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大總管在聽到是沈妙歌吩咐之後,二話不說跳上一匹馬就衝出了府;他的騎術精湛,雖然策馬在鬧市中狂奔卻沒有傷到一個人,甚至是碰到一片樹葉。
當他一眼看到坐在自家馬車上的大夫時,跳下馬抱起大夫又跳上了馬,然後大喝一聲:“我到府中,如果藥箱到不了,你就不用再回沈府了!”
策馬就飛奔而去,那馬伕一聽也急了,拎起藥箱來,用刀把繩子砍斷跳上馬便追了上去:砰車,他不要了;他們一家老老小小十幾口人,可是指着他的差事吃飯呢一一他的差事必須要保住。
大夫被大總管直接送到了內宅沈夫人的院子裡,而後馬伕便讓人送來了大夫的藥箱;一先一後幾乎沒有差多少時間。
大夫雖然先是受了一驚,不過後來知道搶他的人沈府大總管之後,他倒也沒有生出惱怒來: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擱不得啊。
大夫來的很及時,最終紅袖除了孩子沒有,身體有些虛弱之外,一切還好;只是那大夫道,日後少奶奶要有喜怕是要好好調養一番纔可以了。
只這一句話,不管是沈妙歌、還是沈太夫人,一張臉都陰沉沉的十分可怕。
再三問過大夫,確認紅袖只是因爲傷到了腰腹之間,所以要好好調理,並不是不能生育,讓沈太夫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紅袖是因爲要救沈夫人才落得如此結果,所以沈太夫人倒沒有生出其它的心思,只是一心的焦急、擔憂紅袖萬一不能生育。
沈夫人打發人也仔細問過大失,知道紅袖只要好好將養兩年,有喜的時候千萬注意便不會有事情時,她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了地:不然,她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紅袖了。
不過,衆人都清楚,這一次紅袖是真得傷到了根本:對於要晚抱二三年孫子,沈太夫人和沈夫人自然是二分惱火的:就算沒有詢問花氏,花氏也已經是在劫難逃了。
紅袖在大夫的救治下已經醒了過來,沈太夫人和沈妙歌圍在她牀邊問長問短:無非就是關心她的身體可不什麼不舒服、可有哪裡疼痛等等;卻沒有一個人提及她的孩子沒有了。
而紅袖還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沒有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喜。
直到紅袖感覺沈太夫人和沈妙歌的神情不對:自己不過是扭了腰,沈夫人沒有傷到分毫,他們祖孫兩人爲什麼一臉的沉痛呢?應該是惱怒,惱怒花氏纔對。
她一面想着一面看向牀頭的趙氏:趙氏的眼睛居然是紅紅的,而且還腫了一一哭成這個樣子,她不過是扭了腰而已。
紅袖認爲大家太過緊張了,又一次向衆人說明:她很好,除了肚子和腰有一些疼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妥;讓大家不要太過擔心,她是練武之人,身體好的很,不會留下什麼病根兒。
但是她說到肚子疼時,衆人的神色明顯的不對勁兒,尤其是沈妙歌的臉黑得太明顯,沈太夫人也偏過了頭去,而趙氏和韻香、茶香、點嬌等人的眼圈都紅了;而靈禾立在一旁,那臉上分明是閃過了愧疚。
紅袖猜想可能自己暈倒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看向沈妙歌:“是不是還出了什麼事兒?”
沈妙歌的眼睛一紅:他倒不是十分心疼那個孩子,他只是很心疼
紅袖知道此事之後的傷心,以及紅袖所受的苦楚。
他認爲此事是瞞不住的,所以當下便想開口說出實情來;沈太夫人卻立時把話岔開了:現在紅袖的身子很弱,眼下不能讓她知道小產的事情;最起碼也要在她將養兩三日之後,實在是瞞不住了再說。
沈太夫人可不想紅袖的身體再有個三長兩短,她現在只想能儘快把紅袖的身子調理好。
紅袖立時感覺到了不對勁兒:一定有什麼大的事情發生,不然沈太夫人不會攔下沈妙歌的話;而且事情還絕對和她有關係。她再三的旁敲側擊,可是沈太夫人和沈妙歌就是不說。
沈太夫人和沈妙歌等人越是用話哄她,就是不說,紅袖的心中疑心更重。
她本就是個什麼事情都要弄明白的人:如果她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就吃不香也睡不着;而且她深知身邊人的脾性,所以他們是不是在哄騙她,她很快便能分辯出來:衆人現在心緒也不寧,說話自然就會漏洞百出。隨着衆人們的言語,紅袖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
而沈妙歌是深知她這種脾性的。看到紅袖不時的在衆人的臉上掃過,一臉的若有所思,根本就不能閉上眼睛好好歇一會兒;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向沈太夫人:紅袖身子已經傷到了根本,如果她不好好休息、還要日日費神對她身體只有壞處。
沈太夫人看到紅袖如此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最後只能偏開頭不言不語。
沈妙歌咬了咬牙,輕輕握起了紅袖的手來,看着她的眼睛道:“袖兒,我知道你心裡有了疑心,如果不能釋疑你是不會安心的;而且你又聰明,我們這麼多人還真是哄不過你去;只是我把事情說出來之後,你卻要爲了自己的身子,爲了不讓老祖宗、太夫人、母親擔心,爲了——我,不要太過傷心、惱怒好不好?”
紅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是什麼事情會讓沈妙歌如此鄭重其事?姆的不安在一點一點擴大。
沈太夫人已經取了手帕在試淚,而趙氏等人的誚-水更是撲簌簌往下直掉;這讓紅袖的心更加緊張起來。
“袖兒,你可能不知道,那個、你那個有喜了。”沈妙歌雖然決定告訴紅袖,讓她長痛不如短痛,也能讓她在痛過一次之後好好的將養,但是在要說的時候,他才知道此事是如此的難以開口。
紅袖驚愣愣的看着沈妙歌,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而呼吸卻屏住了;她想到了她的那一踢,也想到了她強自扭身,還想到了她被那一踢之力衝得向後飛去,重重的摔倒在花氏的身上。
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她再感覺一下身體的異樣,後面的話不用沈妙歌說她也猜出來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孩子,她還不知道他的存在時,便已經沒有了!
紅袖的耳邊轟隆一聲,心便好似是空了,又好似是痛的;她的神色看上去好像是悲傷,又好像是不敢相信;但她卻一下子失去了反應,就這樣呆呆的坐着。
如此可把沈妙歌等人嚇壞了,沈太夫人緊緊捏住紅袖的肩膀輕輕的搖晃她:“袖兒,袖兒,你不要想太多了!你和琦兒還很年輕,孩子還會有的;你不要嚇我,好孩子,你說句話或是哭出來好不好?”
紅袖還是沒有反應,她的大腦裡似乎什麼也沒有了,現在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痛還是不痛,只是她雖然聽得到所有的聲音,可是感覺那些聲音距她是那麼的遙遠、不真實;也好像同她無關一樣。
“袖兒一一!”沈妙歌握緊了她的手:“你說—句話好不好?好不好?你不要嚇我,你說一句話「就說一句話好不好?”他看着紅袖,可是感覺紅袖好像已經不在自己面前了:惶急,擔心等等讓他有些無措起來。
紅袖癡癡的看着前方,可是在她目光前方的沈妙歌和沈太夫人都知道,她並沒有看到自己;她就是這樣癡癡的、直直的看着前方,目光透過了沈妙歌和沈太夫人,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孩子的意義對於紅袖來說,並不單單是她的孩子那麼簡單:在個世界上,她時時刻刻都感覺到一種疏離一一她和這個世界上的人並沒有那種血脈相融的感覺。
沈妙歌,也不能除去她心頭的那種奇怪的孤單感覺;但是孩子不同,那是她的骨、她的肉、她的血!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血脈。
在紅袖的心底深處,她其實一直都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這個世界的交集。孩子,才能讓她真正的對這個世界產生歸屬感。
但是,現在孩子卻沒有了!尤其是那孩子在她的肚子裡生存了一個月左右,但是她卻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知道時,他卻已經不在了一一這讓她很痛、也很茫然。
沈妙歌看着紅袖的樣子,便知道她現在的痛苦:他恨自己,不能代實袖兒受此苦;他也恨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妻兒,他真得是太無用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無能爲力,他又一次非常渴望自己能擁用絕對的力量,只爲了保護紅袖、保護他們的孩子。
沈妙歌死死咬着牙,他不想流淚,就算是再痛也不能流淚:現在紅袖需要他照顧;但是他卻不知道,一縷血已經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他沒有一絲痛的感覺。
他現在唯一痛的地方就是心,那裡巨痛一陣一陣傳來,掩蓋了其它所有的感覺。
沈太夫人一直的勸慰,沈妙歌的輕喚都沒有讓紅袖清醒;但是當她眼睛裡出現了紅色,鮮豔的紅色時,她的眼睛眨了眨;然後,她看清楚了,那是沈妙歌嘴巴里流出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