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願不願意,跟着我幹。”
這句話一出,不僅是阿達,便是一旁看戲的小廝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
“喲,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如今我們天香樓啊,不要你的破泥螺了。你自己還是想想往後咋過日子吧,還要跟你幹,跟着你去喝西北風嗎?”
誰知道這句話,徹底的激怒了阿達,叫他原本還有的猶豫也瞬間被怒火所取代:
“我還告訴你,別跟你那個主子似的,狗眼看人低。這天香樓啊,我還不伺候了。我現在就走,我們是餓飯還是享福啊,您也管不着!”
說罷,解開圍腰往小廝手裡一塞,瞪着眼衝他:“拿好!爺不伺候了!”
也不管小廝在後面的叫喊,拽了成繡就出了天香樓。
一直走到拐角處,阿達才停下,胖乎乎的臉上沁出了汗,氣的連方言都罵出來了:
“個龜孫子的,特忒兒欺負人了。丫頭,你別急,老掌櫃早就猜到了這羣人不地道。早就在賬房把你的銀子給支出來了,吶,就放在我這兒,叔現在就給你拿去!”
阿達領着成繡,繞到後院到屋子裡面,拎出了早早就打併好的包袱背上:
“丫頭,咱們走!”
兩人出了院子後,阿達念念叨叨的把酒樓裡的事說了一遍,無非是徐卿原先已經告訴過的。成繡一面感慨這東家的薄情寡義,一面又爲蔡掌櫃可惜。
“可惜?他纔不可惜呢。”
阿達豎起大拇哥,敬佩的很:“早年間他家小子說要來跟着幹,他死活不讓,攆去讀書了。如今中了舉,可是老爺了。蔡掌櫃是念着老東家的好,一直幫襯着,現在可好,人家直接回去享清福去,不伺候這羣王八羔子咯!”
阿達快人快語,聽的人心頭舒暢。
說完蔡掌櫃,便往自己身上引申。
“我這些年也沒娶妻,光棍一個,吃飽了全家不餓。若非蔡掌櫃對我有恩,鬼才願意到這裡受人管制挨這個鳥氣。如今可好,往後可自由了,想去哪兒去哪兒。”
雖然話如此,可成繡還是從他眼底看出了一絲的落寞。
也難怪了,身爲天香樓的大廚,竟然被一個小廝給欺負成這樣就知道,新來的掌櫃一點都不看重他。
想起蔡掌櫃對自己的愛護,成繡也是盛情相邀:
“阿達叔,方纔我說的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開館子,是真心的。”
這下,換阿達驚訝了。
他看了成繡半天,在這個小姑娘眼中沒有瞧到絲毫的戲虐和玩笑,確定她是認真的。
可阿達還是有些吃不準。
“丫頭,你這好好的開館子,是家裡人的主意嗎?”
成繡笑了,反問:“阿達叔,咱們打交道這麼久了,你啥時候瞧見過我做事不能自己做主的。”
也對。
眼前的姑娘,別看才十一二歲,那可是被蔡掌櫃都連連稱讚的角色呢。
想到這個,阿達爽快道:“好,丫頭,叔跟你幹了!”
緊跟着下一句,就叫成繡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笑。
“丫頭,咱開的是啥館子,門簾在哪兒?旁的不說,後廚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我,保管沒問題!”
不料,成繡卻道:“阿達叔,店還沒租賃呢。”
“啥?”
阿達的眼睛瞪的溜圓:“你說啥?”
可能是過於震驚,所以一時之間沒管住自己的嗓門,吼的周圍行人都紛紛向這邊投來詫異的目光。
好在,他很快就收斂了。
“丫頭,叔不是兇你,實在是太驚訝了。你,你這啥總準備都沒有就嚷嚷着開鋪子,這,這不是耍人嘛。”
成繡苦笑:“阿達叔,不瞞您說,開鋪子這個想法,我真是方纔纔有的。可我並不是耍您,我仔細想過了,天香樓沒了,可咱生意還得做不是。所以,爲何咱不自己開個鋪子算了。”
阿達直襬手:
“丫頭,你還是年紀小,太天真了。這鋪子哪是那麼好開的,再說了,一個泥螺和泥鰍,早晚人們會吃膩。”
聽到這個,成繡不禁睜大了眼睛:“阿達叔也是這麼認爲的?”
“可不是。”
阿達一針見血指出來:“自打天香樓有了泥螺,好傢伙,這段時間這東西跟賣瘋了似的,街頭巷尾處處都是。有自家拎着籃子賣的,還有街邊擺攤位的,酒肆裡頭也有不少。我瞧着最近這段時間,賣螺的越發多了起來。丫頭,叔把話說這兒,不消一個月,這泥螺就跟大街上的石子一樣,再也無人問津了。”
見成繡沉默不語,阿達以爲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話,連忙扯出別人:
“這可不是我紅口白牙啊,蔡掌櫃也這麼說。否則你以爲你不送泥螺來,他爲啥一口答應了。”
阿達急於解釋,成繡連忙安慰:
“阿達叔,我知道呢,我其實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才把田給撅了,打算弄點別的。”
“哎,對 !”
見成繡相信了自己,阿達終於鬆了口氣:“丫頭,你開店的事,叔覺得你莫要腦袋瓜子一熱就定。這樣吧,我在鎮上有個老鄉,專門殺豬。我去他那兒住幾天,也幫襯幫襯。”
成繡見阿達已經決定,便也不再勉強,問清楚地址之後,拿着阿達塞過來的銀子,獨自往家走。
從前每次回去,她都會抄近路,今日卻是個例外。
她特意來到阿達說的這條街道上,果真,路邊一排排都是在賣泥螺的。
人羣中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總之一個個都再跟行人兜售着自己的泥螺。而時不時還會因爲搶生意推搡幾下,讓人看的不慎唏噓。
成繡扭過頭,又快步走到前面的米店,頓時心中又是一沉。
麪價,已經開始上漲了。
如今正是收穫的季節,按理說價格應該會從五文錢降到三文才對。可門外的牌子上卻清清楚楚寫着八文。
也就是說,不僅沒有降,反而又漲了三文錢。
成繡的心中一沉,快速走到米店,將方纔阿達給的四十五兩銀子全部換成了麪粉,讓老闆打了條約好第二天一早來取,這纔拿着條子往回走。
米價還會漲,只不過這種幅度她就不擔心了。她怕的是,這才六月,離着過年還有半年,在這期間,鄉親們錯過了插秧收成,這價格會不會翻上天去。
心中又煩又亂,就這麼的,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