那個晚上,皇后等到深夜。她知道太子和她有些離心,但她哪能不關心他?想想英敏不是皇上長子,如果這一科中在榜上,那更證明他高過兄弟一等,理所應當爲太子。
柳義柳禮都勸她早睡。
皇后撇嘴:“皇上明天不會往我這裡來,我養足精神面容兒好,他也看不到。我再等等吧。”還是讓人守在宮門口上,並不出宮,就是等着外面有人打聽來名次,往裡遞個話,再到皇后宮中。
外面有不少的人,不止皇后一個人着急。圍着審卷填名次的地方,等裡面一個一個的報出名字。
衙役們依靠傳這個話,可以掙一筆過明路的銀子。
見出來一個,就有人鬨笑往,打起紅燈籠,往那個人家裡,或是住的客棧貼報捷條子。而先報出來的,固然先喜歡,但後出來的名次一個一個比高。
前五名,更是填完別人的名字上榜,倒着出來,倒填五魁。
看看二更天也沒有消息,柳義柳禮就拿這個話勸皇后:“倒五魁寫完,大約在天亮的時候。娘娘別等了吧。”
皇后聽這話吉利,喜滋滋兒的去了。她去睡後沒多久,太子的名次出來。他的假名字在第四十多名上面,就他的年紀來說,也算中得不錯。柳義接下,第二天一早告訴皇后。
皇后剛醒,就出來這個驚喜,瀨洗過,就讓柳義去請太子見過皇帝以後過來,有好東西賞她。
皇帝正在嘉獎太子,他不吝惜他的笑容,滿面春風:“沒丟人,可見師傅們用心,你也一樣。”把新的筆墨賞給他。
太子讓人捧着,去見皇后。
皇后見到他淚如雨下:“你這算是真的長大了,都可以中舉。”摟着哭上一場後,抹抹眼淚吩咐:“把我給的賞賜帶來。”
太子微笑:“帶來?”難道不是東西。
皇后滿面笑容讓他猜測,太子笑道:“是個哈巴兒狗嗎?加壽喜歡。”皇后呀上一聲:“真是什麼時候你也不忘記加壽。”太子並不臉紅,他記掛加壽是正當。
就等“帶來”,見柳義帶進兩個人。
一個鵝黃色錦衣,一個淡紅色錦衣,都生得眉如春山,眸如秋水,又嬌媚又動人。看年紀呢,又比太子大上幾歲,約在十四、五歲。
太子沒有想到,吃驚地道:“我府上不缺人使?母后您忘記,我遷府那天,太后和您都賞給我人。”
皇后嗔怪着望他,心裡又想這是一個傻兒子。皇后柔聲道:“你大了,加壽卻還小,又尊貴,房裡哪能沒有侍候的人?再說你不會的,她們也要引導。”
太子紅了紅臉,同時也猜出這兩個人可能是爲父皇準備?想到他的父皇,太子雖然認爲母后有諸般淺薄之處,但對父皇美人兒衆多,他身爲母后嫡子,還是有不滿的。
有不滿,他又還不懂風月,怎麼會喜歡?
就把想的回給皇后:“兒臣,還要春闈,還有殿試,還要協助父皇辦理大事情,不想落下貪玩的名聲。”
皇后笑盈盈:“我都爲你想到,不然你一過府我就給你。這不是你中了,我才賞你。名頭兒算有是不是?你並不大,我都囑咐過她們,侍候上會精心。說到底,房裡有人才能侍候的好。加壽再好,現在哪能管到你的房裡?還是奶媽子跟着的,你總有受委屈的地方。”
皇后還有別的心思。
奶媽是太后給的,所以養得太子和自己不一心。而且那幾個奶媽個個俏麗,又有女人成熟風韻,皇后擔心她們爬上太子的牀。
和乳母交歡,對皇家來說也不少見,順手一找就能出來。
枕邊風從來吹的有效果,更要把太子的心往太后那邊去,也就只在加壽身上。
皇后對加壽總有解不開的芥蒂,尖刺似的扎沒肉裡,尋,尋不出來。不尋時,無事扎痛一下。讓皇后想到忠毅侯夫人專房專寵,她要是也教女兒這麼樣,皇后心想這可不成樣子。
早早地給太子房中放兩個人,一個她就能隨時知道太子動向,二來也是向忠毅侯夫人和太后示威。
杜絕忠毅侯夫人可能會教女兒的,那笑死天下人的一夫一妻。也給太后看看,太子大了,以後他的事情自己會做主,太后不必再管。
皇后說上一通,不管太子不情願,帶下他和兩個美人兒去見皇帝。皇帝不會拒絕,就是覺得太早,當着皇后在,把太子教導幾句,讓他以學業和勤政爲主,讓他把美人兒收下。
看着皇后和太子出駢,皇帝的貼身太監湊上來陪笑:“不想娘娘先想到,皇上您半年前相中的兩個宮人,可還送不送?”
“送多了,影響太子身子骨兒,他這個年紀,就喜歡這個不好。等他殿試結束,要是把持得住,到時候還有美人,再給他吧。”
皇帝有一個心思和皇后對上,他也是對錶弟一夫一妻隱有不滿。表弟是個牛性子,他認定的事情難以轉回,那寶珠呢,又實在難生,一個接一個的,太后滿意的不行,皇帝也就能忍,不去添亂。
但加壽這裡,是要把他們夫妻防住,免得他們的一心一意讓加壽學去。
皇后搶先一步,皇帝就把他準備的人不再提起。
太子到太后宮裡的時候,就不僅多出來皇帝賞賜的筆墨,還多出來兩個人。太后和顏悅色,把皇后誇上幾句。
皇后怕太后阻攔,一起跟着過來。反覆揣摩太后沒有別的意思,心頭一塊大石這才落地。皇后對這事策劃在幾年前,沒有一個地方遺漏。見太后說好,趁熱打鐵,對太后道:“母后也覺得我眼光不錯,太子又學業有成,想來母后要賞飯吃,這就讓加壽回宮,讓這兩個當着母后的面見禮吧。”
太后知道這是要把姬妾的名份定下,以後她們侍候太子,加壽就無話可說。太后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皇子們到一定的年紀,房裡指派老成宮人,也能指點風月,這是名正言順。就依皇后的話,把加壽接進宮,讓兩個美人兒叩過頭,先行打發到太子府上。
皇后又各自給兩個宮女,加意的表白這兩個人是貴妾。
加壽也沒有說什麼,以皇后來想,她不見得明白。這就全留在太后宮裡,又有嬪妃們得到消息,一撥兒一撥兒的往這裡來道賀。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張賢嬪擡起面容,往日嬌美的面容上,憔悴之色一眼可以看出。
皇后有些悻悻,胡嬪的死她是事後才知道。但張賢嬪,她是想去收拾一下,但好幾回都讓太后擋住。
張賢嬪的女兒是太后現在的孫女兒,又是她以後的侄孫媳,太后又偏心過去。
眸光黯然一下,皇后在這裡又有一段不喜悅的故事。
她在對加壽不滿的那幾年,又撼不動親事,對陳留姓王妃暗示親事可以更換,她更願意要陳留郡王的女兒,陳留郡王妃但笑不接話,皇后以爲她不買帳,深恨在心裡,當時柳廉柳仁還活着,爲皇后尋出來一個泄憤的主意。
親事都定下來有日子,當時的太子妃去見當時的中宮。
“母后聽到外面的謠言沒有?”
中宮就問她是什麼謠言。太子妃傷心地道:“外面在說同姓成親,是天不容。”中宮就問她怎麼樣的天不容法?
太子妃輕泣:“定親的時候有這樣的話出來,太子做主,兒臣沒有去聽。現在謠言重新起來,難道不是百姓們的人心不平?外面的布衣們,是同姓不婚的。”
中宮沒有動怒,笑上一笑:“這話有沒有問過老丞相,”讓太子妃去問丞相。太子妃那幾年對丞相不滿,有太后的話才請來父親。
柳老丞相嗤之以鼻:“這是你身邊有小人挑唆!”
太子妃驚問:“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老丞相反問:“殿下既然不肯答應,爲什麼定親的當時不說這話?”
太子妃也反問父親:“父親當時不是也有幾句話在裡面。”
“那是我見有人提這話,我就唆使御史們上諫,我也跟着說幾句,但並沒有真的打算這親事會不成。這都一兩年光景,你怎麼又說?”
太子妃不情願的告訴他:“本來我只相中陳留郡王的名頭兒,但沒有見到他家的孩子們,我沒多想。郡王妃現在京中,她出身好儀態好,念姐兒是她教養長大,也好。我這不就想換上一換。”
柳丞相嘆氣,這是父女們的又一次生分:“從小把殿下如珠似寶的養大,請先生也有幾位,殿下,論語您是念過的。”
“裡面有嗎?”太子妃猜疑:“裡面還有同姓成親?”
“在述而篇裡,魯昭公娶吳孟子,昭公是周公之後,吳孟子是太伯之後,都姓姬。”柳丞相淡淡:“同姓不婚是古禮,同姓成婚,也是史事。”
說有這樣的禮節,沒有錯。說有這樣的事實,也沒錯。
從那以後,柳丞相對太子妃失望更多,太子妃又認爲父親沒庇護好自己,讓自己又往太后面前出一回糗。
後來小公主病故,張賢妃當時只是姬妾,買好太后定下親事,一躍而成側妃,從此隱隱有太子妃分庭抗禮之勢,太子妃的眼中釘又多出一個。
這會兒見到她失勢還往太后面前,皇后勾起舊恨,對太后的舊日怨言又起來。如果不是太后強行給加壽和太子定下親事,她現在還用得着給兒子兩個人,還花足心思。
她想着的時候,外面又進來一個人。
薄如桃花似的面容,大大的眼睛深陷在內。皇后心頭又膈應一下,這一回比見到張賢嬪還要生氣。
見她走到太后面前行禮:“歐陽容叩見太后娘娘,”
太后笑呵呵,她在今天是個樂呵的日子,要是有一點兒的不高興,都像是對皇后和太子不滿似的。
讓歐陽容起來,歐陽容又去叩見皇后,太子和加壽麪前也不敢怠慢。身份上,她比加壽高,體面上,加壽比她足。
加壽對她見禮,歐陽容不敢受,避開身子,在末位上坐下。見大家爭相討好太子中舉,歐陽容也跟在裡面嫺靜微笑,皇后每每看到她時,就跟吞一大把子蒼蠅似的。想要不看,又忍不住。
皇后在肚子裡暗罵,這個賤人一家不把老國丈放在眼裡,和柳至公堂打官司,把她的舊事全揭出來。
鳳命?
她也敢自稱與鳳命擦邊?
定邊姓王和福王聽到寶珠編造,說加壽是夢日月而生,魂都讓寶珠牽着走。而皇后也是一樣,身爲權貴者最重視這些能動搖他們的事件,皇后又覺得歐陽家好好的不撞別人,只衝撞一早去給柳老丞相上墳的柳至,這是命相上的相撞不成?
張賢嬪不過是讓皇后不悅,歐陽容纔是皇后心中的那根硬刺。
越是恨她,越是想看她。看看她有什麼能耐,自己是想對她下手,但幾次她都沒事。還有一回,柳義試圖往藥裡下藥,差點讓人撞破,從那以後皇后有些收手,疑神疑鬼地排除。
頭一個皇帝不可能,皇后看不懂皇帝對歐陽容的喜歡,皇帝后來又有美人,輪不到暗中迴護於她。
第二個太后沒理睬過她。歐陽容衝撞加壽生日,然後病得不能請安,皇后都沒聽到太后問過她。也不是太后。
太上皇更不可能,他退位後,人人看得出來他對太后真有情意,以前隱藏的不用再裝,太后去哪裡,太上皇都儘量相陪,竟然是有功夫就不分開,歐陽容也扯不上太上皇纔是
這真是奇怪,這個人幾回失寵,幾回得寵,太醫看得不斷,幾回以爲她要病死,幾回她又掙扎回來。
更讓皇后又驚又疑,這是有個好命,所以大難不死?
什麼叫鳳命差一星半點兒,也許,她就是鳳命?
見到一旁坐着的小加壽,她人小,椅子小,在太后膝前呆着。太子是少年,在側邊椅子上端坐,正好和加壽中間沒隔上人,宮中太妃和嬪妃們說話他們不聽,自己們在有說又有笑。
皇后放下心,太子還有這門親事,太后再偏心,也是偏心到太子身上。歐陽容要是鳳命,太后不會答應。
剛剛送人給太子,總是能給加壽添個堵。但不過半個時辰,皇后就又慶幸,幸好有加壽。皇上風流,但他純孝,太后不喜歡的人和事,皇上一定附合。
有這個心思在前,太后對歐陽容問上幾句,皇后當成是太后大灑慈恩。沒多久皇上過來,太后見到他,笑容可掬,手指張賢嬪:“可憐,聽人挑唆幾句,就干涉朝政,但也認錯這麼久,今天是太子高興的好日子,讓她還復妃位吧。”
皇上應允,張賢嬪給太后叩頭,給皇帝皇后叩頭,皇后恨着歐陽容,也帶笑恭喜於她。
這就是太后的偏心,她一直就是偏心的。她能偏心張賢嬪,也就偏心太子。對着太后的又一次偏心,皇后反而舒展開眉頭來。
偏心的人!
晚上袁訓就知道太子府上多出姬妾,他不慌也不忙。和孩子們陪寶珠說閒話到一更二刻,打發孩子們去睡,把話告訴寶珠。
寶珠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詫異:“這是半路里生出來的枝節不是?”
“啊,這事兒送上門來的,豈有不要的道理。”袁訓自信滿滿的笑了出來。
寶珠陪着他笑,一直忍到睡下,勾住袁訓脖子道:“那位,位高尊榮,加壽兒定然孝敬於她,怎麼,還不收手?”
袁訓調侃:“你敢亂議?”
“我只可憐那兩個姬人。”寶珠這樣道。
袁訓擠擠眼睛:“原來,你有了小六,不再心疼壽姐兒,你倒可憐別人?不擔心她們欺負加壽?”
“別以爲我養胎呢,就不知道你和舅祖父的事。我可憐她們遇上我的加壽。”寶珠露出悵然,隨後伏到丈夫懷裡睡去。
五更鼓響後,沒有多久,宮車從宮門出來。過宮門的侍衛只看一眼蔣德,就趕緊放行。加壽姑娘在太子中舉的第二天,又一次掐着鐘點兒去當家。
這一回她沒有睡,見太子在角門裡候着。加壽繃緊小臉兒告訴他:“今兒我不睡,新來兩個人不是,是娘娘宮中出來的,必然是好的,但這裡的規矩未必全知,我得早早告訴她們,也免得她們出錯,不罰不好,難爲管別人。罰呢,又傷娘娘臉面。”
這一番話說的,奶腔童音,但太子說好。家是加壽在當不是嗎?昨天在太后宮裡,母后還特意讓接回加壽叩頭,加壽說上幾句是應該的。
加壽又告訴太子:“天冷了,寫字凍手,唸書也更熬神。你去看書吧,要是起得早,你就睡會兒,早飯來了我叫你去。”
太子笑嘻嘻,往書房方向走開兩步,又回過身。見馬車駛動,叫一聲:“加壽。”宮車停下,加壽伸出個小腦袋過來,嬤嬤們抱着她的小身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小姑娘到底是個孩子,有不端莊的時候會出來。
雪地皚皚,加壽發上花鈿發出白光,和雪光一起,把她小面容襯出來,她顰着小眉頭:“什麼?”
“你知道前幾天是我抱你進去的?”太子回想起來,加壽說今天我不睡,那就是知道她以前都在睡。
加壽嘟一嘟嘴兒,再扮個大鬼臉兒,拖長嗓音:“知道。”然後翹起小鼻子:“今天我不睡。”太子哈地一聲:“就你能耐,今天不睡,能把昨天的掩蓋過去?”
“反正我今天不睡!”加壽還是得意的,把小腦袋縮回去,太子回書房,她往正廳上來。
坐好,家人們來見禮,雖然壽姑娘睡過幾天懶覺,但這個時辰她會到,家人養成習慣。加壽掃一眼,沒有皇后給的兩個人,對這府裡的管事媽媽道:“想來不知道,倒也不能怪她們,去叫起來吧。”
兩個美人睡在內宅裡,大早上的,她們又不是當值的丫頭,也不是和太子睡在一起,要侍候太子起身,睡得正香的鐘點兒讓人叫起,聽說是壽姑娘叫過去,都生出怨言。
皇帝登基沒有一年,她們到皇后宮裡也沒有一年。皇后怕皇帝見到她們,自己不給不好,讓人教導她們各種侍候,輕易不出內宮。
對加壽姑娘是隻聞名,昨天正式見的面。這會兒都在想,又沒有成親,昨天是娘娘給太后臉面,讓給你叩頭,你擺什麼主母的譜?大早上的,她起來也讓別人去侍候。
又想到昨天她們去兜搭太子,太子殿下房裡的丫頭都好生厲害,也生得水靈,她們就沒能上去。太子讓丫頭奶媽侍候睡下,奶媽給她們指一間房去睡,昨天沒有如娘娘的願。
她們也不敢狠上前,因爲娘娘有話在前,太子在應試,不能糾纏。
本來是不着急的,加壽姑娘至少好幾年才長大,這幾年裡風光的一定是她們。但走在往正廳的路上,北風吹着,兩個人心思轉動不停,都猜測加壽姑娘這是打算按正室對姬妾來對她們,正室到哪裡,姬妾要侍候到哪裡。這不就把她們見到太子的機會生生砍掉一大半兒?
腹誹着,進到正廳前就不是好顏色。
見正廳燈火通明,兩邊雁翅侍立的嬤嬤女官太臨宮女、太子府上的婆子管事中間,一個又寬又大的楠木太師椅子。
離地將近二尺,這高度矮的大人坐着都將就,何況是小小的孩子姑娘。
她雖然繃着面容好生威風,她雖然小裙襬端端正正,一下也不搖動。但兩個美人兒竊笑上來,覺得滑稽透頂。
這麼小的孩子,吃奶還是時候,你擺什麼太子妃派頭?
想着,上前來見禮。
“錦心見過壽姑娘。”
“繡心見過壽姑娘。”
加壽麪無表情,黑沉着臉壓得住陣腳。在她們面上一瞄,就又收回眸光,放到她抱着的手爐上。
錦心繡心一起大驚。
這......這種看人似給正眼兒不給正眼兒,活脫脫正室不用給妾體面的眼神兒,她已經會了?
都本能的後背一僵,生出在這小孩子手裡不好混差的想法,進來前的不滿也下去不少。
“起來吧,”加壽一板一眼說着。
“昨天太后讓我不要再出宮,我就沒能給你們安排住處。”看向府中的管事,小臉兒上有了笑容:“她們住在哪裡?”
這繃緊面容後的一笑,讓兩個美人又是一凜。對着自己們,她高不可攀。對着管事,她就有了笑容。這說明她不是得到交待,強拉着臉兒扮氣勢,而是她已能分辨出給誰笑臉,給誰威懾。
這就更覺得不好相與。
管事的陪笑:“姑娘不在,誰敢安排住處?是唐媽媽指地方給她們睡。”加壽又看太子的奶媽。
這裡站的人多,要不是提起奶媽來,兩個美人讓加壽震住,就沒有打量她在這裡。
見奶媽出列,美人們沮喪。
北風呼呼,冬夜苦長。這位小姑娘自己不睡拼殷勤,這闔府的人全在這裡侍候。看來以後天天要睡這麼早,這是件苦差使。
奶媽笑容可掬,對着加壽也是奉承:“昨天您不在,怎麼安置,我可不會。但要有個睡的地方,恰好小云丫頭的爹病了,她家在城外田莊子上,她乞假回家看視,姑娘準了她的,這就空下一間房,就睡在那裡。”
美人們氣上來,我們是娘娘打發出來的,你卻給我們睡丫頭房。互相使個眼色,齊聲道:“回壽姑娘,娘娘命我們來侍奉殿下,請壽姑娘賞下住的地方。”
加壽麪對她們,重新又板起小臉兒:“娘娘給的人,不能住得差。”當即在內宅裡指兩處宅子給她們住。
錦心繡心也不知道好不好,也不知道離太子近還是不近,稀裡糊塗的道謝,嬤嬤們請加壽去換衣裳,錦心繡跟上,見到太子妃正房,兩個人抽抽嘴角,該佔的地方已經佔下。
廂房迎出丫頭,把加壽迎進去。錦心繡心也不知道換什麼衣裳,只知道足的換一個時辰,再出來時,加壽小臉兒容光煥發,讓兩個人懷疑私下裡睡上一覺,她們卻在外面等候。
雖然外間裡凍不到,也可以坐,但和侍候的人在一起,眼皮子都不敢落下,這一天,私下裡好些哈欠連天。
太子和加壽用飯時,她們倒是能見到太子侍候,但見太子和加壽姑娘對坐,不用別人侍候,他們兩個人,你給我,我給你,給得極是熱鬧,又是幹看着。
到晚上,加壽回宮,她們站得腿痠背累,太子去看書,她們回房歇息。幸好兩個院子離太子並不遠,安排的無可挑剔。
第二天打發一個丫頭回皇后話,報出住處的名來,皇后也說滿意。
如是這樣過上好幾天,錦心繡心熬不下去,託丫頭回話,說加壽姑娘讓她們站班兒,累得不行。
就是宮裡的當值宮女,也是有時辰的。沒有這樣從早到晚上的候着。她們兩個又不是訓練出來當力士,早上起太早,到下午就有支撐不住的感覺。
皇后大不以爲然,她只想給兒子身邊放人盯住,並不是想和加壽翻臉。皇后只笑說加壽懂得多,規矩上不錯,這是拿她們當正式的妾來看,皇后是正室,她也這樣對過姬妾們,她不爲美人們出頭。
錦心繡心沒有辦法,兩個人商議一個人跟着,另一個人說去淨手啊什麼的,找地方去打盹。但加壽的侍候人太厲害,因她們沒有讓太子收用,以姐姐稱呼她們,一會兒見不到人,就去找回來,還是繼續苦熬着。
這一天晚上,加壽離開,錦心繡心迫不及待地去扶丫頭,往自己住處走去。在加壽姑娘面前,是不能扶丫頭的,只有這會兒,才能盡情的放鬆。
“到我那兒去坐會兒吧,”錦心叫住繡心。
繡心道:“我也有話和你說。”
兩個人往錦心房裡坐下,繡心吐一吐舌頭:“要說給我們的侍候人不少,除去我們的人以後,又是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又是四個灑掃的婆子,又有一個管全院的婆子,但你看看那眼神兒,全是盯着我們的。”
“她還不能侍候殿下,就把我們看得這樣死,真的殿試結束,我們去侍候,你說她能願意?”錦心也擔心。
繡心嘆着氣:“看着小蹦豆兒似的,鬼點子卻足。這要是大婚以後,咱們還有站的地方嗎?”兩道眼眸相接,一起咬牙:“得想個主意。”
說是想主意,又好一會兒都沒有話。像是沒有主意,又像是不願意先說。
錦心再開口時,笑得勉強:“知道嗎?樑妃娘娘以前也是妾,母以子貴。”
“趙妃娘娘也是這樣,她在皇上登基以前,還不是側妃,登基後有了,就封爲妃。她身子虛,孩子沒存住,但名份上去了不是?
咬一咬牙,同時放悄嗓音:“咱們......”都明確對方的心思。
皇后不允許她們在太子十四歲以前過多侍奉,更不允許她們在加壽前面有孩子。她怕太后。錦心繡心也是答應過的,但見到太子殿下英俊溫文,特別他和壽姑娘在一起時,那種憐惜,那種疼愛,已經生成默契。
無子不能傍身,這個不用教,像是天生就會。要錦心繡心等到加壽長大,她們攬鏡自照,只怕到時候青春不在,而太子又要有別的新人,她們更沒有份。
“拼一拼?”錦心低低的問。
繡心輕咬住脣:“拼。”
“那,去柳公公說的大天道觀裡去求如願符和得子符。柳公公說是他遇到的最靈驗符紙。”
“我也知道,說忠勇王本來不進王妃的房,王妃求一道符紙,他當天晚上就回去。”
談論聲中,眼熱心動,心思翻騰跟開了鍋似的。太子的長子,庶長子也是長子。又相約不管誰有了,都照顧對方。
燭光下,兩個雪白如玉的手掌,輕輕的擊在一起。
一下,兩下,三下。
在這雪的夜晚,輕而無聲,但在心頭似起雷霆。
染着蔻丹的纖指各自收回時,都有了欣喜和安然。
拼就拼了。
“回壽姑娘,我想讓我的丫頭小桃出門買些東西。”第二天,錦心回加壽。
加壽眼皮子也不擡,張口答應下來。小桃出去半天回來,外面的脂粉拿回來,錦心送一盒子給加壽。
第三天,繡心的丫頭要出門,加壽也一口答應,除去要她們依足規矩,在別的方面,加壽看似並不約束,兩個人自覺得自由很多。
這就等符紙。
大天道觀是她們在皇后宮裡聽來的,是幾個貴夫人去告訴皇后:“他家有幾道符,不是當天去,當天就能得到。要晚上仙師做法,按照仙師推算出來的寫上,再沒有比這更靈驗的。”
就是花的銀子多些,錦心和繡心一起想。貴夫人都不缺錢用,皇后娘娘也不缺錢用,所以她們不提費錢的話。
讓皇后加以青眼,在宮裡教導,不意味着得到金山銀山。衣裳首飾是有的,有數兒的丟了就得告訴去。月銀,一個月幾兩銀子罷了,那符求一道深的,卻要五百兩銀子,而且不拖欠。
錦心侍立,斜一斜眼,就能看到加壽姑娘在寫字。她上寫課,就練字,大家夥兒一起得陪着。錦心的手一直在袖子裡,她少了一個鐲子。而繡心少了兩個花鈿。打算符紙到手真的管用,求一求太子殿下再賞下來,就更把符紙盼得厲害。
這兩天心中有鬼,也更恭敬的厲害。
門人過來一個,帶着疑惑不解,送上來一個信箋。“壽姑娘,這是有人說給錦心姑娘的。”宮女接過給加壽,加壽看看,是個封死口子的,隨手給錦心,又去寫字,問上一句:“是什麼?”
錦心不敢違拗,她也不知道是什麼,也沒想到是真的,當場來看,往外抽到一半,明顯有一聲吸氣聲。
她自驚自怪,把加壽驚動。放下筆從容地看過去,不由得眉頭皺起。見是一張黃表紙,上面有丹砂畫的龍飛鳳舞。
小臉兒,又是往下一沉,加壽腦子裡轉開來。
還沒有等她轉完,外面又送上一個同樣的信箋:“給繡心姑娘的。”加壽的小臉兒寒上一寒,也讓繡心自己打開,又是一張黃表紙,丹砂畫得鳳舞龍盤。
“殿下,壽姑娘請您過去,說有件事情她理當打發,又還想請殿下一同發落。”
太子示意冷捕頭離開,帶笑問來請的人:“加壽也有不能的時候?等我去笑話她。”興沖沖的往正廳上來,在外面見到裡面氣氛不對,也聽到裡面的哭泣聲。
太子慢下腳步,是母后給的兩個人。
叫什麼來着?他還沒功夫去記。他心裡只有春闈,還有政事,還有加壽,都不知道歡好是什麼滋味兒,兩個人來的日子又短,如果不是出自母后宮裡,太子殿下視而不見。
這就聽上一聽,她們犯了什麼錯?
在這裡感嘆一下,也難怪加壽要請自己,事涉到母后,她不自己處置這是謹慎。
緩緩的走着,沒有幾步,聽了一個一清二楚。
一個美人哭道:“我們有什麼錯?姑娘您是怎麼了?我們是皇后娘娘給的,我們是娘娘的人。”
另一個美人也哭:“天冷,我頭疼舊病發作。以前求這張符不用吃藥就好,這就還是繼續的求,”
符?
太子一個激靈,他來以前,和冷捕頭說的還是這件事情。
這就快步進去,兩個美人見到他來,更是哭得悽悽慘慘,口口聲聲喚着皇后娘娘,請太子殿下爲她們做主。
太子冷冷的掃上一眼,走到加壽身邊,見她小臉兒青着,輕輕地問:“出了什麼事情?”加壽一言不發,女官送上兩張黃符紙,上面丹砂字跡鮮血似的駭人。
太子看上一眼,這就怒不可遏。
這上面不是爻辭,是梵文。
佛教昌盛已久,很多有條件的人會學習梵文,看梵文原文經書。太子也學過,這就看得明白。
一張符,是詛咒加壽死去。
一張符,是保佑她們早得貴子。
太子驟然激紅面龐,頓足大罵:“豈有此理,還有沒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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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麼麼噠,
求票票。貌似這個月仔真的沒忘記哈。給自己一個麼。記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