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她徹底離開,成繡這才鬆了口氣。
她鬆開了手中的燒火棍,看着自己的細胳膊細腿苦笑:倘若方纔那番話鎮不住成三嬸,只怕她這副才活了不到十二時辰的小命,又要交代了吧。
她素來知道三嬸心狠,但也沒想到,她竟然敢殺人!
這等的禍害,留着也是個隱患。
成繡不是個記吃不記打的,事實上從清醒過來之後,她的小腦子裡就一直在謀劃着如何復仇。
前世就是個謹小慎微的,從未生過害人的心思,這輩子當真提上日程後,才發現,並非是一件容易事。
首先,成家尚未分家。
祖母一共生了三個兒子。
成繡的爹是老大,忠厚本分,在整個家裡就如同一頭老黃牛一般。加上後來娶了同樣賢良的劉氏,兩口子在鎮上找了活計,一個挑糞一個漿洗衣物。
原本是想要帶一雙兒女在身邊的,卻被婆母宋氏阻攔,硬將他們留了下來。
至於成二伯和成三叔嘛....
呵呵...
三嬸心狠,可這事二嬸也拖不了干係,家中兩個叔叔不當家。當真對峙起來,成繡沒有半點勝算。
更何況,村子裡誰不知道,祖母的心早就偏到咯吱窩了。她一個半點都不受寵的女娃娃,哪裡能幹的過成家一大家子人呢?
爲今之計,只有等了。
方纔她故意在房樑上那麼說,爲的就是引成三嬸過來。而後又故意說了那番話,爲的就是好叫她死了偷偷害死自己的心,省的侯爺追查起來,她們都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沒想到,人的心肝會有這樣的黑。
她爹孃爲了這家人扒心扒肝的,到頭來,卻養出了一窩仇人人。一個個的,明擺着要置她於死地!
天色剛擦黑,成繡家的院門就被狠狠踹開了。
踹門的是三嬸家的栓子,今年十五,比她要高一個頭出來。
成家這一代有兩個男丁,可祖母獨獨偏信這個長孫,家裡什麼好的都緊着他。所以栓子滿臉橫肉,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後,眯縫着眼瞧了瞧,從鼻子裡哼了聲。
“臭丫頭,命還挺大!”
栓子早從娘那聽說了,這臭丫頭的命可以換好多銀子。到時候,他就蓋一座大宅子,還能娶到村子屁股最大的柳翠當媳婦。
可這丫頭活了,宅子和媳婦都不翼而飛了。
成繡有些緊張,後退兩步,防備道:“你來做什麼?”
栓子可跟成三嬸不一樣,自幼被養成混世魔王的他簡直就是性子乖張,不服管教,什麼都敢幹。
“做什麼?哼哼!”
栓子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順勢在褲腿上一擦,上前猛地一把就拽住了她的頭髮,對着她耳邊狠戾道:
“先是假死騙我,又裝神弄鬼的嚇唬我娘。成繡,你膽兒肥了啊,敢在老子跟前玩這套,告訴你,就算你今兒是個鬼,老子也要把你重新弄活!”
說罷,一個大耳刮子就要打上去,卻突然感覺到頭上一陣劇痛,有什麼熱熱的東西似乎流下來了。
栓子嗷嗷叫着鬆手去捂住自己的腦袋,蹲到了地上。
成繡握緊了手上的燒火棍,心臟都快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了。
成三嬸下午離開後她便覺得沒有安全感,順勢將燒火棍放在了自己身邊,走哪兒都帶着這個防身的東西。方纔步步退後,爲的就是拿這個離着不遠的東西。
她緊緊的攥着燒火棍豎在面前,指着栓子做出一個防禦的動作。惡狠狠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打爆你的頭!”
栓子熬過了最疼的那一陣,將手上的黏膩放在眼前一瞧,竟然是猩紅一片。
他也被這紅給燃了雙眼,頓時站起來,齜牙咧嘴:“臭丫頭,我看你是找死!”
說罷,便要伸手去抓她。
“呵。”成繡冷笑着握緊了燒火棍:“栓子,今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死了,大不了我賠你一條命,反正我賤命一條,無所謂。可倘若我死了,侯府的人來了,那你們還活的成嗎?”
說來可笑,前世恨不得趕緊逃離的地方,如今卻成爲了她的保命鎖。
果真,聽了這句話之後,栓子停下了腳步。
他不笨,何況早就從他娘話裡知道了這其中的擔憂,所以纔想過來抓了她騙去西柳河邊的。
沒想到素來軟的跟只兔子的成繡,竟然會表現出這樣剛毅的一面,倒是出乎他所料了。
只不過.....
“好,成繡,老子現在可以饒你。”
成繡的心還沒放下,便在聽到下一句的時候,徹底的吊了起來。
“老子可以饒你,可你當真 覺得,你能活的過去?”
栓子看着她成功冷下來的臉,頓時自鳴得意,話就多了幾句。
“你的死,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如今侯爺已經在宛平城了,很快就要派人來鄉里。你不死的話,受牽連的是整個家,你覺得,奶會讓你活着?”
“如今,不過是多留你一口氣罷了。成繡。”栓子指着自己腦袋上的窟窿,惡狠狠道:“你給老子記住,等侯府的人看完了你的屍首,看我怎麼折騰你!”
說罷,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捂着腦袋轉身便出了門。
臨走到院子的時候,成繡聽到什麼東西被踹翻,稀稀拉拉的灑了一地。
他一走,成繡的心徹底盪到了谷底。
栓子並沒有欺瞞她,這件事現在鬧的太大,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即便是她跑去對里正說明情況,她也沒有證據。
更何況,她“死”後,成三嬸一路到京城的表現,已經爲她贏得了美名,誰又肯相信一個小孩子的話呢。
生死存亡之際,成繡的腦袋猶如一團亂麻,不知不覺中,手中的燒火棍咣噹一聲砸在了地上。
只聽見噹的一聲悶響,燒火棍滾了兩圈,在牆角停了下來。
成繡盯着腳下被燒火棍砸出來的奇怪小坑,忍着心頭的疑慮,先去掩上了門窗後。
這才撿了燒火棍過來,慢慢的開始刨開了地上的土坑。
直到露出了土黃色帕子的一角之後,她放下燒火棍,用手快速的刨開了上面的土塊兒,使勁的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