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打量着妝奩鏡中的自己,細眉長睫,剪水雙瞳,鼻若懸膽,素齒朱脣,再加上一身冰肌玉骨,端得是一個無雙美人。
可惜,這個美人命太薄,不到二十便香消玉殞,被她撿了便宜。
就在蘇婉心中嘆息時,臥室的撒花軟簾一掀,一名身穿淺綠色比甲,嫩黃色裙子丫鬟走了進來,她見到蘇婉已經起身了,臉上不由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就含笑走過來說道:“太太醒了,奴婢這就伺候您梳洗。”
在記憶中得知,這是她身邊的首席大丫鬟,名叫綠芙,最是沉穩謹慎,甚至還管着她的金銀釵環等物,是她的財務總管,十分得原主信任。
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一等丫頭,紫荊、紅綃和青綾,分別掌管着盥沐梳妝,香料衣物,針黹女紅等,還有二等丫頭,三等丫頭若干。
綠芙讓小丫鬟打了清水來,她又親自服侍蘇婉洗臉洗漱,上妝梳頭。
就在這時,其他三個大丫頭也都到了。
“喲,綠芙姐姐手腳可真勤快,我不過是晚來了一會兒,你就連我的活計都搶了,怪不得太太最信任你呢!”
說話的是,一名穿秋香色比甲的女子,長相明豔,秀眉高挑,說話尖刻,是同爲大丫鬟的紫荊。
綠芙皺了皺眉,平靜地道:“是你自己起晚了,我還沒怪你失職之罪,你倒是怪起我來了。還有,太太面前,不準大呼小叫,沒有體統。”
紫荊輕瞥了蘇婉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綠芙見狀微微搖了搖頭,也不跟她一般見識,拿起一支珍珠金鳳簪給蘇婉簪上,又拿了一朵粉色堆紗宮花,別在鬢間。她端詳了蘇婉一陣,就讓紅綃拿了早就薰好的桃紅色撒花長襖,粉藍色立領中衣,銀紅色繡花綾子裙的衣服,親自服侍蘇婉穿了,這才停下了手。
此時裝扮好的蘇婉,越發顯得人比花嬌,桃羞杏讓了。
“太太長得可真漂亮,就算找遍全府,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紅綃看着蘇婉,一臉羨慕地說道。如果她有夫人一般的品貌,下輩子就不用愁了。
“漂亮有什麼用,不過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罷了。”紫荊吹了吹自己剛染的紅指甲,有些嫉妒又些不屑地說道。
“紫荊住口!”綠芙冷聲怒斥,看着她的眼神裡帶着憤怒和警告。
“我有說錯嗎?你憑什麼讓我住口?”紫荊羞惱反駁,毫不相讓,“你也不比我高貴,竟在我面前充起太太小姐的款兒來了,真真好笑。”
“你出言不遜侮辱太太,你還有理了?”綠芙氣極反笑說道。
“我怎麼侮辱她了,我說的是事實。她的底細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莫非你還真把她當成你的正經主子了不成?別忘了當初大長公主殿下是怎麼吩咐的。”
“你……”饒是綠芙心性沉穩,也被她氣了個仰倒,她深吸了一口氣,纔對紫荊道:“我當然沒忘殿下的吩咐,可是,殿下也沒讓你對太太不敬。”
紫荊噎了一下,隨即冷哼道:“我就是對她不敬怎麼了,你能奈我何?”
啪——
她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就落到了她的臉上,留下幾道通紅的指痕。
紫荊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臉,瞪大眼睛,用看鬼似的目光看着蘇婉,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竟敢打我?”
蘇婉淡定收回了自己有些發麻的手,冷冷說道:“她是奈何不了你,我總能教訓你吧!如果你不服氣,儘可去向你的主子告狀,我絕不阻攔。但是現在,立刻、馬上到外面的院子裡跪着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除非你想被趕出府去。”
“你敢!”紫荊在牙齒中迸出兩個字來。
“你都敢指着鼻子罵我,我爲何不敢收拾你?我就算落魄不得寵,那也是正經的侯夫人,由不得你在此放肆!”蘇婉冷笑一聲說道。
紫荊一言不發,恨恨地盯着她。
“還不快滾!”見紫荊無動於衷,蘇婉又斥了一聲。
紫荊又驚又怒,有恨又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到底不敢跟蘇婉硬碰硬,最終恨恨地跺了跺腳,轉身出去了。
其他三人也被嚇得噤若寒蟬,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
蘇婉掃了三人一眼,淡淡地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須知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若非她實在太過分,我也不會懲罰於她。只要你們平時謹守本分,我也不會對你們怎麼樣。但相反,你們若是指桑罵槐,冷嘲熱諷,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便是在大長公主面前,我也這麼說,你們可記下了?”
“是,奴婢記下了。”三人齊齊屈膝說道。
這時,一名二等丫頭,名叫忍冬的進來傳話道:“回稟太太,三位小姐給您請安來了。”
“讓她們進來吧!”蘇婉一邊說一邊從臥室出來到了西次間,南窗下的大炕上坐下。她也想見見自己這三個便宜女兒。
她如今是昌武侯的繼夫人,嫁過來還不到一年,跟侯爺可謂是新婚燕爾,但她卻並不受寵,一年中,侯爺來她院裡過夜的次數,絕不超過十次。沒有寵愛,更沒有顯赫的孃家和豐厚的嫁妝,在侯府的處境可謂是履步維艱。
昌武侯一共有三子三女,原配蘇氏所出的大小姐霍靈芸,二少爺霍嘉;王姨娘所出的一對龍鳳胎,三小姐霍靈芮,四少爺霍鈺;孫姨娘所出五少爺霍銘,陳姨娘生的六小姐霍靈芳。現在還有一名俞姨娘正懷着身孕,果然是妻妾兒女成羣。
蘇婉正在思索間,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接着,西次間的撒花軟簾被一旁的丫頭掀起,三名粉雕玉琢地女孩魚貫走了進來。
爲首的女孩九歲左右,身上穿着淡粉緞繡紅色菊花交領褙子,胸前戴着赤金墜雙福鎖片的項圈,長得明眸皓齒,氣度不凡,已經有了少女的雛形,正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霍靈芸。
她身後的女孩不過七歲,面容精緻,頗爲傲氣,同樣帶着金項圈,是三小姐霍靈芮。
最後一名女孩,只有五歲,是六小姐霍靈芳,乖巧伶俐,天真無邪。
“給太太請安。”三人一起福身向蘇婉行禮問安,就連最小的霍靈芳行禮時都像模像樣的。
“快免禮,坐!”蘇婉細細地打量了三人一會兒,語氣溫和地說道。
“謝太太!”三人這才直起身,依序坐到西邊靠牆的一溜椅子上。
蘇婉只是簡單地問了她們的功課和女紅,三人也都答了,看起來對她這位嫡母還算恭敬。
蘇婉纔不管她們是不是真的的尊敬自己,只要面上保持恭敬就行了。
這時,三位少爺也來給蘇婉請安,他們最大的八歲,最小的只有四歲,蘇婉見了見他們,問了幾句,就讓他們回去了。若是將留他們久了,恐怕還有人不放心呢!
霍靈芸三人也打算告退。
侯府的小姐們都養在太夫人身邊,平時都在太夫人院裡用飯,太夫人犯了病,她們便回到自己院子吃,是以蘇婉也並未留她們。
不過,在離開之前,霍靈芸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說。
蘇婉便讓其他人先回去,只留下了大小姐霍靈芸。
“這裡沒外人了,有什麼話你就說罷。”蘇婉淡淡地道。
霍靈芸也不客氣,直接說道:“女兒來時,恰巧見到紫荊在院中法罰跪。女兒不知紫荊犯了什麼大錯,竟讓太太如此重罰於她,但紫荊畢竟是太太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在侯府也有頭有臉的,太太這麼做,豈不是讓她臉面盡失,無臉見人?不但下人們寒心,便是外人,也會說太太苛待下人,請太太三思。”
蘇婉聞言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大小姐是一片好心,只是,我既然懲罰於她,自然有我的理由。總不能爲了一點名聲,就讓區區一個下人欺到頭上,作威作福。如此,豈不是亂了尊卑?”
“可是……”霍靈芸還想再說,卻被蘇婉擡手打斷,道:“大小姐年紀還小,心思醇厚,只知寬以待人,卻不知奴大欺主。如果一味縱容,不知約束,她們早晚鑄下大錯,我這也是爲了她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霍靈芸還能說什麼,只能無奈地告退離開了。
等她出了房門,就見跪在院中的紫荊,正一臉希翼地看着她。
她對紫荊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爲力,隨後便帶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紫荊見狀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臉,咬牙切齒地恨恨道:“蘇婉兒,你別得意,咱們走着瞧。”
霍靈芸走後,蘇婉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讓人擺飯。
原本,她是應該去給太夫人請安的,只不過太夫人最近犯了舊疾,正安心養病,便免了一衆人等的晨昏定省。
“太太,陳姨娘和吳姨娘來了。”綠芙從外面走進來,輕聲對蘇婉說道。
“只有她們兩人?”蘇婉挑了挑眉道。
綠芙低眉順眼地解釋道:“王姨娘要主持中饋,不需要給太太晨昏定省,這是太夫人也同意的。孫姨娘是身上不太爽快,便告病不來了,俞姨娘懷了身孕,太夫人讓她安心養胎,所以……”
蘇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開口道:“既如此,你讓她們也回去吧,只在門外磕個頭就成,我這裡就不讓她們伺候了。”
“是。”綠芙屈膝行了一禮,就出去傳話了。
蘇婉簡單地用過早飯,屏退衆人,斜倚在炕上,皺眉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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