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啓山所住的宅子是一處三間五架的院子,東西廂房,後院有耳房,和奢華攤不上任何關係,不過佈置的宛若江南園林般精細,溫馨。
而最令得若素咋舌的是堂堂褚太傅也寄居此地。
她就不信朝廷沒有給褚辰安排府邸,又或者以他褚辰的勢力,在嶺南置辦一處宅子簡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素姐兒,晚膳用得可還習慣?是褚世子特地從京城帶過來的廚娘,口味該是合你心意的。”用過晚膳,白啓山拉着女孩兒說了好一番話。
又問起當初曹貴遷之死,和與文天佑鬧出的爭執。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在馬上顛簸的緣故,若素胃口大開,吃着面前案桌上的幾樣小吃,糯糯道:“爹爹,您既都已有所耳聞,就不要再問了,總之我也是逼不得已,您不信那些傳言便是。”
真要她一一解釋,她也沒法闡清。
這一世,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
若素吃的是一種叫做‘驢打滾’的小吃,稍不留神,嘴角就粘上了芝麻粉,白啓山憐愛的伸手替她擦了去,就像待她兒時一般。
靜坐在一旁喝茶的褚辰被這一幕刺瞎了眼,是啊,白啓山是她父親,可.....
褚辰不動聲色放下茶盞,眸光在若素嘴角停頓片刻,拋出了話題:“素素已是喬二爺義女,是上了喬家族譜的,他日-白大人入閣拜相,怕是喬家也無法無視若素的存在,今後之事白大人大可不必憂心。”
方纔白啓山提及此事,卻被若素揶揄了回去,她對喬家實在談不上什麼情義,可遠哥兒是喬家二房支柱,更是二房的門庭,她不能讓喬家有事。
但這話如今還不是說出口的時候。
有些事做的過頭了,反倒會物極必反。
若素接着吃點心,白啓山時不時給女孩兒擦了擦嘴,給她拍拍背,讓她吃慢些,父親總是格外疼惜女兒的,更何況他與喬莫寧之間就剩下這麼一個惦記了。
褚辰帶着薄繭的拇指指腹來回摩挲着茶盞杯沿,深邃的眸在油燈火光的映襯下,像點燃了兩竄火苗,他今日-才發現對若素的佔有慾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見不得她對自己無視,孫家小姐拋繡球一事,若素無關緊要的態度就令得他十分不快。
眼下,白啓山對愛女的諸多憐惜同樣讓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意。
若素要是知道褚辰此刻在想什麼,一定會氣的跳起來,再扎他幾針。
褚辰的凝視實在逼人,若素感覺到了,她微微擡眸,斜睨了他一眼,似乎自己有靠山了,心底那股子本屬於白若素的邪氣騰的冒了上來,她衝着褚辰眨巴了眼,拋了個媚眼似的莞爾一笑。
像是在說:褚辰,你如今還能奈我何!
美目波光流轉,有嬌美之態,更顯秀麗之姿,就像是清晨被露珠兒沾溼的花蕊,嬌態的令人窒息。
褚辰身子一滯,眼裡流出一抹驚豔,若素剛纔是在‘挑逗’他?驀然間像有一抹清風吹過心間,可轉爾心底點燃的火苗宛若燒的更旺了。
炙熱與掠奪在胸口叫囂。
作書童裝扮的太子朱允弘端着棋盤走了進來,若素並不認識他,白啓山和褚辰爲了掩人耳目,也未同她說,只道此人是白啓山的書童。
而重傷康復的假太子則還在衙門當着衙役。
“素姐兒,我與褚世子多日-未曾對弈,你先回去歇息吧,爹爹明個兒再帶你四處看看。”白啓山拉着女孩兒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壓根就沒把若素的變化放在心上,在他眼裡,若素長的再好,再高,就算及笄,嫁人後,也還是他的女孩子,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褚辰劍眉一蹙再蹙,如鑄的目光落在被白啓山窩在手心的小手上,氣息變得不穩。
若素會意,起身帶着巧燕和巧雲離開,走出門扇時,微側身回望了一眼,都這個時辰了,父親再怎麼喜好下棋,也不會還拉着褚辰陪他解饞,怕是有要事相商不能讓她聽到吧。
白啓山的用心良苦,若素很受感動。
一定是老天存了憐憫之心,這輩子給了她一個好父親。
若素沒有再逗留,很快就跟着府邸的一個小丫頭去了後院廂房,那小丫頭看着清秀機靈,十二三歲的模樣,是白啓山路過街市時,見她‘賣身葬母’,便帶了她回來在府上幫工,連賣身契都沒有簽下,她隨時可以離開。
白啓山還給小丫頭取了個白家丫鬟通用的名字,叫巧菊。
“小姐,大人可盼了小姐好些日子了,實在是抽不開身親自去接您,正好趕巧褚世子回京辦事,就順道接了您過來。”巧菊樂滋滋的道,她是個地道的土娃子,還未見過正經的大小姐,白啓山對她說,今後小姐來了,讓她好生伺候,她也盼着日子呢。
若素聞言看了巧菊一眼,發現她說話的語調和動作都不像是一個小丫鬟該有的態度。
可轉念想想巧燕的品性,若素明白了一切,她的好父親白啓山絕對是一個優秀的‘父母官’,對貧苦人都存了一份良善之心,這才能接二連三調教出‘半個主子’一樣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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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弘挑亮了油燈。
褚辰拋開雜念,臉色頓然素重,他是一個不會輕易被情緒左右的人,這世間除了若素的事,旁的事再也無法令他動容半分。
他內心十分清楚若素已經成了他褚辰心中最大的弱點。
上輩子就是害怕有弱點,也不允許自己有弱點,所以他拒她於千里之外。
可現在....有弱點又怎樣?只要足夠強大,任何人也休想拿他的‘弱點’起事!
白啓山沒有察覺到褚辰對若素的異樣眼神,他問道:“你可查清楚了?十三王爺當真有內應?當年韃子越過了大同,直逼宣府,莫不是與他有關?我看了你的書信實在是氣憤,好歹也是先帝手足,竟做出這種賣國求榮之事,可恥!可恥啊!”
白啓山是個意氣激昂的文官,涉及國家社稷絲毫不含糊。
相比之下,褚辰倒顯得很平淡,他還存了去看看若素的心意,對白啓山直言道:“反賊想利用宣府戰事,牽制左軍都督和文將軍手上的兵力,再讓副總兵對嶺南殺個回馬槍,來個前後夾擊,到時候別說是太子,你我性命都難保。不過....白大人可安心迎娶白靈,鎮北侯一月前已奉旨前往宣府,必定會揪出內鬼。”
褚辰沒有將話說全,有些事白啓山怕是比他還清楚。
提及婚事,在朝堂縱橫十餘載的白啓山輕嗑了幾聲,以掩尷尬,這麼年了,他都不知該如何與女人相處了。
“既是如此,那我等就暫侯消息吧。”白啓山喝了口茶,褚辰藉口先行離開。
太子朱允弘卻遲遲未走,還陪着白啓山走了幾幅棋,態度也很恭敬。
若素的閨房安置在西廂房,褚辰則住在東廂房,白啓山在前院有處**的別苑,白靈嫁過來後會與他同住前院。
後院種了許多墨竹,這個時節也已經剛開始落葉了,雖比京城晚了幾個月,在這樣的夜半十分還是會顯得瀟涼。
王璞從暗中隱出,低頭在褚辰身後說了幾句話。
半晌,褚辰望着天際被烏雲遮去,只露出半邊的玄月,冷聲道:“太子羽翼未成,尚不可懼,至於今後....他若不安分,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念頭,想坐皇位的人可不止他一人!”
王璞一知半解,喏了聲又道:“主子,您還不回去休息?”總是望着白家姑娘的院子發愣也不是辦法,他很心疼自家世子的這份無處安放的情思。(未完待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