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過耳,喬府大房忙成一團亂。
大奶奶生產在即,加之又有原先的大奶奶死於難產一事在先,喬家大房對林慧晴這一胎猶爲看重。
喬魏孟今日告假,一步也不敢離開的守在門外。
屋裡頭,穩婆在給林慧晴順氣,一邊安撫:“大奶奶,您是有福氣的人,大少爺今個兒爲了您連衙門都沒去,這會子就在外頭守着,您可要加把勁,萬別辜負了大少爺情深一片,快到時辰了,再熬一熬就過去了。”
兩行清淚沿着鬢落下,撕裂的痛處傳來,林慧晴心裡卻是甜的。
他的夫君就在外面,爲了她而擔驚受怕,這點痛算什麼。
半柱香後,嬰孩的啼哭聲從室內傳了出來,喬魏孟鬆了口氣,總算是結束了。
另一頭,褚氏得了消息也匆忙趕了過來,見兒子欲要入門,一把拉住了他:“等血氣消散再進去也不遲!你父親那樣的多情種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癡情兒!”
產房晦氣,男子不易出入。
要是林慧晴這會子還沒生出來,喬魏孟已經衝進去了。
癡情?他不是!
他的妻,他有那個職責照看好她,無關風花雪月職責,這是他的職責!
奶孃抱着一隻襁褓出來,小嬰孩剛清洗過,被粉色的錦被包裹着,只能看見小小的,顯得有些皺巴巴的臉,喬魏孟看見這孩子,心頭猛地一顫,粉色的小東西叫他莫名激動。
“恭喜夫人,恭喜大少爺,大奶奶生了個千金小姐。”大戶人家的頭一胎,要是長子才叫真的喜事,奶孃心裡嘀咕,嘴上卻想討個彩頭。
聞言,褚氏臉色一僵,期盼孫兒出世的愉悅一掃而空,她轉身就想走,可一想到林大人對兒子仕途上的助力,又留了下來,一會見了林慧晴多少還得關照幾句。
喬魏孟從奶孃手裡接過襁褓,小心翼翼。
家中弟妹,他從來都沒抱過誰,第一次抱孩子,還是在若素小的時候,她那時候也有好幾歲了,可眼下的嬰孩實在小的可憐,他生怕不小心會傷了她。
抱在懷裡,如視珍寶。
褚氏見喬魏孟如此喜歡這個女嬰,心裡的不悅也悄悄收斂了起來。
喬魏孟和褚氏進屋時,林慧晴臉色蒼白的躺在牀榻上,鬢盡溼,面容憔悴,她睜開眼就看見喬魏孟抱着孩子,一臉慈愛。
她滿足的笑了。
“你辛苦了,好生歇着,孩子暫由奶孃餵養。”喬魏孟道,聲音有些顫抖。
林慧晴彷彿剛剛又睡了一覺,之前實在疲憊的很,聞言又笑了笑:“夫君,妾身好像聽到孩子哭得厲害,可是男孩兒?”
她太虛弱,都沒聽到穩婆的話。
褚氏側目望着黑漆象牙雕芍藥插屏,心道,生了個女兒,也就別怪我給大房送丫頭了。長房長子,沒有兒子怎麼能成!
喬魏孟把孩子遞到林慧晴面前,給她看了一眼:“是女兒,長的像你。”
他話不多,卻很溫柔。
林慧晴大失所望,且愧疚氾濫,夫君待她恩愛有加,她卻沒能給他生個大把的!
“妾身妾身對不住夫君。”言罷,眼淚就往下掉。
喬魏孟俯身,替她擦了:“不要胡說,你給我生了個女兒,我甚是歡喜,今後這孩子便是我最寵愛的女兒,誰也欺負不得,夫人莫要傷懷,今後會有兒子的。”
女兒好啊,他一直想要一個粉團一樣的女兒,就如那人一樣,她可以調皮搗蛋,也可以無理取鬧,凡事由他這個父親護着!
聞言,林慧晴抿脣掩淚:“多謝夫君,妾身也歡喜。”
褚氏心裡積怨,只是交代了婆子下人,好生伺候着大少奶奶,便回了上房,沒有正眼看孫女一眼。
喬魏孟抱着女兒,有些愛不釋手,林慧晴睡了一覺,喝過蔘湯,也精神了起來:“夫君,你可想好名字了?原先以爲是男孩,就把清華苑那處的院子給他,可現在妾身想着莫雅居的西廂院,景緻極好,又是素表妹住過的,裡頭花花草草品類繁多,冬暖夏涼,最宜居住,可讓咱們女兒今後就住那處可好?”
喬魏孟默了默,點頭應下:“聽夫人的。”
他也覺得那座院子極好,去年也是這個時候,他曾看見她曬了滿園的秋菊,萬里秋色也抵不過那一院的金黃。
“咱們女兒是家中嫡長女,這一輩裡頭輪到雲字輩,不如就叫雲曦吧,她出生晨曦,又有秋光爲證,夫人覺得此名如何?”喬魏孟說着,目光柔和的落在嬰孩臉上,他盼這個孩子很久了,竟沒想過取名字。
“雲曦,雲曦這個名字好聽,妾身很是喜歡。”林慧晴擡臂,摸了摸孩子的心,明知婆母不高興,可她卻很開心,不過到底還是要有兒子的。
林慧晴剛生產完,情緒略顯波動,她看着女兒纖小的模樣,又道:“夫君,這孩子的命是素表妹給的,沒有她的話,咱們的女兒恐怕母親不待見表妹,可你們夫妻這次欠了她一個人情,夫君莫忘了給表妹也寄一封請帖,表妹眼下在金陵,洗三禮怕是趕不回來,可咱們這份心意要寄到,她來不來並不重要。”
喬魏孟看着女兒的小臉,眸光微動。
“你好生將養着,孩子交給乳孃,我先出派人給岳丈送喜訊,晚些再來看你。”喬魏孟不會說動聽的情話,他的一切都用行動表達。
長此以往,林慧晴習慣了他的清冷,起碼他沒有染指旁的女子不是麼!
如此,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喬魏孟出了屋子,擡頭就能看見蒼茫的天空。
秋高氣爽,一覽無餘。
喬魏孟懷裡仔仔細細懷揣着一封不久前若素寄過來的信,上頭的字跡溫婉且大氣,她讓他留意宮中的動靜,護好喬若惜,護好喬家。
喬家對她那般絕情,她還能記掛着喬府上下安危,喬魏孟脣角淺笑,心裡頭的空洞彷彿被填補,也不知被雲曦填補的,還是她?
有些人走了便是走了,她在你的生命了住過一陣子,卻也只是一陣子。
人若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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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和褚辰在一處溫泉山腳下下了馬車,若素臉上依舊被蒙着面紗。
擡眼可見‘溫泉浴’三個燙金大字,顧名思義,此處是泡溫泉的地方。
醫書有云:山泉熱湯可強肌肉、絡關節,消疲勞,促循環,對人體有大益。
山腳下停了數輛馬車,來此地遊山玩水的閒雲野鶴不早少數,男子腳着木屐,露了腳裹在外頭,可隨意進出,可女子?
若素狐疑的看着褚辰:“褚哥哥,你可進去泡上一泡,我尋一處涼亭等你便是。”
褚辰牽着她的手,沒有給她逃脫的機會:“素素放心,等入了池子,便只要你我二人,旁人打擾不得。”
她不懷疑他的能力,一整座上頭,他單獨私有一處溫泉實在太正常了。
若素總覺得今天被人‘誆騙’了。
不一會,就能看見一座不大的四合院,裡頭佈置精細,因爲溫泉的緣故,院中如今還開着春花,門外有人在守着,像是護院之類的習武之人,墨殤和王璞自覺地止步於儀門。
若素被褚辰牽着手,入了院子後,再往後走幾步,就能看見一處偌大的池子,周邊漫着暗香,霧氣繚繞。
伺候的丫鬟不知何時盡數退了下去,唯留孤男寡女。
一隻手扯上了腰身的繫帶,若素一驚:“你你這是作何?”
褚辰低笑淺吟:“褚哥哥給你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