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城郡王妃一定要項城郡王答應去拜神仙,項城郡王看在妻子一片心思爲自己上面,又他不答應郡王妃就不住嘴,隨口的敷衍說去。
得到他的回答,郡王妃面龐明亮一閃,看上去人也猛一精神,不住地道:“你肯見他就好,這就好。”像是項城郡王能去見神仙一面,以後修仙得道都不在話下。
郡王妃不懂軍事,項城郡王讓她早回去。跟隨他進京的人,有些有客棧裡,有些還在外面試圖找關係奔波,聞訊都趕過來,獄卒也不阻攔,想自己這就算認得郡王,郡王他能出去繼續帶兵,雖然他在外,自己在京裡,但對自己總不是壞事,指不定哪天能用上,隨着他們關起房門說話。
這一說就說到起更,獄卒提醒兩到三次,初步定下來奏對。
這是針對忠毅侯的奏摺要是起效果……
他怎麼能會不起效果呢?
撇開他的身份不說,他這份奏摺實用性很強,遠在邊城的梁山王蕭觀和幕僚們商議對敵策略,也未必超過這個範疇。
皇帝不是昏君,就必然識貨,必然要見項城郡王。也許罵,也許罰,也許責問,當殿奏對要早早想好。
怎麼回答盡表忠心,怎麼回答聖心大悅,怎麼回答把數十年帶兵辛苦,出了譁變全是福王害的,防不勝防表達乾淨。
半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的功夫,出來的草草。這是生怕明天一早皇帝就要召見,急急而成。如果明天項城郡王原樣還關在昭獄裡,明天大家再細細的商議,把細節再次擬定。
今天的這一個,雖然不精細,面見皇上已能說得過去。
在獄卒的催促之下,該離開的人出去。
秋月已上來,項城郡王在窗內目視,心情如沸騰滾水般激動着,久久不能平息。
……。
他佩服!
他甘願五體投地的佩服!
……
這樣一份看似不救,忠毅侯也沒有答應過救自己,卻其實是救得不能再救的摺子,項城郡王想自己這輩子也寫不出來。
……
“看到沒有,袁侯爺寫了一份上好的奏摺,就是我也佩服。”
另一樁宅院裡,中年人這樣說着。
月光混合着燭光,把房中照得明亮。他在主人位上,想來是這裡的主人。客位上,坐着兩個人。
一個年青,是東安世子。
一個青年,是靖和世子。
聽到他的話,兩個世子不悅的若有所思。還沒有往深處想,中年人把他們神色看在眸中,微微地有笑意:“這也表明他的立場,忠毅侯一早就沒有想過幫你們。”
他話說得含蓄,兩個世子是隨即怒不可遏,東安世子一揚眉頭,挺身而起,“嗆啷”,腰中的一把烏鞘鑲細碎寶石的劍出來一半,他手按劍把,寒聲冷笑:“他和葛通比跟我們好!”
靖和世子也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我們早就知道!”
看到他們一下子就成鬥雞模樣,中年人先做一個沒有想到的神情,再就哈哈一聲,好像在試圖沖淡緊繃氣氛,自責道:“怪我不好,我不應該說這個話頭。”
“馬丞相不要這樣說,這事情是忠毅侯明白的做出來。”東安世子紅了眼睛,嗓子裡也有了哽咽聲:“他既然有這樣一篇奏摺在肚子裡,要是早上,我父親也就不至於西去,”像是說不下去,東安世子停住語聲。
有一句話在喉嚨裡打轉,他的父親東安郡王要是還在的話,世子也就不用爲王爵憂愁。愁的他一直睡不下,眼睛都深陷進去一大片。
和他們說話的中年人,是原先在禮部的官員,皇帝登基後升任右丞相的馬浦。這裡,是馬家的宅院。
馬浦對東安世子的話暗暗反駁,皇上那道聖旨下的猜忌和痛恨十足。你父親要還有臉活着,你們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
這話不能明說,馬浦只裝沉思。
靖和世子也讓勾出一腔的怨恨,罵道:“好個袁訓!以前他當將軍的時候,我見他的次數雖然不多,但從來沒有虧待過他。他這是什麼意思?”
馬浦又想,你和袁侯爺以前也沒有太多交情纔是。
心裡這樣想,嘴裡淡淡道:“你們是不是得罪過他?”眼睛左瞟一下,右掃一遭,在東安與靖和世子面上輪流刮過。
東安世子跺着腳罵:“一年都見不上一次,誰會得罪他?”
靖和世子也更怒:“他算什麼!那個時候我的眼睛裡哪裡有他!”
馬浦丞相皺皺眉頭,沉吟地道:“那,他還是對葛通的一份情意罷了。”輕輕長長的嘆上一聲:“這奏摺對葛通太有利不過。”
“可不是!”東安、靖和二世子不無沮喪。
房中有片刻的寂靜,馬丞相不時就出個神,讓東安與靖和世子自己去想,這會兒他又出神去了。東安與靖和世子停頓不到盞茶時分,齊齊望向馬浦。
他們一個是站着的,東安世子和忠毅侯生氣,拔劍挺立的姿勢。靖和世子怒氣衝衝,又無處可發,成了空空,氣餒地垂頭坐着。
這時候一致的看過來,異口同聲道:“丞相!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們!丞相,我們會牢記你情意於心!”
這一句話說得一起出來,一起止住,語氣口吻面容神色都接近一樣。如果換個地方,換個求情的人,馬浦一定當他們事先對過詞。
但這兩位,想來不會。
他們新喪父親,又不是威風八面的有功郡王進京,都知道皇帝懷恨,不容二郡王苟活。對二世子求王爵的事情,不少人都止步不前。
只有馬浦敢見他們。
馬浦是丞相。
兩位世子說得整齊一致,是發自內心的憂慮使然。
……。
丞相這個官職,在最風光的時候,是皇帝之下,百官之上,總理百政的官員。帝權與相權有相爭,逐漸削弱。
在本朝,相權在柳丞相手中曾得到一定的發揮,太上皇纔會爲太子納柳氏女爲婦。在柳丞相的中年晚期,太上皇與他合不來,又把一定的權利收回手中。
又有六部能分散丞相專權,丞相也可以分散六部權利,形成互相制約的格局。丞相在如今是有兩位,但和柳丞相在的時候不能相比,和古時總理百政也不能相比,卻還有一定的作用。
這纔有今天的世子和馬浦相見。
……
馬浦看着憤怒的世子,心裡想的卻是過世的柳丞相。今年四十出頭的馬浦,柳丞相顯赫的時候,他剛任官員。
羨慕無邊。
景仰也無邊。
數十年官場,馬浦充分知道官員們之間是相互制約,這種模式最合皇帝心思。歷朝歷代裡,明哲保身是古人以身作則的告誡,尾大不掉也是古人殺身的先例。
所以他大膽的敢在二世子面前說出“袁侯爺一片心思爲的是葛通,和你們不好”,馬浦不怕世子和忠毅侯有嫌隙,在這位丞相來看,這應當符合聖意,能讓他在以後的官場生涯裡官運長久。
東安與靖和兩個世子爲襲王爵心思不定,而從表面上看,也真是這樣,忠毅侯你竟然有這樣的奏摺在肚子裡,你要是早上,不是又保住兩個人的性命。
不用馬浦挑撥,二世子在今天見到奏摺抄本時,都生出對袁訓不解和鬱悶的心思。馬浦的話只是加重他們腦海中的負擔,讓他們的怒火一古腦兒的往外宣泄。
這個時候誰幫他們,哪怕是一句話,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也會對他生出感激。馬浦打的就是這個算盤,他可以順利結交兩個外官,世子們也眼前有曙光,不再是一抹子黑。
這也是馬浦要的。他身爲丞相,在秦朝的時候掌丞天子,助理萬機。他想把丞相官職發揮到柳丞相盛年的地步,與外省民政就要了如指掌。
要做到這一條,與外官們的來往必不可少。有些“幫忙”,也在所難免。
對兩個世子當面求他,馬浦雲淡風輕的笑着,彷彿對自己來說,他們襲王爵並不爲難。思忖一下,輕聲應允:“等我想上一想,爲二位世子進言就是。”
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大喜過望,原本站着的上前一步,原本坐着的走上前來,對馬浦打上一躬:“如果如願的話,定當重謝。”
馬浦面容不改,只嘴裡有兩聲呵呵,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還是輕描淡寫般:“王爵本來就是世子家的,我說上幾句,不必過於客氣。”
天在這般時候已晚,兩個世子知道一地明月只是對別人說的,對他們來說,恰好是多事之“秋”,怕坐的太久,引起皇帝新的不滿,這就告辭。
馬浦從容送他們,爲把住身份,擺出一個這是你們來求我,我以後求不到你們的姿態,只送到門口,靜候着他們出去。
看着兩個人身影在視線裡消失,馬浦回身進來。案上燭下的下面,還擺着忠毅侯的奏摺抄本。他自言自語道:“這有何難?這不是有這份奏摺在,聯兵作戰,你們兩家也各有長處,我身爲丞相,隨帶的說上一句,是我的本份。”
嘴巴嘖上一聲,輕嘆中帶着讚賞:“忠毅侯年紀輕輕,沒有想到他胸中有大溝渠,”掐指算上一算:“他去軍中不過一、二、三……。不過六、七年罷了,這份奏摺寫得好啊。”
馬浦眉頭不展,他就寫不出來。寫不出來倒也罷了,就是他以後在軍機上有好的建議,也難敵袁侯爺這洋洋數萬之言。
“這是一下子把十年的軍機風水全佔光,這個人!了不起。”
馬浦這樣說着,這算是背地裡夸人,總有幾分真心在內。但和他下一回再對着二世子挑撥關係,那是兩回事情。
丞相都不會認爲自己是挑撥,看看這摺子內容吧?把江左郡王的優勢也拿出來,這分明就是爲葛通重樹江左郡王大旗開道路。
在葛通的事情上,馬丞相有發言權。御史們彈劾葛通,皇帝交左右丞相和大學士們拿出章程,這事現在壓在馬浦手裡。
不管是皇帝也好,不管是臣子們也好,都不會輕易的容許葛家出個郡王,但附合一下袁訓的摺子,順水推舟的爲東安與靖和世子說句好話,輕而易舉。
馬浦半點兒沒看出這摺子有爲項城郡王的意思,看來看去,是袁訓和葛通關係不錯,一片心思爲葛通。
……
明淨宮室中,皇帝還是在御花園裡。聽到外面回話:“忠毅侯候見。”他有了一點兒笑容,慢慢地道:“宣。”
他不擡頭的繼續看奏摺,耳邊輕而有力的腳步聲走近。眼角可以看見案几前伏下一個身影,熟悉的嗓音回話:“臣叩見皇上,皇上您近來好不好?”
這和別的臣子們進見,山呼萬歲不一樣。皇帝忍俊不禁,手一抖,差點兒寫錯一個字。穩一穩手腕,眼睛還在奏摺上面:“聽上去你掛念朕好不好?”
“是。”袁訓簡單的回答一個字。
說也奇怪,只是一個字,卻能把他關切的心思全表達。皇帝執筆的字頓住,過上一會兒才慢慢道:“我好與不好,不與你相關!叫你來,是問你的心思。你這個奏摺是爲誰上的?”
皇帝沒有明說爲葛通,還是爲項城郡王。
爲葛通是馬浦,也許還有別的大臣們所想。
爲項城郡王,也有,但應該只是項城郡王一個人心知肚明。
就皇帝來看,這封奏摺還有爲陳留郡王、爲長平郡王、爲……也爲下一步怎麼守邊城所想。天下名將,陳留郡王本來居第四位。本來是這樣,在今年劇變。排在陳留郡王前面的三個人,定邊,已死。東安,已死。靖和,已死。
雖然還有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但年紀輕資歷淺,陳留郡王不會放在眼中。無形中的,如阮家小二是狀元讓扼死後,他當的狀元一樣,陳留郡王這就居於第一。
項城郡王看這個摺子,以爲是爲他。
馬浦看這個摺子,以爲是爲葛通。
皇帝看上一看,內中寫陳留郡王的長處最爲詳細,與別人聯兵做戰方面,也是陳留郡王樣樣契合。
這摺子上得不錯,對保衛家國有益。但,你到底是爲誰呢?皇帝許久沒有見到表弟,見到這個奏摺,心癢難熬,不叫他來問上一問,今天再也過不去。
這奏摺是表弟前天下午上的,昨天消息出去,皇帝也讓人抄送幾位重臣。昨夜又仔細看了一遍,今天一定要把袁訓叫進來問問不可。
上午的晴光從窗戶進來,皇帝眯起眼支起耳朵,等着袁訓的回答。
袁訓不慌不忙:“這是爲皇上所上。”
……。
“哈哈,”
半晌,皇帝沒有忍住,還是笑了出來。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符合表弟能說出來的話。也符合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讓皇帝大爲舒坦。
放下筆,往後坐正,正要和袁訓好好商議一番以後幾年會有什麼仗,又應該怎麼打,這一擡頭,面色又沉下來。
表弟一身的行衣,如果不是從外面回來,就是準備出門。這剛大上午的,他只能是準備出門。
皇帝沒好氣:“你又要去哪裡玩?”
袁訓陪笑:“城外運河碼頭上有新鮮東西運來,”
皇帝板起面龐,冷哼一聲。
袁訓笑嘻嘻解釋:“早幾天就和寶珠說好的,不能辜負她。再說皇上也交待過我,要對寶珠好,要疼她。”
“她給你生好些孩子,太后很喜歡,朕自然這樣說。”皇帝面色沉的好似要下大雨:“朕就說一句,你還當真了?”
“是,孩子們個個都好,還沒生足,所以要對寶珠好,”
皇帝本來打算和袁訓說的話,那興致勃勃全讓打斷。案几上奏摺堆積如山,想想自己是抽出時間來會這個混帳,這混帳就敢穿着行衣來見自己。
皇帝宣召,不上金殿,官員們不一定全是朝服見駕。但一身出門衣裳他敢過來,是無聲的在表達,他今天挺忙,沒功夫長談。
皇帝讓氣怔住,狠狠颳了袁訓兩眼,倏的來了脾氣:“滾!”
和這種掛念老婆的混帳說話,估計他心思也不在這裡。他的奏摺包含事情多,又不是半個時辰一個時辰能說完。
對着那身行衣,皇帝想我別讓膈應出病來。索性的:“滾吧!”
袁訓笑容滿面謝恩,最後不忘加上一句:“後天我就回來。”
“有能耐你別回來!”皇帝硬梆梆給他一句,提起筆來負氣去批奏摺,正眼也不再看過來。袁訓後退而出,宮門上關安送上馬,相對歡天喜地:“回家去,馬跑得快,還來得及去碼頭上買上午的東西。”
運河碼頭上午和下午賣的東西不一樣,如上午全是果品,下午就不太多。
這就打馬回家,寶珠在角門內候着。她換好方便騎馬的男裝,這就大大方方走出門,嫣然道:“我正想着,要是今天不能去,明天去也是一樣。”
“出門我就對你說過,皇上不會和我說太多話。”袁訓招呼寶珠:“牽你的馬出來,上馬我們走。”寶珠依言帶馬出來,天豹帶人也跟出來。沒出街口時想到,對着袁訓身上行裝看看,寶珠撲哧一笑,但沒有說破。
一行人打馬正要走,後面有人高聲叫道:“侯爺請等等。”
……
袁訓走後,皇帝又見了幾個臣子,把馬浦今早新上的奏摺也看了一遍。馬浦在奏摺裡寫道:“梁山王新任,怕有不能之處。忠毅侯見識明白,郡王各司其職。東安、靖和二世子,可襲王爵,早回軍中。”
皇帝丟下來到一旁,沒有現在就要批的意思。
覺得口渴,端起茶碗來喝茶,見貼身太監帶着笑容來回話。他帶着笑,總是有好話要回。皇帝微微一笑,問道:“什麼事情?”
“回皇上,太上皇讓人來說,他和太后往忠毅侯府去,只怕要晚飯後纔回來。”
皇帝隨意聽着,太后往袁家去不是稀奇事情。點一點頭,正要說個好字,太監又回第二句:“忠毅侯夫人有了。”
皇帝不無詫異,向太監面上看看,太監又不會騙他,他不過就是太驚奇。太監堆上笑,還以爲皇帝要更進一步的解釋,道:“太醫來回的太后,太后一聽就命備車要去,又怕不是真的,打發章老太醫先過去看,章老太醫讓腿腳快的回話,也是說有了,太后這就等不得,和太上皇過去看視。”
皇帝露出笑容,想這奴才說話有趣。
太后怕不是真的?
忠毅侯夫人都生下五個,算本朝中生得多的一位。但太后還盼不盼袁家的子嗣呢?她是盼的。因爲盼,所以先讓太醫再去看過……
皇帝想了起來:“忠毅侯和夫人不是出城了嗎?”
“奴才打聽過,太醫是遵太后吩咐,按着日子往忠毅侯府,給鍾氏老夫人,龍氏國夫人和忠毅侯夫人把脈,這是太后的慈恩,無病防病的意思。太醫去的時候,正遇上忠毅侯和夫人出門,請他們留步,這就看了出來。”
“哈哈哈……”皇帝大笑出聲。
太監不明就裡,納悶的小心覷了覷。見皇帝笑得很是暢快,還說出一個字:“該!”
皇帝在想表弟,活該,讓你貪玩,這下子你玩不成。但再叫他進來,也就不必。太后過府,留下他招待纔是。再又要當父親,只怕很喜歡。叫了來對着他一臉的歡喜勁頭,跟剛纔對着他的一身行衣一樣,皇帝都不想看。
他只想肅穆的商議國事,沒打算見表弟的嬉皮面容。
這就賞賜東西,讓人送去,再來看奏摺不提。
……
寶珠的正房裡擠滿了人,因爲太后在這裡,沒有過多的喧譁聲,只有着融融流動的欣喜。
安老太太笑眯了眼。
袁夫人笑眯了眼。
衛氏笑得合不攏嘴。
袁訓笑得見牙不見眼。
太后在房中掃視一遍,看來看去就袁訓笑得要走樣。太后對侄子斜睨:“你外面去陪太上皇吧。”袁訓說聲是,也想獨自走出來喜歡,就出來。
又要有孩子,以後又要多一個孩子沒事兒不樂意,要求單獨地鬧上一天父親或是母親,滋味兒光想想就是又增一層,袁訓剛纔就想一個人喜歡喜歡,一個人笑上一回。
對着太后和長輩們在,總有承歡意味,有些陪笑的意思,自己不夠暢意。
興頭的出來,已經想好太上皇在正廳裡,從這裡往正廳上去,有好幾道小橋,都頗爲幽靜。橋下是一個人傻笑的好地方,又正好順路。
這就往小橋那裡去,還沒有走到,有人在後面喚他。
“爹爹,”軟軟的,是加福。
袁訓回身,見女兒跟在後面小跑着,怕她摔跤,袁訓急步回去,把女兒抄在手臂上。當父親的心,又要再當父親的心,家裡孩子再多也不覺得多的父親心,對加福小臉兒看看,硬是看出她比昨天又出落許多。
酒渦兒比昨天的深不是?
加福還沒有說話,袁訓先是一臉的千依百順,像是加福哪怕說上天摘月亮他也能,柔聲回道:“乖乖,你要什麼?”
加福雙手抱住他的面龐,對着他認真的看看,問道:“爹爹,是你把母親鬧的看醫生嗎?”
袁訓哈哈大笑,笑過兩聲以後,神秘的湊到小加福耳邊,低低地道:“是啊,不過,不許對外人說好不好?”
加福肅然,小面容繃得緊緊的,用力點着小腦袋:“我不說。”
“就是戰哥兒也不要說。”袁訓想這句話要緊的要交待,不然小孩子們互相學話,讓梁山王府聽到,這笑話可就大了。
他用加福能擋半邊天的口吻鄭重告訴,加福雖然小,也感受到這事情可了不得。更用力點小腦袋,大眼睛瞟啊瞟着,尋找一下蕭戰沒從房裡跟出來,加福能體會到這是她和爹爹之間的小秘密。
就更一聲:“嗯嗯!加福不說。”
“福姐兒,”蕭戰跟上來,袁訓放加福到地上,讓兩個孩子去玩。
讓女兒這樣一鬧騰,袁訓心頭的喜悅出去好些,再不是那層層壓着想打滾大笑難以忍住的歡騰,這就直接往正廳去見太上皇。
“爹爹,等等我。”是清脆的小男孩聲音。
袁訓回頭看,果然是兩個兒子往這邊跑。袁訓同樣是笑容滿面,等着兒子們過來,離的有幾步,袁執瑜腳尖一點,袁執璞往下一蹲身子同時發力,對着袁訓撲過去:“接住我!”
袁訓一左一右接住,後退幾步消去兒子們撲來的力道,和兒子們也臉對臉兒笑上一笑,袁訓問道:“你們又要什麼?”
兩個兒子異口同聲:“爹爹,你把母親鬧病了是不是?”
袁訓也交待他們不要往外面說,把兒子們抱着走上一段路,在正廳外面放下來,帶着他們一起來陪太上皇。
父子們走進去,見太上皇負着手,仰面對牆上看着。那裡畫着一幅雲中嬉戲的金龍,雖然不大,在袁訓來看也算扎眼,是前福王留下來的東西。
前福王的這個宅子,因爲福王是先太上皇親生,繪的有許多龍圖案。袁訓住進來以後,請宮中收回正殿,皇帝考慮到太后會去,把正殿收回,袁家還要重新收拾給太后坐的地方,就沒收回。
袁訓命家人中稱呼爲正廳,不敢再用正殿來稱呼,太后和太上皇不過來,正殿緊鎖不開。但事實上這是正殿,規格不減,裝飾華麗。
別處的繪龍圖案,全修改過。正殿因爲是太后回來時歇息的地方,沒有動過。太上皇不是頭一回在這裡坐地,但今天表情很不一般。
袁訓帶着兒子們在後面行過禮,太上皇讓他們平身,他也沒有回身。繼續端詳着圖畫,不由自主的道:“這龍畫的比宮裡的好。”
袁訓聞言驚愕,也聽出太上皇的話意。對兒子們做個手勢,執瑜執璞躡手躡腳,乖乖的退出去。太上皇聽到,回頭對他們笑上一笑,又回頭去看壁上的繪畫。
孩子們出去以後,袁訓回話:“這是福王早有謀反之心,早年更驕奢淫逸不知收斂,所以伏法街頭,以爲世人之戒。”
太上皇深深的吸一口氣,嗓音低不可聞:“早年?”有了一聲冷笑,更對着牆壁目不轉睛:“是啊,早年,他就這樣了,我倒沒有看出來。”
袁訓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太上皇不是頭一天見到這面牆,好好的就今天有了感觸?他不知道原因,就沒有中肯的話來勸。自己亂猜着想要勸解,有人來回話:“蘇大人來見,董大學士來見,靖遠老侯爺來見。”
袁訓輕笑,太上皇在聽家人回話,回頭看見,問他:“你笑得古怪?”袁訓回道:“回太上皇,蘇先與我早定兒女親事,”
只回到這裡,太上皇恍然大悟,呵呵地笑了:“他是來定親事的。”這親事是回過太后,太后首肯,太上皇當時是皇帝,也說這親事可以定。就對家人擡擡手:“讓他們往這裡來,我也聽聽。”
家人就出去,把三個人往正廳來引。
蘇先等三個人並不奇怪,早就猜想到以太后對袁家子嗣的喜愛,一定會在這裡。董大學士在過去的路上還打趣道:“今天我們有福氣,也能坐一回前王爺的正殿。”
來到對太上皇見禮,蘇先果然是道:“當初許過親事,我有一個兒子,我妻子現在有孕,不知生男還是生女,要是生下女兒,袁家這個孩子不管是男還是女,我都要定。”
手一指董大學士和靖遠老侯爺,這兩個全是袁訓的親戚:“這是我的大媒人,小袁你也請出兩個媒人,我們今天把親事定下。”
袁訓把手心一攤:“孩子還沒有生,沒有八字就沒有庚貼,這怎麼定?”
“你就寫個蘇袁定親的婚約給我,我拿走。”前前…。科的狀元蘇大人也是急才。
袁訓被逼不過,想想舅祖父老侯年初病上一場,雖然病癒,精氣神已經不濟,這幾天犯秋咳,不輕易出門。就請來鍾大老爺做媒人。鍾大老爺欣然過來,幫着袁訓商議,又把吏部告老的老樑尚書請來做另一個媒人。
老樑尚書歡喜而來,即興畫上幾幅好牡丹,就是太上皇都說好。樑袁之間的矛盾,算到此結束。
婚約寫好,有人往裡面告訴太后袁夫人等,太后和袁夫人親自出來看過,蘇先和袁訓交換信物,因爲不知道寶珠肚子裡是男是女,東西就沒法按着孩子給。只把蘇先和袁訓的頭簪互相交換,說好等寶珠生下孩子來,再重新換過定禮。
蘇先小心翼翼收起簪子,這雖然不是宮裡出來的喜慶貴重東西,但兄弟們一言九鼎,寫個字都不會錯,何況又有東西。
袁訓安排酒席,請客人們入席。他們寫婚約的功夫,親戚知己盡皆過來。尋個空子,袁訓單獨問太后:“今天是福王的什麼日子?”
太后一愣想了起來:“是他的生日,你怎麼問這個?他沒造反的時候,年年的今天我都賞賜他。”
袁訓就把太上皇今天的異樣告訴太后,太后也搖搖頭:“說起來太上皇和皇帝都對他不壞,雖然指着他是個幌子,旗杆兒似的給天下人看,這是能容人不是?但他實在該死。”
袁訓也覺得福王辜負,把太后請入席面。想來回宮去,太后會見機勸太上皇不要再爲福王難過,袁訓就沒有對太后多話。
當天來客人山人海,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在馬浦家裡很生氣,但往袁訓這裡拜訪不敢有失,也來祝賀不敢怠慢。
對着忠毅侯家不過只傳個喜孕出來,還不是正經生孩子就賓客盈門,兩位世子還是景仰一番的。
……。
入夜,西風在城外有寒涼入骨之感。皇陵的周圍,更寂靜難見燭火。守靈人的燭火在近處似鬼火,在遠處看不見。對離皇陵二十里外的年青婦人來說,她看到的皇陵似空洞的大怪獸,老遠給她無窮的恐懼。
她不敢再往前走,送她的人也不敢再走。
四面野林風呼呼,把他低低的嗓音掩得幾乎沒有。
“奶奶,不能再走了,那裡駐紮的有軍營,仔細盤查。”
年青婦人有個寒噤,她坐在車上,爲看陵墓隻手撩起車簾子,用身子擋住風,身後的車內,睡着一個小孩子。看一眼孩子,看一眼黑夜中看上去高可接天的皇陵。婦人掩面有了泣淚,不敢走和內心的不甘衝撞在一處,她嗚嗚道:“只能在這裡?竟然不能見陵墓一面?”
“奶奶,皇陵和一般的墳墓不一樣。您就是到跟前,也不得進去。有守靈太監們擋着呢,您見不到王爺靈柩。”
婦人嘆氣:“我是不明白,他好生生的是個商人,怎麼又成了王爺?又犯下死罪?我們娘兒們以後可怎麼辦?雖有銀子錢,可孩子沒有父親,我一個人守着該有多難。幸好有你們幾個,可以後的難處只怕不少。”
“奶奶放心,我們受王爺恩典,不敢不護好您和小王爺。”
婦人又是一驚,小王爺這三個字跟燒紅的烙鐵似的,把她燙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難過,讓她又哭起來:“小王爺倒不敢當,只要他能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下車來,跟的人擺好紙錢祭品,就在野地裡婦人上前祭拜。聽她口中唸唸有詞的要去的人來收錢,跟的人相互對視一眼,都不作聲。
福王殿下是凌遲的,收屍首的已打聽清楚,是文章侯府。還算他們有良心,當年受過太妃和殿下許多好處,算他們沒有忘記。
但福王埋葬在哪裡,他們從外面趕來,在太平的時候纔敢離京近,還沒有打聽出來。
怕驚嚇到福王在外面的這個婦人和孩子,他們沒提凌遲的事,就說得罪皇帝讓處死,和太妃葬在一處。
婦人平時不出門,她住的地方離京裡又遠,聽不到一些消息,這就不知道。她忠貞,哭完以後說一定要來祭拜,免得無人祭拜在地下淒涼。
真的來了,也只敢在這裡祭拜。祭拜的方向對與不對,也都不知道。
婦人哭上一場,風聲把哭聲很快帶走。孩子繼續睡得香甜,婦人代他說上一聲。重回車裡,婦人問跟的人:“你說我們再也不能回原來的地方住,幸好……王爺,”說着總有點兒彆扭:“他留下的銀錢足夠孩子長大,我們該往哪裡去呢?”
跟的人想天下之大,哪裡能容身就往哪裡去,總要把福王殿下這一點骨血留下。胡亂告訴婦人一個地名,婦人也不懂是在哪裡,趁夜趕車,逃也似的離開京都。
……
沒有幾天,離加福生日越來越近。一大早,蕭戰在祖父母房中起來。
家裡就他一個孫子,祖父一生征戰,回家裡來只想含怡弄孫。把個孫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留在自己房裡同老夫妻睡。
要是不這樣睡,梁山老王就更難見到孫子。要知道戰哥兒有些時候,是留在袁家睡覺。這就方便蕭戰一睜眼就見到祖母,站在牀上由祖父親手給穿衣裳,戰哥兒和祖母說話。
說的是加福生日要用的東西。
“稀罕的果子,大棗,櫻桃,桃子,西瓜,無花果,葡萄……。”他一氣說出來十幾樣,梁山老王妃滿口答應:“都有,你放心吧,讓人快馬往南邊兒去運,到那一天一樣不少。”
梁山老王這一回沒有“吃醋”,他反而欣慰的聽着孫子說話。
老王聽的是這孩子記性真好,這麼多樣東西,虧得他一一記得住,一樣也不少。
自然的,這全是爲了加福。
但老王這會兒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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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女孩由親們決定,如果不決定,仔定的是給蘇先一個女婿。不過他妻子肚子裡有了,女孩會比小六大上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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