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時毀過你清白?褚世子,堂堂褚太傅,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也聽到了爹爹只許我招上門女婿,這....與你身份不符啊。”若素揶揄道,兩道秀眉笑眼彎彎,清澈的眸子像淬了漫天的星辰,璀璨生輝。
她是在挑釁他昨晚的提議。
這種叛逆越來越強烈,若素話一出口,自己也懵了懵,和褚辰相處的日子久了,那股狡黠頑劣的性子從骨子裡頭透了出來,她此刻壓根就不用佯裝成白若素,儼然就是她。
可若素心裡同時也十分清楚,她的意識裡還是她自己,不過是行爲舉止受了影響。
她的聲音不大,笑聲卻如風過銀鈴般悅耳,傳入了白啓山和白虎耳中,引得二人頻頻側目。
白啓山微擰眉,像是嚴厲的喝道:“不得無禮,素姐兒你怎能與世子爺這樣說話,還不快道歉!”
她纔不要道歉,明明是某人上着杆子要娶她的,既然不能犧牲權貴尊嚴,那就算不得真心歡喜她,不嫁也罷。
白虎倒是覺得很有意思,聽聞京城女兒家都是嬌羞的不成樣子的,會把親事掛在嘴上的就算是大逆不道,違背常綱了。
“誰的清白被你毀了?你雖即將是我白虎的外甥女,可我依舊覺得有些事不能隨着性子來,該負責的還是要負責。”白虎挑着他的兩道粗濃的眉毛,眸光與褚辰對視了一眼,饒有興致的說道。
白啓山扶了扶額,他出生鄉野也就罷了,起碼吃了幾十載的墨水,到底也退了那層俗氣,可大舅子這是打算把他的女孩兒教誨成什麼樣兒?
更令人意外的是,褚辰不怒反笑,俊美無雙的側顏隨着脣角的上揚顯得格外的好看,他三指託着杯盞,像有風從他眉間掃過,蕩着安然自得:“誰說不是呢,有些人是該負責。”
“.....”流年不利,當真是進了匪窩了,若素放下手中雞蛋,額頭也懶得敷了,垂下頭故作嬌羞態。
褚辰見她最終‘認輸’,望着寨子院落裡滿目的豔紅,脣角的淺笑越來越深。
宴席結束時,落日已經西斜,遠處是矮丘在光影下形成的縮影,嶺南的官道也是顛簸的很,多半是碎石子與泥沙鋪蓋,一路顛簸下來,睡意漸濃。
不多時,清淺的呼吸聲隱約可見。
巧燕捂着嘴,低聲笑道:“小姐今個兒是喝多了。”
巧菊也跟着笑了:“是呢,新夫人家中釀的米酒很好喝的。”
巧雲撩開簾子一角望了望騎在馬背上的褚辰,留了個心眼,他今日能傷了小姐,也會有下次,巧雲咬了咬脣,望着比自己小了三歲的主子,心疼的看着她額頭的紅腫。
“雲姐姐,你在看什麼?我見你一整日都是魂不守舍的。”巧菊問道,她也是出生貧苦人家的姑娘,見了巧燕和巧雲隨和心善,對這二人也算是投緣。
巧燕順着拉開的簾子瞅了瞅,在她眼裡,唯有一身黑衣的王璞,她嘴一嘟:“還能看誰?依我看是相中褚世子身邊的得力手下了吧。”她抱胸靠着馬車側壁,一臉錯酸味。
巧雲那叫一個冤枉,她這輩子只願守着小姐,可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巧燕!你再說一遍,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
若素身邊這兩個丫鬟鮮少有拌嘴的時候,今日-算是一個特例。
一陣嘈雜驚擾了若素的好夢,她微微睜開眼,嫩白潤滑的臉上泛着紅暈。
怎麼會做那樣一個夢?
夢裡有一個總是穿着玄色衣裳的高大男子,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深刻感受到她與那男子之間的曖昧情愫,甚至,她還不想醒來!
若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她上輩子活到了二十,按理說不是個不懂人情的女子,可如今也才十三,怎麼會.....春夢?
一定是白若素的情緒所影響!
沒錯,一定是這樣!
不過,那男子好生熟悉,高挺的背影,寬大有力的臂膀,軒昂的氣度,是那樣似曾相識。
“小姐,您醒了?”巧雲關切的喚道。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有嘈雜聲傳了過來,透過馬車簾子,還能見到火把光亮,估摸着是已經回府了。
巧燕下了馬車,先過去看了看,不一會就‘噔噔噔’的跑了回來,眼珠子瞪得老大,像得知了天大的事:“小姐,前頭髮生大事了,有人上門找褚世子討要說法,說是他拋棄訂婚之妻。”
聞言,若素從朦朧的狀態中驀然清醒,她眸光一轉,莫不是那日的孫家小姐?
呵呵....報應來的可真快。
孫家的管家帶着家丁堵住的車隊,孫家是當地望戶,只要有正當緣由,絕對不會畏懼從京城下派的官員,再者這孫老爺也非得閒之輩,定是事先查清楚白啓山的爲人,絕對不會對‘始亂終棄’之徒任之不管。
像褚辰這樣的金龜婿,怎麼也得抱緊了!用什麼法子不要緊,只要有效果就成!
褚辰一臉霜色,猶是騎在一匹白色良駒之上,葳蕤的五官在火把光中如山河日月般令人臣服,他的眸光清冷至極,毫無波瀾,與白日在清風寨開玩笑的褚辰截然不同。
就連白啓山也覺得一陣背寒,他勸道:“世子啊,此事可當真?你...真的搶了孫家小姐的繡球?”
褚辰星目冷峻,抿脣不語。
那管家下定了要討個萬一挑一的姑爺回去,哪裡容得了褚辰反駁,當即對白啓山道:“可不是嘛!白大人,您一定要爲我們家小姐做主啊,全城百姓都親眼瞧見了,哪有搶了繡球還不認賬的!這...這讓我們家小姐該如何是好?哎,小姐也是個苦命人,今個兒要不是夫人及時發現,怕...怕是三尺白綾,命絕黃泉了啊。”
管家說着,擡起廣袖拭了拭淚。
白啓山爲難的對褚辰道:“褚辰啊,這...你...你年紀也不小了....”
“白大人!”褚辰突然出言道,他一手勒緊了繮繩,那匹白馬前蹄微挪,有要躍馬而起的架勢,馬兒的鼻孔出着白氣,像是爲自己主子抱不平。
孫家前來的人明顯被震威了下。
褚辰繼而又道:“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我褚辰這輩子要娶誰由不得任何人說了算,你們家小姐亦與我無任何瓜葛,此事休要再提,否則,後果自負!”
他的聲音不大,卻雄厚有力,在府邸外伴着晚風傳進每一個人的耳裡,帶着不可阻擋的穿透力。
孫家的管家顫了顫,雖是不甘心,猶豫躊躇了半晌還是帶着人回到了孫府,找孫家老爺再商議商議。
一場‘逼婚’算是暫時告一段落,若素下馬車時,腳步虛浮。
喝過米酒的人才會知道,這種酒喝的時候毫無影響,可一旦喝多了,勁頭不比白酒弱。
褚辰一個回頭,就看見她紅腫的額頭,紅彤彤的臉頰,連兩片嫩脣也成豔紅色的了,配着她的盈盈水眸,倒有一股子風月場上的嬌態,可無意間流露出的清媚又像是花骨朵的青澀,百變百嬌。
“恭喜褚太傅了。”若素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朝着褚辰鞠了一禮,由巧雲扶着,腳步無力的往內院走去。
白啓山瞧見了心疼不已,從巧雲手裡接過若素,摟着她往西廂房的方向走去:“你這孩子,慣是愛喝米酒,今日-碰上了,還不要命的喝了。”
難怪她今天喝了一口就止不住,敢情是原本的白若素就好這一口。
若素心中苦笑,怎奈實在沒有力氣反駁。
褚辰手掌鬆開又握緊,朝着他的東廂房走去,可看着父女兩走到一處涼亭坐下,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也悄然逼近。
他是練過武功的,腳步極輕極緩,像白啓山和若素這種普通人根本就聽不見。
月光如水,溫和的傾灑了一地的銀光。
若素睜着眼望着漫天的璀璨的星辰,突然溼了眼眶。
不知爲何,她想起了文天漠,那個許她十里紅妝,卻戰死沙場的人,又想起了柳姨娘,一個連兒女都護不住的悲催女人。這些人死了就死了。
風過無聲,雁過無痕。
很多時候,你眼中驚天動地的大事,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談資,就像立於這一片蒼穹之下,人實在渺小的可直接忽略。
那日忘川說過:“之所以天要塌下來,是因爲你自己站歪了。”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餘生那麼短,且行且醉且隨意,又有何不妥?
若素自認胸無大志,重活一世沒想到泯恩仇,享富貴,只求一生安穩,當然了,旁人若是與她過不去,她必會加倍還之。
“素姐兒,你...怎麼哭了?可是爹爹哪裡照顧不周了。”白啓山灌了一杯石桌上的涼茶,以爲是女兒想起已故的夫人了:“素姐兒可是不願爹爹續絃?要真是如此,你直接說便是,不用憋在心裡。”
若素驀目轉過臉,破涕爲笑,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晶瑩:“爹爹說什麼呢,你能娶了新夫人過門,女兒自是高興的,女兒是太高興了,纔不小心流了兩滴淚,師傅說這叫排解,對身體有益。”
褚辰嘴角一抽,這就是神醫教出來的好徒弟!
白啓山斂了眸,看着杯中幾片早就沉下去的茶葉,愣愣的出神。
若素連喚了幾聲都沒有反應:“父親...父親....”
是在想喬莫寧麼?
或許男人的情誼與所處的地位無關,只是有些人薄情,有些人比較長情罷了。
這麼些年了,父親也該放下了,若素在想,喬莫寧也是希望他放下的吧。
“爹爹,放下吧。”
白啓山很顯然需要最後一次的緬懷,若素給他留了機會,獨自一人去了西廂院。
褚辰目送着若素遠去。
放下?
怎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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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辰回了他自己院裡,王璞上前稟報:“主子,屬下派出去的人只有一人活着回來,那忘川實在狡猾的很,所用機關兵器也詭異非常,不過我們的人已經確定他去會了一會十三王爺。”
王璞呈上了一架似弓弩的武器,上面還有兩發未發出的箭羽,褚辰細細觀摩一番,眉頭愈發緊鎖:“他是十三王爺的人?”
“主子,這兵器殺傷力驚人,屬下....擔心叛軍會大肆利用此物,到時候以一抵十都不在話下,怕就怕白大人的婚禮會有變故。”王璞道。
褚辰盯着兵器觀摩良久,半晌才破聲吩咐道:“來人,筆墨伺候!”
很快有人呈了筆墨紙硯上來。
他放下弓弩,在白紙一筆一筆畫了起來....
半生迷糊說
還有一章,褚世子初吻即將下一章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