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貴婦雲集,曲調幽遠。
幾盞孤燈在迴廊的掛鉤下隨風而晃,悽楚且無助。
這人到底還是不願放過她麼?
就算知道她是誰,他又能怎樣?
想拉着她一道步入萬劫不復麼?
褚辰心裡的硃砂痣是她?還是白若素?
心裡的不確定再度襲來,若素品了幾口茶,就有侯府的丫鬟尋了過來,看見若素和喬若嬌在一處,就放下了心:“大奶奶,夫人正找您呢。”
世家婦人同戲院男子常有曖昧生,不久之前就有御史臺大人的愛妾迷戀上了金陵來的戲子,孤男寡女,**,被人捉了個現行。那戲子最後被百杖而死,御史臺大人的愛妾也不知所蹤了。
至於消失不見也不過是個說法,實則恐怕是賜死之後裹了草蓆,扔亂葬崗了。
自那以後,貴婦們身邊都有家主叮囑過的丫鬟跟着,謹慎看護,斷不得污了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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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並不知還有這一茬,只當是侯夫人有事吩咐,便辭了喬若嬌,再度去了看戲臺。
行至夾道,身後有人叫住了她:“褚家大奶奶,請留步。”
若素轉過身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女子身穿白底撒碎櫻的褙子,十二幅的湘羣垂落腳邊,用的是赤金嵌紫瑛石的飾,臉色妝容精緻,顯得華麗且端莊矜貴。
“命婦給八公主請安。”若素認出來人是誰,朝着她盈盈一福。
八公主蓮步上前,她身後跟着八個身着常服的婢女,氣度逼人,靠近後上下打量了若素一番,眸中是濃的不可忽視的酸醋。
這一點,若素倒是知道的,八公主對褚辰有意,且老皇帝當初還想賜婚來着,卻被褚辰生生婉言回拒了。
若素半垂着臉面,八公主遠遠看着她的時候,如初夏雨荷,清香巧麗,可近一看竟是海棠豔色,楚楚沁人。
八公主似審視一番,鼻音出氣:“哼!本宮還當是什麼樣的人能成爲褚哥哥的妻子,原來是你!”
她與若素曾在花谷有一面之緣,這話充斥着鄙夷與不屑。
若素比她年幼幾歲,身段卻在她之上,更別提玲瓏有致的形體,她不卑不亢道:“承蒙夫君擡愛,命婦也是始料未及,不知公主殿下喚命婦有何事?”
八公主傲挺挺的站着,試問這皇城內誰敢同她搶東西?
可偏生最喜歡的人就被人給侵佔了。
“白若素,本公主問你,你要如何纔會同褚哥哥和離?本公主可以給你良田千畝,金銀萬貫;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父親也不過在嶺南任職,本公主可以幫襯褚哥哥的地方,你八輩子也做不到。”
若素一凜,擡起了頭來,她曾對史書略有涉獵,也知每朝各代皆有****污/穢的公主存在,圈養朝臣的也大有人在,還有個別蠻橫金枝勒令大臣休了家中正妻的。
這位八公主年紀輕輕,膽子倒是很大。她之所以受皇帝寵愛,無非是因爲她無繼位之可能,對江山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老皇帝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真心寵愛一個公主?
公主大多都有自己的封地和田莊,她能拿出這樣誘人的條件也是很正常。
若素幽幽然扯出一絲笑來:“多謝公主殿下良言,民婦不才,略懂岐黃之術,雖說掙不得城池金山,區區良田千畝,金銀萬貫還是能辦到的。至於夫君,民婦同他一日是夫妻,便是一輩子的事了,公主還是另尋良配吧。”
褚辰的事上面,若素絲毫不退讓。
別說是八公主了,就算是侯夫人要給褚辰安排侍妾,她也不會同意。
有些事,一步也不能退。
若素長的嬌態美豔,可言談之間,每一個眼神透露出的皆是鋒芒利刃之感。
八公主怒極,指着若素道:“你你是嫌本公主給的還不夠!”
良田千畝,金銀萬貫,已經可以獨立門戶,開創家業了。
若素突然輕笑:“民婦奉婆母之命前去聽戲,就不同公主殿下閒談了,告辭。”
褚辰已經向聖上請了一品誥命,怎奈侯府已經有了一位誥命夫人,再封一個一品,怕是不妥,故而誥命文書遲遲沒有下來。
若素的身份也只是褚辰的妻子,侯府的兒媳。
八公主以爲她就算不同意,也不敢這般強硬拒絕。
她不過一介草民,憑什麼!
“你給本宮站住!”八公主伸臂一把扭住了若素的臂膀,上面還殘留着褚辰留下的紫痕,被這麼一抓,疼的怵。
人在疼痛的時候,極容易暴怒,眼下若素雖談不上‘暴’,‘怒’卻是已經燃了起來。
老皇帝之所以還活着,也是因爲她用了甄氏秘方在拖延着,老皇帝一死,這位八公主定會被新皇早早嫁出去拉攏權臣,就算不嫁給本朝臣子,邊塞和親也是極有可能。
八公主也是個沒有思量之人,沒有母妃在身側教誨長大,確實少了城府。
她這個時候,應該密切關注皇宮內的動向,爲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纔是。趁早去封地鞏固勢力纔是緊要!
若素衣袖一拂,堪堪推開了八公主的拉扯,她與褚辰在一起時顯得弱不禁風,不是她真的孱弱,而是褚辰太過強勢。
八公主被推的一個踉蹌,要不是身後的婢女扶着,怕是要摔個跟頭。
換作以往,若素不會同皇親國戚正面衝突,可眼下八公主已是泥菩薩,而她自己再怎麼不濟,如今身後還有一個褚家。
鎮北侯戰功卓絕,褚辰位列極臣,結交之人大多是能人異士,但凡有繼位可能的皇親都想巴結。
若素確定,她的命可比這位八公主值錢的多了!
“公主,您沒事吧。”婢女驚慌道。
八公主拂開婢女的手,一聲暴怒:“來人,將這個刁民給本宮拿下,狠狠掌摑!天子腳下竟敢對本宮無理,本宮現在就讓你知道這天下是姓朱,還是姓白!”
若素當即臉色白,她倒不是畏懼八公主命人打她,而是‘這天下是姓朱,還是姓白!’這句話出了問題。
被別有心機的人聽見,還以爲是白家要謀反篡位!
和愚蠢的人相處,也是有風險的。
單單一句話就可能讓白府和承恩伯府一併萬劫不復!
若素覺得必須儘快脫離八公主,可眼下已經有四五個婢女聽命朝着她走來,看架勢是非讓她收一番苦不可。
巧雲驚懼,也知道求情無用,拉着若素就跑:“小姐,咱們快去找姑爺,姑爺就在隔壁悅來酒樓同兵部尚書喝酒。”
八公主身邊的婢女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幾個呼吸之間,雲壓壓的就將若素和巧雲團團圍住。
“小姐,奴婢拖住她們,您先走!”巧雲此刻非常後悔沒有讓東來和東去跟着,原以爲小姐加入侯門,就不會有人欺她了,沒會想到半路殺出個八公主。
“想走!本宮今個兒就毀了你這張臉,本宮倒要看看褚哥哥到時候還會不會正眼看你!”八公主步步緊逼,心意已決。
若素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手拉出了巧雲,眼神示意她莫要輕舉妄動。
單獨看着若素時,只覺她很驚豔,可在女子堆裡一比,旁人宛若熙熙燭火,而她這是天際的新月,看似觸手可及,卻高不可攀的皎潔耀眼。
八公主更加覺得這張臉實在可惡,必須除去。
若素怔怔的與八公主對視,神情鎮定自若:“公主殿下,這是您自找的,並非民婦無視王法,不尊法紀。”
有時候,和不講理的人是不能講道理的,簡單粗暴纔是最佳策略。
八公主一聲令下,衆婢女便開始行動,若素當即從荷包取出藥粉,迅朝着天際一拋,白色如粉末的塵埃瞬間瀰漫當場,衆人強咳不止,辛辣且讓人渾身奇癢無比。
這廂,若素趁亂拉着巧雲逃出夾道,又及時給她餵了解藥,方纔緩解。
巧雲氣色稍好,若素就吩咐道:“去找幾個嘴皮子上佳的丫頭,將八公主同我說的一番話統統宣言出去,勢必要讓今天來戲園子聽戲的婦人盡數知曉。”
這些婦人就等同於最好的宣傳手段,從她們嘴裡吐出來的話,一日之內,便會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巧雲應下,忙去照辦,侯府帶出來丫頭都是褚辰的人,巧雲是大奶奶的心腹,她們當然會聽從巧雲的吩咐。
半柱香內,戲園子裡的所有貴婦皆知道了八公主如何‘收買’若素,想用錢財逼她和離一事。
有道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更何況褚辰與若素還是新婚兩日的鴛鴦。
還有夫人咋舌,心道這褚太傅前些年還被傳成是斷袖,好不容易娶了妻,還被公主逼着和離,這姻緣還真是波折。
侯夫人面色鐵青!一方面有些嫉恨上八公主,另一方面也覺得若素這兒媳也不像她想的那般不如意,起碼人家面對鉅額‘賄賂’絲毫沒有動搖對長子的心意。
戲園子裡一片轟動,衛軍前來救駕時,褚辰也聞聲而來,此時八公主已經衣衫凌亂,鵝黃色的小衣也隱約露了出來,抓住了條條的血痕,衛軍皆低着頭,一眼也不敢多看。
她癢的歇斯里地,臉上也被抓破,嬌好的妝容再也無跡可尋,嘴裡謾罵道:“白若素!你這個賤蹄子,你給本宮記住,本宮不會放過你的。”
宮裡頭跟出來的婢女並非八公主身邊那八人,當然這幾人也是自身難保。
甄氏的毒藥,太醫院也不可能在算時間內就調出解藥了,這樣抓下去,不出兩個時辰,必定頭破血流而亡。
褚辰大步走到若素身側,目光關切的在她身上搜索一番,未現有任何異樣,才放下心來,看都沒看八公主一眼,對衛軍和宮女斥道:“還不帶公主回宮!”
衆人領命,若素想了想還是叫住了他們:“慢着,這是裡解藥,拿去給公主服用吧。”她將整整一瓶給了衛軍。
心想着,今後公主再來找茬,她還是會用這招的,省的到時候再給她配解藥。
褚辰牽着若素,低頭輕語:“你若不給,也無妨,讓她癢死!”
若素怒嗔的瞥了他一眼,低低道:“還不都是因爲你。”
二人並肩而立,男高女低,楚楚相依,侯夫人眸光一亮,第一次覺得長子和兒媳十分搭配。
這般如膠似漆,怎滴如此眼熟呢?
戲園子裡原本對褚辰還存了幻想的夫人小姐們,看着八公主的慘狀,再也不敢奢望了。
吏部郎中張夫人就想着讓自家嫡女給褚辰做貴妾,也好攀上一門權親,就算是做妾,也不過是犧牲了一個女兒,若可以換來家主青雲直上,豈不划算!
可如今衆人想都不想了。
一直在角落靜靜待着的喬若雲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總覺得身上也有些癢了。
白若素,真不是個善類!
喬若嬌吃飽喝足趕過來時,聽說了一切驚呼着,彷彿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好戲:表妹哦不,表嫂當真威武!
一番喧鬧驚魂,戲園子裡的角兒繼續唱着曲兒,褚辰親自同侯夫人說明要帶着若素先行離來。
侯夫人不好駁了長子的面子,而且今天的目的也達到了,這下別說是整個戲園子的婦人,怕是整個京城都該知道她的長媳--白若素了。
褚辰牽着若素上了他的青帷華蓋的特製馬車,裡面的佈置很奇特,還有幾處暗格,若素一直好奇裡面裝的是什麼。
還沒來得及探究,就被褚辰一把摟住細腰,撈進了懷裡,她坐在他的膝上,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後面僵硬的牴觸感!
這人!怎麼隨時隨地都能動情?
下巴處被人捏住,耳邊傳來一股溫熱灼熱:“原來爲夫在夫人眼中這等值錢?良田千畝和金銀萬貫也不換?”
在今後的一段很長時日內,良田千畝和金銀萬貫成了男女定情的約定俗成的用語,以闡述夫妻之間的感情堅若磐石。
若素的腰被他摟着,下巴被他捏着,絲毫動彈不得,明明不久之前與八公主動手時,她的力氣還是很大的。
她若有所思的片刻,認真道:“妾身又不傻,深知夫君值多少銀子,要是良田萬畝,金銀無數,妾身就會同意了。”
褚辰被她逗笑,低頭嚼住了那使壞的小嘴。
這還是兩人洞房後,頭一次親近,他力道又大,吻的若素氣喘不勻,她期期艾艾求了聲:“我我還好透。”
褚辰像被什麼定住,大手往下摁了摁:“我知道,你你們甄氏就沒有旁的見效快的藥膏?”他嗓音低啞道。
這叫什麼話!
還嫌她康復的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