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帝的行動很快,兩天後,就以——爲兩位小殿下消災積福的名義,下達了放還一批宮女的命令。
不但如此,顯德帝還下令,以後宮女到了二十三歲,就可以申請出宮去嫁人了。當然,也並非所人都會被允許,有些宮人還是不能放的。
即便如此,也依舊讓所有的宮女都熱淚盈眶,奔走相告這個對她們來說天大的好消息,很多人甚至還難以置信,不停地問別人,非要別人說上幾遍,幾十遍才肯相信這個事實。然後便是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竟似癡傻了一般,回過神來之後,又跪下來向勤政殿的方向叩頭,感謝陛下和皇貴妃娘娘。
她們在進宮之後,就以爲此生再也無法走出這個華麗而又危機重重的牢籠了,沒有希望,沒有曙光,更沒有出路,每日只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活着,日復一日,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死後還不得入土爲安。
對她們來說,最好的處理,莫過於爬龍牀,若是將來能生下一子半女的,也能有個依靠。
只是這種危險性太大了,能成功的機率也太小。別說她們本就很難見到聖上,就算國色天香,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榮華老去,蹉跎一生,就算有幸得到皇上寵幸,也大都沒有激起什麼浪花,就已經湮滅在後宮的爭鬥之中了。
能順利後宮活下來,運氣、心機、實力都必不可少。
幾千人中,能成功的,也就只有那麼一兩個。
如今,陛下又專寵皇貴妃,她們連這一條道路都被堵死了。
對於皇貴妃這種霸道的做法,她們心裡不是不埋怨,不是不憤恨,儘管她們知道,就算沒有皇貴妃,她們也不一定能成功爬上龍牀,但至少有那麼一絲希望不是。
可是現在,連宮裡的娘娘們,都要空守香閨,何況是她們?
然而,她們卻怎麼也沒想到,被她們暗地裡埋怨嫉妒的皇貴妃,不但花錢買了民地,讓她們能在死後可以入土爲安,然還會爲她們向陛下求情,放她們出宮。
雖然這些年輕的宮女,都不在被放出的名單裡面,可她們依舊激動不已。只要再熬上幾年,她們就能夠出去了,這是她們以前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這對她們來說,就好像是陰暗的世界裡,出現了一抹曙光,重新引起了她們對生活的熱情,燃起了她們的希望。
有了這個目標,她們一瞬間就彷彿重新活了過來一般,爲她們行屍走肉的軀體裡,注入了新的活力。
這幾天,即便是做那些最苦的雜役的宮女,臉上也都常常帶着笑,而不是一副淡漠木然,心如死灰的模樣。
就連經常責罰她們的女官,對她們也不動不動就責罰了,因爲她們也一樣沉浸在這個喜悅當中。以前沒有希望,她們只能在大罵宮女上,發泄一下心中鬱氣,如今,她們終於有了出路,自然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安慰她們那已經有些扭曲的心靈了。
而蘇婉的這一舉動,幾乎獲得了所有宮女的感激。
甚至有些人還悄悄給她立了長生牌位,一天三炷香,爲皇貴妃祈福,希望她能長命百歲,無災無難。
當然,最感激蘇婉的,還是那些被放出去的人,她們的年齡,不算太大,也不算小,都二十五歲至三十五歲之間,都是還可以嫁人的年紀,她們的父母說不定還活着。
就算她們出宮後,找不到太好的姻緣,但至少她們會有一個家,有新的生活,若是經營好了,未必不能得到幸福。
就是不嫁人,在宮裡這麼多年,存下來的銀子,也足以讓她們出宮後過上不錯的生活,總比在宮裡,隨時都能失掉小命要強的多。
而有些地位比較高的宮女,出宮後還可以做個自梳女,富貴人家教導她們的女兒規矩。
與宮女們的欣喜若狂相比,宮妃們的心情,就不怎麼美妙了,寧皇后尤甚。
這種事,是皇貴妃應該做的事情嗎?簡直太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了。
她若是識趣的話,就應該將這個提議告訴她,然後讓她出面去跟陛下提這件事,而不是自己出馬,贏得所有的名聲和感激。
她這樣做,將她這個六宮之主的臉面置於何地?
她用了這麼多年維持自己賢后的臉面和好名聲,那些宮女或許會尊敬她,甚至敬畏她,但她們對她絕對沒有什麼感激之意,她這麼年的努力和經營,竟然抵不過皇貴妃的一句話。
皇貴妃因此得到的好處,也絕對不只是這些,還有民間的聲望。
如今,正值採選的當口,那些在採選範圍之內的人家,也同樣也會感激皇貴妃。
雖然依舊可能會逃避選秀,但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誇張了。
這樣的聲望,讓皇后嫉妒地眼紅。
若是有了這些聲望,何愁不能讓二皇子坐上太子的寶座?
現在卻都便宜了皇貴妃和她那個兒子。
可惜,這次卻跟上一次建立育嬰堂不同,基本沒有皇后可以插手的餘地。
這也是讓皇后最爲不滿的。
皇后如何不甘,又如何將這件事換算成了利益,蘇婉都管不着,她也不去在意。反正她只坐她想要做的事情。
此刻,她的面前跪了一個宮女。
這個宮女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完全康復了的彩珠。
她是來向蘇婉叩頭謝恩的。
蘇婉既然救了彩珠,對她的情況還有品性還是瞭解了一番的。
彩珠跟彩月都是顯德元年進宮的,進宮的時候年紀還小,如今也才十八歲而已,剛進宮不久,就被調到了胡貴妃身邊伺候,在胡貴妃身邊長大,又是一根筋,怪不得對胡貴妃如此忠心。
就算是現在,她心裡也未必就怨恨胡貴妃的。
這樣的人很固執,這麼多年的忠心,也不是被人施恩一次,就會立即背主的。
蘇婉佩服她的忠心,但卻不會用她。
因爲這樣的人,就算留下了,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所以,她命人打聽到彩珠的爲人之後,就沒想過要讓她在自己身邊伺候。
她之所以會救她,除了是看在彩月的面子上之外,也的確是心疼這些宮女的處境,爲的可不是她的感激。
聽彩珠感恩戴德地說了一番後,蘇婉平靜地讓她起身問道:“你如今可是有什麼打算?”
彩珠垂着頭不說話,輕咬着下脣,好似感到有些爲難。
一旁的彩月急得要死,比手畫腳地給她打手勢,使眼色,被邱媽媽瞪了一眼,她才消停,只是一雙眼睛,依舊焦急地看着她。
蘇婉輕笑一聲說道:“救人救到底,你不要怕,大膽說出心裡的想法便是。”
彩珠聽到這話,突然又普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皇貴妃娘娘,奴婢……奴婢想……想……”
彩珠吭吭哧哧地,怎麼都說不出來自己的想法,因爲她覺得這樣做,實在太忘恩負義了,偏她又是個不會撒謊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
彩月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要說什麼,神色十分着急,竟是走到彩珠身邊,向蘇婉跪了下來,說道:“彩珠她不善言辭,還是讓奴婢來說吧。娘娘救了彩珠,彩珠她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娘娘,還請娘娘收留彩珠,就算只是做一個最低等的灑掃宮女也好。”
其實,就算只是蘇婉宮裡的灑掃宮女,也會讓許多宮女趨之若鶩,爭得頭破血流的。
蘇婉聞言脣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了彩月一眼,說道:“本宮只想聽真話!若是有人敢騙我,無論是出於什麼緣由,好意還是惡意,本宮定不輕饒。”
彩月聞言,不由緊緊咬住了下脣,臉色卻微微有些發白。
彩珠沉默地看了彩月一般,彩月又是焦急又是哀求地對她搖了搖頭,若是彩珠否定的話,可就真得害慘她了。
她可是知道,皇貴妃娘娘最見不得別人欺騙她了。
可她同樣知道,自己這個好姐妹,是個不會說謊話的。
彩珠果然抿了抿脣,向蘇婉叩頭道:“娘娘對奴婢恩重如山,您的恩情,奴婢就是一輩子也報答不完。”
說道這裡,她稍稍頓了頓,又道:“原本,奴婢是該留下來爲娘娘效犬馬之勞,報答娘娘。可是,貴妃娘娘也同樣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奴婢……奴婢實在是……”
彩月也聽到這裡,臉色越發白了,立即打斷了她說道:“就算貴妃娘娘對你有再造之恩,但你卻用自己的性命給抵了,甚至還伺候了她這麼多年,你已經不欠她了。”
“可是……”彩珠臉上露出爲難之色,最終,她閉了閉眼睛,好似做了什麼痛苦的決定,咬牙說道:“皇貴妃娘娘,奴婢願意留在您身邊伺候……”
“慢着——”蘇婉突然出聲打斷了她。
蘇婉看着彩珠,眼神裡透着一份好笑的意味,說道:“本宮身邊不缺人,也沒想過要留下你在身邊伺候。本宮救你,只是因爲彩月拼了命的求我,我才答應了,也沒想過要你感激,所以,你不必強迫自己,做出令你如此痛苦的選擇。”
此時,衆人看向彩珠的目光都帶着一絲鄙視和濃濃的排斥,連帶彩月都被她們給遷怒了。
娘娘救了你,就是天大的福氣了,真以爲自己是香餑餑,別人還得求着你留下來伺候不成?
彩珠的臉頓時紅透了,接着又迅速透出幾絲蒼白來,嘴脣一張一合,卻有說不出話來。
“彩月,依本宮看來,你這個小姐妹似乎還是想回到胡貴妃身邊伺候,你就送她回去吧,順便向胡貴妃表達一下本宮的歉意,就說本宮之前弄錯了,要錯了人,現在還給她,還請她不要介意。”蘇婉說道。
彩月蒼白着臉,臉上帶着羞愧,恐懼,還有其他情緒,向蘇婉磕頭道:“是,娘娘。”
再看向彩珠時,神色就不像之前那麼熱切了,反而帶着幾分疏離,任誰一腔好意,被當成狗屎,甚至還被她連累了,也不可能毫無芥蒂。
即便兩人曾經是最好的姐妹。
彩珠還了胡貴妃的恩親,她豈不是也同樣還了彩珠的恩情?
以後,她也算是不欠她了。
彩珠卻是渾渾噩噩的,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被彩月拉着胳膊走了出來。
直到出了勤政殿後門,被風一吹,她才清醒過來。
“彩月,我……皇貴妃娘娘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彩月的神色卻十分冷淡,聞言不由冷笑一聲,說道:“生你的氣?呵呵,說句不客氣的話,在皇貴妃娘娘眼裡,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讓娘娘生氣?”
彩珠皺起了眉頭,說道:“彩月,你怎麼這麼跟我說話,陰陽怪氣的?”
彩月道:“我不但今天跟你這樣說話,以後也這樣說。以後你繼續做胡貴妃的忠婢,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救了你這一次,以後都不欠你了。倒是你,以後小心點,胡貴妃未必還會像以前那樣信任你,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就不再說話了。
彩珠聽到這話,心裡越發忐忑不安了。
難道她真得做錯了?
可是,她報恩有錯嗎?
就是報恩,不是也該有個先來後到?
彩月她們走了之後,邱媽媽等人紛紛聲討彩珠,罵她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等等。
蘇婉聽了好笑,說道:“好了,她回去了倒好,留下來也沒有用武之地,還省了我好多事。她若是非要留下來報恩,我倒是會感到爲難了。”
這種善心發一次就夠了,宮裡制度也做了調整,以後還是按照規矩來了吧!
京城西城區的一所略顯陳舊的二進院,是新科探花季熙的住宅,如今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
季母和季素月正在西次間說話。
季母的氣色,比起剛進京時好了許多,臉色很紅潤,還胖了不少,顯然過得很是舒心。
家裡又添了兩房下人,雖然在京城算不得什麼,但季母卻也滿足了。
她兒子考中了探花,將來也大有前途,她還等着以後做老封君呢!
只是此刻,她的神色卻有點不好,皺眉斥責道:“你這個丫頭,簡直瘋了不成?採選這種事,別人躲避都來不及,你怎麼還要往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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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今天寫的一點,和昨天晚上熬夜寫的將近兩千字,都被我不小心給刪了,orz,又重新寫的,吐血~這一更差點就沒了,暴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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