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夫人見到霍淵一回來,就是這副質問的口吻,心裡立即就有股邪火升了起來。又想到小蘇氏消失這十來天,他對自己這個孃親就一直心存不滿,越發覺得火大,微微一哼,語氣冷硬,不答反問道:“侯爺,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若是往常,霍淵聽到這話,必定向她請罪服軟,但是這一次,他卻只是微微抿了抿脣,只是說道:“兒子不敢,但是母親,小蘇氏你不能動。”
“不能動?”王太夫人聞言,頓時火冒三丈,怒道:“她是我們霍家的媳婦,是生是死,自然由我們說了算,我怎麼就不能動她?何況,她如此不服管教,還給我們侯府帶來如此大的麻煩,我若是不收拾她,簡直天理難容。我不但要動她,而且還要讓她以後永遠都消失在這個世上,否則,就是讓我們昌武侯府陷入不利的處境,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我們昌武侯府。”
王太夫人很清楚,蘇婉流落外對他們侯府有多麼不利,若是被人利用,成爲政敵對付他們昌武侯府的武器,對昌武侯府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所以,無論如何,都得千方百計將這個隱患徹底消除,這樣才能讓她感到安心。
她現在之所以在知道蘇婉是靈璧侯夫人的外甥女後,還如此有恃無恐,就是看準了蘇婉不會泄露身份秘密,否則,靈璧侯府必定第一個不饒她,她自覺抓住了蘇婉的弱點和把柄。至於蘇婉在被揭穿身份之後,會不會破罐子破摔,將一切都交代出來,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爲她一定不會給她這個開口的機會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而且只要她死了,誰還去管她以前是個什麼身份!
昌武侯聽到這話,卻沒有絲毫動容,平靜中帶着幾分諷刺,淡淡說道:“母親,無論您做什麼,都喜歡把昌武侯府的利益和前途掛在嘴邊,但其實,這不過是你發泄私憤的藉口罷了,您何時真正關心過侯府的未來?您關心的只有您自己。而且,若不是母親執意要讓小蘇氏去死,我們侯府豈會落到如此境地?”
聽到昌武侯這麼說,在場所有人都不由震驚愕然,隨即,便眼觀鼻鼻觀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刺激到神色扭曲的太夫人。
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根本說不出話來。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毫不留情的指責過,臉上火辣辣的,又熱又疼,難堪至極。更別說,這個指責她的人,還是她的親生兒子,這比任何人指責她,都要令她難受。
霍淵卻彷彿沒有看到一般,繼續說道:“也怪我一時糊塗,被您三言兩語給說動了,陪着您一起胡鬧,這才釀下如此大禍,以至於幾乎無法挽回。兒子自知對不起她,想要彌補她還來不及,爲什麼您就不能消停一點,非要一錯再錯,還想要殺了她呢?我真有些不明白,小蘇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您如此不待見她?”
霍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彷彿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了王太夫人的心上。她以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難受,她想要反駁,想要斥責他不孝,但她看到霍淵那副冷石心腸的模樣,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最後,太夫人忍着氣,咬着牙,彷彿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一般,說道:“那你想如何?難道你還想要把她接回來繼續當這個昌武侯府夫人不成?你當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嗎?只要她還活着一天,我們昌武侯府就別想安寧。”
聽到太夫人的話,霍淵宛如石頭一般冷硬的神色,終於軟化了一些兒,多了幾分情緒,他沒有立即爲回答太夫人的話,反而問陶氏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陶氏正安靜地縮在後面當鵪鶉,聽到霍淵問話,不由心裡暗暗叫苦,盯着太夫人不善的視線,硬着頭皮說道:“小蘇氏……不,太太她現在在靈璧侯府。”
“靈璧侯府?”霍淵顯然也有些意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是,太太如今是靈璧侯夫人的外甥女,今天我去參加懷慶長公主長孫的百日宴的時候,恰好碰到她,我本來想請太太回來,但是她拒絕了我。”陶氏一邊解釋,一邊爲自己辯解道。
霍淵聞言頓時怔住了。
蘇婉不願意回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卻一直以爲,只要自己找到蘇婉,就一定會有機會彌補,一定會讓蘇婉原諒自己,重新接受自己的。
蘇婉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反思了很久,以前跟蘇婉相處時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更加了解蘇婉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明白自己是如何將蘇婉一步步推離自己身邊,讓蘇婉對自己徹底心灰意冷的。
若是他一直這麼清醒,沒有被太夫人的那番話迷惑,他絕對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他只能往前看。
他甚至心裡暗暗發誓,只要蘇婉願意回來,無論她提什麼條件,她都答應。
可是,聽到蘇婉現在的身體,他就知道想讓蘇婉回來,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除非,他拆穿蘇婉的身份,可那無疑是將蘇婉往死路上逼,就連他們昌武侯府也要一併受到牽連,他當然不會這麼做,也捨不得這麼做。
但是,如果他什麼也不做的話,那蘇婉就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以後就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了,便是見一次面都是奢侈,這無疑更讓他難受。
除非,他再娶她一次。
這樣既不用拆穿她的身份,保住她的性命,又不損害昌武侯府的利益。
可是,靈璧侯府會答應嗎?她又會答應嗎?
但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不是嗎?
至於,蘇婉爲何會有了現在這個身份,霍淵雖然有些懷疑是定遠侯府做的手腳,但卻不確定,他不認爲定遠侯府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幫助蘇婉,除非他們有什麼陰謀。不過,他總會查清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蘇婉對他的態度。
霍淵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定計,眼神也變得堅定而富有神采,不再是之之前那副消沉的模樣。
他看向太夫人緩緩說道:“母親,您已經老了,以後就含飴弄孫,頤養天年吧,其他的事情不要再操心了。小蘇氏的事,您也不要再管了,也不要對她下手。不然的話,就算您是我的母親,我也不會一直縱容您,言盡於此,還希望您理解兒子的苦衷。”
這一次,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更不允許有人傷害她,就是母親也不行。
太夫人聽到這話幾乎一口氣沒上來,霍淵這根本就是奪走她所有的權利,將她架空,只做一個吃喝玩樂,萬事不管的老太太,這讓她她怎麼可能答應,立即拍着椅子的扶手憤怒地斥罵道:“你混賬!你不孝!我是你母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但霍淵卻根本無動於衷,說道:“我也是爲了侯府的未來着想,母親您不是一直教導我們嗎,萬事都要以侯府的利益爲重,但是母親做的事情,卻完全違背了這一點。所以,我讓母親頤養天年,又有什麼錯?母親,您要記住,我纔是這座侯府的主人。”
霍淵說完之後,看了臉色鐵青的太夫人一眼,轉身就走了。
而太夫人見狀,正要喊住他,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發黑,竟是一下暈了過去。
“老太太——”幾個裝鵪鶉的人見狀頓時大驚,連忙圍了上去。昌武侯府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昌武侯府發生的事情,蘇婉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如今已經回到了靈璧侯府。
今天見到陳雅琴,讓她心情很是不錯,臉上都帶着笑意,至於昌武侯府,早就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蘇婉回來之後,立即跟餘氏去見了靈璧侯夫人,靈璧侯夫人聽餘氏說起昌武侯府三太太陶氏,不但將自己外甥女認作了昌武侯夫人,還對蘇婉惡言相向,態度十分不好,立即就是一聲冷笑,說道:“這昌武侯府的教養真是然人不敢恭維,都說昌武侯太夫人是個懂規矩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你看看她做的這些事,有幾件是讓人瞧得上演的。不說昌武侯夫人死得蹊蹺,就說她讓自己的侄女爲妾這件事,我就看不上眼,虧她還敢談什麼規矩,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靈璧侯世子夫人餘氏聞言眼睛一亮,立即笑着附和道:“太太說的是,那昌武侯太夫人若是真心疼愛侄女,又哪裡捨得讓她做妾?身爲妾室,不但要向正室夫人磕頭,永遠屈居於正室夫人之下,即便是管個家,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她若是真疼她,便是讓她嫁給昌武侯又有何不可?可她實在太貪心了,到底不願意讓昌武侯娶個身份低的女子。既然如此,她當初就該給她找戶好人家,做正室夫人,也比在侯府做個妾室強。”
靈璧侯夫人聞言,含笑看了餘氏一眼,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顯然對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不過,她本就沒打算讓蘇婉給自己兒子做妾,所以,纔想藉此事說出來讓餘氏放心,免得她一直胡思亂想,跟蘇婉產生隔閡。
“你說的不錯,至少我們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靈璧侯夫人說道。
餘氏聽到這裡,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對蘇婉也越發親近了。
說到蘇婉的婚事,餘氏心中一動,便打算跟靈璧侯夫人說說錦鄉侯府的事情,只是蘇婉在場,她不太好說,便給靈璧侯夫人呢使了個眼色。
靈璧侯夫人會意,對蘇婉說道:“婉兒,你今天出去一天,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吧,晚上就不用過來了。”
兩人的互動,蘇婉看在眼裡,知道她們有話不想讓自己聽到,便含笑應了一聲退下了。
蘇婉一回到後面的抱廈,菡萏立即便迎了上來,這次蘇婉是帶着山茶出去的,菡萏留在這裡。
菡萏給蘇婉拿了家常衣服換了,又捧上了熱茶,蘇婉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
雖然靈璧侯夫人又給她配了幾個丫頭婆子,但蘇婉並不怎麼讓她們近身,主要是不太習慣,還是自己人服侍的貼心。
晚飯是廚房直接送過來的,蘇婉用過之後,便早早洗漱休息了。
在餘氏跟靈璧侯夫人談話的時候,錦鄉侯府,錦鄉侯夫人也正跟錦鄉侯太夫人宋氏說話,說的正是指揮使傅黎的婚事。
“老太太,您看大哥位高權重的,身邊若是每個知心人伺候也不是個事,媳婦一直掛心此事,但是礙於身份不好說什麼,如今看着指揮使年紀越來越大,我心裡也着急,所以才斗膽想要跟老太太您提一提此事,若是老太太您心裡有了人選,那自然好,若是沒有,還得抓緊相看纔是……”錦鄉侯夫人廖氏笑着說道。
太夫人宋氏也不惱怒,聽完之後,淡淡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可是有了合適的人選?”卻不說自己的打算。
錦鄉侯夫人摸不準她的心思,臉上笑意微僵,但還是說道:“媳婦的確是有了一個人選。”
於是,便將蘇婉的情況說了一遍。
錦鄉侯太夫人聽到前面尚可,但是聽到蘇婉跟昌武侯夫人長得十分相像時,便微微蹙了蹙眉。她是見過昌武侯夫人的,而且,因爲朱慧蓮的事情,還特意派人去送禮賠罪過,後來太后設宴的時候,又見過一次,對蘇婉的印象,雖然不差,但也說不上好。何況,她也覺得昌武侯夫人死的蹊蹺,並不想跟她有什麼瓜葛,即便只是相似也不行,讓她覺得有些不吉利。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實在太低了,年紀輕輕,就死了爹孃,還剋死了未婚夫,的確是命硬,她覺得有些配不上傅黎。
她便說道:“眼下便是陛下的萬壽節,之後就是中秋節,到時候必定忙得很,此事還是以後再議吧!”
錦鄉侯夫人一聽,就知道太夫人不滿意蘇婉的身份,心中略顯失望,但太夫人都這樣說了,她也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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