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天漸漸涼了下來,林清苒忙着購置新的傢俱,兒子成親,院子肯定是要佈置的妥妥當當。
那日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雖然沒有說秀和大長公主犯了什麼錯,明面上也是掛着讓大長公主祈福的話語,但任誰都瞧的出皇家對這個先帝時候留下來的大長公主並沒有很看重。
若要說公主受寵,這歷史上也有很多個,但這秀和大長公主,既非嫡出,和當今皇上又隔着些親疏,安分些還好,不安分的,皇家也不會護着她。
林清苒看的有些累,下午的天悶悶的,放下東西走進內室睡了一會兒,一覺醒來,天灰濛濛暗的很,上午無風着,傍晚颳起了一陣大風,沒過多久,悶了大半天的雨水豆子般灑落下來,伴隨着風一陣一陣飄過院子,花壇中初秋深綠的樹葉被打的直往下墜,放眼望遠處,濛濛着瞧不清楚。
林清苒命人去廚房裡煮一些驅寒的薑茶,到了書房,桌子上還放着之前沒有看完的賬簿。
還沒等坐下,司畫送來一封信,是林家剛剛送到的,拆開一看,說好不打算回來的爹和娘,竟然已經回洛都城了。
林清苒覺得她肯定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說不定二姐她們也是剛剛收到信,外頭雨下的大,林清苒尋思着第二天再去林家。
所料沒有錯,她還真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昨天一早爹和娘到的林家,休息了半日派人送信到幾個女兒家裡,林清苒到林家的時候,沒多久二姐她們也來了。
“娘您也真是的,爹不讓說您好歹也給我們送封信,也好去接你們。”這一下可是兩年多時間沒面,林清苒瞧着爹孃的氣色是更好了,也就放心很多。
“接什麼,你爹說,只是回來一些時候,還沒走遍呢。”陸氏呵呵的笑着,一旁小七湊過來,挽住了林清苒的胳膊,故意耍脾氣道,“五姐你就別問了,娘現在可不惦記我們。”
“你還需要我惦記你什麼,孩子都長大了,自己還像個孩子一樣,一點都沒長進。”陸氏指了一下她的額頭,小七衝着她嘿嘿一笑,臉上還有着年少時候的靈動。
夫家的日子過的順順當當,丈夫對自己好,沒什麼要操心的,自然就活的簡單,林清苒捏了捏她的臉,“娘,我們小七是個有福氣的。”
“你們都是有福氣的。”陸氏說着,神情微變了一下,姐妹幾個,唯獨老大這姻緣不好。
“娘,去了這麼多地方,說說都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兒。”林清苒看到她這神情,知道她又擔心大姐的事,撇開了話題。
陸氏說了幾個有趣的地方,說到後來口風也轉了,“這在洛都城的時候顯國泰民安,跟着你爹到處走,看到的都不一樣。”
小七在一旁湊了一句,“皇上的新政不是都落實的很好麼。”
“好什麼。”陸氏搖搖頭,難得的評價了一句,“剛愎自用,聽不得忠良之話,喜歡聽好聽的,永遠都不會知道老百姓在過什麼樣的日子。”
林清苒以爲娘說這話是嚴重,可後來聽爹說了之後,外頭的情況,比娘所說的似乎還要嚴峻很多。
北方常年有旱災,南方洪澇多發,洛都城這邊一年四季就是春末的時候雨水多,但有些地方一年之中三季雨水都很豐沛,這就容易發生洪澇。
朝廷的銀子照撥,就是這些銀子,一層一級下去,最終到百姓手中,真正被用到實際的少得可憐。
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爆發民憤。
林文錫只是看到了,他並沒有插手要管的意思,也沒有打算寫什麼奏章呈遞給皇上去看,他已經辭官,看到北王爺兩年前的這樣處境,林文錫就更不會去說什麼。
在洛都城裡留了一個多月,期間看望過幾個老朋友,十月底,他又帶着妻子離開洛都城,爭取在過年之前到偏南的地方,那兒暖和。
留在洛都城的林清苒對爹說過的話上了點心,她不擔心民憤了皇上會有什麼後果,她只替那些正在疾苦中的百姓擔心,也不止是她,那天在家裡,幾個姐夫知道的肯定比她清楚,四姐夫還爲此寫了奏章呈遞上去。
可其結果,卻像是澆灌的一盆子冷水,皇上不僅沒有采納這些建議,反而是覺得四姐夫他們身在洛都城請奏這麼遠的事情,是有別的意思。
魏束幾個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岳父在看過這麼多之後回來沒有打算和任何朋友說起這件事,因爲根本沒有用。
皇上覺得自己勵精圖治,做的很好,推行的新政都十分有效,各地上報的都好,派人下去巡查回來的結果也都是好的,所以有人說不好,生事的可能性才比較大。
但這能瞞多久呢。
十一月中的時候,洛都城裡忽然來了數名南邊各州的地方官,官職都不大,他們是直接聯名上奏到宮中的,還直接跪在宮外。
這樣大動作,皇上不得不接見。
這些地方官是來求皇上管管他們那些州,位於南方邊境地帶,每年都能洪澇上好幾個月,朝廷撥下去的銀兩到手裡都不管溫飽,百姓流離失所,餓死的病死的淹死的都有,他們多次上奏到地方上級,要求反應給朝廷,都沒有結果,無奈之下這些官員自己聯合前來洛都城請奏,把這奏章直接送到皇上面前來。
說起這一路長途跋涉,這些官員的盤纏都還是湊的,他們那些俸祿,大部分都救濟給了百姓。
前些日子魏束魏大人才剛剛上奏過類似的奏章,皇上不信,如今這當地的官員直接上朝堂來呈奏了,由不得不信。
其實只要派人前去南方邊境走一遭,什麼情況不是一目瞭然,可前提是這個人回來之後會和皇上說實話,說真話。
兩年前北王爺和那些兩朝老臣遭遇那情境後,之後的種種,朝中的官員都學乖了,皇上喜歡聽什麼,那就說什麼,尤其是皇上身邊那些大臣。
所以如今這些官員這麼狼狽的前來,皇上就要想這些銀兩到底都去了哪裡。
朝廷這邊實打實的撥下去,並沒有少,怎麼說都應該是讓百姓能解決基本的溫飽,可銀子一層層下去,一缸子水只剩下一桶水了,皇上即刻派人前去一級一級查。
查的同時繼而又決定派一個自己最信任的大臣下去運送這賑災的銀兩,務必要把這銀子運送到位,還要解決南方邊境那一帶的洪澇,光給銀子解決溫飽也是治標不治本。
如今的內大臣邵大人首當其衝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了,皇上派了他南下主持運送,還派了好幾個官員隨同前往,起監督作用,還要主持着修繕工作,任務艱鉅。
十一月底的時候,皇上慰勞過這幾個地方官員之後他們回去了,這邊邵大老爺也準備妥當要出發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邵家五老爺奉命運送賑災銀兩一樣,有幾隊人護送前往,運送路線保密,到達那邊也得要兩個多月的時間。
十二月初,邵大老爺和幾個官員,帶着五萬兩的銀子和近百個護送的侍衛,出發前往南方邊境一帶運送着銀兩...
此時還沒到臘八,洛都城已經開始下雪,雪下的不大,紛紛揚揚的下了好幾天才掩蓋一些路面。
朝廷這邊每隔半個月會收到一封那邊的來信,到了哪兒,需要報個平安。
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年都過出了,雪大的那幾天信來的晚了幾天,到了二月,這運送的隊伍還沒到第一個州。
說是臨了過年那些天,途經幾個城,慰勞了一下一同去的侍衛們,大過年的都不能團聚,怎麼也得簡簡單單過一下,順道又沿途給皇上巡查着民情,這才慢了些時候。
到了三月,回來的信終於是說,再有幾天就到了。
皇上這邊是坐等着來消息,如今的國庫又不豐盈,這麼一大筆銀子,他自然是惦記的很,可到了三月中,本來應該回信的,這信一下斷了,到了三月底信都沒送回洛都城過。
這下皇上這邊急了。
左等右等四月還沒見回信,皇上即刻派人快馬加鞭趕去南方看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遇劫也好,怎麼了也好,好歹有個音訊是不是。
五月初,沒等派出去的人回來,邵大老爺他們回來了。
可他們不是自己回來的,而是被人抓回來的,並且,除了這邵大老爺是能走着回來,其餘幾個官員,只剩下用躺的了。
皇上盛怒,但洛都城十里外站着的是兩萬多的邊境守衛軍,別說這些守衛軍是怎麼一路毫無障礙的到洛都城的,就是看着那身穿盔甲,帶頭站在那的大將軍,守城的官兵都嚇了一跳。
林清苒她們是隔了好幾個時辰才得知這件事,此時城外還在對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要謀反了,那個叫龍將軍的將領,直接拎着邵大老爺站在城門外,指劍要求皇上出來。
大部分人還一頭霧水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龍將軍又是什麼人,沒怎麼聽說啊,但一塊趕到城門上的北王爺卻對這人熟悉的人,聽的多,第一次見到本人。
這是一直守在邊境一帶的大將軍,生在邊境,長在邊境,戰功無數,卻從來沒有來洛都城封賞過,他的所有升遷公文都是直接送去邊境的,先帝在的時候對這人誇讚的很,又守得住又不貪功,可愣是沒見過真人,如今一見,看站在那兒的架勢,可真是龍虎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