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燭火如四月暖陽,照的人心都開始不自由自主的產生的旖旎的想法。
薄薄的中衣實在遮不住太多,玲瓏有致的腰身隱約可見,又像是被人故意藏着掖着,更叫人琢磨着這內裡到底是何種光景。
世人都言盛開的牡丹最是嬌美,可欲要開放的花骨朵則是致命的誘惑。
況且這花骨朵還是自己心心念唸的兩輩子的人,自當巴望着牢牢守着,定要做一個人瞧着她綻放的。
褚辰在宮裡頭的眼線從很早之前就已經埋下了,此番刺殺朱允弘的黑手,雖還待定,可也就圈定在了那麼幾個人當中。
他不在乎朱允弘的小命,只是太子現在還不能死,否則遠在北疆的八皇子必會重新得到羣臣的擁護,甚至是邊陲大吏的全力支持,誰不想要從龍之功!
這三日處理了些事務,褚辰坐在案桌上,實在沒法凝神聚氣,師傅教授的‘心學’之法,也成了虛話。
既已入魔,何故執念。
將自己困禁久了的人,比一般人還要放得開,總是想着法子不能讓自己受了太大的‘委屈’。
與以往相比,褚辰明顯的感覺到花骨朵待自己‘熱情’了不少,單是腰間捆綁的帶血的布條,潔癖如他,都沒捨得摘除。
上一世遺留的無邊懊悔,似乎得到了緩和,禁慾了兩世的太傅大人,這會子竟摒棄了一切君子之道,正像個毛頭小子,幻想着今後的美好日子。
若素已經下榻,她繞過屏風走到了碧紗櫥邊,褚辰躺在牀榻上,嗅着女兒家的清香,還有淺淺的陽光的味道,這被褥是剛曬過的,又鬆又軟,像極了她的觸感。
曾幾何時,他很是不懂那些個爲了個女子,能拋棄家業的男兒,心道:不過是婦道人家,值得傾其所有,付出舉業乃至家族使命麼?
可此時此刻此地,褚辰覺得操勞一世,有個心愛的人躺在自己枕蓆邊,是何等叫人全心舒暢。
屏風外傳來稀稀疏疏的動靜,在這樣安靜的夜一點也不違和,叫人只覺心安,不一會花骨朵抱着一牀繡金絲的被褥過來了,她人纖細的很,抱着一牀被褥顯得很吃力。
褚辰胳膊肘支起身子,接過了她手上的被子,輕車熟路的在牀榻上鋪好,還真當是自己家了。
他拍了拍身側空出來的地方,擡眸滿眼溫和的笑:“快來,你身子單薄,在外頭待久了也不好。”
太傅大人覺得自個兒非常的君子,甚至可謂深明大義,都這樣了,他都能坐懷不亂,還自覺地守着另一條被子過夜,如此這般,夠誠懇了吧。
他沒有和旁人女子相處的經驗,一心自詡是個正人君子。
若素像吞了只雞蛋的模樣,眸光裡閃着不確定,這人一向是成熟男子的內斂穩重,素日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可怎麼眼下就是個拎不清的胡攪難纏的小子?
她指了指一旁的軟榻,心道褚辰定是誤解了她的意思了,莫不是在嶺南待久了,被當地的開化的民風給感染,思想也變得奔放了?
就算自己已經答應了婚事,也不代表隨隨便就能一塊過夜的。
再說三天前的那晚,那是因爲褚辰受了重傷,意義和此刻完全不同。
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七尺男兒,若素沒法用‘醫者父母心’來勸服自己與他同榻而眠。
“你睡那頭,要不然,我睡也成。”若素很無力的解釋了一句。
褚辰看着她白嫩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是一張鋪着絨毯的軟榻,一般是留給丫頭留夜伺候用的,不過若素沒有這個習慣,便一直空置着,她剛來伯府不久,倒也沒急着搬運出去。
若素的語氣出了奇的好,她的聲音本就好聽,此番一語,宛若剛甦醒時分的綿綿細語。褚辰很清楚的記得,上輩子花骨朵總是尋了不靠譜的由頭,千方百計留在他身邊,好幾次還恨不得掛在他身上,哪裡有閨閣女兒家該有的樣子。轉念一想,他的素素這會是長大了,嬌羞是難免的。
他半夜來訪,本是不符常理,想來人家女孩子這般態度也是情理之中。
褚辰不忍心違背了她的意思,同時又怕自己一會做出了什麼舉動,嚇着了她,便長腿下榻,依言抱着被褥走到軟榻邊躺下。
花骨朵還是太青澀,需要溫火慢燉纔是。
若素暗暗鬆了口氣,她可是不敢大聲‘喧譁’的,白虎是習武之人,警覺性很高,萬一讓府裡頭的人知曉,又是一場不可歇止的鬧劇,故而方纔一直強壓着自己的怒氣,一絲一毫也不敢招惹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傅大人,誰曉得他會不會突然起了興致,來個婚前珠胎暗結?
多次相處下來,若素已經摸清了褚辰的路數,此人吃軟不吃硬。
只要乖乖聽話,不強硬的回絕他的意思,慢慢跟他打太極是絕對不會錯的。
燭火漸暗,清淺不一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
二人各懷心思,對這個局面皆是滿意的睡去。
依稀是夢裡,若素感覺到一股溫熱的觸感在額頭,鼻尖碰觸,最後是脣上.....
她在夢中依舊自責:竟不知自己是這樣的女子,連做夢都....
清晨醒來,若素睜開眼的那一瞬,猛然起身看了看軟榻,上面除了一條被褥之外,已是空無一人,她摸了摸臉頰,有些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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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和秋冬伺候着白虎更衣洗漱,二人是伺候過主子的,見伯爺魁梧的身段也不是一次兩次,可饒是如此,每日這個時候還是面紅耳赤。
伯府至今沒有女主人,這對她二人而言是天大的好時機。
昨晚伯爺喝醉了,倒是拉着春秋不正經的一會,可還沒進入主題,人就倒在榻上與周公私會去了,直**夏好不積鬱,她盼這一天都盼了小半年了。
秋冬是個眼皮子極淺的,她昨晚得了白虎賞賜的一罈子梅子酒,真是好不開心,她可從未喝過梅子酒,回了自己的屋子,就悄悄喝了幾杯,沒成想一覺睡到了天明,差點就誤了給伯爺穿戴。
眼下低眉斂目,一語不發,心道那梅子酒還真是好東西,是該盡心伺候伯爺,今後這等好物還是會有的。
白虎穿了官袍,高大寬闊的身姿直叫人仰望,他想了想就問:“小姐...院裡可有動靜了。”他是個武將,說話沒有文人那般咬文嚼字,意識是指若素醒沒醒。
春夏給他繫好了配綬,又單膝跪地理了理玄色的皁靴上的補子:“小姐今個兒起得早,還讓人送了醒酒的湯藥過來呢,說是昨晚忘記了與您說了,今兒喝些對腸胃也是好的。”
白虎摸了摸胸膛,感覺這心裡頭真暖,世人說的沒錯,女兒就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外甥女和舅舅,就如同女兒和父親,這樣想着,他滿意的笑了笑:“去把小姐接過來一道用早膳。”
這廂海棠斎得了消息,若素也剛洗漱好,今日藥堂裡會有貴客前來,巧雲將自家小姐稍作打扮,即便如此也不過僅僅是穿了件顏色明豔的衣裙,臉上依舊未施粉黛。
白虎在花廳大口嚼着螃蟹小餃兒時,不經意間擡眸看見若素悄然走在長廊上,臂上挽迤着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他差點嗆住了,忙是喝了幾口茶會咽咽喉。
難怪喬家三公子三番四次惦記着自家的外甥女,這樣的女子他自己也從未見過,頓時只覺臉上有光。
也對,他白虎的外甥女,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出挑。
白虎消化了這個念頭,順道也消化着剛嚥下去個整隻餃兒。
“素姐兒來的正好,小廚房裡剛端出來的幾樣點心,你吃吃看可比得上嶺南的口味。”白虎向若素招了招手,二人從嶺南趕往京城時,每日都是一塊用膳,到了京城機會卻少了,白虎覺得怪怪的。
若素坐在白虎對面,看着清炒蘆蒿,覺得這才道菜倒是合胃口,就吃了些:“我這裡有醒酒的丸子,舅舅每次和同僚喝酒前,吃上一顆,保準把那些人灌的分不清東西,您還絲毫不醉。”
白虎看着若素遞過來的一隻精緻的青花小瓷瓶,眼裡泛着光:“有這等好東西?”怎麼也不知道早些拿出來!這孩子到底不夠孝順。
可一想到即將把那些所謂的言官武將喝趴下,嘴裡的秘密全吐得一乾二淨,白虎心裡那叫一個豪爽,瞬間原諒了若素的遲緩。
“素姐兒,下回再有什麼靈丹妙藥,可要第一個拿出來給舅舅,可知道?”
白虎略帶哄勸的口吻,若素聽了櫻紅的粉脣抿了抿。
此時,管家快步跑了過來,手裡頭還拿着一張名帖,待遞到白虎面前時,白虎嗤鼻一笑:“讓文大人進來吧。”
若素手中的竹筷頓了頓,夾住的清炒蘆蒿也再度掉進了碗裡。
她不蠢,甚至可以說是聰慧過人,文天佑爲什麼時常來‘串門’,她到底猜到了些,便默不作聲的吃着菜,直到那襲緋紅色身影在眼前出現時,才一臉狡黠的擡起頭衝那人笑了笑,這便是打過招呼了。
若素看着文天佑和白虎交談,也不打擾,文天佑到底是個外男,她也不好長時間待下去,便尋了藉口要離開。
文天佑卻突然叫出了她:“白姑娘,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的膏藥,不知昨晚那壺梅子酒味道可正宗?”那人喝慣了他精心挑選的上乘梅子酒,旁的只會喝不下去。他知道若素出生卑微,可卻是很挑嘴的。
面前清麗脫俗的女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猛然驚覺:“我...倒是很好喝,多謝文大人了。”
她借花獻佛一舉,按理說是不能讓文天佑知道的,否則就顯得太不近人情。
文大人的好意,豈能隨隨便便就拂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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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佑是何許人也,就別想在他面前有任何隱瞞,他微挑劍眉,再問:“白姑娘好似不太喜歡啊?”
若素站起身,臉色略顯無助。
白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都捨不得苛責的乖乖外甥女,怎麼能讓旁人如此逼問,也不隱瞞直言道:“文大人何故與小姑娘置氣,你那壇梅子酒被我送人了,素姐兒根本就沒嘗過。”
若素似乎鬆了口氣,當着文天佑的面,爲難道:“本應領了文大人的人情,只是我還是不太喜歡梅子的味道,尋常也只能喝一兩杯,留着實在可惜,便讓舅舅做主,給了春夏和秋冬兩位姐姐。”
日頭漸漸高升,照在女子瑩亮如玉的臉上,她就像是一塊毫無瑕疵的頑石,叫人歡喜也叫人憂。
文天佑置於廣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心中萬般不甘,幾日前他已經開始猜忌,這種猜忌不但沒有令得他煩躁,反倒是久違的舒暢,假如他猜對了,該有多好。
他很久以前就發誓,要給她一切的榮寵,以報當年墓林的捨命相救之恩,換句話說,他是喜歡她的,平生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子。可後來的後來,事情竟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人最怕的不是絕望,而是看到希望徹底破滅時的求天無路。
文天佑面若無色,還是那副千年不變的陰霾的臉:“倒是我估摸錯了小姐的喜好,既然小姐不喜歡,送人也是可行的。我還有事,暫且就不叨擾了。”他離開的很快,亦如他來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