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營救國公

陳留郡王唏噓過,支肘打了個盹,也去守在國公身邊。龍懷城除去出恭,就一直守着不動。見他來,淚眼汪汪:“姐丈……”

老八真的當上世子,卻虛弱之極。

“你得承擔起來,讓岳父好好養病。”陳留郡王溫言緩語。龍懷城心頭一暖,有這時才識人間滋味,原來這般的好。

他羨慕袁訓有陳留郡王疼愛已好些年,難得輪到他頭上,只是溫和的交待,也讓龍懷城又要淚奔。

又怕驚動國公,又從昨夜哭到今天已淚乾,龍懷城只哼哼兩聲,也就收住淚水。

這一夜世子守夜,陳留郡王袁訓和龍氏兄弟們不時過來看看,都擔心國公發燒難退,燒出病來。

幸好接連過去幾天,雖還有熱,但軍醫道:“最兇險的時候已經過去。”龍氏兄弟大喜,問是不是父親這就安全,但怎麼還是看不見,軍醫陪笑:“最兇險的時候過去,但後面將養醫藥全要緊。”

兄弟們聽懂了,臉上笑容悄悄收去。

好在最近不打仗,夏天運送也容易,營外面地上也有野草藥野菜什麼的,袁訓爲給舅父補營養,百忙中---小袁將軍最近很忙,他和梁山王一天要商議好幾回---抽出空閒,約蕭觀等人去打了野兔等獵物,給舅父煮肉湯。

也期盼着天豹早早回來。

怕天豹路上有危險,天豹出了事,信送不到,就是舅父有危險,袁訓百求千求,蔣德和關安打了一架,把關安逼走和天豹上了路,他還是跟在袁訓身邊。

……

天豹和關安日以繼夜的往回趕。

……

“笨蛋!”福王幾把扯碎書信,擲於地上,大罵出聲。陶先生從外面聞聲進來,還抱着個幾歲的孩子,眉清目秀,跟蕭儀有些相似。

孩子看不到大人的怒容,拍着小手天真無邪:“爹爹,抱!”

福王接他到懷裡,看着他就想到蕭儀,有難過上來。

陶先生蹲下去,地上撿起幾張碎片看了看,湊出來大概,沉思道:“蘇赫也不是完人吶,這他來信不能按日子趕到,佔大同就要退後,那交待下去的事情要不要延後呢?”

福王沉浸在失子之痛裡,讓陶先生的話打醒,道:“不了,全指望他從沒想過。辦大事,還是我親力親爲的好,指望他不上,到底是個異邦人。”

桌上取個好看筆套送到孩子手中,難掩傷痛:“玩吧,好好的玩吧。”這是他在外面多年,生下的唯一兒子。

蕭儀是他的第七子,他前面生的六個兒子,都沒超過三歲就死亡,一直疑心皇帝加害,但也有可能是自然死亡,福王早在蕭儀出生以前就替身坐府上,他在外面行走,也是留子嗣的意思。

但他的王妃,那是母親太妃在時指下來的人,是福王真心所愛,所以他雖不能再以父親面目去見蕭儀,卻偷偷去看過他,見他和王妃有相似之處,既欣慰又痛心。

王妃死於產後大出血,福王覺得自己的魂都跟着去了一半,還有一半在兒子去世後,飄飄忽忽渾然不在人世。

他提前發動大事。

本來他還想等。

他要等的也很可笑。

他很器重陶先生,據說陶先生家有推背圖。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古代信的人很多。陶先生信推背圖,認爲福王像上面的預言。福王因此把他帶在身邊,給他軍師的地位。

那圖上說,離發動大事還早,還須圖謀以固根基。

但福王等不及了,讓陶先生算了再算,這就開始發動。實際發動到結束還有時日,陶先生也就不再反對。

把地上的碎信全撿起來,一角有個專門燒信的小火盆,陶先生送過去燒掉,對着嫋嫋蝴蝶的紙灰,浮想連翩不語。

福王抱着兒子想兒子,又想他的“大事”,腦袋裡亂成一團,也不言語。

直到孩子軟軟的叫上一聲:“娘,”一個年青女人走進來。福王把孩子給她,帶足了憐惜:“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但是我真的不想走。”年青女人猶在撒嬌。

這是福王幾年前又娶的一房。

他行走在外面託言商人,手中印章還在,光白鴨福王佔住常例使用,大部分的出息還在福王手中,用作他結交各方人士所用。

古代交通落後,商人們出外,客居有時候要呆一年,路上再發個水不好走有個強盜什麼的,出門再回來,兩三年光景的常有。

在外無人縫補做飯,就當地再娶一房。有的直言納妾,有的就兩頭爲大。兩個妻子可能終身不見面,各自都是大奶奶。

福王走的地方多,爲求子娶的妻子也好幾房。他接下來沒功夫照顧孩子,又要考慮到大事不成性命化無,先把兒子送走。

對年青女人道:“那是我的老家,對你說過家裡再沒有奶奶,你去了和這裡一樣,沒有人不敬重你,去吧,我客邊多年,總要回原籍。葉落,還要歸根吶。”

這個老家也並不是真的老家,是福王在外行走數十年最安全放心的地方。

和當地里正混得熟悉,說哎呀幾年前那瘟疫,家裡竟然沒有親人,虧我幼小出門,念念不忘想着回來。

當地學裡捐一筆銀子,博得樂善好施之名,又早打聽過當地的風土等,說得有模有樣,里正信他是離家幾十年,成年而歸家人無存,給他上了戶籍,自然是個假名,福王置辦宅子,安了個鋪子,隔幾年回去一趟,漸漸的都當他是當地大商人。

年青女人猶道:“離開家怕日子不好過,”這裡有親戚父母全是熟人,脾氣全知,日子流水般打發,怕去掉人生地不熟,丈夫又常年不在家無人周護,這是她的顧慮。

福王勸解她幾句,車馬早備好,就是今天離開。把這一房妻子孩子送上車,看着她們離開,福王眼窩子又酸上來。

他又想到他的好兒子蕭儀,十歲出去的年青就想謀反,素有大志,卻死得稀裡糊塗。

蕭儀人不出京,在外面推動得順利,這裡面有他沒見過面的老子很大功勞。

重回房中,福王一改剛纔的慈愛好父親面容,猙獰浮現:“陶先生,這一回不成功則成仁!”帶馬出來,從人們外面跟上。

他的跟從,有是太妃爲他選的可靠家人,從小就跟着的。有的是外面蒐羅的江洋大盜地痞之類。

出了這裡,遠天際能看到邊城。

這裡是邊城接界的地方,有官道可直通內陸,有路也直出邊城。可逃可回,煞是方便。在山西與他省臨界。

青山隱隱,蒼天無雲,讓人神清氣爽。福王的心也如在長空萬里,馳騁行風。

開始了!

他滿含激動。

不自覺的看一眼陶先生,也麪皮顫抖,激動難言。

這一朝成事,他年這裡就是一個皇帝,和一個重臣。兩個人均想到這裡,同時鄭重向對方點了點頭,下巴似有萬鈞重,似把新朝這就奠基掘第一鍬土那般,肅然凝神。

“王爺請!”

“先生請!”

兩匹馬一前一後駛出,隨從們隨後跟上。很快,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線上,奔向他們所要的遠方。

……

寶珠在家裡,日子和袁訓相比,自算安寧的多。

早上起來,天氣還熱得像六月裡。紅荷就給寶珠挑不好衣裳。

袁家小鎮上房子本窄,房內放不下許多衣箱衣櫃,另有一個院子放婆媳小爺們的衣裳。

天在七月,夜裡西風有了,白天卻猶熱。頭天挑好的衣裳,到第二天看看天,也許陰下來,又要加衣。頭天挑厚的,第二天一地大太陽,暖得好似五月,又要重選衣裳。

紅荷在外面嘀咕,寶珠聽在耳內。

“昨天薄紗裙子,今天難道還這樣的暖?”

寶珠喚她:“拿哪件就是哪件吧,我趕緊的穿好用早飯,還要往大同城裡去。”紅荷堆着笑進來:“奶奶您看,夾衣裳怕過暖,薄衣裳又怕風向變過來,讓我白想着,到底是紅花姐姐會侍候,我們多不如她,一件衣裳也挑不好。”

說曹操,曹操的嗓音傳進來。

紅花和萬大同在廊下面,擺開桌子,放下算盤筆墨,還沒有成親的夫妻正在算錢。萬大同這傷受的,又遇到小賀醫生這種負責任又有名氣的,說沒好同房傷精血,以後生孩子不好,萬大同嚇得不敢成親。

又寶珠事情太多,總想閒下來單獨抽段時間給紅花怕親事,太求全,也就耽擱到後幾天。

紅花提筆:“這草藥還要買多少?”

“全買了!要曬乾的,好放。如果是新鮮草藥,壓秤,收的時候銀子要少些。”萬大同披着件衣裳,負手看院子裡,笑意盎然中吩咐紅花:“賣的時候這三個月加三成價格!”

他是“吩咐”。

在一切事情上萬大同都可以聽紅花的,但生意中,紅花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萬大同說什麼就是什麼。

也有疑問的時候。

“加三成?誰會要?”

萬大同微微一笑:“兵部要!”

紅花瞬間明白,大大的點了下頭,提筆書寫着。

她的娘和她吵了幾十架,有幾回吵得惱了,嚷着等你成過親我就走!免得你成親沒有人送,半路上又把我們截回來。

這會子跟在女兒後面聽說話,不無擔心地問:“你們這個,就叫黑心商人吧?”紅花送她大白眼兒,語氣不好上來:“哪點子黑心了!不懂別說話!”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懂的我全懂!”紅花娘又不服氣了:“這秋天得病的人不比春天少,你管着奶奶鋪子,分明奶奶是好奶奶,惜老憐貧的,就到你手裡漲價錢,你讓病人還吃得起藥嗎?黑心大管事!”

紅花火上來:“兵部收兵部收,你沒聽到嗎!”

“什麼兵部不部的,少拿大衙門唬我,兵部在京裡,我問過衛嫂子,這一回纔不讓你嚇住!”紅花的娘沒好氣。

寶珠和丫頭們在房裡竊笑。

袁夫人在房裡看着香姐兒也是笑。

紅花的娘和紅花一天十幾吵,她們知道壓着嗓音,又好在紅花和萬大同以前一天十幾吵帶打,大家全習慣。

袁懷瑜袁懷璞早醒來,在院子裡玩。梅英、方明珠抱着自己的兒子們在這裡,又幫着看小哥兒不要打得狠。

聞聽母女拌嘴,梅英悄向方明珠道:“表姑奶奶你看,難怪紅花愛吵,原來家裡有根。”方明珠也忍俊不禁,但向着紅花,低低地道:“紅花的娘也是,總是吵作什麼。”

她想到自己的娘方姨媽,這又要想到舊事上面去。紅花的娘總要吵,方姨媽是總要折騰。對着一院好日頭,懷裡嬌兒子,方明珠滿溢着笑容。

寶珠真好。

這是她這幾年時常想到的話。

沒有寶珠,怎麼有現在帶自己兒子,還拿月錢的日子?

方明珠就更向着紅花,走去勸紅花的娘:“大嬸兒,紅花管帳呢,您少說一句。”紅花的娘骨嘟着嘴:“這地方全是不向着孃的,當孃的有死罪不成?”

紅花差點跳起來。這是什麼話!

紅花以前是恨她的娘不要她,現在是嫌她的娘沒見識。

方表姑奶奶身份再低,也是個親戚。自己的娘自從過來見到女兒受人尊重,就以爲她的地位也高,說話本無談吐,更是不避。對着夫人奶奶不敢,對着別人全擺我是紅花長輩那語氣,讓紅花更煩。

你只是下人親戚,知道不?

紅花惱上來,懷裡取五十兩一張的銀票,往桌上一放:“給你!你這就走吧!”她的堂嫂卻不肯。

侄兒媳婦就不想走。

這裡多好,有人侍候吃有人侍候穿,肥雞大鴨子的,還有小姑子紅花是大管事。堂嫂巴結不上紅花,但她抱着孩子來的,就一早送來陪兩個哥兒玩耍,這會兒正嘴裡發着聲:“嗨!”大家一起在拔院子裡種的青菜。

不吃,就拔出來看看。

堂嫂就推紅花的娘:“您老別說了,又把妹妹惹到了不是?”五十兩銀子雖然好,現在已知道留下來更好。

方姑奶奶百般感激親戚,人也不機靈,早大家抱着孩子坐一處說話,把她在這裡還有月錢的話全說出來。

這是什麼好地方?

她帶她自己的孩子還要收主人的錢?

堂嫂正眼不看五十兩銀子,只勸紅花的娘別惹紅花。奈何紅花的娘現在有女船漲得高,以前把侄子媳婦看成寶,她生下兒子不是嗎?現在紅花的娘眼裡只有她的女兒紅花,只想讓紅花信服她是個好娘,什麼都懂。

氣的教訓紅花:“我是你娘,你作什麼見天兒攆我?”

嗓音帶顫,像隨時會迸出淚珠。

“紅荷去看看,別真的惱了。”寶珠就讓丫頭們出去勸解。紅荷答應一聲就要出去,外面萬大同笑了:“一百兩,我留她們住!”

紅荷撲哧一笑。怕寶珠沒聽清,那一家子人也有分寸,不敢爭得很高聲。回頭來就要說,卻見寶珠擺擺手,已經聽到,主僕屏氣聽起來。

梅英忙找來衛氏看這笑話:“萬掌櫃的和紅花比私房呢。”

桌子上面,一張五十兩,一張一百兩,兩張銀票放到一處。衛氏還沒有笑出來,紅花急頭漲臉,袖子裡一取好幾張:“五百兩,我買她們回家去!”

萬大同取笑她:“這是開大小?你買我買的?”

紅花一梗脖子:“是!怎麼樣?”

手中筆讓萬大同取走,萬大同向紙上寫個數字:“一千兩,我買她們留下!”萬掌櫃的沒有銀票,寫個字據也一樣值錢。

“三千兩,我買她們回家!”

“一萬兩,留下!”

紅花的娘和那堂嫂目瞪口呆,對她們來說天雷滾滾也不過就這樣。堂嫂掐一把自己,痛的,心動了,向紅花娘耳邊道:“嬸兒,這有近兩萬的銀子,你看咱們就別在這裡讓妹妹生氣了吧?”

人對財富的要求有個限度,萬大同和紅花寫來寫去的數字早超過她們所能想到的。

紅花的娘也乾嚥唾沫,艱難地說了“好”字,對紅花期期艾艾張口:“我說,有這麼些銀子,我們就回…..”

這時候萬大同又向紙上寫個數字,笑吟吟推給紅花。紅花看過,倒吸一口涼氣,正在發怔,肩頭讓她的娘推動,她的娘說我們回去了,紅花回神,雙臂搶抱過桌上銀票和紙條,大聲道:“你們留下,錢歸我!”

留下家人花不了這麼些的錢,這些錢給她們,她們也用不好,這是紅花的心思。

匆忙把銀票收懷裡,紙條向脣邊吹乾,認真的看了看,眉開又眼笑,收入懷中最嚴緊的那一處。

房裡房外看笑話的人,聽到萬掌櫃的以三個字結束這場爭吵。

“死要錢。”

萬大同笑容滿面的負手轉頭,再去看着院子裡小哥兒們拔菜,繼續吩咐紅花:“布匹該收了,有外面回來的商隊,有好東西,先去看看,搶在別家前面,別磨蹭,晚一天少一天的銀子……”

“嗯,”紅花應着,收回筆書寫。

她的娘和她的堂嫂震驚中,一大筆銀子飛來,眨眼又飛走,讓人蔫得不吃驚?

寶珠在房裡笑,袁夫人在對面笑,梅英衛氏方明珠等在院子裡笑得前仰後合。笑聲中,萬大同悄悄側目瞄瞄紅花,死人堆裡都收錢,這個只知道要錢的,纔不會捨得把大筆銀子給家人。

看似紅花姑娘贏了,其實萬掌櫃的大獲全勝,這銀子沒跑到別人家裡去。

他沒有家人,有矛盾心結也無處去解。萬大同只想留下岳母她們,給她們好好疼愛紅花的機會。日子久了,自然生出感情,心結自解開。

……

“大妞兒,好乖巧,”袁夫人輕推着香姐兒的搖籃,在窗戶下面光亮地方哄着她。從這裡,還能看到院子裡兩個孫子玩耍。

自己帶過孩子的人都有過,到會走的時候,大人要睡他不睡,大人不起他要起。大早上的就跑出去玩,這是孩子本性。

早飯已看好,就等着寶珠出來一起吃。袁夫人早用過羊奶等,不着急的推着孫女兒,悠悠然靜謐,又含笑想她的亡夫。

佳祿來了,你好好的哄着她,讓她不生病長得壯。

外面的爭吵聲,不曾打擾到袁夫人。但她不是完全聽不到,很惹笑的地方,也自得的跟着一笑,再去和她的亡夫於意識中相見。

外面奴才一家吵翻了天,再低聲,主人不過問,也太寬厚不是?

寶珠不會問,是寶珠記事的就沒有娘,她和萬大同想的一樣,巴着紅花和她的娘吵幾架就好起來。何況她們吵架太好笑,每次讓全家笑到不行。

袁夫人不過問,又是爲什麼呢?

是她嫁到這裡幾十年,從沒有想改過當丈夫的一星半點。夫妻之間總有意見不一的地方,彼此容忍理解是正道。

小鎮上本就清早有雞鳴,傍晚牧笛聲。鄰居要吵架,打起來也尋常。

自己家人可以約束,外來戶們相對自由。這些全是聽習慣的,袁夫人早當是過日子裡的日出月升般習慣,寶珠不管,她也不管。

這對婆媳之間,也是相對的容忍。有不習慣的地方,也都能過去。

沒一會兒,寶珠梳妝完畢,請母親出來同用飯,又往院子裡去叫兒子。兩個小小子正拔菜拔得起勁兒,看一看,昨天晚上才栽上的菜,盡數拔了出來,丟在一旁,不吃也就不必再種。

“哎呀,姐姐種的菜全讓你們拔了,姐姐要是知道,可怎麼辦呢?”寶珠彎下腰,對着兒子們嘟起嘴。

袁懷瑜袁懷璞過來,爭着學嘟嘴兒,把兩個小嘴兒湊上來,寶珠含笑香了香他們面龐,一手扯住一個小泥手送到房中。

對袁夫人道:“到底是男孩子就是不同,有加壽,以爲算全天下最淘氣的孩子,但加壽也只給菜澆水,攆個狗,這兩個竟然是處處弄壞了才喜歡。”

綠油油的菜,看着喜歡不是?那就拔出來,看看根上土,就不要了。就爲蹶屁股瞅那一眼。

袁夫人含笑,輕言輕語:“不淘氣,他們是好奇呢,想知道了,這是好事情。”衛氏的話就讓招出來,正給小哥兒洗手的衛氏陪笑:“我說一句奶奶又要不喜歡,你小時候,比哥兒們還要淘。”

寶珠佯怒。

在奶媽在,壓根兒不能說孩子。在奶媽眼裡,袁懷瑜袁懷璞把房子拆子,衛氏也要歡天喜地道:“比奶奶小時候,可乖巧呢。”

這就敢怒不敢再言的時候,袁懷瑜擦完手,走到母親面前,對着她裝模作樣黑着的臉兒看看,笑嘻嘻拍着小手:“好奇呢。”

奶聲奶氣的小嗓音,讓袁夫人閃動出淚光,還沒有讓亡夫來看,袁懷璞也走過來,對着祖母拖長了音學話:“不淘氣…..”

寶珠撲哧笑了,袁夫人含淚笑了。凡是看到她的孫子有半點的長進,她就熱淚盈眶。接住袁懷瑜給寶珠:“你抱着老大,”自己抱過老二來餵飯。

房中香姐兒哇地哭了,袁夫人急上來:“怎麼了,是尿了還是想吃?”措手不及出來。忠婆和寶珠一起安慰她:“有奶媽在,不要急。”袁夫人還是不放心,但袁懷璞正要吃,又丟不下,伸長頭頸往房中看,見奶媽們抱起香姐兒說是餓了,袁夫人才放下心。

寶珠溫柔地看着她:“母親,等香姐兒也要餵飯,您先喂哪一個是啊?”那不是更手忙腳亂?袁夫人受到提醒,由不得一笑:“你說得是,我這算是病根兒了,掛着這個,又想着那個,”就在這裡提出來,羞羞答答的對着媳婦:“等香姐兒明年抓了周,我想去看看加壽,把哥兒們帶去,也讓姑太太解解饞。”

無端悵然:“壽姐兒一準想我了,我們丟下她在深宮裡,有時想想這心裡難受,祖父也說怪呢,”

這個家裡全深信袁夫人能和亡夫說話,寶珠也不懷疑。忙陪笑:“那母親和父親好好說說,加壽陪姑母呢。”

袁夫人這就釋然:“是啊,我們雖小,卻辦大差使,陪着姑母解悶呢。”到這裡,纔算是放下掛念別的孩子心思,一心一意喂起袁懷璞來。

“奶奶,潘將軍又來了。”有人來回話。

袁夫人好性子,都爲媳婦生出不悅來:“上回還沒有說明白嗎?他又來打擾做什麼!”寶珠也板起臉,把在懷裡左一擰右一擰的袁懷瑜交給衛氏同,向袁夫人道:“母親我去會他。”

“先吃飯!”袁夫人止住她,給寶珠又挾一塊紅棗糕:“萬事吃飯大,讓他候着!”

家人出去傳話,雜貨鋪子外面一匹馬一個將軍,將軍奔來滿頭是汗,陪着笑容:“我這就進去?”

這裡雖是個小小鋪子,他也不敢怠慢。袁將軍是不在家,這位奶奶太兇不過。

她的兇名聲不是抗蘇赫,是把韋將軍等人抓了起來,現在關在哪裡都不知道。來的這位潘將軍是韋將軍的上司,現在七月是下半年,幾個月一晃過去,就要評政績,他不求着得卓異,也不想得個下屬通賊的名聲,三天兩天的來見寶珠,要寶珠放人。

家人讓他候着,他乾瞪眼候着。在外面左一轉右一挪,寶珠也是匆匆吃完飯,但在他心裡,度日如年,似過了良久,纔有家人帶他進去。

堂屋裡吃飯桌子已收好,地上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哥兒們出後門玩去了,袁夫人回房看着孫女兒。

兩邊房中定然有許多人,能聽到細微動靜。是以眼前雖然只有一個奶奶,潘將軍也正色肅穆:“見過夫人。”

寶珠淡淡:“您又找我作什麼?”

“上回我走後,第二天省裡就派人來查,夫人,我上有老母,下有兒女。這差使我丟不得。”

寶珠輕輕哦上一聲。

“就是韋將軍也有妻女……”

寶珠截斷他:“韋將軍的妻女你不必提!我也是人妻和女,你說的我全懂!將軍,韋將軍若是爲了妻和女,就不會上門來訛詐我,你看呢?”

眸子黑沉上來,看不出來是怒氣,還是這奶奶的心思更深沉,只看得潘將軍一凜,寶珠慢慢地道:“你怎麼,不提另外兩個人的妻女呢?”

潘將軍上一回是啞口無言。

和韋將軍同讓寶珠拿下的兩個人,一個人確是校尉,卻不是韋將軍的人。那個人的頂頭上司最近也正倒黴,受連累也在讓盤查。餘下的那個身着盔甲的人就更有趣,是個離此三百里地,有名的混混。

寶珠冷下臉:“衛所也要負責本地治安,這個算什麼?明打明的官匪勾結!將軍不要再來找我了,找我無用!”

“夫人!”潘將軍這一回來,是早有準備。擺擺手,一挺身子狠勁兒上來:“你不要逼人太甚,兄弟們也是敢拼命的!”

“騰!”

寶珠站了起來,俏臉兒氣得發白,妙目圓睜,只一個字迴應:“好!”

她從神情到姿勢,都彷彿回答,誰怕你拼命不成?

袁夫人此時步出,沉着面容,緩聲道:“這是誰,敢在我家裡撒野!”忠婆人馬高大,雖是個女流,也氣昂昂般,跟在後面隨侍而出。

頓時,像這堂屋裡就滿滿當當。

四個人氣勢不一,寶珠凜然寒風,袁夫人沉如山石,忠婆老樹根子佔滿地那感覺。潘將軍一時的氣憤讓三個女人壓得點滴全無。

寶珠是年青的。

年青人打個照面,會讓人輕視年青。

但袁夫人不是,她氣質出羣,隨時可以壓得住任何場面。這裡不是說寶珠很差,是經驗和閱歷,造成氣場的不同。

忠婆那忠僕的勁兒,眼裡除去袁夫人沒有二人,也給潘將軍無盡的壓力。

袁夫人又凝視他:“我父先輔國公,一生戰績本地無人不知!想你若懵懂,隨意去打聽,都可以聽到!我兄長輔國公,膝下有陳留郡王爲婿,八子八虎!我兒子現封昭勇將軍,三品!你來了不是一次,沒打聽過嗎?怎麼敢對我媳婦放肆!當我家裡沒有人?”

寶珠更繃緊面容,可笑!

越想越氣,做了錯事情你不認罪,還妄想洗清?妄想我放過去,就全能放過去?

院子外面,悄無聲息出來一隊人。陳留郡王府上的府兵,在這裡歸寶珠使喚。

“撲通!”潘將軍雙膝跪下。

“嘩啦啦,”盔甲重摔在地面上,驚起一片回聲。

袁懷瑜袁懷璞從後門外面探腦袋進來,肥肥的腦袋左轉右轉,尋找着聲音的來源。衛氏梅英辛五娘哄他們離開,去外面玩耍。

潘將軍哭了:“老夫人,夫人,韋南要真的有罪,我是他的上司,我也跟着倒黴!我們這一處衛所的人,跟着倒黴的不少。都託我來告訴夫人,真的夫人不肯放過,兄弟們只能跟你拼命,也不坐冤獄!”

這是逼急了的人。

寶珠和袁夫人互使一個眼色,都放緩面容。先請袁夫人坐下,再讓潘將軍起來。寶珠不便去扶,叫一聲丫頭們。丫頭們也不扶,紅荷脆生生地道:“大將軍,您起來吧,有事兒說事,有這跪着的力氣,還不如聽我們奶奶的吩咐,好好的當差,你看呢?”

這是個丫頭,說出這一篇的話。羞得潘將軍紫漲面龐起來,訥訥無言,又不肯走,又無話說。

寶珠對他笑笑:“坐吧,讓人泡茶水來,是了,你一早過來,可曾用過早飯沒有?”

潘將軍聽她語氣緩和,不再如前那般嚴厲,暗鬆一口氣,尋個位子坐下,苦笑嘆氣:“昨天晚上兄弟們商議,託我前來,一宿沒閤眼,哪還用過早飯?夫人倒不必賜早飯,只告訴我韋南關在哪裡,讓我見面問個明白,冤獄也坐得明白!”

寶珠還是讓人傳飯:“飯還是要吃的。

前幾次見面,以爲潘將軍不是好人。適才看出他是自認爲無路可走,怕受連累才起了性子,寶珠更要笑容出來,款款的和他說話。

“將軍,聽我一言。”

“夫人請說。”

“您有在我家裡使橫的力氣,不如回去自己先徹查了,心中就有底。不比見韋將軍更明白?只怕你查出來的,比韋將軍自己都要明白。”

潘將軍苦惱的抓腦袋:“夫人啊,你不知道,什麼走私啊,鹽鐵了,私放客商進出的,這事情全有!不能查,一查全是事情!各處衛所全有。年年有,月月有過,”

寶珠就更明瞭,忍不住笑:“所以你們怕出事,就一直官官相護?”

“這也是沒有辦法,”潘將軍尷尬。

明珠似的眸子微閃動,亮得潘將軍不敢直視,這個時候想到女眷們是不能對着看的,側過眼眸,但心中感嘆。

好亮的一雙眼睛。

袁將軍好福氣。

心思眼看着就要意馬心猿,寶珠的話把他拉回來:“將軍,還有一個法子叫將功贖罪,難道你沒有聽過?”

潘將軍大張着嘴,支支吾吾:“您是讓我把自己的老底子全揭出來不成?”頓時覺得面前這人不再是明珠一樣,簡直陰風黑煞。

這主意出的,這不是害我功名?

寶珠看穿他的心思,勸着道:“將軍再大,還能大過律法?再瞞再哄,未必此生無事?真的爲妻兒老小,此時收心正是機會,藉着這個時候,把該查的查出來,把擔心的事情作個了結,亦是樂事一件。”

潘將軍垂下頭,雙手抱頭,手指都是顫抖的。

心中有鬼,一看便知。

這是他內心交戰之時,寶珠抓住機會,再道:“功可抵功,一直有之。將軍,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到處來訛人,不如清清爽爽的過日子,心裡痛快!”

潘將軍哆嗦着,擡起沉重的腦袋,戰戰兢兢看向寶珠。

他是聽進去了,卻又還不能決定。

“將軍,只要你不是殺人案在身,只是走私罪名,如你肯肅清衛所,我給我丈夫去信,讓他爲你朝中說幾句好話如何?”寶珠板起臉:“但,殺人越貨,那可不幫!”

潘將軍看這位又不是陰風黑煞,但也不是明珠,明珠哪有這麼犀利,她是個辦案的口吻!

口吻堅定,潘將軍有幾分信寶珠。猶猶豫豫地道:“殺人,我真的沒有過。殺敵,我倒一堆!就是走私,”擠個笑容出來:“上有老下有小,要吃要穿,我們守邊城,沒命的機會比在內陸多,內陸裡駐兵就是殺賊殺盜,我們這裡內奸特別多,一不小心就害死一個,還沒處找屍體。可不多存幾兩銀子,免得沒了我,家裡沒飯吃?”

寶珠和袁夫人剛纔是惱他的,這會兒惻隱之心上來。

忠婆用帕子拭眼角,忍住不哭。

袁夫人憐惜地看看她,對寶珠悄聲道:“忠婆的兄弟,就是死了再沒找到。”

這裡是邊城!

亂勁兒大的地方!

把京裡女眷們嚇得聞聽就不敢來的地方。

寶珠嘆氣,低下頭來算算帳目,道:“如俸銀不足,難道不可以提?”潘將軍扭捏:“這裡銀子比別處多,但是,想留兒子下來,不得多娶幾個老婆!”

寶珠失笑:“你!”原來不是銀子不夠用,是你一個人養好幾個家。

想兒子都可以理解,這就不再笑他。

簡單的做個商討:“府尹大人這幾天就要到,將軍你先把自己衛所查一遍,內心有數。問我韋將軍關在哪裡?我也不知道。等府尹到任,提他過堂,定然請將軍前來,你就能見到。”

潘將軍說是,告辭要走。

“取一百兩銀子來!”

紅荷送上來。

寶珠含笑:“送給將軍,以爲養子之資。”潘將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寶珠再三言明贈送於他,他才難爲情的收下,面龐漲成豬肝色。又迸出來一句:“還有話,單獨和夫人老夫人說。”

這就忠婆也出去,獨留婆媳在座。

潘將軍手捧着銀子,結結巴巴:“其實,也知道韋南讓關與夫人無關,但爲什麼要來找夫人,是弟兄們手裡有國公府通敵的證據。”

袁夫人寶珠在這一刻還能不動聲色,淡淡反問:“哦?”

“蘇赫來破城,龍五公子從衛所放進一隊數千人的客商,全是大車,車輪子沉重,數千人過境,看到的兄弟們多。後來衛所破,死了人,但親眼見到那隊客商進來的還是不少。怕讓韋南牽連,我來和夫人談話以前,也準備好些證據,打算您不答應,府尹到任後,在公堂上亮出來。”

寶珠謝了他,讓送他出去。回來見袁夫人凝眸獨坐,寶珠寬慰道:“母親不必擔心,幸好早和四哥說得明白,而且……”用帕子拭額頭,早出一層的冷汗:“幸好今天母親出來,把他鎮住,他全說了出來,才少這一層羞辱。”

不然到了公堂之上,如果公審,全城皆知,這個人丟得回不來。

袁夫人擡眸笑:“我不是想擔心這個,我在想,幸好有寶珠在,哄得他說出話來,舅父回來要是知道,也必然感謝你的。”

寶珠汗顏,欠欠身子行個禮:“母親過獎不敢當。但請母親放心,有我在,有母親在,怎麼也不能讓舅父府上蒙一點兒羞去。”

對龍五還有不屑,但他死了那麼久,寶珠很少再想到他。就當他從沒有存在過,是個空氣吧。

婆媳相對撫慰對方,過日子雖然是一件事情接一件,但相互支撐,膽氣永佳。

這就靜候府尹就任,讓人時常的往大同去打聽着。

……

府尹到任,當地士紳們會出城相迎。遇到天氣好,或府尹有家眷同來,女眷出城把花也看了,順便接到任。

這一天,天高氣爽,遍地黃花。女眷們相約出城,國公府和袁家也在。

袁夫人說自從去年城破,家中蒙上通敵陰影,闔府裡主人氣向全是悶的。今春以來就沒有樂過,還是小哥兒們去做了兩回客,倒都開心。袁夫人要看孫女兒,讓寶珠邀請國公夫人等出城,就便遊玩。

袁夫人關心永帶真誠,讓把袁懷瑜袁懷璞也帶去,國公夫人等見到必然歡喜。這就大家早早的到了十里長亭上,天在半上午,女眷們圍着孩子們玩起來。

早早問過寶珠帶孩子出來,國公府的孩子們全出來一起玩。加壽的名頭兒太大,籠罩到弟弟頭上,孩子們爭着哄小弟弟,告訴他們:“你還有一個姐姐呢?”

“給,吃吧,這是我知道你們出來,昨天就留着的。”

好吃的全到袁懷瑜兄弟們面前。

袁懷瑜袁懷璞呢,和加壽小魔頭不一樣。他們不搶果子不打人,要打只打自己兄弟,孩子們喜歡他們,玩得很開心。

也是孩子們先看到路上一行車轎過來,嚷着:“來了。”跑着告訴大人。袁懷瑜袁懷璞胖胖小短腿兒,跟在中間跑得很歡快,格格笑得很大聲。

衛氏接住他們,寶珠在和趙大人說話。

“知道來的是誰?”寶珠顰眉。

趙大人搖頭。

寶珠無端的生出不妙感覺,強笑道:“不要來的是個貪官?”就像潘將軍那樣明說養好幾個家的,也算貪官。但和龍五這不貪的內奸相比,寶珠還願意敬那個潘將軍,只要他接着將功贖罪。

“不會!”趙大人道:“這裡位置重要,凡來的官員都是堅毅剛穩,是挑選過的。”但也感慨:“不過通敵這事情,什麼人裡都有,奶奶擔憂的也是,要小心打量才行!”

這時候孩子們嚷着來了。

趙大人和寶珠分開,回官道上見人馬已近。因趕路怕風塵,爲首的人是便裝,但陪同他來的,是省裡一個官員,不然大家也認不得新任官。

視線全在新官身上。

見他帽子上罩着個紗,想來是怕有路風沙大,看不清面目,但眉如遠山,似月在簾櫳卻能看出。

國公夫人道:“這官兒生得好相貌不是?”

八奶奶道:“像是清秀的人兒。”

“是北地兒來的,是南邊的人兒?”謝氏順口的把寶珠誇進去:“像弟妹出自山清水秀好地方,藉着地靈氣兒,可不就是個清秀人兒。”

五奶奶大半年來,在家裡不敢擡頭。本不想來,是寶珠硬拖出來散心,她跟上謝氏:“所以生出來加壽好個相貌,才能養在宮裡。”

寶珠打斷她們:“咱們是來看新官的,不是誇我的。”大家一笑,國公夫人的心思還是在寶珠身上,柔聲問袁夫人起居可好,又交待:“別看出了月子有日子,還是要小心,一大家子事情全交給你,抽空兒多歇息,”

她們是來玩的,看新官在其次。

寶珠要和衛所打官司,想看看新官是誰,又因這裡風情比內陸開放,女眷們對面紗這東西全是防塵才用,見客大多不用,寶珠卻是當姑娘時用習慣的,揚着臉,就難爲情直視新官,也沒有往那邊去看。

說着話,趙大人和新官寒暄已畢,新官道:“我有個熟人在此,容我去見見。”趙大人揚眉笑:“大人請便。”新官筆直對着寶珠走來。

他帽子紗本是去的,此時卻掩蓋下來。笑容意味不明,在衆人視線中走到國公府等人面前,輕施一禮,彬彬有禮:“數年不見,四妹妹可好?”

寶珠一臉見鬼的瞪住他。

隔着見鬼的防塵紗,寶珠也在他動步過來,一眼認出他是誰!

新官還以爲寶珠隔紗難認自己,去了輕紗,微微一笑,眸中激動上來:“四妹妹,不認得我了嗎?”

國公府人見是寶珠熟人,更打量過來。

見新官白淨斯文,當年少年的青澀孟浪全褪去如落花入泥不可再尋。只星辰似眸子中情意絲毫不變,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餘伯南!

寶珠無事時也和袁訓拿餘伯南開開玩笑,讓表兇不要欺負他們太狠,得空兒早早調回安樂地方。但因表兇吃醋,從沒有想過再會一面。

繼續瞪着眼在餘伯南面上。

餘伯南當這個是驚喜,含笑讓她看。

半晌,呻吟一聲,寶珠雙手撫額頭:“我的菩薩啊,怎麼是你?”餘伯南笑道:“這話裡有話,怎麼不能是我?想是你來了,我就不能來?真是沒有道理。”

這話中又夾上愛吃醋的袁訓,寶珠板起臉。她不願意聽表兇絮叨,同樣也不答應餘伯南說表兇不好。

“不是我來,你就不能來,而是這裡,你過得慣嗎?”寶珠仰面。寶珠至今還記得餘夫人把兒子寶貝得跟個……棉花上面沾灰似的,得小心翼翼的才能拂去。

這裡苦寒,春秋風又大?寶珠滿面狐疑,你呆得慣嗎?

餘伯南也板起臉,只有寶珠才能板臉嗎?手指面上,有點兒兇上來:“你這般瞧不起我?”不懷好意:“和你以前一個模樣。”

寶珠怒目,好好的,又把我丈夫帶出來,又要由瞧不起這話扯到親事上去。數年未見本應相對問好,寶珠是冷笑:“我以前怎樣?現在又是怎樣呢?”

趙大人見像是不對,走來道:“這位是袁將軍夫人。”餘伯南堆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兒:“是啊,大將軍夫人了,可以不認故人了,算了吧,我們還是灰溜溜地進衙門,有一天做出點兒政績,纔敢登門去拜訪。”

寶珠忍了幾忍,還是笑了,道:“沒羞!你纔不認故人。”見官道上的馬車裡,兩個丫頭扶着一個青年婦人走過來,寶珠提醒餘伯南:“是嫂夫人?”

餘伯南酸溜溜:“自然。”不着痕跡的在寶珠通身上下一看,閉嘴不言。

寶珠和餘夫人見了禮,報出家世,餘夫人恍然:“原來是安四妹妹,我家老爺在任上時常的提到你,說以前常走去的幾家,不過就安馮兩家,不是至親也是至親。”

寶珠心不虛,不應該臉紅。但聽過話,總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眼角微掃,見到一旁的黃花叢中,驚愕住一個人。

方明珠!

方明珠是跟出來玩的,此時孩子扯着她衣裙說要要,她也沒聽到,只呆呆地看着餘伯南。

今天是餘大人見初戀,方明珠也見初戀,寶珠都尷尬上來。

催着餘伯南進城,和餘夫人約好拜訪,帶着方明珠也不住大同,趕緊回小鎮去。

家門口下車,方明珠把孩子給丫頭抱,漲紅臉過來,都快要哭出來:“寶珠,我該怎麼辦?我怕我丈夫知道,我怕,我怕……”

“沒事,”寶珠才安慰她一句,格登一下原地僵住。

雜貨鋪子裡,走出一個大漢,一個少年。

天豹和關安風塵僕僕,面有疲累出來見禮。

寶珠初時喜歡:“小爺回來了?”再見關安和天豹神色不對,焦急上來:“小爺有事?”天豹纔在裡面對着袁夫人哭過,猶有淚痕,嘶啞着嗓子道:“不是,是……”關安擋下來,神色也是憂傷:“請奶奶進去再說。”

寶珠這就顧不上方明珠,方明珠也詫異地不能再哭,又最近懂事兒,這就先關切寶珠,雖然內心狂亂,怎麼辦,怎麼是他來了!

但也不這會兒打擾寶珠。

袁夫人在房中坐着,正在落淚,忠婆也在哭,卻給她拿手巾把子喝熱茶。“母親,出了什麼事!”寶珠手提裙裾飛奔進來。

“寶珠!”袁夫人大慟,婆媳相擁住,寶珠是站着的,把袁夫人摟在懷裡。沒有原因的,寶珠覺得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她頭一個是站出來承擔的人。

“你舅父……”袁夫人說不下去,把手中的信給寶珠。信是袁訓親筆所寫,把國公的傷勢如實寫出:“王爺命各軍中送來醫藥,但家中如急送醫藥最好不過!快!快!快!”

像有把火,把寶珠全身燃燒。她大口喘着氣,大聲問袁夫人:“母親可讓人安排!”語氣擲地有聲。

這會兒急尚且怕來不及,沒有功夫去計較禮儀。

袁夫人垂淚,但不是傷心就耽誤事的人,清晰回答:“交給紅花和萬掌櫃的去辦,又讓各管事的全聽他們吩咐。寶珠,”痛哭出聲。

寶珠把她摟得緊緊的,完全明白袁夫人的心情。

舅父對母親愛如掌珠,名雖兄妹,卻像父女。又有內疚在心,處處讓步猶恐不及。

寶珠飛快安慰着袁夫人:“舅父不會有事!”又大聲的叫:“紅花,紅花!”袁夫人知道寶珠想問什麼,先回答她:“我讓她辦五十輛大車的草藥東西,再去大同城裡請張醫生和小賀醫生同去,務必帶走!”

國公就是頭大象,五十大車的草藥也難以吃完。但聽完,寶珠立即反駁:“母親,這不足!”寶珠往外大聲喝命:“去告訴紅花,全城治這傷的草藥全買下來!再去人到草場上告訴二位太太,現在的草藥虎骨熊膽等,不管幹鮮,一概送來。去採買大車,至少一百輛!再準備活雞活鴨人蔘鹿茸滋補東西,大車不夠,就一百五十輛,不兩百輛!……醫生不去,綁了去!”

寶珠淚光閃閃。

袁夫人心疼她:“坐下來說。”

“不!”寶珠倔強的轉身出去,親自去指揮營救國公。受她感染,袁夫人也不再坐着哭,幫着吩咐收拾。

兩個小小子,讓祖母和母親哭嚇住。出去找衛氏:“在哭。”衛氏聽到國公受傷,也哭得淚人兒一般。

衛氏很敬重國公,國公分家產給奶奶,國公樣樣兒向着姐姐,國公把小爺養大,國公在衛氏心裡完美無缺大好人。

本應放聲,但哥兒們過來。衛氏就收淚含悲,手中帕子應該擦自己臉上,神思不清,擦到袁懷瑜袁懷璞臉上。

把他們摟在懷裡,衛氏抽泣道:“祖母傷心呢,母親也傷心,你們要哄着纔好。”再放下來,衛氏又要傷心,帕子遮在臉上,袁懷瑜袁懷璞似懂非懂的對看看,見這一個也哭了,兄弟們難得沒有見面就打架,而是扯着小手出來,看看祖母在廊下說話,日光下面看得清淚痕,袁懷瑜默默去找塊布。

他能夠得着的,是擦地布。

袁懷璞見到,也拎上一塊。

當哥哥的頭回拎布去哄人,在小手裡握着,彆扭。當弟弟的就聰明勁兒上來,揪個布角在地上拖着。

兩塊擦地布是洗乾淨正要收,放在小椅子上面,國公的信就到來,疊布的丫頭讓紅花使喚了,國公現在最大,布就沒有收起。

不高,兩兄弟一人一塊。

袁懷璞的拖過地面,又刮一層灰在上面。

到袁夫人腳下,袁懷瑜吃力的踮腳尖,學着衛氏給自己擦面的模樣,對祖母舉高小手臂,一圈一圈兒的肉抖動着,話還說得不多:“啊啊!”

袁夫人不明白,就蹲下身子:“乖乖兒,你們也擔心舅公公是不是?”

擦地布在她嘴脣上蹭了蹭。

袁夫人明白過來,心頭一暖,又要落淚,另一塊更髒的擦地布過來,袁懷璞在祖母面頰上蹭蹭,蹭出一塊髒,對哥哥點腦袋,意思行了。

“母親。”袁懷瑜軟軟的說過,舉布累了,學着弟弟也只拎一角,前面走着,布在地上拖着。袁懷璞依原樣拖着,也說着:“母親。”

這是打算去給寶珠也擦擦。

兩個小身子往外面走,後面都跟着一塊布。袁夫人眸中含淚,又笑容出來,示意丫頭們跟上,讓寶珠也享受一回。這布雖髒,也是小兒的心意。

心意?

袁夫人打起精神,要對兄長也盡足心意才行。

…..

第二天傍晚,關安和天豹押車上路,還有寶珠撥了五百府兵給他們,又撥出三十家人,不分行路時辰,踏入黑夜之中。

兩個醫生,正骨張和小賀醫生,讓綁在車子裡,嘴裡堵上,真的是讓綁着去的。

“走半天,再放他們,也就跟你們去了。”寶珠臨行前這樣交待,關安和天豹盡皆答應。

先走一百車的草藥等物,後面的繼續走。寶珠和袁夫人默契的沒有告訴國公府,婆媳兩人忙活起來。

車雖走,紅花大管事還不能睡,還在發放銀子:“附近的草藥,隔城的隔鎮的,上好的,續骨快的,全都收!”

------題外話------

求票票

……。

推薦書,爲自己曾經走過的歲月,爲曾得到許多的支持。

《重生之將門郡主》念藍夏

內容介紹:

初見,她滿身血污命懸一線,他見死不救當沒看見,她笑,人性薄涼不怒不怨。再見,他身中劇毒九死一生,她冷眼旁觀靜觀其變,他笑,我們果然是一家人。被迫手染鮮血,被迫苟延殘喘,被迫卑躬屈膝,這些,她都忍了!可是,她僅剩下的心也被人開始覬覦的時候,她怒了,“這心雖已千瘡百孔,但我仍想護它周全。”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說:“我這個,跟你換。”

第590章 ,拜大年第126章 ,壞表兇第412章 ,又有喜第754章 ,皇帝的煩悶第122章 ,嫁妝第77章 ,三六九等的家世第60章 ,難得清醒第481章 ,針對太子的爭風第433章 ,小王爺和加福真情流露第317章 ,奮起的寶珠和女眷第116章 ,爲你!第172章 ,一家人見面第751章 ,給長女的後路第236章 ,纏綿第632章 ,難怪我瘦了第320章 ,重重有喜第24章 ,比較第284章 ,審案忽變第133章 ,成親(三)第449章 ,奔喪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125章 ,審問第242章 ,家產九開第549章 ,兄弟第428章 ,處罰皇后第577章 ,蕭二進京第612章 ,太子在海邊的生日第553章 ,不中用的女婿第592章 ,疫病真兇第820章 ,王爺 ,有膽嗎第480章 ,許家詭計害自己第736章 ,預演的民憤也嚇人第120章 ,發落第220章 ,什麼叫有情有意第174章 ,唯一的弟弟第550章 ,火勢第837章 ,安王府審案第176章 ,表兇去趕武舉第747章 ,爲加喜之爭第413章 ,給加福過生日第207章 ,謹慎第340章 ,夫妻相見第212章 ,郡王妃的認可第630章 ,好孩子會師第716章 ,方氏再一次誤會第528章 ,白鼻子奸臣第431章 ,草包駙馬搶差使第209章 ,叮嚀第691章 ,舅舅又不要元皓第436章 ,喜訊還是不喜?第313章 ,公幹第180章 ,處處慈愛爲寶珠第78章 ,準備第660章 ,二殿下相見第540章 ,至於嘛第547章 ,太后孃家沒有好人第826章 ,誰的包圍第296章 ,迷香第685章 ,殿試放榜第166章 ,嫁的丈夫好第12章 ,餘公子第443章 ,辦案信神第194章 ,大家出錢過難關第608章 ,元皓髮飈第463章 ,馬浦遭殃第641章 ,人人有份兒第75章 ,家世(二)第244章 ,說親事第646章 ,大功課第97章 ,相見第624章 ,隱瞞太后第46章 ,通風第192章 ,幫助舅父過難關第74章 ,家世(一)第108章 ,喝茶第479章 ,自然第814章 ,多笑虧本第374章 ,喬遷新府第第526章 ,瘟神第26章 ,相見第281章 ,發作太子妃第575章 ,小二的三十七件冤枉東西第564章 ,賣皇上是好品格第552章 ,發動第499章 ,集市風波第718章 ,我不出頭誰出頭第362章 ,兒媳婦好第790章 ,胖兄弟從軍去第710章 ,新出爐大笨和小笨第89章 ,驚讚第358章 ,袁將軍和沈將軍的秘密第409章 ,一個人的鬧第700章 ,早有準備第809章 ,眼饞孫子第558章 ,這招數,有喜了第573章 ,袁訓報仇第601章 ,還我三十七件好東西第114章 ,承擔第143章 ,恩愛夫妻成雙對第136章 ,故人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