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接連在官道上行駛了幾日,年關將近,南北來往的商販絡繹不絕,偶有華蓋青帷馬車路過,大抵都是趕往本家準備過年的家族旁支。
官道上倒也熱鬧了起來。
若素正要撩開簾子探頭往外望了過去,上輩子出門的機會太少了,臨死還在文家後院的四方天裡。
聽師父說,大江南北皆是奇人異事,如若她並非深閨小姐,甄劍早就帶着她踏足江湖去了。
褚辰一手擋住了她:“外頭人多,你不易拋頭露面。”他粗糙的指尖在若素光滑的手背上劃過。
帶着令人發癢的觸感。
若素一凜:“男人可以,爲何女人就不行?”她把手揣進披風裡,撓了撓。
褚辰劍眉不受控制的動了動,似嘆了句:“胡鬧!”
她怎麼胡鬧了!
祖宗規矩也是人定下的,既是人定的,那就能改得了。
見若素不再說話,褚辰以爲她生氣了,想哄她跟他說多兩句,於是面色正經道:“不日到了嶺南,白虎估計會在關口接應。”十三王爺一日不除,便有一日的危機。
若素果然來了興致:“白虎?他就是連殺幾任朝廷命官的土匪頭子?白靈的弟弟?你上回說過,白靈年過三十,那這白虎年紀應該不大。”
褚辰臉色微霽:“他今後就是你孃舅了,有他在,你也不用再回喬家,皇上既然有意封他一個將軍的封號,怕是很快就是在京城建座府邸,白大人要留下料理嶺南諸事,怕是一年半載回不來,到時候你跟在他身邊,總比在喬家強。”
白虎一無妻,而無女,自然沒有任何正室嫡女給白若素拿喬。
像白虎這樣的人,還是留在天子腳下最爲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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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行事一向如此,卻是可能存在的隱患,他盯得越緊。
若素還沒忘記上回的事,她覺得褚辰這個人心機太深了,美眸斜睨他一眼,風情百露,她說:“我父親可知是你向皇上提議讓他迎娶白靈?那白靈既然對我父親有意,爲何不自己提出來,我可聽說南邊的女子最是開放!”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狠狠瞪了褚辰一眼:“你一早就和白家姐弟串通了!褚辰....你!?”
皇上若賜婚,白啓山不同意也不行,只能硬着頭皮娶,更何況還是打着‘招安’的大旗!
身爲忠臣的白啓山只能續絃。
褚辰那風光霽月的俊顏在微微照進的陽光下,擠出一抹精彩的笑容:“素素....呵呵,你猜的沒錯,不過我就算害誰,也不會害你半分,你要知道這世上誰也不能害你分毫!”他非常的鄭重其事,連那抹無邊風月般的笑也凝固了。
他是說他自己不會害她,也不會讓旁人害她。
若素神色晃了晃,她活了兩輩子,還沒人曾與她說過這番話。
這樣一個男子,至今身邊一個紅顏也沒,實在是不合理。
她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了:“我父親未必會喜歡她,他爲了我母親至今未曾續絃,你憑什麼認爲這樁婚事就能成?”
褚辰沒有再過多解釋,修長的五指在膝上敲擊着,聲音溫和的像極了四月天的春風:“白大人總不能一生孤寡,你今後嫁了人,誰來陪他?”
什麼?他都想到這一層了?
若素還真是找不到任何有力的措詞去反駁他!
雖然她不想嫁人,可在這世道是不可能的。
可轉念一想,又嚼出了別樣的意味:“你....什麼意思?”
褚辰很滿意小女人的聰慧,有些話當真一點就通:“你說呢?”他深邃的眸彷彿一眼就把人給吸了進去,看穿了若素心裡所想的一切。
若素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下去了,不經意間一步步落入他設下的圈子,她此刻十分懷疑那些堅持的立場和主見還能不能保持下去。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巧燕和巧雲去了茶肆取乾淨的熱水,隨從去換了幾匹新馬,每走一段路,糧草也是要重新備上的。
驛站附近人聲鼎沸,異地口音越來越重。
這時,一個男音傳入了耳:“可是白家姑娘?”嗓音雄厚,縹緲層疊。
若素每次聽到這個人的聲音,仿若看到了世外人。
褚辰擰眉,看着若素道:“此人你認識?”一路上並不招搖,離開京城已有數日之餘,不應該有人認出他們的馬車。
若素點了點頭,如今身在他人‘羽翼’下,稍稍示弱是明智之舉,她道:“我認得,太傅不必緊張。”
褚辰眸色晦深,帶着薄繭的手撥開了簾子一角,對着外面的人淡淡道:“找白姑娘何事?”這已經是拿出了耐心了,換作平日,他豈會搭理這些‘凡夫俗子’。
忘川在看到褚辰的臉時,有一瞬的疑惑,旋即無事人一樣笑道:“在下曾見過白姑娘的兩個貼身侍婢,此番正好瞧見,想必姑娘就在附近,又曾聽聞白家姑娘正趕往嶺南,那就必然是了。”
忘川是一個謎一樣的人。
若素有些急了,到底是她的‘故人’,讓褚辰‘招呼’着,算個什麼事?
可褚辰偏生擋在那兒,他又是體格健碩之人,若素根本就挨不過去。
“哦?閣下可是神篩子手忘川?”褚辰上次就派人調查過此人,卻是不勞而獲,他就像是個無根之人,根本無從查起。
忘川有禮的點了點頭,十分有風度,褚辰深邃的眸看了他幾眼:“如此,怕是沒什麼可說的,白家姑娘此刻不方便。”言罷,便拉下簾子,一臉的陰鬱之象。
她怎麼不方便了?
“呵呵---”忘川一愣,接而笑出了聲:“在下也要趕往嶺南....那就等白姑娘方便時再說吧。”他拉了繮繩再度騎馬上了官道,身後是一羣墨色錦衣的男子跟從,很快便在官道上絕塵而去。
從這日起,褚辰接連幾日沒和若素說過一個字。
這個人生氣時的耐力相當驚人,有時若素都覺得好笑,他憑什麼生氣?又爲何生氣?
自己與忘川不過泛泛之交罷了,與他又有何干?
不過,這樣也好,她正好將精力全部放在醫書上,要學成出師只怕還需幾載才行。
直到第四日,要換乘船隻了,褚辰纔開了口:“一會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說出來。”他站在她面前,高挺的身姿,冷峻如鬆,因爲不常開口說話,聲音略顯低沉沙啞。
若素剛踏上船板,就有些站不穩,上輩子也是暈船的,褚辰不動聲色的牽住了她的手:“跟着我,一步步走。”
他看上去非常的嚴肅。
柔弱無骨的小手握在手裡的感覺很是微妙,有些像錦緞,他這樣想着,又加重了力道,在無人察覺時,脣角的笑漸漸明顯。(未完待續。)</div>