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廳裡傳出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能讓這些矜持的誥命夫人和小姐們都忍不住如此失態,可見理國公世子這番話究竟有多不妥了。
理國公世子夫人臉色越發不好看了,不過,她也是個能放得下臉面的,到底還是站起身來,向蘇婉賠罪道:“楚國夫人,剛纔只不過是我一時的氣話,當不得真的,還請楚國夫人千萬不要放在心裡,爲表歉意,我願意自罰三杯謝罪!”
理國公世子夫人剛纔那句話,雖然不中聽,但卻也是事實,蘇婉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堪比貴妃娘娘,倒也不怎麼生氣,她只是有些看不慣理國公世子夫人的這種態度罷了,畢竟,誰也不喜歡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
不過,既然理國公世子夫人已經放下身段,向她賠罪了,如果她還得理不饒人,就是她的不是了。而且,她如此能屈能伸,也讓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如此,倒也不必過於斤斤計較,於是,便笑道:“世子夫人言重了,你剛纔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何錯之有?我並未放在心上,這酒就不必罰了。”
理國公府世子夫人不知道蘇婉說的是真心話,還是隻是在說客氣話,但既然她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便執意說道:“楚國夫人不跟我計較,是夫人您大度,只是我卻不能輕易原諒自己的錯誤,所以,酒還是要罰的。”
說完,就對武清伯夫人說道:“還要麻煩葉夫人了。”
蘇婉見狀,也就不勸她了,如果不讓她喝了這三杯酒,恐怕她纔會一直心存不安,疑神疑鬼。
因爲這裡只是待客廳,並非舉辦壽宴的壽堂,所以只奉上了茶果等物,並沒有酒水的。
武清伯夫人會意,忙命下丫頭端上酒來。
不一會兒,就有個俏麗的丫頭端着小小的托盤走了過來,那托盤上放着一個酒壺,還有三隻小小的酒杯,一字排開。
理國公府世子夫人斟滿酒之後,便一口氣將三杯酒水喝了下去,每一杯都喝的滴酒不剩這才罷休。
此事,便也就過去了。
理國公世子夫人經過這麼一次驚嚇,雖然只是她自己嚇自己,卻也總算是看清了形式,變得老實了許多。
楚國夫人雖然地位上可能不如胡貴妃,但是對陛下的影響力,卻遠勝胡貴妃,若是將她得罪狠了,她在皇上面前吹吹耳旁風,長此以往,皇帝未必不會對理國公府心生不滿,若是再連累宮裡的貴妃娘娘和大皇子殿下,那她可就是罪人了。
她剛纔乍見蘇婉這身裝扮,情緒震盪之下,一時失去了分寸,又見蘇婉提起貴妃娘娘,憤怒交加,一時失態,纔不假思索說出那番話來。
現在冷靜下來,不由覺得一陣後怕。
見理國公世子夫人偃旗息鼓了,廳堂裡的氣氛便也熱鬧起來了。
眼看馬上就要去壽堂拜壽入席了,武清伯府的那位陸姑娘竟然還沒有來,不由讓不少人感到有些不快。
錦鄉侯夫人廖氏不由問道:“葉夫人,你剛纔不是已經讓人去喊府上的小姐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來?我們這些人可都等了大半天了。”
武清伯夫人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到外面有人喊道:“姑娘來了。”
眼睛不由一亮,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來。
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都看向門口,蘇婉也帶着一絲好奇看了過去。
下一刻,就見到一名身穿蜜合色折枝花卉褙子的少女款款走了進來來,在這一刻,幾乎整個廳堂都安靜了下來。
果然是仙姿玉貌,絕世驚豔,美到了極致,風姿亦是無雙。
怕是洛神在世,也不過如此了。
若是之前她們還在懷疑武清伯府在自吹自擂的話,現在見到這位陸姑娘,就不這麼覺得了。
怪不得武清伯府如此自信,傳出這等流言出來,原來這位陸姑娘果然長得傾國傾城。
有見過郭嫦曦的,不由拿兩人做了一下對比。若論外表,兩人不相上下,但是論起風姿來,還是這位陸姑娘更勝一籌。
並非牡丹的那種華貴雍容,而是宛如曇花一樣,清麗無雙,恬淡絕塵,只待它完全開放,就足以令百花黯然失色。
待陸婧頤走近之後,武清伯夫人眼中的得意和驕傲,才緩緩收斂了起來。
陸婧頤徑直走到武清伯太夫人面前,跪在面前的錦墊上,叩首說道:“老太太,孫女今天來晚了,給您叩首賠罪了,同時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快起來了,別跪了,地上涼。”武清伯太夫人笑得見牙不見眼,立即吩咐旁邊的丫頭說道,顯然是極爲喜歡這個孫女的,等陸婧頤起身之後,又將她召到身邊,拍着她的手說道:“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極爲孝順的。”
隨後,又對她說道:“頤姐兒,快去拜見楚國夫人,還有衆位夫人。”
“是。”陸婧頤輕輕應了一聲,這才緩緩上前,微微屈膝向蘇婉福身行禮道:“婧頤見過楚國夫人,夫人萬福。”
蘇婉見到陸婧頤的美貌,確實也有些驚豔,但情緒卻沒有太大的波動,因爲她早就猜到,陸婧頤絕對不會比郭嫦曦差了,現在看來,倒也沒讓她失望。
驚豔之餘,還有心思感嘆,一個絕色美人不夠,竟然又來了一個。皇上果然是豔福不淺,怪不得那麼多人想要做皇帝。
“陸姑娘免禮吧!”蘇婉含笑說道,神色間沒有絲毫勉強或者不快,倒是讓不少暗自觀察她的人失望——
難道楚國夫人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失寵?她難道就沒有一點危機感?
“謝楚國夫人。”陸婧頤也很平靜,起身之後,又見過其他衆位夫人。
衆人的眼神悄悄地在蘇婉和陸婧頤身上看來看去,然後又拿到心中比較一番。
但是,令她們感到奇怪的是,分開來看,陸婧頤的美貌和風姿,的確是要勝過楚國夫人,但是,當兩人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卻又不覺得楚國夫人比她差,完全沒有被她掩蓋住周身的鋒芒。
怎麼說呢?就是楚國夫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說不清,道不明,但是,這種特殊,既不會讓人覺跟衆人格格不入,又讓人覺得與衆不同,但到底哪裡不同,卻又說不出來,令人覺得十分難忘。
這也是爲什麼但凡見過昌武侯夫人的人,幾乎都會懷疑蘇婉的身份的原因。
武清伯夫人也發現了這種情況,不由暗地裡皺了皺眉頭。
原本還想着頤姐兒,一定能夠壓得楚國夫人擡不起頭來,沒想到竟會是這種情況。而且楚國夫人的態度也值得玩味,十分輕描淡寫,對她跟對其他姑娘沒有太大的區別,好像根本沒把頤姐兒放在心上一般。
這大大出乎武清伯夫人的預料之外,也讓她心中的得意去了幾分。
不過,現在卻容不得她多想了,因爲現在差不多該入席了。
衆人紛紛起身,去了早就佈置好的壽堂。
府中懸燈結彩,屏開鸞鳳,褥設芙蓉,一路上笙簫鼓瑟之音不絕於耳。
太夫人的正院大堂,也就是壽堂所。
進去之後,一眼就看到了廳上掛着的那副壽星圖,兩旁掛着一對壽聯。
而那副壽星圖上所畫的壽星,面目慈祥,形象生動有趣,衣紋線條粗獷洗練,用筆瀟灑,濃墨、淡墨相間,極有立體感,顯然畫得頗有水準。
這些誥命夫人也大都有鑑賞能力,因此,一件此畫都忍不住嘖嘖稱讚,理國公世子夫人更是說道:“太夫人,這便是頤姐兒親手畫的壽星圖吧?果然極爲不俗,我看比起那位靈溪先生也差不了多少。”
靈溪先生是頗有名氣的一位畫家,名仕,擅長畫人物山水,價值千金,拿靈溪先生來做比較,本身就是對作畫者的一種極大的榮耀了。
武清伯太夫人聞言,不由眉開眼笑,連皺紋都展開了,儘管高興,嘴上卻謙虛道:“世子夫人您太過獎了,頤姐兒的畫,也不過是能看得過眼罷了,哪能比得上靈溪先生?老身看重的,就是她這份孝心。”
衆人聞言都點頭不已,紛紛說道:“百善孝爲先,這份心意纔是最難得的,陸姑娘不但長得美若天仙,就是品性也好。”
對她們這樣的人家來說,若是人挑選兒媳婦的話,品性儼然比容貌更加重要,有了動了心思的,不免覺得有些可惜,看來她們家是攀不上了,誰讓人家馬上就要進宮了呢!
“婧頤還有很多不足之處,不敢當夫人們如此誇讚。”聽到衆人的誇讚,陸婧頤也免不了謙虛兩句。
武清伯夫人見狀,這才重新高興了起來。
要知道,她的女兒可不只是空有容貌,她的頭腦和才華,也絕對不必她的容貌差。
蘇婉雖然不擅長作畫,但是,偶爾練字之餘,也會畫兩筆,如今空閒時候多了,書房也多了不少古董字畫,甚至當下名家的字畫,靈溪先生的話也有幾幅,如此下來,倒也有幾分眼力。
陸婧頤這幅壽星圖的確是畫得不錯,但如果說是跟靈溪先生相比,卻是太過了些,不過,陸婧頤小小年紀,就能畫成這樣,已經算是很厲了,蘇婉也不會自找沒趣的掃興。
靈璧侯世子夫人餘氏也來了,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跟蘇婉說話,這次來壽堂,路上就是跟蘇婉走在一起,趁着機會說了會兒話,蘇婉問了幾句靈璧侯夫人的身體,知道她還安好,就放了心,打算過兩日就回去探望她。
剛纔見到陸婧頤的時候,她心裡就在爲蘇婉擔憂,如今,見到陸婧頤又出了風頭,不免又是一嘆,若是太太在這裡,不知心裡有多擔憂呢!
她悄悄觀察了一下蘇婉,發現蘇婉面上含笑,沒有一絲嫉妒或者不自在,甚至聽到別人的誇讚,還點頭附和兩句,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在強撐,看到這裡,餘氏心裡的焦慮,不免也減去了幾分。
既然表妹都不擔心,她在這裡瞎操心什麼?
陳雅琴卻是從一開始就沒擔心過,因爲她從昨天就知道了,自己這個妹妹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是失寵的。
衆人謙遜了半日之後才入席,蘇婉身份最高,坐在上席,下面依序,便是公侯誥命。其他沒有品級的小姐們還要靠後,距離便拉開了。
武清伯府也請了戲班來唱戲,武清伯世子夫人呂氏,親自捧了戲單走到上席,讓蘇婉點戲,蘇婉謙讓了一番,讓太夫人先點戲,後來推辭不過,這才點了一齣戲,理國公世子夫人點了一出,然後,其他人謙讓了一會兒,又點了一出,這才讓戲班去唱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席纔算是散了。
放了賞之後,衆人又去了剛纔的待客廳,另獻了新茶。
蘇婉剛纔吃了不少酒,酒量又淺,頓時覺得臉又熱了,在剛纔路上又吹了風,不免有些頭暈,身子不由晃了一晃,幸好陳雅琴就坐在她旁邊,及時扶了她一把,喊道:“妹妹?”
蘇婉揉了揉額角,笑道:“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陳雅琴不免嗔道:“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怎麼不少喝一點,誰還敢怪你不成?”
“是我貪杯了。”蘇婉說道。
靈璧侯世子夫人餘氏,也過來問了幾句,其他人也不免上前關心詢問。
武清伯夫人見狀,忙問道:“楚國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醉了?”
蘇婉含笑道:“我酒量淺,喝了幾杯就醉了,讓你們見笑了。”
她臉色酡紅,越發顯得人比花嬌,一笑之下,更是多了幾分嬌媚妖嬈之色,醉態極爲撩人,即便是同爲女人看了也不由一愣,臉皮薄的,甚至臉色都紅了,心中暗想,楚國夫人如此受皇帝寵愛,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所幸,這裡沒有男客,否則,那還得了?
當然,在那些對蘇婉心存敵意的人眼中,說不定心裡已經開始罵她狐狸精了。
“這倒是我們的不是了,若是早知道楚國夫人不勝酒力,我們就少敬幾杯了。”武清伯夫人一臉愧疚地說打,隨即就讓人去端醒酒湯來。
蘇婉喝了之後,眼看也不早了,陳雅琴就向武清伯太夫人說道:“太夫人,楚國夫人身體不快,不如我們先走一步?”
“這……”武清伯太夫人有些遲疑,隨後看了看武清伯夫人。
武清伯夫人立即說道:“何必這麼着急?時間還早着呢!再坐一會兒也無妨。”
楚國夫人若是走了,這後面的戲還怎麼唱下去?她還想讓頤姐兒徹底壓過她,再出一次風頭呢!
陳雅琴笑道:“葉夫人,我倒是沒什麼,只是楚國夫人身份到底不同,她如今又差點喝醉了,若是在府上出了什麼事,上面怪罪下來,府上怕是擔待不起。”
武清伯夫人聽到這裡,不由猶豫了,又看了看蘇婉這副姿態,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聖上怕是饒不了他們!儘管他們家起了其他的心思,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懼怕皇權,何況,當今的顯德帝並不昏聵,現在,他們還不敢捋虎鬚,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武清伯夫人斟酌了一番,到底還是懼怕佔據了上風,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世子夫人送楚國夫人回去了。”
“這是自然。”陳雅琴笑道,隨即,她有看向蘇婉道:“楚國夫人,我們這就走吧!”
蘇婉點了點頭,對武清伯太夫人說道:“太夫人,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事已至此,武清伯太夫人也不好強留,衆人將蘇婉二人送到二門處,目送她們離開。
見到蘇婉離開的背影,陸婧頤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自信滿滿而來,覺得一定能跟楚國夫人分個高下,並且認定自己不會輸,誰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看她的眼神不含絲毫敵意,偶爾還帶一點欣賞,跟其他人沒有什麼區別,彷彿根本不知道她要進宮一般。
既沒有另眼相看,也沒有心存敵意,或者嫉妒。
原本,蘇婉這種態度,她是應該高興的。
可偏偏,她心裡很難受,因爲這種一視同仁的態度,纔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難道她感覺不到自己對她的威脅嗎?
還是說,她太自信了,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想到這裡,陸婧頤的爭強好勝之心,不但沒有消退,反而又增加了許多,哼,既然她不屑於正視自己,總有一天,她會讓她正視自己的。
蘇婉和陳雅琴上了馬車之後,陳雅琴就笑道:“哎呀,妹妹,我說要帶你先走的時候,那武清伯夫人可是一臉的不捨,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跟她有多深厚的感情呢?她表現的那麼明顯,還當誰不知道她的打算呢?我們就不接招,看她怎麼辦?”
蘇婉也微微一笑,道:“這倒也沒什麼,其實看看那位陸姑娘才藝也不錯。”古代娛樂少,就當是娛樂自己了。
就算她留下來,也不會向她們去展示什麼才藝。難道她堂堂楚國夫人,還需要自降身份,向她們表演才藝?如此一來,那她成什麼人了?就算真得贏了,也不過是徒留笑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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