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城這裡即刻派人前去接應,等到護送重傷的太子殿下回洛都城,已經是四月底了,外出巡查南方洪澇一事變成遇刺,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洛都城內鬧的人心惶惶。
幾年前還有太子府小郡爺被毒死的事情,如今隨着皇上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又出這太子殿下遇刺,這下手之人的心思不是昭然若示。
太子被送回太子府之後,進出太子府的太醫無數,數日趕路,本來就不輕的傷勢沒有得到緩和反而加重,太醫署數日無眠,晝夜查看,七八天之後,太子殿下的傷勢總算是穩定下來了,可人還昏迷不醒。
皇上盛怒,下令派了大量人手南下抓捕兇手,當時巡視隊伍遇刺時,死傷過半,也絞殺了一些黑衣人,全部都帶回了刑部。
宮中承幹宮內,皇上坐在龍椅上,顯幾縷白髮,面色沉凝,聽了太醫進來再度稟報太子情況後,這臉色越發的沉了,性命能保得住,但中了毒,什麼時候醒過來還不確定。
“皇上,據護送太子的侍衛描述,這黑衣人的身手個個不俗,人數不及巡視的人但能以一敵幾,目標就是太子殿下,下手狠毒利落,傷了人之後絲毫不戀戰,追着撤離的隊伍緊咬不放,若不是進了城,怕是真的要喪命,不像是武學院和軍營裡訓練出來的。”穆將軍跪在地上道。
“你是說這些刺客是暗衛。”皇上沉聲開口,穆將軍點點頭。
皇上有暗衛,不少王爺的府邸裡也會培養,更別說太子身旁了,如今太子是被暗衛所傷,那麼勢必是有人刻意培養了這麼多的暗衛所用,有這樣的人存在,但卻不是爲皇所用,就是一個威脅。
“刑部所驗,這些暗衛身上有一個圖騰標緻。”這邊刑部尚書張大人下跪說道,“皇上請看。”
太監把刻畫好的圖騰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只看了一眼,呵斥道,“荒謬!”
這圖騰別人不知道,皇上卻很清楚,這是太后母族的一系圖騰,怎麼可能是暗衛,太后是太子的親祖母,又怎麼會去暗殺太子。
“查,給朕查出來,這些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一個月之內勢必要查清楚!”皇上即刻下令,出來的穆將軍等人卻是愁雲滿臉。
帶回來的刺客全是死的,活的都逃走了,現場並沒有找回來有用的證據,事關重大,一個月之內若無結果,他們幾個人可就得前來請罪了。
“張尚書,聖上動怒,這圖騰有何寓意。”穆將軍看張尚書問,張尚書搖搖頭,“要查也容易。”
一旁沉默的林文錫開口道,“這是範家主族的圖騰,我曾在範家進獻給皇上的物什上看到過這樣封章。”
“這可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張尚書和林文錫對看,“先帝去世之後,太后娘娘把後宮交給皇后,這範家就舉族遷回了祖宅,太后娘娘去年崩逝,範家來了許多人奔喪,之後也回去了,據說範家家主當年在太后娘娘面前發過誓,爲了不讓範家獨大,三代之內不允二品以上的官,如今範家的人在朝活動的很少,基本不參與重要朝政。”
“在此別過。”刑部尚書想到了什麼,和林文錫穆將軍告別,即刻去了刑部...
這邊的刑部,仵作驗了之後,又發現了一些細微的東西,也就是在這個明顯的範家圖騰周圍,似乎還有別的痕跡,一個黑衣人如此不足爲奇,數個黑衣人裡面有一大半都是如此,那就奇怪了。
邵子鈺進來,口鼻捂上了浸過藥的布,這樣的天氣裡,不通風的驗屍房裡更顯得窒息,仵作這麼一說,邵子鈺看着那一個一個雕刻明顯的圖騰,對照着圖紙上畫的,問那仵作,“刻的時間早晚,可能瞧得出來。”
“這些紋身,起碼是有三個月以上。”圖騰周圍的皮膚沒有出現不適,肯定不是最近的。
“去找兩個經驗老道的紋身師傅來。”邵子鈺走到一側看在現場找到的一些證物,對比他們出現的時間,這不會是忽然纔有的遇刺,怕是早就預謀。
這個案子不會是邵子鈺負責,他單是輔佐而已,天黑之後他就回了邵府。
林清苒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吃過了晚飯留他在書房裡,帶着兩個孩子在主屋中玩,五個月的博哥兒如今機靈多了,背後墊了墊子靠坐着,手裡還捏着剛剛涵哥兒塞給他的小布娃娃,兩隻手扯,張口呵呵呵的笑着。
林清苒看完了帳過來,大概是白天玩累了,涵哥兒躺在軟榻上睡着了,博哥兒趴在哥哥旁邊,兩兄弟頭頂着頭,也睡着了。
讓奶孃把人抱回去,林清苒漱過口,去書房內看邵子鈺,他還在書架上翻找着書。
林清苒端了醒神茶進去,“是不是遇到難題了。”
“我在看關於範家的東西。”只不過那又不是已經消失的大家族,被編進書中去了,如今關於這漢城範家的事很少。
“太后娘娘的母族?”林清苒坐下,“那不是已經離開洛都城了麼,刺客難道和他們有關?”
“我懷疑黑衣人身上的紋身並不是原來的,刻上去的時日肯定不多,範家的圖騰是這樣,你看。”邵子鈺翻開一本書,指着上面並不複雜的範家圖騰,“如果見到有人紋身如此,那就是漢城範家人,也不是人人都有,但有這紋身的,是越是接近範家主家,這圖騰就越複雜,外人要區分也不容易,因爲這都是範家內的師傅親手刻的,黑衣人身上的,就是範家主家。”
“你是說,範家主家養的暗衛?”
“是有人刻意刻範家主家的圖騰掩蓋黑衣人原來的紋身。”邵子鈺點點頭。
“爲何要嫁禍給範家。”這洛都城中這麼多人家,嫁禍哪一家都比嫁禍給範家來的更有說服力啊,太子的親祖母的母族,不可能會去刺殺太子,這範家的以後還要靠太子呢。
“我看不用想的這麼複雜,純粹是這範家的紋身足夠複雜,能夠掩蓋黑衣人原來的紋身。”而非掩蓋不可的原因,肯定是被抓到之後,別人看了能認出來的。
這就染上了一些神秘色彩了,林清苒知道像邵家這樣也是有家族圖騰的,她在祠堂看到過,但並不複雜,像林家這樣,是還沒這個資格擁有家族圖騰。
“而一族人中,不是所有都有資格紋上這個。”邵子鈺翻了幾頁給她看如今都知曉的幾家,“大伯和二伯身上有,大哥身上也有,但是我身上沒有,如果邵家有養暗衛,那麼這些暗衛身上,也會刻上代表邵家的,區分開來,一個是代表身份,後者就是說明這些暗衛是邵家養的,供邵家差遣的奴役。”
這讓林清苒想起黑人交易,要在手臂或者身上那些比較顯露的位置蓋上烙印,有些奴隸被買回去之後,主人家還會再烙印一個,代表這個主人家,這樣有奴隸外逃時候被抓到看烙印就能認得出來。
“我就是在想,黑衣人身上原來是什麼紋身,要範家這樣複雜的紋身才能蓋過去。”邵子鈺此刻不用去想動機,這還需要猜麼,太子死了,就要另立太子,直接就是衝着皇位去的。
“你要往復雜裡想,萬一下手的人要故意誤導你們,其實是個很簡單的紋身,故意用最複雜的掩蓋,混淆視聽呢。”林清苒看了他挑選出來的,“你現在矇頭在這紋身上,就算找出五個嫌疑的,那也有五個,又不能說明什麼。”
邵子鈺腦海中閃過什麼,隨即看着林清苒,“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就算是找出五個嫌疑的,那也只有五個,又不能說明什麼。”
“不對,前一句。”
“混淆視聽?”
“不是這句。”
“下手的人故意誤導你們?”
邵子鈺眼前一亮,“對,就是這句,故意誤導。”從仵作發現紋身有問題到他查看,宮中穆將軍他們也都在奇怪這紋身,而張尚書回刑部和他說的也是範家這紋身的問題,他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面了,從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可要知道,紋身這邊,根本查不到底。
邵子鈺站起來,撫了一下林清苒的肩膀,“你早些休息,我再回一趟刑部。”
“哎!”林清苒看他這麼急着跑出去,哭笑不得...
五月初,太子遇刺的事情進展不大,但幸運的是,太子醒過來了,身子還很虛弱,不能幫皇上處理政務,皇上就暫且讓二皇子和三皇子跟在自己身邊。
事情沒查清楚,流言蜚語跑出來不少,太子遇刺,要是真死了,那要立誰做太子呢,朝中除了六皇子還沒成親之外,其餘幾個皇子都成親了,其中五皇妃也已經有了身孕,太子平庸,顯得任何一位皇子都比他出息,都比他有資格來當這個太子。
而今年已經十歲的太孫殿下,因爲自小聰慧深得皇上喜歡,如今這年紀已經初露山水,太孫很努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太子真的遇刺身亡,按着正統,皇位是可以讓太孫繼承的,但是年幼的他是否能敵得過衆多豺狼虎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衆人猜忌的多,朝中也風雲起。
過去就有人跳腳不斷,以太子的才能根本不能當好一個皇帝,諸多皇子都很聰慧,國家是要繁榮下去,不能因爲正統二字讓一個不足以擔當大任的人來做這一國之君。
如今太子身負重傷,醒來後又需要漫長的恢復期,身子羸弱,更是無法好好處理朝政,廢太子之事刻不容緩,皇上應該要爲我朝大計考慮,不可再如此下去。
一個大臣這麼說可以不予理會,一羣大臣都這麼說就不得不重視,就算是要轉立太孫,那也是得定下來,不能就這麼懸着。
也就是朝中這樣爭論的時候,林清苒這邊收到了爹那送來的一封信,囑咐林清苒,要邵子鈺在刑部審查這太子遇刺的案子時候,‘不必上心’。
林文錫的原話就是這四個字,夜裡邵子鈺回來,林清苒給他看,兩個人想到,這朝中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爹是不想讓你攙和進這件事去,要不你告假吧。”一面朝中對立誰爲太子爭論不休,一面刑部還在緊鑼密鼓的查,邵子鈺沒查到還好,查到了,那他就是要被拉扯到這爭論中去,幫太子查到下手之人,就是要扯出某些人來,如今這站位太可怕了。
“不妥,突然告假說不過去。”邵子鈺搖搖頭,看她擔心,拉住她的手,“你放心,岳父說不必上心,那我不上心就行了,刑部就不止我一人在查,刑部尚書一力擔下的事情,我可以不作爲。”這頂多就被皇上遷怒說太沒用,這時候還是收斂些的妥當。
“聖上也真奇怪,都爭論成這樣了。”這都是忠臣呢,支持太子的就等於支持太孫,還有說各皇子好的,剩下這中立什麼都不說的,沒幾個。
“那就更不能定下來了。”邵子鈺嘆了一聲,“繼續讓大皇子當太子,說的是太子不夠賢能,不夠資格,可若是換做別人當這太子,不贊同的人話可多了。”
“聖上就不怕他忽然那什麼,這朝堂要亂?”話是這麼說,但她怎麼有種皇上也是在看好戲的感覺,你們亂吧亂吧,只要太子還好好活着,就他這身份,除了說才能不夠之外,還能掰出個子醜寅卯來不成。
“現在已經亂了。”邵子鈺捏了捏她的鼻子,“否則岳父寫這信囑咐我們是何故。”讓他不要作爲,讓妻子在家中好好呆着,不要和官家夫人來往過密,邵家那反正也沒再回去,就是派人來找,找個藉口抱恙拖着也行,總之是要低調...
這樣的朝堂一直延續着過了八月,皇上也真是夠能耐的,就讓他們爭執了這麼久,說着一個月要徹查清楚的太子遇刺,也拖延到了現在。
也就是衆人都以爲查不到了,這事兒就是沒結果找,不知道誰要對太子下手的時候,八月底這天深夜,太子府內太子養病的屋子裡,一個身穿宮女服的人手拎着食盒過來,在門口的侍衛檢查之後進入屋子,一會的功夫,屋子內忽然傳出了打鬥聲,緊接着太子府它處也傳來打鬥聲。
在這寂靜的夜裡誰也沒發現太子府內正在進行的這場惡鬥,三天之後,正是上朝之時,忽然侍衛入殿,把在朝堂之上二皇子給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