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國公薛信然雖年過六十,卻精神矍鑠,頗有一股老當益壯之態。
長子薛正雖不及奉國公有作爲,卻也是利州知州,在利州是最大戶人家。
薛正髮妻婁氏雖出生不高,卻生的一副玲瓏心思,美豔動人,薛家也並非是只看重家境的俗人,於是這場薛家娶親,在當年也是鬧的熱鬧。
除了薛正這場娶妻,薛家還有一樁讓人聞之點頭亦搖頭,羨慕亦遺憾的婚事,那就是薛信然最小最寵愛的女兒薛佩欣。
說起這個薛佩欣,那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待到婚嫁的年紀,上門提親者比比皆是,偌大的京城中,薛家四小姐當時唯獨看上了凌家大少爺凌善道,加之兩家都是大族,這場婚事自然沒什麼猶豫的。
婚後一年,薛氏就育下一女,只是紅顏薄命,女兒剛出生不久,自己卻歸了天,但凡人提起這件事,也不免要說一句“天妒紅顏”。
凌善道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十多年也未曾再娶,只府上一位姨太太,卻十多年不曾扶正過,提起這件事,又不禁讓人唏噓。
長大後的凌依,幾乎沒與外祖父家來往過,前世她只記得會過幾次面。
印象中外祖父總是沉着臉不多話,那時候她特別怕這個外祖父,每次都躲在奶孃胡氏身後看一眼,然後就跑開。
至於那幾個舅舅和舅媽,就更是記憶模糊了,所以當織羽說鄒氏藉着自己的生辰請了大舅和大舅媽過來的時候,凌依是小小的詫異了一番。
算算時間,鄒氏的生辰也確實快到了,凌依因爲一直不喜她,這種事倒也沒放在心上。
織羽之所以知道,則是察覺到府內陸陸續續的添了許多新物,似乎在準備什麼,她隨便找了人一問,才知道是年年鄒氏的生辰,府內都要辦。
雖然名分上還是個姨太太,可享受的待遇,已然是正妻的待遇了。
表面上看,鄒氏生辰請客人來,理所當然,不過這一次她卻請了薛氏的孃家人,這就不得不讓凌依懷疑了。
鄒氏一直覬覦正妻之位,按道理來說,她會刻意避免與薛氏的孃家人有什麼交道。
但這一次,爲何主動請人過來?若說示威什麼的,凌依絕對不會信,鄒氏還沒那麼愚蠢的想要刺激凌善道正妻薛氏的孃家人。
圍獵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京城中一片熱鬧。
晌午十分,分外炎熱,城門口極少有人進出,此時卻有一輛華麗的馬車駛進來,單是車伕的着裝都比一般人要好,這使得守城將士心中好奇。
走近一看,車轅上掛着薛字,京中也不乏姓薛的大戶人家,守門將士一時沒反應過來,問車伕去往何處,答曰“凌府”,將士立馬明白過來,當即笑臉問候目送馬車進城。
又行了半刻鐘,車內傳來一女子有些不耐的聲音:“怎麼還沒到?”
又一男音溫和安慰:“快了快了,你耐些性子。”
車內正是薛正和其妻婁氏,婁氏來,自然是受了鄒氏的邀請而來,至於薛正,則是陪着妻子而來。
從車內的對話來看,薛正明顯是個懼內的男人,事事都要遷就妻子,這一點卻與奉國公大不相同。
婁氏噘着嘴滿臉不高興:“你當初若不是選在那個鬼地方,我現在能受這份氣嗎?”
她抱怨利州不好的話,已經不是薛正第一次聽了,自然沒什麼反應,只是笑着寬慰:“利州也好,京城也好,父親年紀大了,受不了京中的紛擾,利州山清水秀,老人家很喜歡。”
婁氏臉色一沉:“你倒是考慮了父親,可你有爲玉兒考慮過嗎?他若是從小在京中長大,結交的都是貴族子弟,將來仕途上一定能好走很多,利州就咱們家最大,他跟誰去結交去,別人都是巴着他呢。”
薛正聽了這話,眉頭輕微的皺起來,卻也沒有發怒,只是語氣平平:“仕途固然重要,可玉兒現在也活的好好的,他的那些朋友他都很喜歡,你何必斤斤計較。”
“我斤斤計較?你若是長點出息?我能計較這些?你每月俸祿都不足以支撐府內的開支,若不是我斤斤計較,這個家早就撐不下去了,你倒好,什麼都不管,什麼事兒都要我操心,前日你二弟借的那一百兩,你是不是又不打算要了?我告訴你----”
婁氏越說越激動,話像豆子似的從嘴裡吐出來都不打一個頓的。
薛正面色平靜的聽着,顯然是已經聽慣了這些話。
婁氏還在罵罵咧咧,馬車突然被停下來,車伕道:“老爺夫人,凌府到了。”
薛正趕緊拍了拍婁氏的手背,“別說了,好久沒來過妹夫家,也不知浮生長多高了。”
他一提浮生,婁氏面色就變了變,旋即立馬回覆了平靜溫和之色,讓薛正先下車,自己隨後才下。
薛家人剛剛進府,凌依就得到了消息,但她卻裝作不知,直到蘭氏派人來通知,她才驚訝又驚喜,帶着織羽去前廳。
初見婁氏,就能猜出後者當年的風采。
雖過了青春年紀,卻風韻猶存,特別是後者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體現出溫婉的婦人形象。
若非一進門就被刻意打量了一眼,凌依差點就要相信這個舅媽真如傳說中那般好了。
“浮生見過舅舅、舅母。”她一如往日那般乖巧行禮,對婁氏的打量卻裝作沒看見。
奉國公有四子二女,其中薛正又與薛佩欣關係最親密,也就是凌依的娘,所以見到與自己小妹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凌依,他是感慨不已,一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只這一個動作,凌依就知道,前世不瞭解的這個大舅,實則是個很重情義的男人,這類人,娶妻若賢自然好說,可若是娶了個會算計的妻子,那必然比壓的死死的。
而她怎麼看婁氏,都不像是一般的泛泛之輩。
對於婁氏這次前來,她也是充滿了好奇。
婁氏對凌依的態度可想而知,拉着後者好一番誇讚,又說想念不已,最後從手腕兒上取下個精緻的血玉鐲子說做見面禮。
凌依再三推辭,才恭敬接受。
鄒氏對婁氏的到來自然最爲歡喜,其實將婁氏請過來,她也是好費了些口舌才說動凌善道,凌善道同意後,才稟了蘭氏,最後大家才知道的。
旁的人只以爲她是爲了要緩和關係,才請的婁氏來。
凌善道亦以爲此,便不多想其他,對於這個大哥,他也是頗爲喜歡,兩人雖然許久不見,卻並不生分,也不應薛氏的去世有什麼芥蒂,談的很是愉快。
幾人見面後,蘭氏聲稱疲累,便先回蘭苑休息。
凌依也道自己有事先離開。
鄒氏也不知怎麼的,與婁氏一見如故,二人攜手去了沁心園。
剩下凌善道和薛正,也去書房下棋,彼此說要大戰三百回合。
一時間,府內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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