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兒都許配給了自己的得意門生,以賀家和金家的家世來說,還是很不錯的,金家祖上曾經承襲過爵位,朝廷收回去後,如今金紹陽的祖父又憑藉着他自己的本事,把金家再度推了上來,金老爺子坐到殿閣大學士這個位子,金家從衰起勝,門面上是沒有賀家他們的好看,論說這底蘊麼,往上翻翻,也是很深厚的。
陸氏之所以同意了這一門親事,是因爲在這金家中,金紹陽是大房獨子,金夫人在生下女兒後沒多久就逝世了,金大老爺沒有再娶,也沒有庶子女,女兒嫁過去了起碼不會出現婆婆刁難的事,還能及早把這些宅內事主握在手的。
雖說還有二房三房,但沒有承爵一事,其中的爭奪和牽扯事兒又少了一大件。
夫妻兩個也是商量了許久纔有了這個決定,林文錫選自己的學生,自然有他的考量在裡面,這些事關朝政的,陸氏並不過問,她關心的,是這金家內宅的一些事,當孃的哪個沒有私心不爲自己孩子着想的,陸氏想的就這麼簡單,女兒嫁過去日子如何過是靠她自己的,百個人百種過法,都不一樣,但嫁什麼樣一個人家,當孃的就得好好爲女兒選一選了...
而這邊二姐的婚事終於落定,林清苒呢,跟着林文錫進宮去了。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底,天冷的很,也是宮中忽然召見要林文錫帶他家的五姑娘進宮去,沒辦法推脫,去宮中的一路上,馬車內林文錫給女兒快速惡補了一下關於這皇宮中要遵守的規矩。
林清苒聽到後來其實有些暈了,總結下來就是,不要亂看,不要亂走,不要亂說,跟在爹身後一步不離就對了。
林文錫看着她,鄭重囑咐道,“等會進了宮,不管誰來說要帶你過去見別人,你都要說要先和爹說一聲,宮中人多繁雜。”
林清苒點點頭,“知道了爹。”她怎麼感覺這是要進龍潭虎穴啊,爹的神情從知道這事開始眉宇間就凝重着,忍不住問,“爹,是皇上要見我麼?”
“去了就知道了。”林文錫摸摸她的頭,就怕是要見的不是聖上,是別人。
等到了宮中,去了玉明殿後面的小花園,看到皇上和駙馬身影時,林文錫這才發現,是自己想太嚴重了。
皇上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林文錫過來,笑呵呵的看起來沒多少架子,林文錫帶着林清苒趕緊下跪行禮,這一跪,膝蓋磕在鵝軟石鋪的路上還挺疼的,林清苒規規矩矩行禮後,等到皇上說了之後纔起來,繼而站在爹身旁,半個身子藏在他身後了,微低着頭,不敢直視。
“來來,朕剛剛和陳駙馬比試了一局,文錫你來,你和他比一局。”順着皇上說話的聲音,林清苒看過去,那邊站着另外一個男子,年紀看起來和爹差不多,身後跟着兩個男孩子,一旁的太監手中端着一個盤子,盤子中放着挺眼熟的東西,仔細一看,這不就是沙包麼!
林清苒看到一個搭起來的框架,框架中橫着分了四行,每一行上放着四個有分距的瓶子,距離框架兩米不到點的距離拉起着一根線阻攔,看來是要拿沙包去扔那些瓶子。
“臣遵旨。”林文錫帶着林清苒走到那邊,和陳駙馬打了招呼,讓她站在一旁看着,林文錫拿起盤子裡的沙包,站到了線外往那架子上扔去,一排四個瓶子,看起來距離好像也沒有很遠,但真的扔起來也不容易打到,盤子裡的十個沙包扔完,架子上的瓶子就倒了六個而已,林文錫看了陳駙馬一眼,笑道,“我就是來墊底的。”皇上中了九個,陳駙馬中了七個,林文錫這扔的,可真有水準。
陳駙馬也笑了,那邊皇上不樂意了,揮手讓人整理好,“不是讓你們來謙讓的。”
剛說完,又有太監帶着兩個人進來,一老一少,到皇上面前行禮。
這時花園裡的孩子算上林清苒已經有四個了,但都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各自的長輩身邊,皇上看人都到齊了,站在那笑道,“天冷了,休沐之日閒在家裡也沒事,朕讓人收集了幾個民間的小遊戲,今日請諸位愛卿帶着孩子過來一起玩玩。”
林清苒聽他這麼說,再看看已經準備好的東西,這不就是親子活動麼。
火急火燎不明真相帶着孩子進宮,卻只是來玩玩,還真的只有皇上才能這麼隨心所欲決定。
感覺到有人看向自己,林清苒微擡了擡頭,得知那目光來自皇上,林清苒趕忙低下頭來,娘說過的,進了宮,能多低調就多低調,切莫張揚。
“文錫啊,你們家兩個小子人還太小,就只能讓你帶女兒過來了。”隨之響起皇上的聲音,喊林文錫喊的特別親切。
可即便是皇上喊的再親切,在場的人也沒有誰敢鬆懈下來,那邊陳駙馬看過來一眼,和林文錫打了個照面很快又轉回去了。
“小女頑劣,讓皇上見笑了。”林文錫恭恭敬敬的回道。
“叫清苒是吧,來,到朕這兒來讓朕好好看看。”被點名了,林清苒渾身一凜,下意識的看向爹那,林文錫點點頭,林清苒吞嚥了下口水,邁腳往前走。
終於走到皇上面前了,林清苒乖乖站好,頭頂飄來一個聲音,“你在怕朕。”
林清苒下意識的點點頭,恍然又忙搖了搖頭,小手揪着衣角,頓時是一臉的糾結。
她這副作態小孩子的憨態盡顯,皇上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旁的太監端上來一個盤子,皇上直接拿過上頭的玉佩對林清苒說道,“丫頭,聽說你會作詩?”
林清苒搖搖頭,乖巧道,“回皇上的話,民女不會,都是爹爹教的。”
皇上神情不變,“哦?你姐姐成親時候你作的詩,也是你爹教的?”
“是啊。”林清苒終於緩過神來了,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爹說,姐姐出嫁不能讓姐夫這麼簡單就進了家門,爹不能爲難他們,就教了民女去。”
把什麼都推給學霸爹就對了,她那時候才五歲啊,什麼都不懂的,爹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皇上臉上的笑意未止,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文錫一眼,不再問林清苒什麼,而是把玉佩放到她手裡,摸了摸她的頭,誇她,“你爹把你教的不錯。”
林清苒回到爹身旁,捏着那玉佩的手全是汗,進宮之前她沒感覺皇上有多可怕,但見了之後她才發現,有些人就是笑眯眯的看着你,都能讓你產生一種畏懼感,會讓你從心底裡去臣服他,眼前這個人就是。
林文錫順手扶了她的後背一下,把她輕輕推住,林清苒穩了穩心神,抓着玉佩的手鬆了鬆,雙手放到身後,悄悄擦了汗...
單獨叫了林清苒之後,皇上沒有再叫別人,讓他們去玩那幾個擺好的小遊戲。
畢竟是陪皇上玩這些東西,不管是陳駙馬也好,林文錫也好,還是之後到的那個年長些的官,都是控制着輸皇上這麼一些。
陳駙馬帶來的兩個孩子在那玩投竹籤,他們常常跟隨着公主駙馬進宮,相對自在些,林清苒跟他們不熟,根本玩不到一起,於是她坐在這邊的,撥着桌子上的棋盤,把棋盒裡的棋子一顆一顆往上放,白棋子組了個圈圈,黑棋子組上眼睛和嘴巴,拼了個大大的笑臉。
林清苒看着這大笑臉,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抹笑,擡頭要去看爹那邊,正巧撞上了一雙清澈的眸子,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裡多久了,神情裡也沒有喜怒的表情,就剛剛看她那一眼,簡單清澈。
林清苒低頭看了一下棋盤上那傻兮兮的笑臉,頓時有些囧,雙手一撥把棋子團在了一塊,衝着他虎着神情,“你看什麼看!”悄無聲息的出現,嚇死人了。
邵子鈺看着她氣鼓鼓瞪着他的模樣微微一怔,臉上還是沒有多少神情,只是人動了,坐到了她的對面,也沒有說話,把她撥亂的棋子拿起來放到棋盒裡,一顆一顆撿着,不急不緩。
邵子鈺撿到了一半,忽然一隻小手搶走了他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盤的另一側,他頓了頓,懸在空中的手繼而拿另外的一顆白棋子,拿起來放在了棋盒中。
林清苒怒了。
突然出現一個人,長的是賞心悅目的,可卻是悶不吭聲的站在自己身邊不知道多久,又不知道看了她傻乎乎的自己拼棋子笑臉多久,繼而悶聲不坑的坐在了她的對面,拿起棋子就往棋盒裡放,也不尊重一下她先坐在這裡的,連詢問都沒有一聲,沒禮貌!
林清苒伸手就在棋盒裡抓了一把放在棋盤上,對面的人只是愣了一下,不再把棋子撿回去了,看到一顆棋子滾遠,好心的把那棋子撥到林清苒手邊,擡頭看看她,眸子裡依舊清澈,似乎還多了那麼一絲笑意...
不遠處,皇上看到那邊坐着的兩個人,只看得清他們在那玩棋子,對一旁的林文錫和邵侯爺說道,“子鈺和這丫頭相處的不錯啊。”
林文錫剛剛只看到自己閨女負氣的神情,哪裡看出來相處不錯了,但看皇上這樂呵呵的樣子,也只能笑着點點頭,倒是邵侯爺多看了自己孫子幾眼。
“既然他們喜歡,那就把這棋盤送給他們了。”皇上金口一開,林文錫和邵侯爺愣住了,一個棋盤兩個人,怎麼分,沒等林文錫開口,皇上又說道,“一人拿棋盤,一人拿棋子,你們自己商量去。”口氣十分的隨意。
說罷,轉身叫了陳駙馬投箭。
林文錫和邵侯爺對看了一眼,皇上這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