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張氏到牀上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後,樑義博才離開了。
而此刻,樑蕪菁和陳夙已經在外頭等了好一會了。
“跟我過來。”樑義博到了外廳,看了一眼樑蕪菁和陳夙,輕輕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着他過來,一行三人進了一旁的小書房,在書房的一側,樑義博輕輕拉開一個抽屜,將抽屜抽出來,伸手在牆上觸碰了幾下,緊接着就有響聲從地上傳來。
樑蕪菁似乎早就知道這個密室了,她伸手掀開了地上的如意紋地毯,一個三尺見方的地道入口就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陳夙隨意看了一眼,發現書房的地板都是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地板拼接而成的,而這密道入口,剛剛佔用了四塊大理石地板的位置,平時應該很難發現。
“進來吧。”樑義博率先走了進去。
樑蕪菁頷首,緊隨其後,陳夙在最後頭,三人下了密道。
密道並不算寬敞,但是裡面每隔幾米就有一盞油燈,此刻已亮着了。
三人走了百餘米,密道內豁然開朗,一個十分寬敞的房間出現在了三人眼前,房間四周都放着櫃子,櫃子緊閉,也不知裡頭放着什麼,房間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麼灰塵,看來是經常打掃過的。
“坐吧。”樑義博坐在了梨花木雕刻而成的大椅上,對女兒和女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也坐下。
“父親,是有事吩咐女兒嗎?”樑蕪菁坐下來後笑着問道。
這個密室,她是知道的,前幾年來過一次,是父親帶她來的,教她如何打開這密道。
樑家御下極嚴,對下人們也很好,這麼多年來甚少出現吃裡扒外的人,即便有,也是無傷大雅的小人物,但是……一旦遇到大事,樑家人還是習慣在密室裡商談
。
樑義博記得,這是自己繼承惠周侯爵位以來,頭一次正兒八經把家裡人叫來密室說話,但今日,卻是不得不來了。
“蕪菁,這密室中還有一個密室,裡面裝着我樑家這些年來積累的金銀珠寶,進去的機關和方纔書房中一樣,在牆上的抽屜裡找開關就是了,日後若樑家真的出現什麼意外,這些東西就是讓樑家東山再起的資本,而且……從那間房裡,有通往京城之外的密道,他日若有個萬一,就得從密道內離開了,而現如今……父親就將這一切都給你們了。”樑義博注視了女兒和女婿幾眼後,低聲說道。
樑蕪菁聞言十分吃驚,她還不知道她樑家有寶藏呢,不過想想也就能夠明白了,自打大周朝建立以來,樑家就一直穩坐天下第一大商人的位置,不僅擁有整個大周朝近三成的良田、礦山等,京城的鋪子,十家有三四家便是樑家的,其餘各州府更甚,而且……父親的船隊常常下南洋做生意,父親的商隊經過絲綢之路到往西方諸國,可謂財源廣進,三百年積累下來,會有多少?
樑蕪菁簡直無法想象,連陳夙也覺得很心驚。
“當然,密室再大也裝不下我樑家三百多年來積累的財富,樑家還有秘密的寶庫,賢婿,我女兒既然嫁給了你,你便是自家人,所以我也不瞞着你,我樑家也願意傾盡一切幫你奪回帝位,這密室之中的寶藏,只是小意思而已,不過也足夠你們招兵買馬了,單單依靠你舅父忠勇侯,遠遠不夠……而且……也得防着別人利用你,攜天子以令諸侯,老夫既然把寶壓在你身上,就不想做虧本買賣,說實在的……皇帝想要拿走樑家的一切,老夫可以給他,不過……給的只是明面上的東西,想要我樑家三百年的積累,那是癡人說夢。”樑義博十分霸氣的說道。
這也是他得知皇帝要奪走樑家後,還能稍稍鎮定一些的緣由,實在不成,他還有退路,往後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謝謝父親。”樑蕪菁連忙說道。
“你啊。”樑義博見女兒這樣,頓時笑出聲來:“怪不得旁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胳膊肘果然已經往外拐了。”
“父親。”樑蕪菁聞言頓時不依了,眼看就要揪到樑義博的鬍子上了。
“好好好,父親不說了,不說了
。”樑義博頓時往後退了兩步,沒讓女兒的魔爪伸得逞。
說實在的,旁人家再寵愛孩子,也不會像他這樣,可是……樑家歷代都沒有多的孩子,所以雖然對孩子們要求嚴格,但是也溺愛致極,那是發自內心的疼愛,而不像別的家族,連兒女都可以利用。
樑家能夠屹立三百年不倒,是爲什麼?是因爲團聚,因爲真誠。
賣女求榮的事兒,在樑家從未發生過,背信棄義的事兒,更是讓樑家人不齒。
“去找找開關,看看裡面的東西。”樑義博拍了拍女兒的手,笑道。
“好。”樑蕪菁立即開始在四面牆上的櫃子和抽屜裡找開關,找了大概一刻鐘,終於被她摸到了,也就在此時,其中有一面牆的櫃子突然晃動起來,緊接着交錯轉了幾下,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密道出現在了樑蕪菁面前,在密道打開的一瞬間,裡面的燈盞又自動點燃了,照亮了密道。
“蕪菁,你進去看看,爲父和你夫君再談談別的事兒。”樑義博看着樑蕪菁,柔聲說道。
“好。”樑蕪菁不知道父親爲什麼要支開自己,但還是點了點頭,自己往裡面去了。
陳夙的目光落到了樑蕪菁身上,直到她進去了,還忍不住往前看去,直到她轉過密道,身影消失不見了。
“放心,我樑家人,無論男女,都不是膽小之輩,蕪菁更是經過不讓鬚眉,小小密道,難不倒她。”樑義博是非常瞭解自己的女兒的,雖然他把女兒當做掌上明珠,捨不得她吃一點苦,受一點兒罪,但是從小到大,改教的一樣沒少,該鍛鍊,該歷練的也放手讓她去做。
陳夙被自家岳父大人說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了,笑着點了點頭,他的確有點兒擔心了,在他看來,樑蕪菁畢竟是一個女子,一人獨自進入密道去找那密室,實在是……。
“蕪菁自小就是個要強的孩子,凡事都力求完美,她雖是女子,但很小時我就帶着她陪着我走南闖北了,甚至還跟着我坐着大船下過一次南洋,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個月時間,但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已經十分可貴了,老夫這一生,已擁有了無盡的富貴,而且對權勢毫無想法,本想將女兒留在身邊,永遠護着她,可老天爺偏偏要從中作梗,說實在的王爺,將女兒嫁給你,老夫我之前是從未想過的,不過……這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夫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旁人欺辱我的家人,就算蕪菁沒有嫁給你,陳衡縱容那於氏當衆讓我兩個女兒歌舞,我也是要反上一反,讓人知道我樑家人雖然不多事,但也從不怕事,你儘管放手去博,若真的功虧一簣也不打緊,我就實話告訴你,我樑家在南洋早已有很大的積累,說句不該說的,在那兒就跟土皇帝一樣,而通往南洋的大船……整個大周朝也只有我樑家能夠造出來,萬一以後有個好歹,這就是我們的退路,可若你以後對我女兒不好?我樑義博還敢反
。”樑義博看着陳夙,笑眯眯的說道,但那笑容之下,卻帶着幾分凌然。
“請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對蕪菁。”陳夙並不是在敷衍樑義博,也不是爲了得到樑家的支持而這麼說,因爲樑蕪菁的確值得他好好去珍惜,去愛護。
“兒孫過得好,是我們這些長輩最大的福氣,說實在的,你從前是皇帝,執掌天下,何等的風光,而你從小便富貴權勢滔天,長大後順理成章做了太子,成了皇帝,人生之中沒有經歷過任何波折,雖然後面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但過往的一切不能磨滅,我本以爲……你還會把自己當做高高在的皇帝,沒想到你已經調整好心態了,這點讓我很欣慰,也放心把女兒交給你,記住……想要成大事,就得放低姿態,放下身段去拉攏該拉攏的人,把心中的憤怒和不甘都藏起來,秋後算賬。”樑義博看着陳夙,語重心長的說道。
陳夙聞言重重的點頭,沒錯,他從前是皇帝,從小順風順水,沒有經過任何挫折就坐上了地位,少年天子,意氣風發,將朝廷也打理的不錯,那時的他也飄飄然了,仗着自己文武雙全,硬是要御駕親征,結果陰溝裡翻船了,落入了旁人的圈套之中。
沒錯……就是圈套,現在想起來他都不寒而慄啊。
血的教訓讓他明白了許多事,一切雖然回不到過去了,但是他還有機會重新開始,老天爺還沒有放棄他。
他知道,樑義博這是肺腑之言,真的將他當做女婿,當做一家人,所以纔會和他說這些。
很久很久了,他都沒有再聽到長輩的教導了。
當初若他還聽母后的勸阻,就不會有今日的悔恨了。
索性……他還有機會,日後絕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