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陳夫人,陸氏心裡莫名的賭了一口氣,林家自己的事,還能受宮裡頭關注,怎麼她生兒生女,和她們又能有什麼關係,生了女兒不會嫁給皇家,生了兒子也不會讓他尚主,她都不操心,她們攙什麼勁。
王媽媽走進來,卻是滿臉的笑意,“小姐,賀家那傳了訊兒來,大小姐有喜了。”
陸氏一怔,很快反應過來,臉上也多了些笑意,“多久了,傳話的人可還在。”
“快有兩個月的身子了,奴婢做主,給賞了二兩銀子,已經回去了。”王媽媽扶起她,這一消息,足以把陸氏心頭的那點鬱堵給驅散開來。
扶着走到了屋外,陸氏點點頭,“賞了就好,回頭準備些東西送去賀府。”末了,又添了一句,“也別送過了,免得讓人覺得,我們是嫌他們對大丫不夠好。”
“大小姐成了親如今有了身子,小姐的心也能放一放了。”王媽媽扶着她在院子裡走着,陸氏輕笑了一聲,“當孃的,哪有真放下心的一天。”
王媽媽看着陸氏長大的,又跟着她來林家,豈會不知道她心裡想的,過去的陸家簡單,現在的林家也簡單,小姐擔心的,是大小姐去了賀家後應對不過來,自己反受委屈。
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回屋,外頭的天,日頭一高就曬的燥。
陸氏看了一會賬簿,還沒吃午飯,人就已經犯困了,把看完的東西交給管事媽媽,走進了內屋,陸氏躺下又睡了一覺,醒過來,正好吃午飯。
七姑娘林清悅過來和她一同吃午飯,一歲多的孩子,對她隆起的肚子好奇的很,啊嗚一口吃了奶孃喂的飯,小手敲了敲桌子,指着陸氏的肚子,含糊不清的喊了一聲,“妹妹。”
陸氏替她擦了擦掉出來的米粒,“吃飯,不可以說話。”
兩個姐姐都搬走去聽暖閣了,小七姑娘寂寞啊,娘讓她不說話,她默默的揪着手指,憋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我想姐姐。”
奶孃舀了一勺湯喂她,林清悅不合作了,揮手拍了一下奶孃的手,連湯帶勺子,都給掉在了地上,勺子摔裂了。
沒等陸氏說她,林清悅被那勺子摔碎的聲音嚇到了,淚水續積的迅速,擡頭看陸氏,這委屈的,直接掉豆子了。
哭着揪着衣服,林清悅扭頭不看陸氏這有些沉了的臉,推開要來抱她的奶孃,轉個身趴在軟席上,想下地去。
“幹什麼去。”陸氏輕叱了她一聲,一旁服侍的奶孃怕她真給摔下去了,抱了她一把,林清悅站到了地上,還赤着腳呢,聽她這呵斥聲,哭的更大聲了,衝着她喊道,“我要去找姐姐!”
說着,就這麼赤着小腳丫要往門口走。
陸氏這也心糟的很,看那奶孃要攔着,高聲道,“讓她去,不好好吃飯,耍什麼脾氣!”
林清悅就故意腳踩的很重,啪啪啪的往門口走去,小手扶住門框,一面哭着,一面要邁腳過去。
陸氏就這麼看着她都已經邁出去了,這火氣更盛了一分,外屋女兒的哭聲已經是驚天動地了。
正巧王媽媽走進來,看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鞋子都沒穿要出去,趕緊把她抱了起來,抱進內屋中,看還碎在地上的湯勺,對一旁守着的丫鬟道,“還不快收拾好,扎傷了怎麼辦。”
林清悅摟着王媽媽的脖子,梗着就是不肯看陸氏一眼,王媽媽抱着她坐下,“怎麼就讓小小姐赤着腳出去了。”
有人安慰可不得好好委屈了,林清悅哭的更來勁。
陸氏啪一聲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看女兒還往王媽媽懷裡縮,“她這就是裝的!”平白無故鬧脾氣,還摔東西,就是一家子中她最小了,才把性子養這麼驕縱,稍不如她意就發脾氣。
“小姐,這還是孩子呢,您說這麼重的話,也不怕嚇着她。”王媽媽心疼的摸摸林清悅的頭,這不,有人疼,更是有恃無恐。
“來人,把東西收了,不吃就撤了。”就是她說兩句,討饒的有一羣,才把孩子的性子給嬌慣的半句都說不得了,陸氏直接讓人把飯菜都撤下去,“既然摔勺子不吃飯,那就不要吃了!”
“那哪成啊,餓着怎麼辦。”王媽媽可捨不得,陸氏起身扶着腰,看還縮在王媽媽懷裡的女兒,“她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不亂髮脾氣了再說。”她要再不讓她知道怕,再大一些,就真的無法無天了。
王媽媽拍着懷裡哭岔氣了的林清悅,“這可得餓傷了。”
“劉媽媽,把七小姐帶回去午睡,她若知道錯了,再帶來我這裡。”陸氏語氣冷着吩咐,劉媽媽從王媽媽手中抱過林清悅,出去了。
遠遠的還有哭聲呢,王媽媽把她扶坐下,“小姐,七小姐還小呢,您這又是何必,就是說了未必長記性,這萬一餓傷了身子,心疼的還不是您自己。”
“餓不傷,剛剛她已經吃了半碗了。”當年陸將軍糊塗,在她剛剛斷奶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照顧女兒,連着兩頓忘記給她餵飯她都沒事,陸氏看了王媽媽一眼,“不立了這規矩,將來難道等別人來替我教女兒不成,你們幾個,誰也不許送東西去。”...
陸氏吩咐了落櫻院上下,等林清苒幾個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這時小七已經認錯過了。
撅着屁股伏在陸氏腿上,大約是覺得自己下午的事兒讓娘說出來,丟臉了,愣是不肯擡起頭來。
林清苒她們哄了好幾遍,這才扭扭捏捏的到姐姐身邊,拉着林清苒的手撒嬌道,“姐姐我想你。”
一旁的二姑娘林清研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臉,“你只想你五姐姐,不想別人了?”
不料林清悅點頭的很誠懇,還確認的‘嗯’了一聲,氣的林清研揉了揉她的臉,笑罵她,“忘恩負義!”
林清悅把姐姐說的話當成是誇獎呢,咧嘴一笑,呵呵着黏在林清苒身邊...
臨睡前幾個孩子都回去睡覺了,晚歸的林文錫帶着些酒意纔回來,官場上應酬少不了,林文錫之所以這麼忙,是那些公侯爵爺的喜歡請他過去聊天。
聊什麼呢,但凡聖上又什麼舉措動向了,他們就要找林文錫過去打探下虛實,敘舊什麼的都是藉口,想從他林文錫嘴裡挖出點什麼來纔是真的。
洗了澡去了一身酒氣,林文錫躺上了牀,給妻子掖了下被子,如今懷着身孕,兩個人是分被子睡的,陸氏往他這邊靠了靠,說起了白天小七的事。
林文錫聽着,繼而笑了,“爲夫我聽着怎麼覺得有些耳熟呢。”
陸氏聽出他這揶揄勁了,抽手掐了他一下,“你拿我和幾個孩子比,我當年是在軍營里長大的,這能比麼。”當年陸夫人去世,陸蔣軍帶着兩個孩子在軍營裡生活了好幾年,後來是陸氏的姨母實在看不過眼,再這麼養下去,閨女都養成小子了,這纔在陸氏八歲那年把她接回來的,八歲之前,她女子該會的東西一概都不會,性子又倔又野,一開始根本沒法教。
“我怎麼會這麼比較,你說孩子倔,你小時候不也倔,現在多好,溫柔善良,大方得體,真是我林某的福——氣啊。”林文錫疼的倒抽一口氣。
陸氏哼了一聲不說話,林文錫揉了揉掐疼的腰,“還是孩子呢,性子也好改。”
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後胡思亂想的多,可陸氏也止不住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夫妻兩個人說了一會話,已是深夜,很快躺下睡了...
時間到了八月中,陸氏五個月的身孕,劉氏在陳氏的陪同下,來了林家。
陸氏這一胎懷的人確實也不舒服,劉氏這做婆婆的,在鄉下沒事,乾脆來林家照顧兒媳婦,陳氏這一趟陪同過來,順道爲長子的婚事置辦些東西。
前一天陸氏就差人把清暉院上下打掃了乾淨,下午的時候劉氏到了,陸氏去門口迎了下,大熱天的,直接送去了清暉院,等到了晚上讓孩子們過去請安。
劉氏看着這六個孩子,嘆了一聲,“大半年沒回來了。”繼而問了陸氏幾句身子的事兒,尤其着重的問了她關於吃的喜好。
俗話說酸兒辣女,劉氏信這些,還想看看媳婦這肚子,究竟是尖還是圓。
五個月的身孕,除了看出來肚子偏大一些之外,左看看圓右看看尖,實在是瞧不出名堂,陸氏又不挑食,劉氏問了半天,不免有些失望,已經生了七個閨女了,該不會又是閨女。
不過這一回劉氏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是給了陸氏一個方子,神秘兮兮的,“喝了這個,準生兒子。”
一旁陳氏還附和道,“是啊弟妹,這還是娘知道你有身子,大老遠的去山上求的,花了不少銀子呢,可靈驗了,求來的人生的都是兒子。”
坐的比較近的林清苒一聽,下意識的瞥了那有些泛黃的紙一眼,瞎扯麼,這從受孕開始性別就已經註定了,怎麼可能因爲一劑藥把女兒喝成兒子,喝成人妖喝成傻子倒是有可能。
“那可真是辛苦娘了,我收着,明天就讓人按這方子去抓藥。”陸氏不動聲色的收下了這藥方子,劉氏不忘囑咐她,“可不能偷懶,一天兩次,喝上半個月,少一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